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在海湾地区军事部署的“珍珠链战略”＊

孙德刚

海湾地区属于1983年成立的美国中央司令部辖区的重点。“9·11”事件发生时，美国中央司令部部署在海湾地区的军事基地共有驻军1．85万～2．1万人，成为美国中央司令部海外军事基地部署最集中的地区。①Sedky Sobhy，The U．S．Military Presence in the Middle East:Issues and Prospects，Carlisle Barracks，Pennsylvania:U．S．Army War College，2005，p．5．2002年美国关闭在沙特的军事基地、2011年美国关闭在伊拉克的军事基地后，美国在海湾五个中小国家的军事基地成为美国中东军事基地部署的重中之重，科威特在北线、卡塔尔和巴林在中线、阿联酋和阿曼在南线分别构成了美国在海湾地区军事部署的“珍珠链”战略。

一、“珍珠链”的北线:美国在科威特的军事基地

二战结束后，科威特长期处于英国的委任统治之下。当时美国曾在科威特建立一处秘密的潜水艇基地。①[苏]托尔钦诺夫:《美国在国外的军事基地是对全世界人民和平和安全的威胁》，姚嘉政译，上海:新知识出版社，1956年版，第11页。1991年9月，美国与科威特签订有效期为十年的《军事合作协定》(2001和2011年两国分别续签十年)，规定两国将联合使用科威特境内军事基地，包括科威特的海港，同时科威特为美军提供后勤支持和驻军费用。

2003年，科威特拿出国土的1/3为美国推翻萨达姆政权的“伊拉克自由行动”服务，包括提供阿瑞坎、多哈兵营、艾哈迈德·贾比尔(Ahmed al Jaber AB)、阿里·萨雷姆(Ali Al Salem AB)、科威特城、艾哈迈迪港(Mina al-Ahmadi)和科威特机场等众多军事要地。②William Arkin，Code Names:Deciphering U．S．Military Plans， Programs and Operations in the 9/11 World，Hanover:Steerforth Press，2005，p．150．20世纪90年代至21世纪初，美国在科威特部署了3000～4000人，此外，美国在波斯湾的航母上还部署有数千人官兵，其在科威特的陆军、海军、空军和导弹部队执行对伊朗和伊拉克的“双重遏制战略”。③Barry M Rubin and Thomas A Keaney，US Allies in a Changing World，London and Portland，OR:Frank Cass，2001，pp．139 －140．2003年1月，美国将迪戈加西亚军事基地2个海军陆战队中队的军事力量、军事装备和其他设施移至科威特，增加美国对海湾地区的军事投射能力，为发动伊拉克战争作准备，科威特成为伊拉克战争爆发前美国在海湾最重要的军火储存基地。④William Arkin，Code Names:Deciphering U．S．Military Plans， Programs and Operations in the 9/11 World，p．107．伊拉克战争爆发前，美军在科威特境内共有5个军事基地和兵营，其中贾比尔和萨雷姆两个空军基地主要执行在伊拉克南部地区的禁飞区任务;科威特多哈兵营(Camp Doha)是美国陆军在海湾地区的核心基地。美国在科威特部署了陆军驻海德堡的第五集团军、驻加州彭德尔顿营的海军陆战队第一远征部队、驻佐治亚图尔特堡的第三机械化步兵师、3个阿帕奇攻击直升机中队、一支特种兵部队及英国第一装甲师的第三先遣部队，这些军队装备有230辆艾布拉姆斯主战坦克、120辆布雷德利战车和40门帕拉丁155毫米自行火炮等。①[美]查尔斯·约翰逊:《帝国的悲哀:黩武主义、保密与共和国的终结》，任晓、张耀、薛晨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第281页。

美国在科威特最重要的陆军基地曾经是多哈兵营，其成为提升两国政治合作关系的平台。随着美国与科威特战略合作关系的提升，其每年可获得美国300万美元的反恐援助基金，在军事采购和反恐研发项目方面也获得美国的优先帮助。②Anthony H．Cordesman and Khalid R．Al-Rodhan，Gulf Military Forces in an Era of Asymmetric Wars，Washington D．C．:Praeger Security International and CSIS，2007，p．89．2007年夏，美国宣布向海湾国家提供总价值200亿美元的一揽子军售合同，其中包括科威特。

伊拉克战争结束后，美国在科威特维持了约10个军事基地，其中最重要的是比林兵营(Camp Buehring)和阿瑞坎兵营(Camp Arifjan)。截至2008年7月，美国在海湾地区共部署了20万人军队，其中14万人在伊拉克，其他6万人部署在海合会成员国，其中大约2万人部署在科威特，美国在科威特的驻军人数占其在海合会六国驻军人数的1/3。截至2012年上半年，美国在科威特的军事基地主要集中在阿瑞坎兵营、阿里·萨雷姆空军基地和比林兵营，人数在1．5万左右，未来可能会随海湾局势的缓和而下降至1．35万人。③Donna Cassata，“US Plans Significant Military Presence in Kuwait，”Times of Israel，June 19，2012．在海湾地区，科威特一直是美军人数最集中的地区，美国在科威特使用大量基地设施，并在科威特预先部署了军火和军事战斗人员，以应对三类主要威胁——伊拉克教派冲突、伊朗拥核崛起和恐怖主义;依靠美国的军事基地抵御内外部威胁是科威特政府过去20余年来的一贯政策。

美国在科威特的军事基地除维护了王室政权安全外，也给美国军工企业带来了可观的订单，促进了美国对科威特的军火销售，成为美国海外军火利益最集中的地区之一。2008年，美国与科威特国防部共签订100多个军售合同，价值81亿美元，其中包括价值19亿美元的218辆M1A2坦克;价值8亿美元的5个“爱国者”反导系统(包括25个发射器)，210枚爱国者导弹，以及40架FA－18“大黄蜂”(Hornet)战斗机、16架A －64“阿帕奇”直升机等。④Robert E．Looney，ed．，Handbook of US-Middle East Relations:Formative Factors and Regional Perspectives，London and New York:Routledge，2009，pp．458 －459．

2011年以来，美国在科威特的军事基地除应对伊拉克教派冲突、伊朗崛起和恐怖主义威胁外，还成为阻止中东剧变向海合会盟国扩散的“稳定器”，以阻止科威特出现类似于巴林的大规模反政府示威游行。美国国防部长对外透露，截至2011年10月，美国在海湾地区共部署了4万人军队，其中在科威特部署了2．3万人，大部分为驻伊拉克军队承担后勤保障等任务。①Thom Shanker and Steven Lee Myers，“U．S．Planning Troop Buildup in Gulf After Exit From Iraq，”New York Times，October 29，2011．截至2012年上半年，美国在海湾部署的4万人军队中，35%(1.4万)位于科威特境内②Donna Cassata，“US Plans Significant Military Presence in Kuwait．”，对于美国的海湾战略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特别是美国第五舰队总部所在地——巴林在中东剧变出现骚乱后，科威特相对稳定的安全环境为美国在海湾的军事基地提供了良好场所。2012年，美国参议院对外关系委员会的一份题为《美国与海合会六国关系》的研究报告指出，未来美国应继续在科威特维持1．35万人左右的驻军，一是为了遏制伊朗，二是在美国从伊拉克撤军后继续承担对伊拉克的安全义务。美国参议院对外关系委员会前主席、美国国务卿约翰·克里(John Kerry)指出:“对于中东来说，这(中东剧变)是个历史性的也是动荡的时期。我们必须弄清楚美国在中东究竟有哪些利益以及我们如何去保护它们。”③“US to Boost Military Presence in Kuwait，”Kuwait Times，June 20，2012．2012年12月12日，美国国防部长帕内塔访问科威特，重申了美国在科威特部署1．35万军队、美国在海湾部署的官兵总人数增至5万人的重要性:“我们在科威特的军事存在，以及我们在整个海湾地区的军事存在，将有助于我们增强伙伴国的防御能力、阻止侵略，使我们能够更好应对该地区出现的危机。”④“US to Retain Mideast Role，”Kuwait Times，December 12，2012．2014年伊拉克安全局势恶化、“伊斯兰国”组织占领伊拉克中部地区摩苏尔等地后，美军特种部队从科威特出发前往伊拉克，帮助伊政府打击“伊斯兰国”组织。

二、“珍珠链”的中线:美国在卡塔尔和巴林的军事基地

“9·11”事件发生前，美国在卡塔尔已有4处独立的军事设施，同时美军租用卡塔尔24处其他军事设施作为两国共享基地，多哈国际机场、埃斯萨利亚(Al-Saliyah)兵营、乌代德军事基地、乌姆萨义德(Umm Said)等是美国在卡塔尔重要军火库;美军在卡塔尔埃斯萨利亚的军事基地成为美国中央司令部在吉布提、吉尔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首都杜尚别、阿曼马西拉、阿富汗坎大哈、巴基斯坦俾路支省舍姆西(Shamsi)等重要军事基地的中枢和前沿总部。⑤William Arkin，Code Names:Deciphering U．S．Military Plans， Programs and Operations in the 9/11 World，p．190．

卡塔尔处于海湾大国伊朗、伊拉克和沙特的中间位置，其重要的战略地位是吸引美国部署军事基地的重要原因;卡塔尔同情和支持巴勒斯坦人事业，同时与以色列建立公开而紧密的贸易关系，还欢迎美国在卡塔尔部署军事基地，彰显卡塔尔政府灵活务实的外交政策。2002年12月，根据美国与卡塔尔签订的《军事合作协定》，美军承诺将更新其在卡塔尔的军事基地设施，并于2002年将中央司令部前沿总部从沙特迁往卡塔尔埃斯萨利亚。2003年，美国中东空军行动中心从沙特苏尔坦亲王空军基地迁往卡塔尔乌代德基地，该基地成为美国在海湾地区新的空军行动中心，即“联合空中行动中心”(CAOC)。①Robert E．Looney，ed．，Handbook of US-Middle East Relations:Formative Factors and Regional Perspectives，p．395．卡塔尔一方面希望维持与美国的特殊关系，另一方面又不想激怒邻国，并希望安抚国内民众的反美情绪，故卡塔尔政府对美国发动伊拉克战争采取公开反对与秘密支持的两面政策。

卡塔尔的乌代德空军基地在支持美国海湾军事行动方面也扮演重要角色。2002年美国中央司令部前沿总部迁至卡塔尔首都多哈附近的埃斯萨利亚军事基地，该基地成为两国军事合作最重要的场所。埃斯萨利亚基地曾经是美军在海湾地区的军需库，同时也是美军发动阿富汗战争的前沿基地之一。“9·11”后美军驻扎在该基地的主要是空军第379空中远征联队，其装备有F－15、F－16以及空中加油机等。2002年之后，该基地占地36英亩，当时是美国在中东地区最大的军事基地，美国部署了2个旅的兵力;多哈机场附近的史努比兵营也是“9·11”后美国陆军在海湾的重要军事基地。②Kent E．Calder，Embattled Garrisons:Comparative Base Politics and American Globalism，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2007，p．30．

像美国在沙特和科威特的军事基地“政治化”一样，美国在卡塔尔的军事基地也产生了负面影响，成为海湾阿拉伯国家民众反美主义和反阿拉伯酋长制度的重要根源之一，尽管卡塔尔政府和民众反美情绪远不及沙特。2001年11月，卡塔尔一名叫阿卜杜拉·穆巴拉克的军人向乌代德军事基地扫射，打伤基地附近两名美国雇员;2002年2月，一位武装分子袭击乌代德空军基地的主门，最后被击毙;2002年10月，一位沙特公民试图劫持一架飞往吉达的飞机，结果这架飞机被拦截在苏丹喀土穆。后调查显示，该劫机者对美国在海湾的军事基地表示愤慨，并试图驾机撞击美国在卡塔尔乌代德的空军基地。③Anthony H．Cordesman and Khalid R．Al-Rodhan，Gulf Military Forces in an Era of Asymmetric Wars，p．158．2005年3月，一位埃及人在卡塔尔针对西方人较为集中的一处剧院发动袭击，其动机也是反对美军在卡塔尔部署军事基地、借以发动伊拉克战争。④William Evans and Daniel J．Harris，eds．，Politics and Economics of the Middle East，New York:Nova Science Publishers，2008，p．36．为应对卡塔尔和海湾反美主义势力的上升，2011年10月美国中央司令部参谋长卡尔·霍斯特(Karl R．Horst)指出，未来美国在海湾的军事基地部署将呈现新态势，中央司令部将部署“小而精”的军事力量，即维持规模较小但军事干预能力强的特种部队，因为“这样的军事力量更健康、更有效、也更实用”。①Thom Shanker and Steven Lee Myers，“U．S．Planning Troop Buildup in Gulf After Exit From Iraq．”即便如此，卡塔尔作为美国中央司令部前沿总部的地位短期内是不可替代的。

1991年，巴林和美国签订新的有效期为十年的《军事合作协定》，成为两国军事合作新的历史转折点。该协定规定，巴林将为美军提供港口设施。海湾战争爆发后，以美国为首的多国部队1．75万人和250架作战飞机驻扎在巴林谢赫·伊萨(Shaykh Isa)空军基地;②巴林是美国第五舰队的总部及母港，成为美国海军在海湾地区重要的军事力量。海湾战争后，美国在巴林长期维持大约1300人永久驻军、1．5万人海上军事力量、1个配有巡航导弹的航母战斗群、20余艘各类舰艇等武装人员和设施;美国第一海军陆战队师派出的远征军也曾经部署在巴林。③Lawrence Korb and Ian Moss，Moving Beyond the Carter Doctrine:Rethinking the U．S．Military Presence in the Persian Gulf，New York:Century Foundation Report，2008，p．3．

截至1998年，美国海军在巴林部署的军事存在整整50年，双方领导人都重申重视彼此间战略关系。当年，巴林作为美国第五舰队的总部，共部署有103架美军各类战机、“乔治·华盛顿”号和“独立”号2艘航母及20艘军舰，驻军人数增加至2万人;当时美国在沙特、科威特、巴林和土耳其等中东国家共部署作战飞机300架，军舰30艘，陆、海、空和海军陆战队员3．5万人，其中美国在巴林的第五舰队成为美国在中东军事基地的重中之重。④“U．S．Strength in the Persian Gulf，”The Washington Post，February 24，1998．1998年巴林第五舰队司令部新建项目竣工后，该基地扩大至62英亩，价值3650万美元。同美国在沙特军事基地严格遵守伊斯兰教法(“沙利亚法”)不同，美军在巴林的军事基地享有更多治外法权，如驻守巴林军事基地的美军可以饮酒而无需遵守伊斯兰教法。

此外，美军还扩大了在巴林麦纳麦希亚克·伊萨空军基地的面积。20世纪90年代，美国海军陆战队接管该基地后，美国空军第366空中远征联队的1200名官兵以及B－1B、F－15和F－16战斗机、KC－135空中加油机等40余架战机也进驻该空军基地。⑤[美]查尔斯·约翰逊:《帝国的悲哀:黩武主义、保密与共和国的终结》，第284－285页。2000年，美国“科尔”号在也门附近水域遭“基地”组织袭击后，巴林成为美国对也门极端组织采取侦查和报复性军事打击的行动前沿阵地。⑥David F．Winkler，Amirs， Admirals and Desert Sailors:Bahrain， the U．S．Navy， and the Arabian Gulf，Annapolis，Maryland:Naval Institute Press，2007，p．174．“9·11”后，美国空军在海湾地区部署了170余架战斗机、轰炸机、情报与电子战飞机等，其中6000名空军战斗人员部署在巴林。当然，美国在巴

②Kenneth Katzman，“Bahrain:Key Issues for U．S．Policy，”CRS Report for Congress，March 24，2005，p．3．林和海湾其他地区的军事基地也为美国带来了重要军火利益。据五角大楼统计，1990～1995年，海湾阿拉伯国家共购买了725亿美元的美式军火。①Kourosh Ahmadi，Islands and International Politics in the Persian Gulf，London and New York:Routledge，2008，p．157．

20世纪90年代末，巴林境内共有5处美军基地，其中贾法勒基地是美国海军在中东地区的大本营，萨勒西亚兵营是美军中央司令部陆军司令部的驻扎地。“9·11”发生前后，美国在巴林增加至7处独立军事设施，同时美军还可使用巴林军队在全国的110处军事设施;②William Arkin，Code Names:Deciphering U．S．Military Plans， Programs and Operations in the 9/11 World，p．80．美国在巴林的驻军达4000人，其中美国海军第五舰队在巴林港一度部署了185艘军舰，成为美国发动阿富汗及伊拉克战争的重要支持力量。美军还使用穆哈拉格(Muharraq)机场，用于EP－3侦察机执行对伊拉克萨达姆政权的侦查任务。伊拉克战争期间，巴林政府允许美军部署驱逐舰，有力地保障了美国海上力量在波斯湾的安全。美国第五舰队还以巴林基地为依托，于伊拉克战争结束后在海湾地区举行军事巡逻，预防海湾地区的走私与恐怖袭击活动。

美国还以巴林的军事基地为平台，积极促进双方在其他领域的安全合作。例如，作为巴林提供军事基地的回报，冷战结束后美国向巴林提供了抵御任何内外部威胁(包括伊朗、恐怖主义、教派纷争、政变等)的安全保证。1993～2004约12年时间里，美国共向巴林提供了11亿美元的军火，而沙特也在美国的鼓励下为巴林提供了重要的经济援助并帮助其加强内部安全部队。2004年美国与巴林宣布建立自由贸易区，预示着两国关系朝着更加密切的方向发展，同时大约3000名美军(主要是美国海军官兵)部署在巴林，美国海军的1～2艘航母、各类舰艇、扫雷艇也长期停靠在巴林海军基地，使美国在巴林建立了强大军事存在。巴林在阻止恐怖组织融资等方面也积极配合美国，并于“9·11”后应美国要求冻结了恐怖组织和成员1800万美元的资金。③Kenneth Katzman，“Bahrain:Key Issues for U．S．Policy，”p．3．2003年，巴林打击“基地”组织在其境内的分支机构，宣布逮捕5名“基地”组织成员，其中2人为巴林公民。④Anthony H．Cordesman and Khalid R．Al-Rodhan，Gulf Military Forces in an Era of Asymmetric Wars，p．84．两国在反恐领域的合作是双边军事合作的延伸。

尽管如此，美国与巴林两国的关系发展也不是一帆风顺的。2010年中东剧变发生后，巴林出现什叶派反对逊尼派统治的街头政治，示威者曾经要求美国关闭在巴林的第五舰队总部并结束在海湾其他地区的军事部署;美国默许海合会出兵镇压巴林的街头抗议活动，恐将在未来对美国在巴林的军事部署产生负面影响。此外，美国部分民主党参议员如俄勒冈的魏登(Ron Wyden)和马萨诸塞州参议员吉姆·麦考文(Jim McGovern)反对美国向巴林出售武器零件或设备，原因是所谓巴林王室政权残酷镇压游行示威者，美国这一抛弃巴林王室政权的主张也引起巴林政府的不满。①“US to Boost Military Presence in Kuwait．”未来，如果巴林街头政治进一步发展和国内局势陷入动荡，美国在巴林的军事基地将具有不确定性。

三、“珍珠链”的南线:美国在阿联酋和阿曼的军事基地

阿联酋武装部队总司令部下辖三个军区:西部军区(总部设在阿布扎比)、中部军区(总部设在迪拜)、北部军区(总部设在哈伊马角)。②Anthony H．Cordesman and Khalid R．Al-Rodhan，GulfMilitary Forces in an Era of Asymmetric Wars，p．285．在安全上阿联酋不得不依靠“三环”:美国、欧洲大国和海合会，这“三环”成为阿联酋外交与国防政策的基轴。阿联酋政府强调，其首要安全威胁来自于伊朗。一方面，伊朗是海湾地区军事强国，拥有至少36万陆军、1800辆坦克和300余架战机，实力远远超过阿联酋;③“US to Boost Military Presence in Kuwait．”另一方面，阿联酋与伊朗在海湾三岛(阿布穆萨岛、大通布岛和小通布岛)长期存在领土争议。

海湾战争爆发后，阿联酋积极支持美国，向美军开放领空，允许美国陆军驻扎在该国，并向多国部队提供了100亿美元的援助，包括65．72亿美元的直接援助、2．18亿美元的商品和服务;此外，迪拜的杰布阿里港(Jabel Ali)成为美国海军在海湾战争行动的重要军港，该深水港口可以停泊美国的航母;富查伊拉(Fujayrah)成为美国应对大国封锁霍尔木兹海峡的重要港口;海湾战争结束后，阿联酋的军事基地还有力地支持了美军在伊拉克南部的禁飞区行动。④Kourosh Ahmadi，Islands and International Politics in the Persian Gulf，London and New York:Routledge，2008，p．155;p．158．

阿联酋迪拜杰布阿里港是海合会国家中能够停泊美国航母的不多的几处港口之一。1994年7月25日，阿美签署《军事合作协定》，允许美军在阿联酋建立永久性军事基地，并允许美军军舰访问阿联酋港口，包括人造港口——迪拜杰布阿里港，同时阿联酋为美军飞机提供加油等后勤服务。阿联酋杰布阿里港一度停泊有数百艘美国舰只，其数量超过了任何一个美国在海外的港口。⑤White House，“Fact Sheet:The United States-UAE Bilateral Relationship，”February 2006，whitehouse．com．internet．阿联酋为停泊在杰布阿里的美国军舰提供了后勤补给和充分的安全保障。

虽然阿联酋在军事现代化上所花费的资金远超过卡塔尔、巴林和科威特，⑥“U．S．Pushes Middle East Arms Sales，”BBC News:World Edition，September 6，2002．但就像其他海合会成员国一样，阿联酋有限的人口和国土面积、特殊的政治制度和复杂多变的安全环境使得它即便增加军费开支、增强军事实力也难以有效维护国家安全。因此，冷战结束20余年来，阿联酋需要美国的支持来保障它的安全，而阿联酋强大的军购需求、发达的经济发展水平和独特的地缘位置也为美国主导海湾提供了独特的条件。“9·11”后阿联酋允许美国中央司令部独立使用其8处军事设施，同时美军还获得与阿联酋联合使用其他38处军事设施的权利。美国海军继续使用杰贝阿里深水港，其海军潜艇则使用阿联酋阿布扎比和富查伊拉军事设施;宰夫拉成为美军重要的加油、情报、侦查和军火基地。①William Arkin，Code Names:Deciphering U．S．Military Plans， Programs and Operations in the 9/11 World，pp．231 －232．

随着两国军事合作的全面拓展和军事交流的深化，美国在阿联酋也形成了重要的经济存在。2007年，美国与阿联酋双边贸易额突破130亿美元。2008年1月，布什成为访问阿联酋的首位美国总统。阿联酋总统哈里发·本·扎耶德(Khalifa Bin Zayed)说:“阿联酋是美国反恐战争的伙伴，将努力维护地区和世界稳定。”②Robert E．Looney，ed．，Handbook of US-Middle East Relations:Formative Factors and Regional Perspectives，p．387．2009年5月，奥巴马批准布什政府时期同阿联酋签署的《美国—阿联酋和平利用核能合作协定》，并表示该协定的执行将有助于推动双方的共同防务关系。自2009年起，美国与阿曼自贸区协定正式生效，今后两国的经济整合将提升双方政治和军事合作关系。

伊拉克战争结束十多年来，阿联酋成为美国在海湾最重要的基地东道国之一。奥巴马入主白宫后，美军在阿联酋境内的大型基地虽然只留下宰夫拉1处空军基地，却至关重要，因为其负责为整个西亚地区的美军战机加油。③谢含里:《美军在海湾有多少基地》，载《四川统一战线》，2003年第3期，第21页。阿联酋迪拜杰布阿里成为美国重要的海军补给基地，在美国发动伊拉克战争、海湾地区反恐和遏制伊朗等军事行动中发挥了关键作用。2006年，美国白宫一份研究报告指出:“阿联酋为我们在阿富汗和伊拉克的军事行动提供了重要支持，切断了恐怖分子的资金渠道，维护了美国的国土安全，增强了美国对海湾地区油轮和商船的保护能力。”④Robert E．Looney，ed．，Handbook of US-Middle East Relations:Formative Factors and Regional Perspectives，p．384，p．387．2009年法国在阿联酋阿布扎比部署军事基地后，美法两国同时在该国部署了军事力量，阿联酋的军事基地成为北约遏制伊朗的前沿阵地。

2010年底中东剧变以来，美国在阿联酋的军事基地发挥了其他重要干预作用，一是继续支持美军在阿富汗的军事行动，二是支持海合会在巴林的军事行动，三是支持美国在也门的反恐行动，四是参与干预利比亚的军事行动。在阿富汗，阿联酋和巴林同美国一道参与维和行动;阿联酋和卡塔尔还在2011年利比亚战争爆发后，派出战斗机前往地中海，参与美国领导的干预利比亚的军事行动。①Thom Shanker and Steven Lee Myers，“U．S．Planning Troop Buildup in Gulf After Exit From Iraq．”美国与阿联酋的军事合作从中亚和海湾地区已拓展至地中海地区，美国在阿联酋的军事基地成为新时期两国军事合作的平台。

美国在阿曼的军事存在可上溯到伊朗伊斯兰革命和两伊战争爆发后。面对海湾地区爆发的军事冲突，1980年6月，美国与阿曼签订《军事合作协定》，规定美军可使用阿曼的马西拉军事基地临时停放P－3C“猎户座”(Orion)战斗机，但不得永久部署美军，且美军需支付2．55亿美元的军事设施使用费。1981～1983年，美国为更新阿曼的军事设施，向阿曼的援助额增加至3亿美元。1991年海湾战争期间，阿曼同其他海湾国家一样，允许美军和多国部队全面使用其领空与领海，大约4300名美军部署在阿曼，阿曼军队也积极参与美军发起的“沙漠风暴”行动，并派出1000多部队驻守沙特。②Robert E．Looney，ed．，Handbook of US-Middle East Relations:Formative Factors and Regional Perspectives，p．426．海湾战争结束后，美国陆军、海军和空军曾长期利用阿曼境内四个主要机场，并获得加油、后勤与情报服务。值得一提的是，阿曼在马斯喀特(Muscat)以西80英里的阿尔迈斯奈阿沙漠中曾耗资1．2亿美元修建一个高度机密的空军基地，该基地对美国加强在海湾的影响力十分重要。美方支付该基地的修建费，基地跑道能够起降最先进的美军轰炸机、战斗机和运输机;阿尔迈斯奈阿还为美军提供空中指挥与控制设施，以应对伊朗可能封锁霍尔木兹海峡所构成的威胁。③[美]查尔斯·约翰逊:《帝国的悲哀:黩武主义、保密与共和国的终结》，第291页。

“9·11”事件发生前，美国中央司令部在阿曼部署了5处军事设施，阿曼承担美国驻军79%的费用，美国政府仅承担21%的费用。④William Arkin，Code Names:Deciphering U．S．Military Plans， Programs and Operations in the 9/11 World，p．178．其中马西拉空军基地成为美国存放战争装备的地点，配备有海军P－3“猎户座”侦察机和EP3－E“白羊座II”间谍飞机的美军巡逻中队将该基地作为母港，成为美军空运中心和轰炸机前沿基地。阿曼是世界上四个永久驻扎美国海军P－3间谍飞行中队的国家之一，其他三处分别是位于巴林的麦纳麦军事基地、冲绳的嘉手纳空军基地和印度洋上的迪戈加西亚军事基地。⑤[美]查尔斯·约翰逊:《帝国的悲哀:黩武主义、保密与共和国的终结》，第292页。2006年1月19日，美国总统批准了与阿曼的自贸区协定，阿曼也成为中东继以色列、约旦、摩洛哥和巴林之后第五个与美国签订自贸区协定的中东国家。⑥William Evans and Daniel J．Harris，eds．，Politics and Economics of the Middle East，p．119．

在发动伊拉克战争过程中，美国在阿曼的军事基地与海合会其他国家的军事基地一道，发挥重要支援作用。伊拉克战争爆发前，美国在阿曼的军事基地主要集中在首都马斯喀特附近的军事基地。①Robert E．Looney，ed．，Handbook of US-Middle East Relations:Formative Factors and Regional Perspectives，p．428．伊拉克战争结束后，美国在海湾的驻军主要集中在卡塔尔、科威特和巴林三国，其在阿联酋、沙特和阿曼的驻军人数下降。2009年，美国在阿曼的军事基地驻军人数仅为35～50人，在海湾地区的作用进一步下降。②Kenneth Katzman，“Oman:Reform，Security，and U．S．Policy，”Congressional Research Service，June 29，2009，p．3．奥巴马担任总统以来，美国在阿曼的军事基地以合作安全基地为主，即和平时期美国仅部署少量人员以减少军费开支，主要担任侦查、情报搜集、反恐和军事训练等任务;在危机爆发后，美国可以迅速扩大在该国军事基地的规模，美国在阿曼的合作安全基地升级为主要行动基地。2015年也门爆发内战后，美国政府公开支持沙特等国对也门胡塞武装的空袭行动，反对所谓胡塞武装的非法夺权。美国在阿曼和阿联酋的军事基地发挥了重要威慑作用。

四、美国在海湾地区“珍珠链”战略的动因

海外军事基地是美国全球战略的“桥头堡”。美国在海湾地区军事基地部署的“珍珠链战略”，主要出于以下原因:

1．维护在海湾地区领导地位

美国在海湾地区部署军事基地首先受冷战后美国战略原则的影响，即海湾地区对于美国来说具有十分重要的地缘政治意义;海湾地区成为美国主导国际能源格局和中东事务的重点地区。2001年9月，美国国防部发表的《四年防务评估报告》指出:“从中东到东北亚绵延着一条广阔的动荡弧(Arc of Instability)，这些地区既有崛起的、也有衰弱的地区性大国，二者复杂多变地交织在一起。这些国家的政府有些比较脆弱，容易被内部激进主义或极端主义的政治势力或社会运动所推翻;许多国家拥有大规模军队，拥有开发与获取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潜力。”美国国防部强调，这条弧形地带除东亚地区外，均为伊斯兰世界的重要成员国。冷战结束后，美国的全球反恐主要是在中东—伊斯兰“动荡弧”地区针对伊斯兰极端势力所实施的反恐战略，这条中东—伊斯兰“动荡弧”从北非、索马里、也门、海湾、叙利亚、中亚、阿富汗、巴基斯坦一直延伸到东南亚地区，彰显出美国改造中东—伊斯兰地区的进攻性战略原则。③高祖贵:《美国与伊斯兰世界》，北京:时事出版社，2005年版，第140页。

美国在海湾地区军事基地部署中谋求领导地位，还可以从美国智库的政策建议中看出。“9·11”事件后，美国军事战略家、国防部顾问巴尼特(Thomas Barnett)主张在欧洲和东亚之间的“间隙地区”(Gap)，建立新的军事存在，因为该地区政府治理能力虚弱，全球化进程缓慢，美国通过向该地区“出口安全”，将该地区与北美、欧洲和东亚的核心地区连接起来。①Alexander Cooley，Base Politics:Democratic Change and the U．S．Military Overseas，Ithaca:Cornell University Press，2008，p．239．巴尼特提出的“间隙地区”主要是在中东—伊斯兰地区。2009年底，美国芝加哥研究机构——国家安全论坛发表的2010年美国国家安全战略预测报告指出，未来美国国家安全面临的主要挑战既包括主权国家又包括非主权国家构成的威胁，前者包括伊朗及实力较弱的朝鲜和委内瑞拉，后者包括宗教、种族、民族冲突及恐怖主义，而当上述各种传统和非传统反美势力形成联合阵线后，对美国海外设施发动非对称性打击的可能性会大大增加。②John Allen Williams，“The U．S．Military:Balancing Old and New Challenges of US 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 2010，”National Strategy Forum Review，Vol．19，No．1，Winter 2009，pp．1 －3．无论从传统威胁还是从非传统威胁的角度看，海湾地区都是美国今后安全防务的战略重点。伊拉克战争结束以来，美国在海合会成员国军事基地部署可以应对该地区各种不确定性，包括应对伊朗核问题的升级、伊拉克教派冲突、“基地”组织在海湾地区分支机构的威胁等，并从侧翼支持美国在阿富汗和巴基斯坦的军事行动。

2．保护美国在海外利益

2010年《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提出，21世纪初美国的国家利益包括:(1)美国、公民、盟友和伙伴的安全;(2)不断增长的强劲和创新性美国经济及开放性国际经济体系;(3)尊重普世价值;(4)美国领导下能够促进世界和平、安全与机会的国际秩序(即安全利益、经济利益、价值观利益和国际秩序利益)。美国在中东地区存在重要利益，包括与亲密盟友以色列在广泛领域的合作，对以色列的安全负责，支持巴勒斯坦人民建国，促进伊拉克的民主化进程，阻止伊朗发展核武器和支持恐怖主义，反恐，防扩散，促进中东融入国际市场等。③The White House，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2010，Washington D．C．:May 2010，p．7;p．24．海外利益是美国国家利益的重要组成部分。美国是冷战后唯一的超级大国，其在海湾地区的多层面利益决定了其必须依靠海外军事基地维护国家利益。美国前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布热金斯基曾经将“欧亚大棋局”南部的“弧形地带”称之为“欧亚大陆的巴尔干”(即前文所指出的中东—伊斯兰“动荡弧”)，认为每年世界1/4的贸易从黑海——地中海——红海——波斯湾——印度洋——马六甲这条海上黄金水道经过，控制该地区对于获得全球主导权至关重要。④高祖贵:《美国与伊斯兰世界》，第137页。特别是海湾地区石油储量约为7550亿桶原油，占世界探明储量的61%;其天然气储量约73．21兆立方米，占世界探明储量的41%;该地区的石油与天然气产量则分别占世界总产量的31%和12%。①Robert E．Looney，ed．，Handbook of US-Middle East Relations:Formative Factors and Regional Perspectives，p．119．海湾地区能源对于世界能源政治至关重要，美国在该地区拥有重要地缘经济和地缘政治利益。近年来随着美国大幅度从墨西哥、加拿大、委内瑞拉和尼日利亚等中东以外地区进口石油，美国对海湾地区能源的依赖度不及中、日、印、韩等亚洲大国对海湾地区的能源依赖度。但海湾地区事关美国生死攸关的地缘政治利益，是因为控制海湾地区，足以影响世界其他大国的战略发展。确保海湾地区能源正常供应、阻止伊朗、中国、俄罗斯、印度或其他新兴大国垄断海湾能源资源，是美国在海湾地区重要的地缘政治利益。

3．海湾地区五国的欢迎立场

东道国对于美国军事基地的接受程度，成为美国在海湾地区军事基地部署的重要外部因素。正如美国兰德公司的研究报告所指出的，就安全而言，中东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地区之一，但在该地区部署海外军事基地可能会产生最多的问题。②Mahyar A．Amouzegar，Evaluation of Options for Overseas Combat Support Basing，Santa Monica，CA:RAND，2006，p．37．美国在海湾军事基地的部署使伊斯兰地区反美、仇美情绪反弹。2003年美国关闭在沙特主要军事基地、以及2011年年底美国关闭在伊拉克军事基地都与东道国政府和民众反对美国部署军事力量有关。数十年来，伊斯兰世界对大国在军事上、政治上和文化上的扩张和渗透极为敏感，认为大国在伊斯兰土地上修建众多军事基地破坏了伊斯兰世界的纯洁性和统一。③Kylie Baxter and Shahram Akbarzadeh，US Foreign Policy in the Middle East:The Roots of Anti-Americanism，London and New York:Routledge，2008，p．3．例如，1979年苏联入侵阿富汗后，来自多国的伊斯兰极端势力以发动“圣战”为由，向苏联在阿富汗的军队发动打击，最终迫使苏联从阿富汗撤军;2001年“基地”组织在美国本土发动袭击、造成了“9·11”事件，部分是因为美国在沙特设立的军事基地，最终也迫使美国大幅度从沙特撤出军事力量。

海湾国家政府担心美国部署军事基地的“政治化”，受其国内伊斯兰激进势力的影响。例如，美国在海湾的军事基地部署引发“基地”组织号召全世界穆斯林发动对美国的“圣战”，并直接导演了“9·11”事件。1998年2月，本·拉登的新圣战思想转化为行动，发起组建了“反犹太和十字军世界阵线”。该“阵线”的成立，是本·拉登领导的“基地”组织发展史上的转折点，本·拉登、埃及圣战组织头目扎瓦赫里、埃及伊斯兰组织协商委员会成员里法伊·塔哈、巴基斯坦贤哲会书记莫尼尔·哈姆扎和孟加拉国圣战组织埃米尔法德勒·拉赫曼5人在“反犹太和十字军世界阵线”成立声明上签了字。美国在伊斯兰世界部署军事基地，被认为是破坏了伊斯兰社会，协助以色列掠夺伊斯兰世界领土。①[美]斯蒂芬·M．沃尔特:《驯服美国权力:对美国首要地位的全球回应》，郭盛、王颖译，上海: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8年版，第133页。

“9·11”事件后，美沙两国关系出现了不和谐音符，此后沙特禁止美国使用利雅得等地区的军事设施，禁止“战斧式”巡航导弹飞越沙特领空，最终迫使美国不得不将中央司令部前沿总部迁往卡塔尔。伊拉克战争结束后，驻在利雅得附近的美国空军和“爱国者”导弹部队正式从沙特撤走，美军仅留下数十人执行安全协防任务。美沙关系的疏远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9·11”后沙特国内反美主义势力上升，影响了沙特政府的政策;二是“9·11”后沙特的大国意识、外交主体意识增强，改变了以往在安全上一味迁就美国的“一边倒”政策，转而寻求更加均衡的“大国平衡战略”。美国将军事基地部署的重心从沙特移至卡塔尔、巴林和科威特，表明东道国的接受程度是影响美国在海湾军事基地部署的重要因素。②Charles M．Perry and Toshi Yoshihara，The U．S．-Japan Alliance:Preparing for Korean Reconciliation＆Beyond，Dulles，VA:Brassey's Inc．，2004，p．12．

与美国在沙特和伊拉克军事基地部署遭受当地政府与民众强烈不满、并最终迫使美国关闭主要军事基地不同，海合会其他成员国反美主义相对较弱，它们无意在美、俄、欧、中之间开展“等距离外交”，而是将发展对美关系作为安全政策的重中之重，因而对美国在海湾的军事基地持欢迎态度。例如，巴林于2003年2月决定允许美军继续使用朱费尔海军和空军基地，两国关系日益密切。③韩志斌:《巴林》，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9年版，第179页。卡塔尔一方面维持与美国的特殊关系，另一方面又不愿惹怒邻国，这种“地区平衡战略”有利于其开展“均衡外交”，但与美国关系无疑是最重要一环。与巴林和卡塔尔一样，近年来阿联酋与美国关系也不断发展。阿联酋扩建阿布扎比附近的宰夫拉空军基地为美军提供了重要立足点。

五、结 语

二战后，美国在海湾地区的军事基地部署经历了从“防苏”到“防扩散”、再到“巩固海湾领导权”的两次战略转型。“9·11”以来，美国在海湾军事基地的调整突出表现为两大特征，一是战略任务从发动海湾战争和伊拉克战争等临时性任务转向建立美国主导的海湾安全架构、反恐和遏制伊朗等长期性任务;二是军事基地的部署由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主要集中于沙特转向依靠海合会所有成员，美国—沙特单一安全架构逐步被美国—海合会多元安全架构所代替;美国在科威特、巴林、卡塔尔、阿联酋和阿曼的军事基地形成了一条“珍珠链”，往北应对“伊斯兰国”组织的威胁，往东应对伊朗的威胁，往南应对也门胡塞武装构成的威胁。美国在海湾地区的“珍珠链”与美国在西北部土耳其的军事基地(美国欧洲司令部辖区)，以及与美国在吉布提的军事基地(美国非洲司令部辖区)遥相呼应，构成了“品”字形结构，形成了一条更长的“珍珠链”，成为新时期美国在中东军事基地部署的新态势。

在伊朗、伊拉克乱局和恐怖主义构成的多重威胁下，美国在科威特、巴林、卡塔尔、阿联酋和阿曼的军事基地形成了一道“防火墙”，成为遏制伊朗、稳定伊拉克局势和执行反恐任务的中坚力量。第一，这些军事基地促进了美国与海合会国家的军事交流，帮助海合会提升了反恐能力，促进海合会成员国更好地使用美制武器。1991年以来，尽管美国国会认为海合会成员国人权纪录差，但美国国会很少阻止向这些国家提供军火。2010年初，海合会国家建立“合作带”，增强了上述国家之间空军力量的升级。美国还与海合会举行联合演练项目，以预防化学武器和生物武器对海合会成员国的攻击。①William Evans and Daniel J．Harris，eds．，Politics and Economics of the Middle East，p．14，p．20．第二，美国在海湾的军事基地部署促进了海合会国家军事力量的整合，使“半岛盾牌”(Peninsula Shield)成为应对伊朗威胁和中东剧变的重要力量。美国在海湾五国的军事基地，使海湾阿拉伯中小国家在安全上与美国形成非对称性依赖关系，对伊朗、伊拉克和沙特三个地区大国形成一种牵制，美国借机将海湾阿拉伯国家纳入其战略轨道，削弱中、俄、伊朗等其他大国对海湾事务的介入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