从近年出土的墓志看海州卫军功集团的兴衰

2015-12-17 21:55张士尊
鞍山师范学院学报 2015年5期
关键词:孙氏辽东墓志

张士尊

(鞍山师范学院社会发展学院,辽宁鞍山114007)

谈起明代辽东的军功贵族,人们往往想到明末,想到李成梁、祖大寿等家族。但事实上,由于卫指挥以下军职世袭,每座卫城及其周围都聚居着众多的世家大族。在250多年的历史发展过程中,他们通过相互通婚,形成了一个关系紧密的军功集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把持着地方的政治和经济。2010年,在海城市东四镇某建设工地,出土了5块明代墓志铭,即《皇明诰封广威将军徐公墓志铭》《皇明诰封徐恭人易氏墓志铭》《明直隶真定府晋州安平县令徐君墓志铭》《明乡学生徐两松室人孙氏墓志铭》《徐维大墓志铭》;4块墓志盖,即《皇明诰封徐恭人易氏墓志铭》《明文林郎两松徐公墓志铭》《明乡学生徐两松室人孙氏之墓》《皇明保义副尉澄溪徐公墓铭》。本文仅通过这些墓志并参阅其它文献,对海州卫军功集团的内部结构加以探讨。

一、通过墓志看海州卫的徐氏家族

据《皇明诰封广威将军徐公墓志铭》(以下简称《徐维藩墓志》)追忆:徐氏先祖原为“太平府当涂人”,即今安徽省马鞍山市当涂县,因为早年追随朱元璋,“升为实授百户”。洪武初年,明军进入辽东,徐氏先祖奉调海州卫右千户所,从此为海州卫籍。在嘉靖前,徐氏可能没有大的作为,只是世代承袭着百户的军职。从出土的墓志来看,《徐维藩墓志》追溯说“曾祖振,多阴德”;《明乡学生徐两松室人孙氏墓志铭》(以下简称《孙氏墓志》)追溯说“大父振,以上□赠镇国将军”。“镇国将军”为从二品散阶,与都指挥同知职务相匹配,按照明朝封赠制度的规定,子孙为官要封赠曾祖父、祖父、父亲以同样的官阶,生时为“封”,死后为“赠”。那么,徐振哪位子孙曾经获得这样的军职?按照出土墓志,这个人就是徐振的儿子徐府。

徐府,《孙氏墓志》记载其号“东轩”。《徐维藩墓志》说他曾“补乡学弟子员,山东乡试四次,中嘉靖丙戌武举,功升世职正千户,随晋都指挥同知,历任至左参将。”墓志所说的“乡学”指海州卫儒学。明朝州县儒学生员分为“廪生”和“增广生”,“补”字可能说明其因为武官子弟而为“增广生”。因当时辽东只设都司,没有布政司,故乡试在山东举行,为考取功名,徐府曾往返山东四次,终于在丙戌年(嘉靖五年)考中武举(俗称武进士)。按照明朝政府的规定,中武举者在原军职上升二级,这样,徐府就从百户上升为正千户,此后徐氏家族世袭的军职也成为正千户。后来徐府到辽东都司任职,为都指挥同知,因为作战有功,晋升为左参将。关于徐府其人,历史文献中也有些记载,有的与墓志记载相同,有的与墓志记载相异。据《全辽志》“选举志”记载:徐府于嘉靖五年(1526)中武举,这与《墓志》记载相同。另据《辽东志》“官师志”记载:徐府海州卫人,武举都指挥佥事、佥书;《全辽志》“职官志”记载:徐府,海州卫人,具体负责“局捕”事务。查辽东都司主管军政事务共有三人,都指挥使,掌印;都指挥同知,管屯;都指挥佥事,局捕。按照明朝武官官阶:都指挥使为正二品,都指挥同知为从二品,都指挥佥事为正三品。《辽东志》与《全辽志》记载一致,即徐府曾做过辽东都指挥佥事(正三品),主管局捕事务,但《墓志》则记载其为都指挥同知(从二品)。今天,在千山大安寺的罗汉洞,留有嘉靖十六年(1537)刻石:“嘉靖丁酉仲夏壬子,翰林院脩譔龔用卿、户科给事中吴希孟、苑馬寺卿馮時雍、太僕寺少卿李翔、分守参議髙登、副捴兵李景良、寺丞吕朋、都指揮劉大章、陳善、徐府同遊大安寺羅漢洞。”在这方刻石里,辽东都司的三位主管刘大章、陈善、徐府同时出现。查《全辽志》“职官志”,嘉靖年间,刘大章和陈善都曾为辽东都指挥使。除此之外,在千山祖越寺留有嘉靖十八年(1539)刻石:“翰林院侍讀錫山華察、工科左給事中福清、薛廷寵奉使朝鮮,偕巡按遼東监察御史洛陽喬佑来遊祖越寺羅漢洞,嘉靖十八年是月十九日,同遊都指揮使劉大章、徐府谨識。”如上两块刻石说明,至少嘉靖十六年至嘉靖十八年期间,徐府曾在辽东都司任职。据《明世宗实录》记载:嘉靖二十一年(1542)六月,京营“增设东官厅前后左右哨参将四员,以神机营坐营署都指挥佥事徐府为后哨守备[1]。”此时徐府已经奉调北京京营,官阶是署都指挥佥事,职务是后哨守备,这说明此前《墓志》记载其为都指挥同知,《辽东志》记载其为都指挥佥事,都不确切,当时他在辽东的真实官阶是署(代理)都指挥佥事。

据《明世宗实录》记载:嘉靖二十六年(1547)五月,朝廷任命“东官厅后哨参将徐府充左参将分守广宁前屯等处[2]。”这说明此前徐府已升职为京营后哨参将,此时奉调宁远,担任左参将,负责宁远和前屯等地防务。《明世宗实录》记载:嘉靖二十七年(1548)“正月中,永宁虏酋孛只郎中者拥众寇……突入自镇静堡,至广宁界二百余里,官军死者三百九十三人,男女被虏杀者几万人,……惟参将徐府、备御惠鉴等颇有斩获[3]。”次年九月“三卫夷人及花当部落导虏寇辽东,入沙河堡,我军死者百余人,……分守宁前左参将徐府,怯敌引避,虏得志去。”巡按御史“疏列其事”,同年十一月,“兵部议覆,诏革府职回卫[4]。”此年十一月,徐府革职回到海州卫。

另据《明世宗实录》记载:嘉靖三十三年(1554)十一月,兵部尚书聂豹等奏蓟镇、山西、宣大各守臣御虏功次,各副总参游守备等官:杨照、刘守、徐府、李国珍等21员,冯登、李爵、周文、刘通等37员“升赏恤录有差[5]”。看来朝廷此时已把家居的徐府调往山西宣大等处,从排名顺序来看,其级别可能仍为参将。据《徐维藩墓志》记载:徐府病逝于嘉靖三十七年(1558)。

据《明直隶真定府晋州安平县令徐君墓志铭》(以下简称《徐两松墓志》)记载:徐府共有六子,分别为九章、九龄、九思、九成、九德、九锴。其中徐九章早死,九思、九德、九锴没有入仕,真正活跃在官场上的只有徐九龄和徐九成。

徐九龄,《孙氏墓志》记载其号为两泉。据《全辽志》记载:徐九龄,海州卫人,徐府之子,曾为广宁游击,险山参将。另据《明世宗实录》记载:嘉靖三十九年(1560),泰宁卫叛贼果力个,联合各部蒙古不断骚扰内地,辽东巡抚侯汝谅密谋铲除,同年十二月,果力个率人入贡,被明军擒拿,参与组织者就有游击将军徐九龄[6]。嘉靖四十三年(1564),“巡抚辽东都御史王之诰言:辽阳险山之间,亭障稀,士马弱,虏出没其内,又朝鲜入贡之路也,虽有副总兵,相去远,请特设参将一人,募士马三千予之。原任游击徐九龄,端谨果毅,可充是任。”获得朝廷的批准[7]。徐九龄死于何时,没有明确记载。据《海城县志》(1924年)“古迹志”记载:“徐指挥墓:城西二十五里三台子村东路北有明海州卫指挥徐九龄墓。九龄当涂县人,明世宗时官海州卫指挥,遂居本境,今徐家园子徐姓,自称系其裔,墓旁碑碣犹存,并有石人石马,俗称徐延昭坟,盖附会也[8]。”这说明在民国年间,徐家坟还比较完整,起码徐九龄墓以及碑碣是存在的。

徐九成,号两松。据《徐两松墓志》记载:徐两松自幼聪明,稍长,接受儒学教育,曾为海州卫儒学的生员,此时辽东生员已经改为到顺天乡试。但实际上他没有考中举人,也没有考中进士,而是以贡生的身份入仕。关于这一点,在明代所留下的残档中有明确的记载:“……巡按山东监察御史王宪牌……本院考试备蒙牌差吏李希槐到……整饬金复海盖等处兵备兼管马政屯田……本院批据本学优等生员祝缙、姜振周、孙……员徐九成、该正贡祝缙,陪徐九成、孙显……本院讫候详间都司差吏李希槐屡在学守……送考试并无故违亦无别项情弊除申……按院外今蒙行查拟合申请为此……今将前项缘由……定夺照样施行须至申者……右……整饬金复海盖等处兵备兼山东布……万历十四年五月……本年七月二十五日……卷查先据海州卫呈据该卫儒学……[9]”“……祖制酌议岁贡考期以重试典事……巡按山东监察御史王宪牌……生员徐九成、祝缙到院考试……[9]”海州卫的生员徐九成是通过年贡这种形式走上仕途的。后来他担任辽东都司儒学训导。当时辽东都司共有4名训导,他表现比较出色,辽东巡按、辽东巡抚等人先后上了12道奏疏推荐,皇帝把这些奏疏转交给吏部处理,吏部经过考核,成绩最佳,于是任命其为直隶晋州安平县知县。关于徐两松在安平县任职的时间,《安平县志》记载非常简略,“徐九成,知县,海州卫,岁贡,万历二十七年-二十九年(1599-1601)。”在这样短的时间里,墓志上说他做了两件事:一是铲除巨寇;二是修筑堤坝。结果口碑很好,得到尚书邢玠、巡抚李盛春、给事中杨天民、巡按御史乔廷栋等人的褒扬,前后为其上疏10道,朝廷正要重用之时,徐两松突然病逝。

“九”字辈以下为“维”字辈,这次出土的墓志中有两块属于他们,即《徐维藩墓志》和《徐维大墓志》。首先是徐维藩,据其墓志记载:徐维藩,字价夫,号仁斋,生于嘉靖八年(1529)十二月十六,其父亲是徐府长子徐九章,早年病逝。徐维藩身为徐府嫡长孙,深受祖父的关爱,传授其孙吴兵法。嘉靖三十七年(1558),徐府病逝,嘉靖四十年(1561),徐维藩承袭祖父正千户的世职。恰好辽东开纳例,徐维藩通过交纳钱粮升任指挥佥事,俗称纳粟指挥。就任以后,负责东昌堡(牛庄)防务,修城池,筑墩台,做了很多事情。镇武堡游击杨维藩,闻听徐维藩精于骑射,请其去镇武堡做千总,后来他随杨维藩参加了莲子湖台之战。关于莲子湖台之战,《全辽志》“宦业志”有较为详细的记载:“嘉靖乙丑(嘉靖四十四年)五月九日,虏三千余骑猝犯镇武,(杨)维藩兵不满千,阻战于莲子湖台,手刃数贼,虏愤,击面中三刃,剜其左目,剽其手指,援至,藩已死矣。事闻,诏赠都督佥事,升三级世袭,立祠致祭。”据《徐维藩墓志》记载:“(徐维藩)追贼至莲子湖,手刃数虏,被创,移时方苏,右臂左足俱伤笃不能起者。”看来是身负重伤。万历三年(1575),海盖参将李澄清敬慕其勇敢善战,请其管理营操,徐维藩开始指挥中军,在沈阳中卫平虏堡(平罗堡)等战斗中,都曾有功。据《明神宗实录》记载:“万历六年十二月,虏犯耀州虎獐屯等处,杀掠甚多”,海盖参将李澄清、守备徐维翰等人受到巡按御史安九域参奏[10]。这里的守备徐维翰应该与徐维藩有关。徐维藩有段时间曾代理海州卫指挥使掌印,并两次管理屯田等事务,政绩很好,受到辽东总兵、蓟辽总督、辽东巡抚、辽东巡按的多次褒奖。万历十五年(1587),徐维藩解除军职,万历十八年(1590)二月十四病逝,终年62岁。

另一位“维”字辈是徐维大,据《徐维大墓志》记载:徐维大,字纶夫,号澄溪,嘉靖三十年(1551)十二月初五日生。徐维大是徐府第三子徐九思之子,英毅果敢,膂力过人,精于骑射,可能取得过某些战功,并曾经担任百户以下的军职,“继而乐安田园,甘心畎亩,不求闻达,远市廛而寻优雅,不居大第,结庐于城之西关,修言修行,诚笃谦退,乡国称为善士。”万历三十九年(1611)十一月二十病逝,终年64岁。

“维”字辈除徐维藩和徐维大之外,在出土墓志中出现的还有徐两松的三个儿子,他们分别是徐两松长子徐维荣,为辽东海州卫儒学增广生;次子徐维宗,学习儒学;三子徐维京,可能因为年幼,墓志没有说明。

“维”字辈的下一代为“可”字辈,其中包括徐维藩的三个成年儿子徐可立、徐可登、徐可爱,其中徐可爱为易氏所生嫡子,故应承袭正千户军职,而可立、可登为庶子,则没有承袭的份。徐维大只有一个儿子,即徐可传,为国子生。

“可”字下一代为“汝”字,徐可立儿子为徐汝治、徐汝化;徐可登儿子徐汝器、徐汝才。

从洪武初年到万历末年,250多年时间里,徐氏家族一直在海州卫活动。嘉靖初年,徐府走上历史的前台,其子徐九龄、徐九成,其孙徐维藩、徐维大等比较出色,在海州、辽东,有时甚至全国很有影响,从墓志上看,万历中期以后,“可”字辈已经没有大的作为,在海州卫内的影响也逐渐式微。

二、徐氏家族与海州卫其他家族的婚姻关系

从墓志中所看到的最为明显的社会关系莫过于婚姻,为分析方便,我们把这些墓志所涉及到的婚姻关系分为娶进来和嫁出去两种。

首先,我们看娶进来。徐振、徐府夫人是什么人,出土的墓志中没有交待“九”字辈的,我们只知道徐两松夫人孙氏的情况。据《孙氏墓志》记载:孙氏出身“海州簪缨世家,大父贵以功升后军都督府都督同知,授荣禄大夫。”据《明孝宗实录》记载:弘治二年(1489)八月,孙贵在辽西作战,其职务是都督佥事[11]。弘治十四年(1501)闰七月,孙贵病逝,《明孝宗实录》记载:“后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孙贵卒。贵初袭辽东海州卫指挥使,以军功累升都督佥事,左军都督府带俸,寻转后军都督府佥书管事,分领团营,至是卒,赐祭葬如例[12]。”实录记载孙贵为海州卫指挥使,就是说孙氏家族世袭海州卫指挥使,是海州卫的世家大族。另据《海城县志》(1987年)记载:“在县城东门外1.5公里玉皇山下有孙都督及配项太夫人墓。”看来这里是孙氏的家族墓地。

孙贵死后,支撑孙氏家族门面的主要是孙氏的伯父孙文。据《明孝宗实录》记载:弘治十四年(1501)十月,孙贵之子孙文袭其原职海州卫指挥使[13]。正德三年(1508),孙文中武举。正德七年(1512)十一月,因战功,已经是海州卫署都指挥佥事的孙文被提拔为辽东都司署都指挥使,并佥书管事[14]。孙文后为锦义参将,正德十年(1515)九月,充副总兵分守辽阳地方[15]。正德十三年(1518),因遭到巡按御史弹劾,革职回卫带俸居住。次年,重新起用。嘉靖元年(1522)三月,《明世宗实录》中仍然有其立功受奖的记载[16]。

据《孙氏墓志》记载:孙氏的父亲名孙纪,是孙贵季子,号平山,锦衣卫冠带舍人,与徐府同在海州卫儒学学习,嘉靖五年(1526)同往山东乡试,同中武举,“纳交最善”,嘉靖十八年(1539),身为辽东都指挥佥事的徐府前往孙家拜访,恰好孙氏出生,徐府就给她取了个名字叫孙都,并商定明年自己的妻子如果生子就结为婚姻,第二年,徐两松出生。以后的年月,徐府常年在外任职,“诸所求者盈门,平山□不应”。嘉靖三十五年(1556;《孙氏墓志》记载嘉靖二十八年有误),徐府派次子徐九龄迎娶孙氏与徐两松完婚。孙氏死后,徐两松继娶海州卫千户年成勋女为妻。

徐两松的长子徐维荣,娶指挥张国女儿为妻;次子徐维宗聘参将杨五典的女儿。杨五典是万历初年比较著名的将军,万历元年(1573)九月,杨五典为广宁右营游击;万历七年(1579)七月,杨五典升任开原参将;万历十一年(1583)八月,杨五典为宽甸参将[17]。

徐维藩,先娶刘氏,是辽东都司都指挥佥事师皋的女儿;继娶易氏,是海州卫的进士、河南府別驾易中洲的女儿,易中洲的儿子易昭为卫指挥。徐维藩的儿子徐可立娶武德将军张仁英的女儿;次子徐可登娶海州卫武生沈继周的女儿;徐维藩还有个儿子徐可爱,娶备御项权的女儿。查《全辽志》“选举志”:项权,海州卫人,中嘉靖四十四年(1565)武举。徐维大只有一个儿子徐可传,他先后娶了两位夫人,先娶刘氏,为故明威将军刘德全的女儿;继娶郭氏,丞使郭某的女儿。

男婚女嫁,女儿也有嫁的问题。据《徐两松墓志》记载:由徐两松做主,徐九龄的季女,嫁给了武举吴景霖;徐九德的幼女,嫁给了海州卫夏指挥弟弟夏藿。徐两松有三个女儿出嫁,大女儿嫁给海州卫武举千户孙衍祚,徐两松死时,已经是海州卫镇抚;二女儿嫁给丁魁嫡子丁世盛(不知其军职);三女儿嫁给指挥林仲祿嫡子沙奇。

据《徐维藩墓志》记载:徐维藩大女儿大姐,嫁给沈阳都指挥刘武;二女儿二姐,许配给海州卫指挥顾言长子顾大训。关于顾言,文献中有案可查。据《海城县志》(1924年)“古迹”记载:“顾指挥墓:城北三里教军场山有明海州卫指挥顾言墓,万历四十二年葬。清光绪二十五年,俄人修铁路凿取山石,发现此墓(姓名官阶俱载墓志)[8]。”另外在《明神宗实录》中,顾言长子顾大训也有记载:泰昌元年(1620)八月,明光宗即位,“兵部尚书黄嘉善覆辽东西平两次失事,除坐营黑际盛逆战折冲、同知马绍芳应变全城,应升应纪录外,照得伯要儿修怨纠犯,李国梁闻通事之报,檄行顾大训提防矣,乃次日虏入柳河台而无救,于地方之掠掠及再至,而守备不设如昨也,虚张虏势以掩罪,标掇零级以侈功,大训应革职,国梁应戴罪立功自赎。诏允所议[18]。”天启元年(1621)闰二月,朝廷听从辽东经略袁应泰的奏请,“革辽东备御顾大训职”[19]。西平堡,在今盘山沙岭镇,万历末年,身为西平堡备御的顾大训因防守不利,受到朝廷革职的处分。

徐维藩女儿三姐许配给指挥刘安民长子应袭职的刘锁住。徐可立的女儿巧姐嫁给千户傅应诏。据《徐维大墓志》记载:徐维大只有一女,嫁给故都指挥□季男,此人已经中武举,就将授予相应的军职。

整理徐氏的婚姻状况,我们不难发现两个明显的现象,一是婚姻的社会圈子较小,基本上都在世袭军功贵族之间进行,当然徐氏男性也到这个圈子之外选择女性,但那只限于庶妻或偏房,连继室都要在世袭贵族中选择;二是婚姻的地理范围,基本上局限在海州卫,特别是海州卫城及其附近地区,这与当时世袭贵族主要居住在城内及附近地区有关。总之,无论是徐氏家族婚姻的社会圈子还是地理圈子,范围都是很小的。

三、通过墓志看海州卫军功贵族集团的价值取向

辽东属于边疆地区,由于受到各种条件的限制,其文化结构与中原有着明显的差异,但主流文化与中原并无二致,关于这一点,出土的徐氏墓志提供了很好的个案。

明代尚文,整个社会崇尚儒学,那么在军职世袭的武官家族是否也是这样呢?从徐氏墓志看,是这样的。徐氏兴起关键人物徐府虽贵为参将,但其出身则一直是海州卫儒学的生员,后来多次参加科举考试,我们不知道其每次选择的是文还是武,只知道最后中了武举,即使当时的武举考试,文化也占相当大的比重,看来他的儒学修养还是达到一定程度。他在临终之时仍告诫其子:“儒业须□功名作念头”,以致后来徐两松把其作为座右铭,以示终身不忘其父教诲。

徐府其子徐两松自幼接受儒学教育,稍长进入海州卫儒学,最后以贡生的身份进入仕途。虽然家境富裕,但却处处以儒者的身份严格要求自己:“平昔家居时,竭力孝道,晨昏定省之礼,事父母未尝少。”父亲病逝“号痛哭泣,水浆不入于口,杖而后起。”可谓孝。对兄长毕恭毕敬,对弟弟关爱有加,可谓悌。故当时的辽东巡按刘台曾经评价他说:“事兄不殊事父,责己厚于责人”,是位道德高尚的人。徐两松兄徐九龄先逝,季女选婚由徐两松一手操办;弟徐九德早死,幼女由徐两松抚养;弟徐九锴不务正业,徐两松把其接来同住,死后留一双儿女,由徐两松照顾。同族同乡有求,从不拒绝,“曲为作成”。家业“甚丰而自奉甚约,衣不重帛,食不重味”,“周人之急,济人之困,恤人之孤”则不问代价。看来是个典型的儒者形象。

徐两松三子,除未成年者外,长子徐维荣为海州卫儒学的增广生,次子徐维宗也以儒学为业。其父为儒者,影响到儿子对未来的选择,这很正常,但其父为武官,其子选择儒学的也不奇怪,如徐维大之子徐可传,当时已经是国子生,比卫儒学生员的地位还要高。这说明,有相当数量的武官子弟在各类儒学学习和深造。

徐家女性的贤德并不亚于男性。首先我们看《易氏墓志》:易氏之父曾中进士,家庭儒学气氛较浓。易氏“性情温洁,尤多仁恕”,16岁嫁给海州卫纳粟指挥徐维藩。不久,徐维藩前妻管氏生女出嫁,作为继母的易氏“备极妆奁,仍益以己之妆资助之,不时存问,馈遗不惮劳远。”徐维藩侧室刘氏生可立、可登二子,易氏“顾复隐轸,即如己出,稍有失,即戒之,不致父嗔,亦不令子怨。娶二子妇张氏、沉氏,聘资悉备,教导周详,微不恭,谆诲之,不暴于人,即人有言,终不一忿。”徐维藩从小父母双亡,易氏“事叔婶如翁姑,待伯叔弟侄不异同胞,处宗族乡党咸有恩礼,御下人威惠并行,绝无怨言。”其次我们看《孙氏墓志》:孙氏虽然生长贵族之家,但“生而沉静,寡言笑,举止端肃。差长,勤女红,知孝父母。”嫁给徐两松时,已19岁,“事公姑孝顺备至”。徐府和夫人王氏相继去世,孙氏“哀毁骨立”,极其悲痛。徐两松的生母左氏,养母冯氏早逝,“两松设考妣位,肖二母像,徐室人焚香拜泣,恨不获生事之。”嘉靖三十七年(1558),辽东连续六年大灾,孙氏“内治惟谨,躬视杵臼,是以咸无所失。”“两松锐志科第,昼夜忘倦,徐室人纺绩亦如之。入乡校则出首饰以助束修,后补之亦不欲。自幼不喜华靡,布衣蔬食,□待宾客,丰洁若素备之。及四入京闱,则每望登第,以继先志。”从墓志所记载的易氏和孙氏行为看,她们都是典型的贤妻良母。

古人墓志,都充斥着溢美之词,但问题是我们要通过这些溢美之词看到其背后的倾向,或价值取向,从出土的徐氏墓志来看,其价值取向是非常清楚的,那就是倾向于儒学的价值观念,而这一点与中原是一致的。墓志虽然出自儒生之手,但反映的却是辽东的文化氛围和社会风气。

辽东都司25卫分布在镇城、路城、卫城及所城,每座城既是个相对独立的地理单元,也是个相对封闭的社会,海州卫城就是其中之一。海州卫下属5个千户所,每个千户所下属10个百户所,这样全卫就有指挥、指挥同知、指挥佥事、正千户、副千户、百户、镇抚等各级各类武官百余人。由于边疆环境险恶,他们大多居住在海州卫城及其附近,世代相袭,形成百余户军功贵族,而徐氏只是其中之一。在长达250多年的时间里,他们相互通婚,形成一个关系相当密切的既得利益集团,把持着海州卫的政治和经济,但同时我们也要看到,正因为他们有着稳定的政治地位和坚实的经济基础,中原的儒学文化才得以在这个集团内部生根、开花和结果,从而决定和影响着整个辽东的文化走向。

[1]明世宗实录:卷263,嘉靖二十一年六月癸卯[M].上海:上海书店,1982.

[2]明世宗实录:卷323,嘉靖二十六年五月癸亥[M].上海:上海书店,1982.

[3]明世宗实录:卷333,嘉靖二十七年二月辛未[M].上海:上海书店,1982.

[4]明世宗实录:卷354,嘉靖二十八年十一月壬午[M].上海:上海书店,1982.

[5]明世宗实录:卷416,嘉靖三十三年十一月癸卯[M].上海:上海书店,1982.

[6]明世宗实录:卷491,嘉靖三十九年十二月癸巳[M].上海:上海书店,1982.

[7]明世宗实录:卷538,嘉靖四十三年九月癸丑[M].上海:上海书店,1982.

[8]廷瑞.海城县志:卷 3,地理志[M].海城:大同书局,民国13年(1924).

[9]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中国明朝档案总汇:第97册[M].南宁: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

[10]明神宗实录:卷87,万历七年五月戊午[M].上海:上海书店,1982.

[11]明孝宗实录:卷29,弘治二年八月戊戌[M].上海:上海书店,1982.

[12]明孝宗实录:卷177,弘治十四年闰七月戊戌[M].上海:上海书店,1982.

[13]明孝宗实录:卷 180,弘治十四年十月辛未[M].上海:上海书店,1982.

[14]明武宗实录:卷95,正德七年十二月己巳[M].上海:上海书店,1982.

[15]明武宗实录:卷129,正德十年九月壬寅[M].上海:上海书店,1982.

[16]明世宗实录:卷12,嘉靖元年三月庚午[M].上海:上海书店,1982.

[17]明神宗实录:卷 140,万历十一年八月己巳[M].上海:上海书店,1982.

[18]明光宗实录:卷4,泰昌元年八月乙卯[M].上海:上海书店,1982.

[19]明熹宗实录:卷7,天启元年闰二月丙申[M].上海:上海书店,19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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