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笛特与中国

2015-12-17 15:41曹文刚淮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安徽淮北235000
安阳工学院学报 2015年3期
关键词:古诗想象历史

曹文刚(淮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安徽淮北235000)

朱笛特与中国

曹文刚
(淮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安徽淮北235000)

朱笛特有一种特别的中国情结,她在属于自己的“象牙之塔”里神往于中国,认同于中国文化,利用各种艺术手段,想象中国、塑造中国、介绍中国。她对中国古诗的译介,带有相当大的改写与创作的成分。她对中国古诗的深厚文化内涵进行美学再加工,从中获取新的灵感和想象,抒发了她的异国情调、中国梦,塑造了她心目中的中国文化。朱笛特将她的“中国作品”置于一定的历史框架下,她无意在这些作品中表现历史真实,而是借异国历史满足自己想象和审美的需要。“中国历史框架”只不过是为她搭起了创造和想象的空间,为她独抒性灵提供了一个适宜的背景,是女作家借以抒发自己的中国梦的一种创作手法。她笔下的人物,寄托了她的理想,深深打上了她的个性特征,是女作家自己的激情、理想与其对中国的梦想和想象相结合的产儿。

朱笛特;中国古诗;中国文化;乌托邦;异国情调;中国历史

一、朱笛特的中国情结

朱笛特·戈蒂耶(1845-1917),19世纪法国唯美主义诗人泰奥菲尔·戈蒂耶的女儿。父亲对唯美主义的张扬、追求,对东方时尚的倾倒,对浪漫情怀的倾情,以及由他和巴黎文艺圈朋友所营造的艺术氛围,给朱笛特以深刻影响,使她逐渐形成了喜爱标新立异,喜爱遐想,追求独特、浪漫,拒斥平庸、独立不羁的性格。朱笛特继承并大大发展了老戈蒂耶崇尚东方、想象世界的浪漫情怀,创造了一个自己的远离现实、畅想中国的艺术世界。

朱笛特与父亲相似,是个多产的作家,各种形式的作品都带有浓重的浪漫主义和东方主义色彩。与父亲不同的是,她更擅长梦想:“她在自己所创造的世界里会感到更快乐些,这个世界是她根据她的阅读、她所看到的图画,有时是依据旅行家的游记而忠实地建立起来的;这是一个由她自身的理想想象而构筑起来的世界。”[1]朱笛特的文学世界是一种想象东方的艺术乌托邦,她在属于自己的“象牙之塔”里神往于中国,认同于中国文化,利用各种艺术手段,想象中国、塑造中国、介绍中国。她对东方主义的梦想、激情与追寻,成为她的一种与生俱来的天性,一种特立独行的生命方式。朱笛特创造了属于她的富有东方情调的文学世界,一种“文化中国”,这在法国文学和中法文学交流史上几乎是独一无二的。她多次袒露心扉:“我是一个中国人。我有一种自由的精神。……我无拘无束活过,自由自在衰老,将独立自由地死去。我整个的一生都属于远离我的时代和环境的遥远的东方。这正是四十年来我所固守的一点,我没有一刻改变。”“我是一个中国人,我是中国王妃的再生。”“我永远是一个中国人。”[1]从她的创作可以看到,她确实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法国的东方主义者,是法国文坛的“中国文化传人”。

二、朱笛特对中国古诗的译介

1867年,朱笛特的中国古诗译著《玉书》出版,这是她的第一部“汉学”著作,它一问世,就震撼了法国文坛,曾先后被译成多种文字广泛传播,在法国和欧洲产生过较大的影响。批评家认为,“这部独特的集子中每行每句中都表现了一种美妙的哲学,都渗透着稍许倨傲的中华帝国的卓越智慧。”[1]法国著名作家法朗士称作者在《玉书》中表达了杜甫、李白的所有精美图画的细部,它是朱笛特用心灵和理想构建起来的第一座“象牙之塔”。我们不能以是否忠实原文来看待这部作品,而应在跨文化的视野下,来审视它是如何移植中国文化的,如何借中国文化来推陈出新,看看它的作者如何从自己的文化出发,去过滤、理解非本文化的东西,看看它的作者是如何接受中国古典文化的。

中国古典诗词丰厚的文化底蕴、精粹的语言、丰富的意象,对朱笛特这样极具想象力和浪漫气质的女诗人来说,无疑提供了十分广阔的想象空间和创造空间。把朱笛特领入中国古诗殿堂的是她的中国启蒙老师丁敦龄,他系中国山西落魄文人,由澳门主教卡莱里带到法国参与编辑中法词典,曾任法兰西学院教授、著名东方学家斯达尼斯拉斯·于连的助手。卡莱里主教逝世后,他无业流落街头。由戈蒂耶的朋友介绍,充当朱笛特汉语教师,成为她的“汉学”领路人。[2]朱笛特与中国古诗的“联姻”,为她引来了艺术想象的源头活水,为她亲近中国文化提供了契机,从而为她塑造文化中国,打造自己的象牙之塔,提供了基石。她曾经对友人说过,丁先生“年轻的精神世界装满了他遥远国家的财富,他以一种魔力追忆神圣的传说,使我的想象都充满东方之光和东方之梦。”[1]

中国是诗的国度,朱笛特在丁敦龄带领下走向“诗国”,取一勺饮,浇胸中块垒,或斥字分解,进行重塑,想象中国,创造中国,或取一意象,加以铺染,表达新的诗情,创造新的形象。比如她的《玉书》中的《在江口边》译自李白《渌水曲》,(李白《渌水曲》:“渌水明秋月,南湖采白萍。荷花娇欲语,愁杀荡舟人。”)[3]朱笛特译诗将原诗中女子秋日荡舟思念爱人的情愫,推进到一个全新的境界,不是触景生情,“愁杀荡舟人”,而是“莲花低头娇欲语,温柔抚慰泛舟女”。《在草地夕照下闲步》一诗,译自杜甫《野望》。(杜甫《野望》下阙:唯将迟暮供多病,未有涓埃答圣朝。跨马出郊时极目,不堪人事日萧条!)[4]朱笛特译诗改作原诗中的“忧国之情”,取其抒情主人公暮年多病、野望孤独的境界,创造了孤寂、落寞的新意境:“可怜白鹳独回巢,望断失侣还复归。月光照亮夜色时,不堪群鸦绕林鸣。”女诗人也许是把中国女词人李清照失侣悲痛的故事移植到这里来了,这种“张冠李戴”是朱笛特译诗时惯用的手法,在她的《玉书》中是屡见不鲜的。虽然译诗与原诗相距甚远,译诗谈不上忠实于原诗,译诗更像是“改写”、创作,却也别有一番情趣,有其独特的价值。

中国古诗有着丰富的意象和文化意蕴,朱笛特毕竟汉语水平有限,她翻译古诗就像钱锺书先生所言,是瞎子摸象,摸到象牙就说是尖刀,摸到鼻子就说是长蛇,摸到肚子就说是墙,摸到尾巴说是绳子。她对中国古诗的误读,既有有意地成分,又有无意地成分,她在误读中形成一种艺术创造力,并在出奇的想象力和对中国文化、异国情调高涨的热情的驱动下,对中国古诗的深厚文化内涵进行美学再加工,从中获取新的灵感和想象,抒发了她的异国情调、中国梦、塑造了她心目中的中国文化。朱笛特对中国古诗的翻译,生动地诠释了翻译就是改写,就是创造性叛逆,从对等、等值的角度看待翻译已经过时,像朱笛特这样译介中国古诗,在中外文学关系史中的意义是毋庸置疑的。

三、朱笛特作品中的中国文化

朱笛特对中国文化的情有独钟,使她创作了一系列以中国为题材的作品,如中国小说《皇龙》、中国戏《天女》、中国故事《畅游中国》、《东方之花》等。她在这些中国题材的作品中充分展示了她的无尽的东方梦想、唯美主义的审美个性、浪漫的精神气质。她笔下的中国形象带有浪漫的乌托邦色调,带有一种梦幻的理想色彩。朱笛特将她的“中国作品”置于一定的历史框架下,具有丰富的文化历史积淀,她以久远的中国历史为背景,在自己的审美定势下,想象中国,塑造中国,致力于表现她神往的中国文化精神。

朱笛特的代表作《皇龙》被称为“历史小说”,表现的是康熙年间一次农民起义的故事。一个被认为是“真命天子”的农夫大强、农家女姚梦莉和诗人柯礼磬一起来到京城,揭竿起义,夺取皇权,完成上天赋予的反清复明的使命。最后,起义失败,他们三人英勇就义。《天女》也被称为“历史剧”,该剧以太平天国运动为历史背景,演义的是光绪年间抗清复明的故事。《畅游中国》本身写的就是一部中国历史,叙述了久远的东方古国文明风俗史,还穿插了孔夫子教学生读书的故事、李白醉酒升天的故事、乾隆皇帝品茶作诗的故事,所有这一切都富有深厚的中国文化积淀。除《皇龙》外,朱笛特还创作了《东方之花》、《太阳姐妹》、《征服天堂》、《山岭老人》等系列历史小说。这些作品都触及了中国文化,表现了中国历史悠久,是个诗和艺术的国度,中国民族是重道德、讲仁爱的民族,中国皇帝是开明、仁慈、宽厚、智慧的君主。从作品的内容来看,朱笛特所推崇的中国文化精神,从深层次上讲,就是伏尔泰所颂扬的儒家文化精神,她的中国文化观与启蒙思想家、特别是伏尔泰的中国文化观是一脉相承的,她对中国文化的总体理解和把握,并没有超越18世纪前辈作家,仍然带有误解的成分。

朱笛特把她的“中国作品”置于中国历史的框架之中,但这些作品距离历史真实很远,是经不住历史检验的。《皇龙》虽说是清康熙年间有关农民起义的历史小说,但实际上写的是农家女姚梦莉与耕夫大强,文人柯礼磬与痴情少女余菁,清王室四太子凌与刺杀父皇的女凶手之间的浪漫恋情故事。名为“抗清复明”的太平天国历史剧的《天女》不尊重历史史实,各种不同时期的历史人物同台登场,演绎的是清朝皇帝与南京太平皇后的爱情故事,与太平天国运动史实毫不相干。朱笛特无意在这些作品中表现历史真实,而是借异国历史满足自己想象和审美的需要。“中国历史框架”只不过是为她搭起了创造和想象的空间,为她独抒性灵提供了一个适宜的背景,是女作家借以抒发自己的中国梦的一种创作手法。她笔下的人物,几乎都感情丰富、温文尔雅、满腹经纶、能诗善赋,充满了神奇的乌托邦气息和浓厚的理想主义色彩,寄托了她的理想,深深打上了她的个性特征,是女作家自己的激情、理想与其对中国的梦想和想象相结合的产儿。朱笛特所不懈追寻的“文化中国”,原来是充满她的激情与梦想的乌托邦世界,是浪漫的爱的世界、诗化世界。

[1]约纳·理查森.朱笛特·戈蒂耶[M].巴黎:Seghers出版社,1989:13,234-235,72,70.

[2]钱锺书.谈艺录[M].北京:中华书局,1984:372-373.

[3]复旦大学中文系.李白诗选[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7:276.

[4]冯志.杜甫诗选[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2:139-140.

(责任编辑:王念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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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8-20

曹文刚(1971-),男,安徽六安人,淮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硕士,研究方向:比较文学、翻译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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