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音乐史将写下你们的名字”
——访著名作曲家翁持更

2015-12-16 08:17李美玲
中国艺术时空 2015年3期
关键词:民乐作曲家浙江

李美玲

“中国音乐史将写下你们的名字”
——访著名作曲家翁持更

李美玲

很小的时候,翁持更经常去隔壁的剧团里看人排练,吱吱扭扭的二胡声总能令他入迷。他的父亲很喜欢拉胡琴,看到儿子也对音乐喜欢,就让他跟着剧团里的老师学习二胡。上小学的时候,翁持更的二胡技艺派上了用场,被宣传队吸收,拉二胡,演样板戏。上了中学后,他又学习了小提琴。

1976年,翁持更考上了福建省艺校,一方面出于对音乐的热爱;另一方面,在那个特殊时期,去艺校也可以躲避上山下乡。在艺校除了继续学习二胡以外,由于乐队的需要,就让有小提琴基础的他又学习中提琴。学校里没有中提琴老师,他就到外面的“五七音训班”去学习。

20岁那年,翁持更艺校毕业,到福建省歌舞团做演奏员。在20世纪80年代,作品匮乏的时期,很多歌曲没有配器,像《我的太阳》、《重归苏莲托》等意大利、苏联歌曲只有录音和钢琴谱,翁持更就对照着录音和钢琴谱扒谱子,配成乐队总谱。他一边拉琴、一边写配器、一边到艺校的大专作曲班听课,逐渐对作曲产生了兴趣。

真正让他想走进作曲领域,是缘于参加1981年何占豪先生在福建办的短期作曲班。翁持更听完以后很激动,当即就跟何先生说想学作曲,在何先生的建议下,他重新学习了和声。那段时间,他看到剧团里派人到上海、北京学习,自己也心急想去,无奈团长说:“你还小,要轮的。你不如去上大学算了。”

年纪轻轻却志气高远的翁持更一跺脚辞掉了工作,报考了上海音乐学院。当时报名门槛低,只要5毛钱报名费和一封介绍信即可,许多人胆子大,喜欢作曲,没学过也报了名。100多人中,经过两轮考试、面试下来,只剩下七八个人了;语文、英语、政治三门文化课考试后,最终录取了五六人,翁持更就是其中之一。

时任院长的贺绿汀先生在开学典礼时说:“上海音乐学院是现代音乐教育的摇篮,因此,同学们要记住自己的使命,中国音乐史将写下你们的名字!”这样深沉的叮嘱和寄托,是翁持更和那个充满理想的年代不可磨灭的记忆。可以说,在上音的这段时间(1983—1988年),树立了翁持更艺术之路的宏大视野。

因材施教,吃好“头口奶”

这样的理想,除了诞生在一个崭新的时期下,还归功于当时上海音乐学院的教育模式。

80年代,上海音乐学院本科生、研究生、干部进修班和少数民族班共有学生300—400人,教师及职工约600—800人。教师多、学生少,加之小班化的教学模式使得师生之间关系非常亲密、友好,院长几乎认识所有的学生。

油印谱子和课堂笔记记录着和声、视唱练耳、配器、曲式、中国音乐史、外国音乐史、民族器乐理论、民族音乐概论等50多门课。陈铭志、刘福安、陈钢、何占豪、杨立青、赵晓生、叶纯之等大师级的人物任教本科生。用翁持更的话说“头口奶”吃好了,后面的路子不会歪。他回忆起来仍然觉得,上海音乐学院和中央音乐学院重视本科生教育的理念非常好。在一开始就为学生树立了宏大的视野、牢固的根基和高要求。

“我一直觉得艺术教育是因材施教,学生太多学不好。包括理论、传统、演奏等学科都是一样的。拿作曲来说,有的人可能歌曲写的很好,如果一定要他写无调性的就不合适;有的人对写歌曲兴趣不大,但对乐器色彩、想象力好,无论怎样,只要抓住个人的特点,都能人尽其才。”翁持更说。

老师的指引,是学生认识自己特点的关键。翁持更回忆,以前每周的作曲基础课都有改题时间,一对一的教学,在改题时老师就会发现你的问题,哪里做错了?原因是什么?抓住根本,进步就很快。不夸张地说,当年围在本科生边上的老师可能比现在研究生边上的老师还要多,老师贯穿学生学习的整个过程。

那时,上音还非常注重传统音乐的学习,曲艺课、民歌课、民族器乐课,有的请民间艺人亲自来教。带学生去各地采风,收集了很多民间音乐资料。同时,西方讲座、唱片、音乐会也陆续多起来,学校一片生机勃勃的气象。

创作领域众多,第一部完整民乐《梦游天姥》广受好评

80年代末期,翁持更快毕业的时候,中国大陆正刮着一阵流行音乐风。他也一度对流行音乐很感兴趣,想去做音乐制作人。叶纯之老师介绍他去中国音乐学院当和声老师,他假装没听见,不想去,一门心思想当音乐制作人。1988年,他如愿以偿地在浙江音像出版社当了音乐制作人,为周冰倩等歌星录过专辑。可是做了两三年,他发现流行音乐的市场总是以营利为中心,做翻唱的东西。不能按着自己的想法做音乐,翁持更觉得没意思。

恰逢浙江歌舞总团要排一个舞剧,到上海去请作曲家写,音乐学院的老师们说:“阿更呢?阿更跑哪里去了?叫他去写。”出版社的社长也对他说:“你还是去当你的作曲家吧,你基础不错,用不着两年,你就是浙江省最好的作曲家了。”翁持更抓住了那次机会,为浙江歌舞总团写了大型舞蹈诗《乾坤四令》,非常成功。第二年他调入浙江歌舞总团(现浙江歌舞剧院)任专职作曲,并先后担任了创作部主任、副院长等职。

近20年间,翁持更的创作涉及音乐众多领域。一是大型舞台剧:1991年创作《乾刊四令》,1993年创作舞剧《白蛇传》并获省音舞节音乐创作一等奖,1994年创作歌舞剧《马头娘》,1996年创作新编越剧《寒情》音乐并获浙江省音乐创作一等奖,1998年为越剧《孔乙己》创作音乐,获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2004年参加第七届中国艺术节,创作音乐剧“蓝眼睛、黑眼睛”获文化部文华新剧目奖。越剧音乐《藏书人家》获文华音乐创作奖。另有新编越剧《梁祝》、越剧《孔乙己》先后获中国戏剧节优秀音乐奖(一等奖)。上海话剧《秀才与刽子手》(文华奖剧目),北京中国北方昆剧院的昆剧《西厢记》(中国昆剧节一等奖剧目)等等。

第二方面,翁持更是浙江省大型主题晚会音乐创作的主要组织者、创作者。从1991年起参与了省委宣传部、省文化厅及广电集团主办多次主题晚会,并任主要创作者及音乐总监。如1991年、2001年的建党70、80周年晚会,1992年纪念“延安文艺座谈会”40周年晚会,1995年、2005年纪念“抗战胜利及世界反法西斯胜利”晚会,1998年、2008年纪念改革开放二十周年、三十周年晚会,1999年、2009年的国庆50、60周年晚会等等。

第三方面,他还涉足交响乐、合唱及歌曲影视音乐。交响合唱《运河、神州的飘带》获文化部第四届中国合唱节创作三等奖,选入新中国成立60周年交响音乐经典,并选为高校教材。交响音画《钱塘江》、大型音乐会组曲《东海》(多人合作)的主要创作者与组织者。另有竹笛协奏曲《梦游天姥》,歌曲《六月柳》、《清清家乡》(华东地区最佳作品奖)及电视专题片《大潮》,电视剧《水的女儿》等数十部影视音乐作品。

值得一提的是,2009年创作的《梦游天姥》是翁持更第一部完整的大型民族管弦乐作品,这部竹笛协奏曲构思严谨,音乐语言鲜明,耐人寻味,一经上演就受到了观众的好评。

“用乐器表达情感,也许是我们此生中最擅长的”

对于一个职业作曲家来讲,写戏剧音乐也好,民乐也罢,最希望不管什么乐器,都能表达出自己对朋友、对社会、对某个事物的情感情绪。“这种表达也许是我们此生中最擅长的。”翁持更觉得,“音乐创作是一种非常个性化的东西,个人对乐器的理解可能是不一样的,除了和声的对位不同以外,每个作曲家都有自己的一套话语体系,就像说话方式。语言的不同,其实是每个人的追求不同。”

如何寻找音乐的语言?翁持更在这条道路上探索了几十年。他认为,有一种方法,可以从音乐主题材料里挖掘干净;也可以另辟蹊径,自己从社会中、从其他艺术门类中、从别人身上,也会感觉到一种新的印象、新的色彩、新的乐思,甚至是旋律都有可能。“如果你这种说话方式的容量比较大,所隐含的情感和文化含量比较大,也许你就更出色。如果你要单一,甚至不那么讨人喜欢,也许价值就相对低一点。因此,丰富自己,才能丰富音乐,而这种丰富可以刻意的,但是也没法刻意。每个人的经历不一样,受教育的方向也不一样,不必要说好坏。”

好的剧本,翁持更配上音乐,再结合舞美,能形成这戏的基本风貌。有人说,他的作品现代气息很足。翁持更的解释是:“现代不现代,还要看你表达的内容,如果要表达的内容现代,一定可以找到音乐的呈现方式。在很现代的音乐语言里头,加几句古文也很合适;很传统的语言里头,两个翻译过来的新名词加的合适,大家也可以意会。关键还是看表达什么。”

要说民族管弦乐应该用什么语言才正宗?翁持更说:“每个人、每个作曲家、每个时代、每个地域里都能以不同的方式,用民族器乐这样一个载体来表达他自己的感受就好。总的来讲,这么大的国家,应该有各种各样的表达,越丰富越好。”

其实,再完美的东西,也只是在某一个阶段大家觉得完美,如果苛刻地说,永远没有完美的东西,因为永远有可能,才会不断有人去追求。

借助音协搭台,促进音乐发展

2010年,翁持更当选为浙江省音协主席。他说:“音乐家协会就应该发挥作用,适当的时候要帮助、服务音乐家,促进音乐的发展,这是一项很重要的事业。”

2014年国庆节前夕,翁持更组织发起了“中国梦”系列之“江南管弦——浙江省优秀原创民族器乐作品展演”,把浙江民乐多年来的原创代表作品进行梳理、总结,期待在此基础上,浙江民乐发展能再上一个台阶。

参加演出的单位包括浙江民族乐团、浙江婺剧团、浙江艺术职业学院、浙江传媒学院音乐学院,蒋国基、杜如松等知名演奏家前来助阵,音乐会呈现了赵松庭《渔港春潮》、钱兆熹《西湖梦寻》、翁持更《梦游天姥》、刘湲《富春山居图随想》、顾冠仁《茶香情》、刘建宽《古戏台追忆》、王天明《春闺梦》、许志斌《凤栖梧桐》、汪锋《柒月·竹》、蒋国基《水乡船歌》,以及《舟山锣鼓》等作品,这样的规模在浙江音乐史上恐怕还是第一次。

音乐会的成功演出,展现了浙江省民族器乐创作在新中国成立后三个阶段的优秀作品。第一阶段是1949年到改革开放前,创作者多为演奏家,以整理改编民族民间音乐为主,作品的题材主要是表现浙江广大农村、渔村的劳动生活,其最主要的作品就是由众多民乐家参与,并经多次改编流传至今的《舟山锣鼓》。著名的笛子演奏家、教育家、作曲家及民族乐器的改革者赵松庭先生在这个时期创作了其重要的代表作《渔港春潮》。

第二个阶段是改革开放兴起到上世纪末。这个时期最重要的作曲家是钱兆熹先生,此次音乐会演奏的民族管弦乐《西湖梦寻》是他的代表作品,体现了这一时期浙江民族器乐创作的特点。

新世纪以来,浙江省民族器乐创作进入了第三个阶段。随着浙江省专业大型民族乐团的建立,他们带着浙江作品多次在欧洲、东南亚及港、澳、台地区的著名音乐厅演出,受到了各界人士的热烈欢迎,为浙江的音乐文化赢得了荣誉。这个阶段的作品,大都是职业作曲家创作的,浙江已拥有一批受过良好教育的专业作曲家。此次展演中《秋山闻道》、《梦游天姥》、《春闺梦》及《古戏台追忆》等,就是新世纪以来浙江省民乐创作的代表作品。

一台音乐会无法展示65年来浙江民乐创作的一切,虽为“管窥”,但也能“略见一斑”。

翁持更以这台作品展演献给共筑梦想的人,遥向逝去的前辈致以崇高的敬意!在华管繁弦中,让观众听到了浙江音乐家追寻民族音乐复兴之梦的心声,看到了浙江音乐家探索艺术创新艰辛路程的履痕!

(作者单位:《中国民乐》杂志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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