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烟花(之八)

2015-12-15 05:14
东方剑 2015年10期
关键词:司徒王伟玉兰

◆ 王 华

彼岸烟花(之八)

◆ 王 华

第八章 秋意浓

房门打开了,一道灯光由开着的门缝射了进来,乔茉莉眼皮动了一下,却并没有睁开眼睛。她已经被关在这里半个月之久,一日三餐有人送进来。三餐很丰富,不仅四菜一汤,荤素搭配得当,而且还有红酒和水果。只是,她却不能离开这个房间。

房间里有电视,却没有电话、电脑,一切能与外界联系的东西都没有。她天天看电视,看各种电视剧,到后来,连她自己都觉得再这样看电视剧,她难免会变成脑残。

这是金展鹏给她的惩罚。

那天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她被两个人架进了这个房间,然后就被关了起来。开始的时候,她还很害怕,唯恐金展鹏会杀了她,会活活饿死她。但过了没几天,她便不再觉得害怕,而是无聊得快发疯了。

每天送饭来的人是一个又聋又哑的老婆子,她无论说什么,老婆子都是麻木不仁的样子。她才明白,原来折磨一个人,有的时候精神上的孤立更加可怕。

一个星期后,她不再怕被杀,每天用力地拍门踢门,大喊大叫,但无论她怎么折腾,完全没人理睬她,就像这个世界上只剩下她和老婆子两个活物了。再然后,她连大喊大叫的力气也没了,偶尔看看电视,大多数时间像个死尸一样躺在床上。

脚步声停在她的身边,她蓦然睁大双眼。这脚步声不是老婆子的,这是半个月来除了老婆子之外唯一出现的人类。

一睁开眼睛,金展鹏似笑非笑的面容就出现在她面前。她脸上的兴奋之情慢慢消失,一丝恐惧慢慢地抓住了她的心脏。被关得发疯的时候巴不得自己死了算了,但真的看见金展鹏却又不可能不害怕,他毕竟是杀人不见血的人物。

她勉强扯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Darling,你这是做什么?把我关起来那么久,我怎么惹你了。”

金展鹏淡淡地道:“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

乔茉莉咽了口口水,她做了什么?不过是把金展鹏电脑上的一个文件给了张天弘,这事可大可小,若说金展鹏为了这事要杀她,她也是信的。她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答。金展鹏却微微一笑道:“你不想张天弘吗?”

乔茉莉不敢回答,小心翼翼地注视着金展鹏。

金展鹏笑道:“我现在放你走,你可以去找他了。”

乔茉莉却没有一丝喜悦,她是真的不敢有一丝喜悦,她唯恐自己一出门就会被人干掉。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鹏哥,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你说的话。”

金展鹏温文尔雅地笑着,“你怕什么?怕我会杀了你?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杀你。而且,我也向你保证,你完全可以去找张天弘,我绝不会找你麻烦。只不过,我相信你去找了他以后,还是会回来的。”

乔茉莉一怔,有些狐疑地凝视着金展鹏。金展鹏温柔地抚了抚她有些零乱的头发,如同热恋中的情人,“去化化妆吧,你这个样子怎么可以见自己的心上人呢?”

乔茉莉苦笑,这是闹哪出啊?以她对金展鹏的了解,在金展鹏没有主动甩掉一个女人以前,他是绝不允许背叛的。更何况,即便是金展鹏已经对乔茉莉没兴趣了,却仍然不能接受乔茉莉偷了他电脑中的资料送给张天弘。

“去吧!门外有辆宝马,是送给你的。”

乔茉莉有一种眩晕的感觉,不仅没有惩罚,还送辆宝马给她?难道在宝马里装了炸弹?但没那必要,若要杀她,连一颗子弹都不必浪费,即便鹏哥再有钱,也用不着用一辆宝马为她陪葬。

她战战兢兢地去洗手间将自己整理得像样一些,走出来的时候,鹏哥已经不在了。房门打开着,门外是黑漆漆的夜色。

她在门口犹豫了差不多有半个小时,唯恐这一脚踏出去便会引来杀身之祸。但转念想想,鹏哥想杀她原本就是易如反掌,倒也用不着故意诓她。她终于还是跨出了第一步,夜仍然安静得如同深不可见底的幽潭,这潭水中也不知有多少双眼睛默默地注视着她。她深吸了口气,三步两步冲进宝马,车子迅速地发动,她几乎是用赛车般的速度将汽车向着张天弘住着的小区开去。

没有暗算,没有撞车,一切可能出现的危机都没有出现。她居然平安地到达了张天弘住的小区。手上已经被冷汗浸湿,她忽然发现,原来她对鹏哥的畏惧竟是如此深入骨髓。鹏哥放了她一马,这不像是他的作风,难道他真的对她完全失去了兴趣,甚至不想追究她出卖他的事了吗?

她来不及多想,急急忙忙地按响了门铃。过了好一会儿,门内才传来张天弘略带着倦意的声音:“是谁?”

一听到张天弘的声音,她的心忽然便松驰下来。鹏哥放过了她,张天弘也答应过她,只要她帮助他,就会和她在一起。以后,他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她甜蜜地笑笑,娇滴滴地回答:“是我。”

门内忽然安静下来,张天弘却并没有第一时间来开门。她心里一动,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个想法。

这想法一产生,她的眼睛便忽然红了。她用力拍着门,完全不顾会引来邻居的注意,大声叫道:“开门,快开门。”

许是她敲门的声音太响,门终于打开了。她想也不想,立刻冲了进去。虽说早就有心理准备,但看到眼前的情形,乔茉莉却仍然有心如死灰的感觉。

安晓旭斜斜地靠在沙发上,身上只穿着一件张天弘的大衬衫。不必看也知道,衬衫下必然是真空的。而张天弘同样也只穿了一件睡衣,这两个人刚才在做什么,不言而喻。

张天弘的声音里有些尴尬,却并不想掩饰自己的不耐烦:“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乔茉莉深吸口气,用力压住声音中的颤抖,她指着安晓旭道:“她来干什么?”

安晓旭觉得甚是好笑,她道:“我是他的女朋友,我在这里有什么不对?”

乔茉莉的声音终于还是不可抵制地颤抖:“女朋友?你明明说过只要我帮你,就会和我在一起的。”这句话是尖声叫出来的,被问的人显然是张天弘。

张天弘蹙眉道:“那只是你一厢情愿,我几时答应过你。”

乔茉莉脸色苍白,张天弘说的不错,确实是她一厢情愿。但她不甘心,她为了张天弘被关了半个月,难道张天弘完全没有一点感恩之心吗?她正想逼问张天弘,安晓旭却打断了她的话:“你不说还好,既然你要说那件事,我不妨实话告诉你。你给天弘的所谓资料根本就是个陷阱。天弘为了调查那家公司,身入险局,险些死在鹏哥的手里。你居然还提那件事。”

乔茉莉一怔,是陷阱?又是一个陷阱,似乎她总是落入陷阱之中。五年前如此,五年后亦如此。只是,她可不知那个陷阱,她因为这个陷阱也付出了代价。她尖声叫道:“那我呢?我被关了半个月,半个月不能走出房门一步,可是你又做了什么?你什么也没做。”

张天弘怔了一下,脸上露出一抹愧疚之色。安晓旭看着他的神色,心里有些不高兴。她道:“我怎会什么也没做?我为了救天弘,宁愿嫁给鹏哥。难道这样的牺牲还不够大吗?”

乔茉莉吸了口气:“但你并没有嫁给鹏哥,而我是真的被关了半个月。”

两个女子静静地对视,两对妩媚的眼睛如同出鞘之利刃。大学四年的情谊早已不复存在,她们两人之间唯剩仇恨。

张天弘轻轻叹了口气:“茉莉,如果你为了这件事得罪了金展鹏我深感抱歉。但是我们三个人之间的事情,与谁为谁付出的都一概无关。这只关乎爱情。”

乔茉莉一震,不由地后退了一步。张天弘说的很对,一直以来,这只关乎爱情。因为他爱安晓旭,可以任由安晓旭陷害她,也因为他爱安晓旭,无论她怎样为他付出都不可能得到他的心。她不由地惨笑,怪不得鹏哥放她走,原来就是让她亲眼看清楚,她爱着的男人,心中根本不曾有一丝一毫爱过她。

不过片刻,她脸上的笑容变冷,人也忽然便平静下来。她静静地凝视着房间中的两个人,淡淡地道:“你们会后悔的。”

说完这句话,她姿态万千地转过身,高高地仰起头,踩着模特一样的步子离开这个房间。鹏哥一切都料到了,她还会回去,因为只有在鹏哥身边,她才能让这一对奸夫淫妇后悔。

安晓旭的心微微一颤,她向来不把乔茉莉放在眼中,但刚才的瞬间,她却第一次感觉到了一丝淡淡的恐惧。这五年来乔茉莉已经改变了很多,却都不及刚才那一瞬间的蜕变。不过是一瞬的时间,她似乎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乔茉莉的背影,一个满怀仇恨的女人是可怕的,只因她自己也曾经是这样的人。而令她满怀仇恨的人原本是张天弘,后来却忽然有一日,她蓦然发现,自己真正该恨的人,竟然就是一直被自己当成亲人的人们。

那天晚上的事情只是一个开端,酒醒之后邱少聪表现出了短暂的悔意,但这悔意很快就在他发现他无法再拿到安晓旭的钱以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经过几次或软语哀求,或恶言相向,安晓旭均不为所动后,他开始频频地殴打安晓旭。邱大志和黄玉兰原本是站在安晓旭一边的,但邱少聪却将安晓旭不是处女的事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遍,邱大志和黄玉兰向着安晓旭的心便淡了许多。

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儿子,媳妇虽说是自小养大的,又怎及得上儿子亲?黄玉兰便不免在心里暗想:这孩子怎能如此不知自爱?她是明知将来要嫁给少聪的,却与别的男人乱搞。

她却从来不曾想过,安晓旭嫁给邱少聪这件事可说是他们强加于她的,由始至终,他们都不曾认真地考虑过安晓旭是否真心喜欢邱少聪。世上任何父母都是一样,在他们的心中,儿子才是最重要的。他们理所当然地相信,青梅竹马的两人必然感情深厚,却从来不曾想过,自己的儿子是根本配不上聪明漂亮的媳妇的。

安晓旭的境状大不如前,她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邱大志与黄玉兰的转变。她也并非是需要别人同情怜悯的人,即便是再痛苦的环境,她同样能够生存下去。十五年前如是,十五年后亦如是。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一天,她迷迷糊糊醒过来。刚才邱少聪以强奸的方式要了两次,让她又是累又是疼。摇摇晃晃地起身,想要下楼倒杯水,才走到楼梯口,就听见楼下隐隐传来母子的对话声。

“聪儿,你也不要太过分了,刚才听见晓旭叫得厉害,你又在干什么?”

“妈,你别管了,夫妻那档子事儿,她就喜欢叫,轻轻一碰就叫得要死要活的。”

黄玉兰叹了口气:“聪儿,虽说她和别的男人有那事儿,对不起你,但归根结底,咱们家是对不起她的。”

“妈,你说什么呢!都十五年了,养了她十五年,要吃有吃要喝有喝的,有什么对不起的?”

黄玉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谁知道那时候火会越烧越大,原本你爸也只是想吓吓他们……”

邱少聪立刻截断了黄玉兰的话:“妈,你别胡说,那事儿和咱们有什么关系?面粉厂起火多正常啊!面粉本来就是易燃易爆的,以前还有面粉厂爆炸的呢!那就是个意外。”

黄玉兰便转移了话题,又叮嘱了儿子几句,让他善待安晓旭。

楼上的安晓旭默默地转身回房,刚才的对话在她的脑海中流过,她一时没听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回到房间后,她在床上躺下来,静静地注视着天花板。黄玉兰说邱大志只是想吓吓他们,他想吓谁?

她忽然想起十五年前,她被领养后,邱家便举家迁到了临湖。邱大志的说法是不想再留在伤心地,只要一想起那件事,便会寝食难安。这说法也没什么毛病,他是面粉厂的副厂长,厂子烧了,死了十三个人,若是他若无其事,那才叫不正常呢!

但是,到了临湖以后,他便买下了这处别墅。他只是靠工资养家糊口的人,他怎么能拿出这么一大笔钱买这么大的房子?而且自从搬到临湖后,邱大志与黄玉兰也没有认真地工作过,每日去花鸟市场转转,打打太极拳,生活得很悠闲。不工作的人,哪里来那么多钱度日?

邱大志和黄玉兰对她一直很好,尤其是当她刚被领到邱家之时,黄玉兰对她殷勤之中还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甚至可以说有点怕她,是什么原因让养母会怕一个养女?

安晓旭静静地想着,想得太多,觉得头痛欲裂。头一痛,眼前便有些模糊了。不知何时,泪水将整个枕头都浸湿了。邱少聪打她,她都不曾哭,此时却如同幻灭一般,伤心欲绝。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

这一夜也不知是如何度过的,邱少聪上床的时候,她闭着眼睛,邱少聪以为她睡着了。其实她整夜未眠,似想了许多事情,却又似什么都不曾想。到了清早,她如常洗漱,走下楼梯。

早饭已经准备好了,一日三餐无需她费心,黄玉兰一向做得很好。她盯着黄玉兰的脸,以一种十年来从未有过的眼神。这张慈爱的脸下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她怎能如此平静地面对一个被自己丈夫害死了父母的女孩十五年之久?人类到底是什么样的动物?

黄玉兰被她盯得有些发毛,皱眉道:“晓旭,你干什么?”

安晓旭若有若无地一笑,淡淡地道:“我不吃了,我要出门。”

黄玉兰皱眉道:“上班也先吃完早饭再去,时间足够了。”

安晓旭仍然是那样若有若无地微笑着:“我不上班。”

她如同一个游魂般走出家门,黄玉兰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忽然咯噔一下,立刻尖声叫道:“少聪,你看看晓旭这是去哪儿,少聪!”

楼上传来邱少聪懒洋洋的声音:“还能去哪儿,无非就是去上班呗!”他睡得晚,才懒得理她们。

黄玉兰跺跺脚,只得自己追了出去。紧赶慢赶地追上安晓旭,她道:“晓旭,你是怎么了?是不是聪儿又欺负你了?你和妈说,妈给你做主。”

安晓旭看也不看她,冷冰冰地道:“你不是我妈,我妈死了。”

黄玉兰的心便又沉下去几分,她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和邱少聪的对话,那个时候安晓旭不是睡着了吗?这十五年来,他们可从来不曾说过那件事,昨天晚上也不知怎么就鬼使神差地说出来了。若是让她听见……黄玉兰只觉得自己的心一会儿沉下去一会悬起来,七上八下,完全没有着落。她赔着笑道:“晓旭,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有什么话和妈说,别自己一个人憋着。”

安晓旭冷冷一笑,仍然是刚才那句话:“你不是我妈,我妈早死了,十五年前就死了。”

黄玉兰更不知如何是好,试图拉住安晓旭,安晓旭却用力一甩,甩开她的手。黄玉兰被安晓旭甩得后退了两步,她毕竟年纪大了,安晓旭还年轻。

眼见着安晓旭走着走着,竟是走到了公安局门口,她心中便更加确定,安晓旭是听到了。此时她蓦然下定决心,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安晓旭走进公安局。若是她走进去了,邱大志就完了。

她立刻冲到安晓旭的面前,一下子跪了下来,紧紧地抱着安晓旭的双腿:“晓旭,你都知道了?”

安晓旭总算低下头看了看她,唇边的笑意更冷:“我知道了,那场火是你们放的。”

黄玉兰连忙道:“不是,你爸他根本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他真的不是存心放火的。”

安晓旭冷笑:“不是存心就没罪吗?十三条人命,一句不是存心就能一笔勾销?”

黄玉兰死死地抱着安晓旭的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道:“晓旭,你就看在妈妈这十五年来从没亏待过你,放过你爸吧!就算你爸被抓了,又能怎么样?你爸会死,死的十三个人不会复活。你爸死了,我也活不成了。少聪那不成器的,你是知道的,要是我们都死了,他肯定也活不下去。晓旭,你这是存心要我们全家的命。”

安晓旭淡淡地道:“你们全家的命?三个人的人命能抵上十三个人吗?你们全家都死了,也罪有应得。”

黄玉兰怔了一下,安晓旭说得确实没错,他们全家也不过是三个人,但当年死的却是十三个人,支离破碎的家庭又岂止一家?

她哭得更伤心了,将安晓旭的腿也抱得更紧:“晓旭,你还记得你十五岁那年生急病,半夜是谁带你去医院的吗?那时候你发着烧,是爸爸背着你,妈妈在旁边跟着,出租车也拦不到,一路走到医院。你爸路上还跌倒了好几次,但他宁可自己摔着也不舍得让你磕着碰着。你十八岁的时候被学校的男生追求,你不理他,他就带着一群小混混在学校门口等你。那段时间,爸爸和妈妈轮流送你上学,就怕你出什么意外。你还记得吗?若是你真的不记得了,你看看妈妈手上的烫伤。有一年春节,咱们从外面回家。妈妈知道你最怕看别人放烟花,一直护着你。有个小孩故意拿着烟花冲着我们,妈妈为了保护你,自己烫伤了。”

安晓旭的目光不由地落下来,黄玉兰紧紧地抱着她的腿,她并不真的能看见那块烫伤,但她记得很清楚,自从那件事后,她无法看烟花,而那一年,黄玉兰搂着她,手上被烫伤的地方皮肉模糊。

她心里一软,她以为自己会不顾一切,但十五年的感情,如何便能轻易抛却?

黄玉兰见安晓旭脸上的神色,知道她已经不似刚才那般坚持。她却并不敢轻易放开她,“晓旭,若是你真的不能原谅爸爸和妈妈,妈妈现在就一头撞死在这里,就让妈妈还债吧!”

那天途经此处的临湖市民都偷眼旁观着这一幕古怪的场景,一个中年妇女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跪地哀求,而站着的年轻女子则面容冷漠。

大多数人摇了摇头,自顾自地离开。人们忙忙碌碌地过着自己的日子,无暇将太多的注意分给别人。也有数个闲人,若远若近地站着,却也只是看看热闹罢了。

直到中年妇女终于飞身向着墙壁冲去,年轻女子想要拉她,也不知是因中年妇女的动作太坚决了,还是年轻女子有一瞬间迟疑。结果是她没有拉住,中年妇女一头撞在墙上,头破血流。

这时才有人惊呼出声:“快打120。”

安晓旭看着黄玉兰,流血由黄玉兰的额头上汩汩而下,她一时心乱如麻,无语问苍天,爸!妈!我到底该怎么办?

救护车尖锐的汽笛声很快便由远及近,直到护士由车上冲下来,她仍然呆呆地站着。一名护士找到了她,用机械的语气问:“你是伤者的什么人?”

安晓旭沉默了一会儿,护士有些不耐烦:“你到底是不是伤者的亲属?”

躺在单架上的黄玉兰喘着粗气看着她,她这一下撞得很厉害,满脸鲜血。安晓旭轻轻叹了口气,低低地道:“我是她女儿。”

护士语气更加不善:“那还在发什么呆,上车吧!”

忙碌过后,邱家父子和安晓旭一起站在病房里。邱家父子目光闪烁都不太敢看安晓旭,黄玉兰躺在病床上,眼泪就没断过。

安晓旭并没有注视他们任何一个人,心中却似有一双眼,将邱家人的本来面目看得清清楚楚。

邱大志向儿子使了个眼色,邱少聪有些不情愿地摇了摇头。邱大志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邱少聪才无奈地屈服,他赔着笑脸道:“晓旭,有什么事咱们回家再说吧!”这些日子以来,他都不曾用如此小心翼翼的口吻与安晓旭说话。只因他一直觉得安晓旭不是处女这件事对不起他,此时,他才猛然发现,原来是他们一家对不起安晓旭。

安晓旭笑笑,淡淡地道:“没什么好说的。”

邱少聪忍着气,低声下气地道:“晓旭,你想怎样,我们都答应你。”

安晓旭看了他一眼,唇边慢慢地泛起一抹笑意:“什么都答应我?”

邱少聪咬了咬牙,点头道:“是。”

安晓旭唇边的笑意更加深:“我叫有罪的人去自首,你们答应吗?”她所说的有罪的人自然是指邱大志,事实上,不仅邱大志有罪,黄玉兰和邱少聪也都知情不报,甚至还可能默认及支持着邱大志的行为。

邱大志的脸色更加不好看,床上的黄玉兰又开始啜泣:“晓旭,你是存心要看着妈妈死吗?”

安晓旭莞尔一笑,嘲讽地道:“别再要死要活的了,我现在只有一个条件。”

邱少聪忙道:“什么条件?”

安晓旭收敛起笑容,神色蓦然变得陌生,她冷冷地注视着邱少聪,一字一字道:“离婚,然后我离开这里。”

邱少聪一怔,“不行”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邱大志却一把拉住儿子,这是多好的条件,安晓旭离开这里,就少了一个威胁,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他知道儿子舍不得安晓旭,现在是生死关头,他怎能容忍儿子的率性任为。他紧紧地抓着儿子,抢先道:“好,我同意。”

邱少聪不可置信地看着父亲,大声道:“怎么能同意呢?她想离婚无非就是要去找那个奸夫!不行,我不同意。”

他这样大声叫喊,整间病房的人全都听见,原本就觉得他们有些奇怪的其他病人和家属全都望了过来。安晓旭却再也不在意这些目光,她淡淡地笑道:“不离也行,那就不离。”

邱少聪心里一跳,他只觉安晓旭此时的目光虽然平静,却带着震慑人心的威力,他还从来不曾见过安晓旭这样。他的气势立刻便弱了,有些心虚地低下头。邱大志则好言好语地道:“晓旭,你想离婚没有问题,明天就可以去民政局办。你要什么,我们全都答应。”

安晓旭冷笑,要什么?她要父母的命,她要这十五年来与父母相伴的时光。她淡淡地道:“我只带走我自己的东西和财产,你家的钱,我一分也不要。”

慢慢地转过身,她高高地仰起头,在整间病房的围观下,高傲地走了出去。过去的十五年一直执着于仇恨,现在终于知道面粉厂失火的元凶是谁,她却无法报仇。或许这便是人生吧!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越是想得到的,偏偏越是无法得到,不想失去的,却会一再失去。

站在锦江豪庭的大门前,风物依旧。保安却全换了,没有一个人认识她。因而当她抬腿往里面走的时候,保安挥手示意她停下来:“你找谁的?”

安晓旭笑笑,报出房间号,略停了片刻,才加了一句:“我是业主。”

保安略带惊异地看了她一眼,显然不相信。

安晓旭从随身小箱子里拿出绿色的房产证,她值钱的东西不多,这是最值钱的一件。与邱少聪生活的五年,她一直将房产证放在单位里锁起来,就是怕邱少聪会趁她不在,把房产证偷走。事实证明,这个举措是多么的明智。她连银行卡都保不住,却保住了这个房产证。若是邱少聪知道她还有这间价值近千万的公寓,不知心里会怎么想。

保安很是吃惊,还从未见过有人随身带着房产证的。他看了看安晓旭的小箱子,冲着安晓旭敬了个礼:“欢迎归来。”

安晓旭笑笑,现在算是归来吗?她并没有把握,五年以来,她都没回过S城,虽说房产证上写的是她的名字,但买房子的人是张天弘,若是他存心要收回房产,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搭电梯上了顶层,站在那个既陌生又熟悉的门前,她终于还是伸出了手按向密码锁。仍然是她的生日,锁轻响了一声,打开了,密码居然还没有换。推开房门,里面的家具也仍然与五年前一样,只不过每件家具上都蒙了厚厚的尘土。

她走进房间,地板上尘土厚得能印下脚印,显然很久没人进来过了。她长长地吁了口气,张天弘终究不是普通人可比,送出去的东西显然不会收回。

站在房间里四处环顾,心中不由凄然,她回到S城了,可是她还能和张天弘回到过去吗?虽然放火的元凶找到了,但是邱大志显然是受人指使,而这个指使的人,想必仍然是张天弘。她可以放过邱家的人,因为她与邱家之间终究有十五年的羁绊,可是她真的能放过张天弘吗?

忽然看见桌上似乎有一封信,她走过去拂落尘土,果然是一封信,是张天弘虬劲有力的字体:晓旭亲启。

她怔了一下,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张天弘的信。

抽出信纸,她将信看了一遍,略整理了一下思绪,忍不住又看了一遍。

晓旭,我的爱人,或者我应该叫你安强的女儿。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在等待,等你问出心里的话。但到了最后,你决定离我而去之时,你都不曾说出口。我知道那是你心底的一根刺,我不希望你永远留着这根刺,因为这刺在伤人之前,首先伤的便是你自己。

十年前的旧事,确实与万代有关,我能说的仅止于此。我对不起你,对不起这块土地上的冤魂。但这十年来,这块土地却是万代的骄傲。我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提起锦江豪庭,一次又一次地高调展示万代的丰功伟绩,每一次这样做的时候,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多么地无地自容。

我愧疚了十年,若是时间可以重来,我一定会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我爱你,与愧疚无关。我爱你是因为你是如此特别的女子,遗世独立,坚强聪明,我不仅爱你而且敬佩你。其实有许多事情,后来回忆起来,我知道是出自你的设计。不过我并不因此而对你反感,反而更爱你。或许在那些事情发生之时,我是在下意识地放纵着你。这一切也与愧疚无关,无非是因为一个男人深爱一个女人,那么这个女子的一切——优点、缺点、美丽的、丑陋的,他都无法选择,只能无可救药地全部接受,全部爱着。

这就是我对你的爱。可笑吗?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或许这种爱情不能长久,但至少现在,我是这样深爱着你。

你走的时候正是我最爱你的时候,我不得不承认,从你的角度来看,这是一个多么合适的时机,因为你在此时走了,于是你永远留在我的心里,再也不会因时间的消逝而褪色。但对于我来说,这又是多么可悲的事。我不得不每日每夜忍受着失去你的痛苦,痛到无法忍受。

我仍然尊重你的决定,我知道让你留在我身边将会是怎样一种煎熬。所以我没有去找你,唯一的希望就是你能幸福快乐。

如果你真的幸福快乐,大概你就不会看到我这封信。若是你终有一日看到了这封信,那大概就是你并不幸福快乐。如果是这样,我只能后悔自己做出的决定。其实我们每个人在做任何一个决定之时,都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否正确,我不能保证自己的每个决定都是正确的,但我可以保证在我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我所有的初衷都只是为了你。

我在S城已经无可留恋,我放弃了一切,决定去南海。那里有明朗的天空和大海,蓝天白云也许能够洗涤我心底最深的痛。如果你看到了这封信,而你又决定试着原谅我,那就到南海来找我吧,我会一直在那里等你。让我们在一个新的地方开始,我会重新追求你,如同我们只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如果你仍然无法忘记仇恨,我也不会勉强。信封里的存折是我给你最后的礼物,拿着这笔钱在这套公寓里生活,你以后的日子也可衣食无忧。钱不多,因为我放弃了万代,所以我不再是以前那一掷千金的总裁,这是我能拿出的所有积蓄。

亲爱的,请允许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无论你是否愿意再次看见我,我都深深地思念着你,如同呼吸一般自然。这爱情或许只是宿命的一个玩笑,却已经深入我的骨髓、血液乃至灵魂。或许直到有一日,我带着这爱情死去,尘归尘土归土,这命定的爱情才会消失。

爱你的天弘

一滴水落在信纸上,过了一会儿又是一滴。安晓旭慢慢地坐在积尘的地板上,双手环抱着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如此无怨无悔地爱着她,而这个人,却是她不遗余力想要伤害的人。

人伤心的时候就会流水,或许是希望那些咸咸涩涩的东西随着这水流出身体。一本存折落了下去,她无意识地拾起来,打开存折,是以她的名字开的账户,里面存了五百万,存入日期是她结婚的第二日。她知道张天弘必然是知道她的婚礼的,可是在明知道她已经嫁人的时候,他仍然如此思念着她,甚至为了她日后的生活作了打算。

为什么要这样爱她?难道他是傻瓜吗?她用尽心机算计他,却仍然如此无怨无悔?

哭声由最初的低声啜泣变成号啕大哭,其实她并非不想哭,这五年来,她每一天都想哭。但她不哭,在自己讨厌的人面前哭是软弱,她的软弱只能留给爱人。

也不知哭了多久,天色慢慢地黯淡下来。她终于止住哭声,一双满含着泪水的眼睛也变得无比清亮。在这个时候,她忽然看清了自己的内心。五年以来,她从来不曾真的忘记过张天弘,事实上,午夜梦回,她不止一次地想到张天弘,想到两人在一起的那段短暂却刻骨铭心的日子。

逝者已去,她为什么要让过去的人一直影响着自己的人生?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她的日子还长,记忆如果不好,就选择忘记,她要和她爱及爱她的人一起创造新的美好记忆。

日子忽然变得很平静,平静得让人有些惴惴不安。张天弘搬到安晓旭的公寓里住,似乎每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却又似乎忙得很,经常会见他打电话,只要打电话就必然要背着安晓旭。安晓旭晚上回家的时候,偶尔会看见郑睿轩在客厅里和张天弘商量着什么,一见她来,两人便立刻说一些房地产动态之类的新闻。

安晓旭看在眼里,却并没有问什么。她心里仍然觉得后怕,她还记得那天张天弘全身鲜血倒在她浴缸中的情形,她一直不曾问过张天弘他是如何受的伤,后来又是如何治好的伤。若他去了医院,必然会惊动警方,但看他现在的情况,似乎并不曾去医院。

她知道这一切都与鹏哥脱不了关系,她因而更加恐惧。她毕竟与鹏哥相交过一段时间,对这个人多少有些了解。表面上温文尔雅,骨子里却是个嗜血之人。虽说鹏哥在她面前一直不曾有过任何暴戾的表现,她毕竟是在商场中打滚了几年,见过的人多了,总还算有些识人之明。鹏哥不单纯只是有钱,他隐藏的东西太多。他展现出来的只是冰山一角,水面下不知还藏着多少见不得光的勾当。

她总觉得张天弘这么多年隐姓埋名不单纯,他不会是一个甘心过平凡生活的人,而且郑睿轩的事业原本在东海,忽然跑到南海来开了律师事务所,这两个人必然在图谋些什么。

她不想知道,甚至不愿去想。虽说不爱鹏哥,但两人之间终究有过一段过往。

忽一日,南海名媛联谊会寄了张请柬给她,邀请她参加一个慈善拍卖会。这类活动她也曾经参加过几次,最初的时候觉得很腻烦,一大群珠光宝气的女人聚在一起,其中大多是有钱人的太太,只有极少数才是商界女强人。毕竟,这个社会,能够独当一面的女子并不是很多。但多参加了几次,却又觉得参加一下这种活动也挺不错的。只因有资格参加的全是南海最上层的女人,能被称为名媛的可不光是有钱就行,还需得有身份地位,举止谈吐全都要有大家气质。

许多年来,安晓旭心底一直有隐隐的自卑。她的出身虽然不错,但那种国营企业厂长的家教和这些财大气粗的企业家的家教还是不同的。而且,她长到十二岁就被人领养,自然也不可能受到高尚的教育。

这些年,她虽然在努力弥补着自己,但她也承认,在许多方面,她终究还是差了一点。比如,几乎所有的名媛都弹得一手好钢琴,这是最基本的素养,她却压根不会。名媛吃穿用度都是自小就习惯了最好的,拿起红酒杯轻呷一口,就能品出这是哪个酒庄哪年产的酒,而她却只能看标牌才知道。名媛们几乎都有自己的时装设计师,她却只知道买一些著名的牌子而已。

她尝试着跨入这个阶层,悄悄地学习了一些她原本不懂或者根本不曾注意到的东西。

女人便是因着环境而越来越虚荣的。

到了慈善拍卖会的现场,只见乔茉莉一身大红的礼服,正站在会长身边笑语盈盈。安晓旭不由轻轻皱了一下眉,以前乔茉莉可不曾参加过这样的聚会,今天忽然便来了,而且一来就和司徒会长关系十分融洽的样子。

这位司徒会长五十多岁的年纪,保养得很好,衣着打扮很是得体,看起来不过是四十左右。夫家主要是做酒店生意的,南海几乎所有的五星级酒店都有他家的股份。她与安晓旭的关系还不错,想必是喜欢安晓旭不太张扬的个性。

一见安晓旭进来,她和乔茉莉说了一句什么,就向着安晓旭迎来。乔茉莉便也望向安晓旭,两人目光轻轻一触,那眼神中明显带着一抹挑衅。

这倒是让安晓旭无由地放下心来,这倒是乔茉莉一贯的个性。

司徒和她闲聊了几句,见安晓旭时不时地瞥上乔茉莉一眼,便问:“你认识她?”

安晓旭笑笑:“有过几面之缘。”

司徒因与她关系不错,便有些埋怨,“她是金展鹏推荐来的,不过就是个情妇,原本是没资格加入我们这个团契的,但鹏哥的面子却不能不给。”

安晓旭笑道:“只是多个人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司徒却轻哼了一声:“如果只是多个人倒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金展鹏的目的可没那么简单。”

安晓旭呆了一下:“那还能有什么目的?”

司徒便拉着她到阳台上说话,“我过些日子就要去加拿大了。孙子孙女都在那边读书,儿子媳妇又要留在这里做生意,没人照顾他们,我总是不放心。”

安晓旭连忙做出几分惜别之情:“那以后要见面就难了。”

司徒道:“可不是,过去坐飞机也得十几个小时,我这个老太婆是折腾不起的。你们这些年轻人又各有各的事业。”

“您哪里老了?您看您的样子,就算说四十人家都未必相信。”

司徒忍不住笑了,她最喜欢的就是安晓旭会说话,名媛们大多傲气,就算是称赞别人,也是不咸不淡的,有些话更加矜持着不愿说出口。安晓旭可不同,若是赞起别人来,不管真假都说得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这一点多少有点市井之气,但偏偏,女人最吃的就是这一套。她道:“我这一走,会长的职位就卸下来了。鹏哥在这个时候安排了这个女人进来,想必是看中了这个职位。”

安晓旭呆了呆:“这团契只是咱们女人的组织,鹏哥那样的人也看得上?”

司徒道:“他那样的人,处处都见缝插针的。这个团契虽然只是一些女人,但背后的夫家可都是掌握南海经济命脉的人。若是他的女人当了会长,他自也是能从中寻到好处的。其实若是他的夫人也便罢了,偏偏是个不三不四的情妇。这里哪位都是名媛,若让一个情妇做了会长,让别省的名媛互助会知道,还不笑掉了大牙。”

安晓旭道:“既然如此,司徒会长何不推荐觉得合适的人?以往几届也是有先例的。”

司徒看着安晓旭道:“我心中也正好有个人选,只是不知道她原不愿意。”

安晓旭看着司徒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怔了一下,难道司徒说的那个人就是自己?

果然,司徒道:“我知道你很忙,原本是没有时间理睬这些事情的。只不过乔茉莉是金展鹏推荐的人,若是别人的话,只怕也未必能压得住她。你却不一样,人长得漂亮,做事有魅力,身家也清白,我倒是觉得你是最合适的。”

安晓旭笑笑,司徒必然还有些话没说出口。以鹏哥在南海的地位,既然他有意让乔茉莉当这个会长,别人自然是要买他这个面子的。只是一众名媛心中又不愿意,想要找个人和她竞争,却又不好驳了金展鹏的面子。于是这恶人谁都不愿意做,便要将安晓旭推出来。安晓旭原本和鹏哥都要结婚了,虽说后来婚姻不成,但总还有点交情在,料来鹏哥也不会因为这件事难为她。

这些女子都是人精似的人,哪里是真高看了安晓旭一眼,不过是为了自己的体面,不得不为之罢了。

安晓旭怔了一下,不由得蹙起眉。她原本对于做什么会长并没兴趣,若是非让她,自然也只是有利无害的。只是这事到底是否妥当,她自己却也是举棋不定的。

司徒见她犹豫,倒也不勉强,只道:“我们几个委员都觉得你是最合适的,不过还需要你自己愿意。你也不必立刻答复我,好好考虑一下。这事可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南海所有名媛的体面,而且,你做了会长,若真的有什么需要,我们这些委员一定会尽全力帮忙的。无论是互助会的事情,或者是生意上的事情。现在做点生意不容易,除了能力以外,还需要靠人脉的。”

这最后几句话倒是说得安晓旭怦然心动,现在做生意确实是要靠人脉的,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她道:“好吧,我考虑考虑。”

拍卖会结束的时候,乔茉莉有意无意地走到她身边,淡淡地道:“你怎么没买东西?离开了鹏哥,连竞拍的钱都没有了吗?”

安晓旭皱了皱眉,她懒得和乔茉莉一般见识,乔茉莉却显然不想放过她:“对了,还有张天弘呢!张天弘可也是家财万贯啊!”她如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我倒是忘记了,张天弘可不是以前的张天弘了,听说他和家里绝裂了,自己开的酒吧也被人烧毁了,他早就不是以前的张天弘了,所以他也没钱给你了吧!”

安晓旭再好的脾气也有些忍不住了,她脸上刚现出怒容,乔茉莉却道:“从现在开始,我要把你踩在脚下,你不是想当会长吗?我告诉你,会长是我的,就算那些老太婆支持你也没用,会长还会是我。”说完这句话,她便踩着高跟鞋扬长而去。

安晓旭真有些哭笑不得,这个乔茉莉,似乎比以前更神经了。

她原本对这个会长倒也并不是特别热衷,被乔茉莉这样一挑衅,反而认真地想当起来。次日,她约了司徒见面,两人一边喝下午茶一边聊天,司徒对于她愿意当会长这件事自然是很开心的,立刻主动提出要帮助她。

虽说会长可以提名下任会长的人选,但也需要通过委员会投票表决。大多数情况下,对于会长的提名,委员会都不会有异议,所谓的投票不过是形式上的。委员会由十二名成员组成,都是南海举足轻重的名媛,多是政界商界的重要人物的家眷。想到能成为会长,安晓旭也难免有些虚荣心作祟。这至少代表着她已经真正地融入到上流社会中,再也不会有人因为她的出身而对她生出轻视之心。

但事情却并没有预想中的轻松,一个常务委员竟提名乔茉莉了。这当然也是意料中的,既然金展鹏将乔茉莉推荐进来,她又想当会长,他自然有办法让她获得提名。十二个委员会成员都有资格进行下任会长的提名,想要收买其中的一两个,应该是不难的事情。

安晓旭变得更加忙碌,不仅忙公司的事情,还要忙名媛互助理事会的事情。大多数情况下,张天弘不干涉她的工作,但当她提起乔茉莉与她竞选下一任会长之时,张天弘沉思了许久,才道:“你为何要当这个会长?”

安晓旭笑道:“司徒一直和我关系很好,她既然开了这个口,我总是不好拒绝的,何况这件事对我也有好处。最近手头上没有新项目,我也不算太忙,若是能当上名媛互助理事会的会长,在生意场上,别人也会给我几分面子。”

张天弘轻轻摇了摇头:“我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安晓旭却听不进去,有些欲望原本是不存在的,但当别人硬生生地灌进你的大脑中后,就会忽然变成自己强烈的欲望。安晓旭现在的状况就是如此,她从未曾想过自己会成为名媛互助会的会长,在她看来,这个会长都应该是德高望众的贵妇来担任,一旦她发现自己也有这个机会之时,她就再也没办法放弃。

张天弘便不再说什么。他了解安晓旭,她很固执,对于自己认定的事就一定要做下去,否则也不会为了父母的旧恨找上他。对于安晓旭的这种个性,他是又爱又恨。她向来不是依人小鸟般的女子,有自己的想法和见解,不容易掌控,却也正因此而有一种别的女子所没有的魅力。

只是……这件事,却仍然让人感觉到不安。

张天弘不由想起几年前的旧事,其实连他自己都不曾想到,王伟会在最后的关头将生的机会让给了他,他一直认为王伟恨他入骨,甚至怀疑王伟曾经私下与鹏哥接洽。

他不知道王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有所改观的,或许是刚到南海的那段时间,徒手创业的两个人,颇有点相依为命的味道。

那个时候很忙,人生地不熟,处处碰壁,他是从小被人伺候着长大的,万代虽说是他一手创办的,但那个时候父亲还在省里,没有退下来,他想办的事情,不知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要帮他。贷款、项目都是唾手可得的,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创业竟是如此艰难的事。

不过他并不后悔,他不相信离开了父亲的光环他便会一事无成,为了证明自己,那段时间很拼命。唯一算是亲信的只剩下王伟,而王伟其实是与他有仇的。男人在这个时候,却会体现出女人所不明白的信任感来。他放心地将许多商业机密交给王伟,王伟的学历不高,人却很聪明,跟着他学了一段时间,很快就上手了。忙碌了一天下来,两个人会到海边的大排档上喝几瓶啤酒吃点海鲜。

王伟是个沉默的人,他的话也不多,大多数时候,只是默默地吃着,偶尔会听到旁桌几个吆五喝六的男人高谈阔论,谈话的内容自然是由世界形势到全球经济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男人们喝多了,大多都会把自己处理成无所不知的联合国发言人,他们两个人却只是沉默地吃喝,沉默到气氛有些诡异。

两人却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对于张天弘来说,褪尽繁华后,是难得的脚踏实地,他只想踏踏实实地将自己的事业办起来。对于王伟来说,他观察着张天弘,渐渐地开始对自己原本的人生目标产生了怀疑。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极偶然的一次,两桌喝酒的人忽然大打出手,似乎是为了某个酒吧的歌女。这个女子在南海很有点名气,裙下之臣多得如过江之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两个人正想走,有个喝得头晕眼花的,抄着酒瓶子就向着王伟的头上敲下来。王伟背着他,不知道躲避,张天弘正好看见了,一把拉开王伟,用手臂一挡。酒瓶子正好砸在张天弘的手臂上,一下子碎开了,不免血流如注。

其实伤倒不重,血却流得吓人。王伟被吓了一跳,连忙拉着他去医院。倒是张天弘安慰他:“没什么大不了的,小伤。”

缝了两针出来,王伟脸却沉得像水似的。知道张天弘无甚大碍,王伟却并不道谢,反而如同张天弘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般:“你干什么救我?”

张天弘皱眉,“就拉了你一把,难道看着你被人暴头?”

“就算你救了我,也不能改变你以前害死我父母的事实。”王伟冷冰冰地说了这么一句,转头就走。

张天弘看着他的背影耸耸肩,这人还真是别扭。两人的关系明明不像是仇深似海,他却总要做出一副仇深似海的样子来。

后来张天弘想,王伟这个人或许太恩怨分明了。其实那一次就算他没拉开王伟,王伟顶多也就是头上缝几针罢了,什么救不救的,说得那么严重。但王伟却真的放在心上了,以至于那天晚上,王伟将他一脚踢出火场之时,大叫了一句:“就算还你上次拉我一把的人情!”

一条命还一个人情,他算是赚到了。只是,他却无法忍受王伟全家都是因他而死。十几年前,王伟的父母死于面粉厂的火灾,那火虽说不是他所授意,却也与他脱不了干系。父债子偿,本就是天经地义,王伟把这仇恨算在他的身上,原本也没什么不妥。十几年后,王伟也死于一场火灾,且是为了救他而死,又让他如何面对?

或许男人之间的友情便是由那许多个海边吃大排档的夜晚开始的,他总不能让王伟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

这些日子,安晓旭一直与司徒会长走得很近。两人将委员会中所有有利的不利的情况都分析了一下。委员会一共有十二个人组成,除了会长外,另有一个副会长和两名常务委员。副会长名叫戚美珠,家里是做餐饮业的,在全国各地开了上百家高档餐厅。常务委员一个名叫张真,另一个名叫胡幸儿,这个胡幸儿便是提名乔茉莉的人,据说她的家族与金展鹏私交甚好,其丈夫一直与金展鹏以兄弟相称。

剩下的八名委员都不曾表示过意见,通常来讲,如果这四人做出决定,剩下的八名委员都不会反对。因而真正需要争取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戚美珠,还有一个便是张真。如果说这两个人都支持安晓旭,那么三对一,剩下的八名委员一定会站在安晓旭这边。

戚美珠与司徒会长的关系一向很好,而且司徒提到安晓旭新近的那个地产项目,便在张天弘酒吧的原址上建一个大型购物中心。购物中心建成后必然要招商引资,司徒便做了中间人,为两人引见,将购物中心最好的一个商铺留给了戚美珠家的酒店。这是双赢的事,两方面都觉得是挺不错的安排。戚美珠这一票便轻易地搞定了。

剩下的便是张真。据说张真平时和胡幸儿关系不错,料来胡幸儿一定已经和她打过招呼了,想要争取她,应该会比较困难。

司徒却并不轻易放弃,闲闲地道:“张真家应该算是暴发户,做电子商务的,在美国上了市,忽然就亿万身家。她什么都不缺,也和传统行业没有交集,想要从她身上找突破口确实比较难。不过……”

只要有“不过”就说明事情还有转机,安晓旭忙道:“怎样?”

司徒道:“张真有个哥哥,也算是争气,只不过与她相比,就差得多了。张强原本只是个包工头出身,为人活络,靠着自己的聪明和人脉,越做越大,现在可不是普通的包工头,开了一家不小的建筑公司。”

司徒说到这里便不再继续下去,安晓旭立刻便明白她的意思。她的项目原本已经找好了建筑公司,但还没签合同,既然司徒这样说,用意再明显不过。

她便中止了与原来那家建筑公司的合作,亲自前往张强的公司拜访。安晓旭在南海也算是小有名气,最初的强奸事件,然后就是在拍卖会上鹏哥亲自送给她的项链,直到她在婚礼现场逃走,这几件都是南海家喻户晓的事情,这样的人居然亲自来拜访自己,张强不免有点受宠若惊。再加上安晓旭生得漂亮,娇滴滴地和张强套了半天近乎,张强就有些晕乎乎的。生意自然是一下子就拍板决定了,至于张真那边,张强也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让张真支持安晓旭。

没过几天,张强就安排张真与安晓旭见面。三人约在一间西餐厅共进晚餐,张真脸上淡淡的,似乎是被张强强迫来的。见到安晓旭只淡淡地笑了笑:“安总,你倒是挺有本事的。”

安晓旭知道她是在讽刺自己,只微微一笑道:“哪里哪里,我是真心想要与张姐结交的,没什么别的目的。”

张真略带嘲讽地笑笑:“咱们丑话说在前头,我和胡幸儿的关系,安总是知道的。那个什么乔茉莉,我原本也是看不上她,但既然胡幸儿受人所托,要推举她,我作为幸儿的闺中密友,怎么都不可能不帮她一把。至少你们的恩恩怨怨,太复杂了,我既没兴趣知道,也没兴趣参与进去。”

她说话如此直接,张强先有点忍不住了,不过他也不敢得罪自己这个妹妹,只能略带埋怨地道:“妹妹,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人家安总是个实在人,这次把工程都交给我了,你那个什么会长,又不是自己要当,何必便宜了那种女人。”

安晓旭连忙道:“没关系没关系,我真的只是和张姐交个朋友,咱们不谈那件事好吗?”

张真似乎完全不把自己的哥哥放在眼里,根本不想搭理他。安晓旭便很诚心地向她请教电教的事情,张真道:“安总也看得上网络上那点小买卖?”

安晓旭忙道:“张姐,你千万别再叫我安总,要是给我面子,就叫我一声晓旭。网络上的生意,现在才是大生意。谁不知道在美国一上市,瞬间就融资了几十亿美金,现在还有人以为网络上的生意是小买卖,这人一定是从外星来的。其实我早就想请教张姐,因为我早就想把房产也放在你们网上去拍卖。现在有钱人多,听说你们网上各种奢侈品都有拍卖,比真实的拍卖行做得还好。”

她这样低声下气地奉承着张真,张真的脸色总算有所好转。其实像她这样的人,要对付不难,钱来得太快,未必心气过高,只要顺着她,捧着她,投其所好,很容易就能得到她的好感。

一顿饭下来,安晓旭决定将几套房子放在网上拍卖,张真与她之间的关系也融洽了很多。到了最后,张真道:“若说那个什么乔茉莉,倒是真不配做我们的会长,只不过……”说到这里,她没有继续下去。安晓旭自是知道,她仍然是顾及胡幸儿的颜面,不好支持自己。不过安晓旭并不着急,这个开头很不错,她有信心张真最后会站到自己这一边。

其后,安晓旭与张真曾经有过数次接触,她都不曾提过关于竞选会长的事,只是竭尽全力地讨好张真。数次之后,张真对安晓旭的态度改善许多,人前人后也会称赞安晓旭人不错,安晓旭知道她是碍着胡幸儿的面子,不好出尔反尔。

直到投票的那一天,张真也一直没有表现出支持安晓旭的意思。安晓旭却也并不着急,似乎也不曾把这事放在心上。倒是把司徒急坏了,反复问了几次:“张真还没表态吗?你也真是的,怎么就一点也不急呢?”

安晓旭倒是笑着安慰她,低声和她交代了一番。司徒听了安晓旭的话,有些意外:“这样就行吗?”

安晓旭点点头:“张真的脾气我已经摸得差不多了,她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乔茉莉个性却是张狂的,张真肯定不喜欢她这种个性。”

司徒疑惑地点点头,眼中却闪过一抹异色。

选举的会场是在一间花园酒店中,酒店是六星级的,司徒家的产业,因为有司徒这个会长在,名媛理事会每次开会总是不愁场所。会场早早便准备好了,精致的餐点也都准备就绪。离会议召开,还有一段时间,大多数理事都还没出现。司徒却早早就来了,她一早就和乔茉莉约好了,提前点到酒店碰头。乔茉莉自是知道她是支持安晓旭的,既然她约好了提前见面,显然是有所企图。不过乔茉莉可没什么要求司徒,她原本就不是生意场上的人,且有金展鹏这个后台。她愿意早来,不过是看在司徒是即将卸任的会长,给她几分面子。

两人在花园中散步,走到一个小凉亭里。司徒道:“茉莉,下一任会长由谁来出任,原本我也不好过多干预,毕竟我很快要移民到加拿大了,这些事情对于我来说,都是鞭长莫及了。”

来了,乔茉莉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司徒会长说的哪里话,就算您卸任了,谁不还得给您几分面子!其实呢,我原本也不怎么想当会长的,都是鹏哥,他说我天天呆在家里无所事事的,应该找点事儿做。”在提到金展鹏的时候,口气中拿捏着说不出的矫情腔调来。

司徒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情妇就是情妇,撒娇卖俏的,唯恐别人不知道自己是出来卖的。面上却笑盈盈地道:“鹏哥推举的人,当我们这个小小的会长自是绰绰有余。只不过你也知道,安晓旭最近风头很劲,南海谁不知道她是有名的美女强人。据说最近她和张真走得很近,而且还把工程给了张真的弟弟。”

乔茉莉自然知道司徒在暗示什么,忍不住冷笑:你和副会长都是支持安晓旭的,现在把张真再拉过去,四个常任理事,便只有一个支持我的了。这些事难道我不知道吗?倒做出一副好心的嘴脸来。她道:“那又如何?张真肯定不会选她。”

司徒很是不解:“为何?据说张真现在对安晓旭的印象非常好。”

乔茉莉哼了一声:“好又怎么样?胡幸儿的公司资金上出了问题,她还指望着鹏哥救她呢!要是这次我当不上会长,鹏哥一定不会出资给胡幸儿的公司。张真和胡幸儿关系那么好,她也不希望胡幸儿家倒闭破产吧?所以我根本不怕。”

她得意洋洋地说着,却完全没注意到,张真正沉着脸和安晓旭从另一个方向走过来。司徒一眼看见张真,只见她脸沉得跟水似的,忍不住好笑。像这种资金出问题的事,怎好拿出来满世界的讲?

果然张真厉声道:“乔茉莉,你在说什么?”

乔茉莉被吓了一跳,这才看见张真和安晓旭,她心里一动,忍不住恶狠狠地瞪了安晓旭一眼,又被这女人摆了一道。安晓旭神色不动,眼里却全是看好戏的神情。

乔茉莉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她一向嘴硬,此时还不服道:“有什么啊,这是事实。”

张真恨恨地道:“没金展鹏资助又怎么样?我告诉你,胡幸儿家的公司不会有问题。”说完这句话,看都不再看乔茉莉一眼,拂袖而去。

乔茉莉咬了咬牙,目光转向安晓旭,安晓旭微微一笑:“别看我,你这脾气不改改,谁都受不了你。”

说罢,她便和司徒一起向会场走去。看着安晓旭离开,原本应该恼羞成怒的乔茉莉唇角却掠过一抹古怪的笑意,安晓旭,你以为你赢了吗?路还长着呢!

选举开始,结果出人意料,四名常务理事全部投了安晓旭的票。连胡幸儿都投了安晓旭的票,这让所有与会的理事都有些搞不清状况。明明乔茉莉是胡幸儿推荐的,怎么连她都没投乔茉莉的票,再说了,乔茉莉背后还有金展鹏。这事实在有点诡异,只能用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来解释了。

其他的理事对于乔茉莉本也没什么好感,现在自然就顺理成章投了安晓旭的票。于是一场一边倒的选举就毫无悬念地结束了。选举一结束,乔茉莉立刻起身离席。众人全都注视着她,她的脸色自然不好看,走到花园门口,金展鹏正从外面进来,似乎是接到了乔茉莉的电话,专程来接她的。

乔茉莉一见金展鹏,立刻扑到他的怀中,满脸受尽委屈的表情,然后便嘀嘀咕咕说个不停。金展鹏则一边轻拍着她,一边抬头看了安晓旭一眼。

众女子脸上的表情都有些精彩,大家全都知道安晓旭悔婚的事,自那以后,也不知是无意的还是有心的,他们两人几乎从来没有同时出现在公开场合。现在金展鹏为了接乔茉莉终于与安晓旭碰面了,这种鸡血般的剧情,实在让人玩味。

安晓旭却只是落落大方地冲着金展鹏笑笑,算是打招呼了。金展鹏也回以一笑,挽着乔茉莉离开花园。看两人的表情,似乎完全心无芥蒂。

等两人离开了,司徒才道:“晓旭,没事吧?”

安晓旭微微一笑:“没事的。”她知道司徒是询问她与金展鹏碰面的事,其实在过去的一段时间,她一直在想象着自己再次与鹏哥见面的情形。同在南海,又都是做房地产生意的,不见面是不可能的。她心中对鹏哥是怀有内疚之情的,只不过她认为,以鹏哥的身份和地位,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应该不会太介意吧!

安晓旭从来不知道,她对鹏哥的估计大错特错了,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男人,在婚礼之时被人弃婚,都是会介意的,即便是鹏哥也不例外。事实上,以金展鹏的个性,他是更加不能容忍别人的背叛,尤其是自己喜欢的女子。

当选了会长,安晓旭一一向理事们致谢。张真和胡幸儿在一起窃窃私语,见安晓旭过来,张真挺客气地笑笑:“安会长,恭喜你啊!”

安晓旭也笑笑:“多亏了你们。”

张真含意莫测地微微一笑:“乔茉莉太张狂了,只是给她的教训。”

安晓旭有些担心地看着胡幸儿:“只是胡姐这边……”

胡幸儿连忙道:“没事,张真他们家的公司刚刚在美国上市,现在是真正的财大气粗,刚才她已经和我说过注资的事了,你不用担心。”

安晓旭忙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胡幸儿微微一笑:“你只需要做好理事会的会长就行了。”

转身之间,张真与胡幸儿互视了一眼,抬头看看,见司徒隐含深意地对着她们一笑。她们的表情互动,安晓旭并不曾见,就算是看见了,她也不会明白此中原委。

当一切昭然若揭时,她再回忆此时,她当看见,自己如同是被网住的昆虫。那细密的网早便在她周围层层结好,而结网的蜘蛛却在不可见之处默默地操控着一切。

她以为她是胜者,事实上,她终究只是别人的猎物。当她终于明白之时,已为时晚矣。

(未完待续)

发稿编辑/冉利敏

插 图/陈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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