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雯洁,夏洁楠,徐世杰
(中国中医科学院 中医基础理论研究所,北京 100007)
吴澄论治风劳思想探赜
徐雯洁,夏洁楠,徐世杰*
(中国中医科学院 中医基础理论研究所,北京 100007)
清代新安名医吴澄善治虚劳,通过研读其著作《不居集》等相关文献,总结其论治风劳特色。吴澄以“伤风其原在肾”为风劳立论,在病因上提出“风本不成劳,清滋则闭邪入里”的观点,治疗以“外邪解托,内虚当补”为原则,灵活使用解托、补托方药,其论治风劳之学术思想对现代中医虚劳理论及临床均具有参考和借鉴价值。
风劳;吴澄;解托;补托;思想
吴澄,字鉴泉,号师朗,新安学派代表医家,清康熙、乾隆年间名噪徽州,活人甚众。吴氏对虚损类疾病证治见解独到,首创“外感致虚”理论,新订解托、补托两种治则,丰富了虚损病因学及治疗学理论。
吴澄认为,虚劳有内损和外损之分,因其症状相似,临床需仔细辨证。六淫等外邪长期侵袭、耗伤正气所致的一类虚损性疾病,谓之外损。外损诸症尤重视风劳,“风、寒、暑、湿、燥、火六气,百病莫不由兹而生。惟风独为百病长,故首重风劳,立此以为外损之枢纽”[1]。
考之《内经》,言风之所生病者多,而不及于劳。惟《素问·评热病论篇》[2]有“劳风”病名,乃因劳而虚,因虚感风,出现“强上冥视,唾出若涕,恶风而振寒”等表现,若有相合。然吴澄曰:“均是人也,何以致伤风,何以不伤风?均是症也,何以致成劳,何以不成劳?均是治也,何以易治,何以难治,何以不治自愈,何以治之不愈?”[1]该理论历代医家甚少论及。
吴澄认为,风劳为感受风邪之后,或本体自虚,或邪气耗伤气血,或医不得法,使正气亏耗,渐至虚损。风邪上受,首先犯肺,而肺、肾二脏子母相通;太阳膀胱主表,肾与膀胱互为表里,故提出“伤风,表症也,其原属肾”[1]的观点,为风劳立论。肾主精,精生气,气旺则虚风不侵。肾虚者,气不生血,则营不能营;精不化气,则卫不能卫。风为阳邪,从太阳而来,治之得法,则仍从太阳表散而出,若久病外邪入里,或误用滋阴敛肺之品,使风邪不得外出,病势由浅及深,久则虚损成劳。《素问·评热病论篇》[2]中论“劳风”预后指出:“巨阳引精者三日,中年者五日,不精者七日”,说明精盛者邪气更易引出。《难经》[3]云:“肾间动气,此五脏之本……一名为守邪之神”,说明精旺气足者感邪不必用解散之药,邪自无容身之处,故不治而自愈;精气稍弱者,外加解表药擎提,内有精气托送,则邪不稽留,治之易愈;若风邪未感之初,精气先受伤,及风邪既感之后,邪气乘虚而内陷者,则治之难愈。吴氏“风劳”之说取于《内经》《难经》,对风邪袭者之易感性、致损性、治疗及预后等加以阐述,颇为难得。
继河间、丹溪之学广为传扬,明清时期,部分医者用药偏于苦寒,常致损人脾胃,克伐真阳。“印定滋阴降火之一法,以治无定万变之病情,不虚而做成虚,不损而做成损”[1],渐成流弊。吴澄针砭时弊指出:“风邪初感,药用解疏则邪散,补托则易出;清凉则冰伏,滋降则入内,误治则变风劳”[1],认为误用清滋之法,也是导致风劳的重要原因。
《不居集·下集卷之一》[1]载有一则误用清滋而成风劳的医案,可资借鉴。一位妇人感受风寒,出现潮热咳嗽、吐痰咯血等证。诸医者皆以为是阴虚火旺证,以滋阴降火之剂调治,半年不愈,求诊于吴澄。吴澄按其脉弦急且数,据其症憎寒壮热、干咳不起,谓其为风邪不清,类虚损之症。因外感初期失于清解,误用清滋之剂,以致风寒化热入里,郁而不解,干咳无痰。治疗先以解托之法,选用地仙散,去乌梅,加桑叶,二剂即退其热;再以竹沥、胆星开痰利气之味止咳宁嗽,后以理脾药收功,改煎剂为丸,调理而痊。
风劳之治,因存在风邪和内损的强弱不同,吴氏设解托、补托二法,治外感而兼有虚劳,或虚劳而兼有外感,各有偏重。
3.1 外邪当解,祛邪不可伤正
吴澄认为,人体感受外邪后,若素体不足而不任疏散者,不可一味散邪,须以和解达邪为主。
《不居集·下集卷之一》[1]载一音哑案,患者素性急躁,喜食荤酒,感受风邪之后,声哑咳嗽喉痛。诸医者皆以为劳损,欲用滋降。吴澄急止曰:“当润肺清热,化痰调气,以治其本;兼用解散外邪,以治其标,庶乎喉痛可除,声音可开。若滋补则外邪愈束,而成风劳之症矣。”先用畅郁汤(丹参、谷芽、荷叶各一钱,白芍、茯苓、扁豆、钩藤、菊花、连翘各八分,甘草五分),再以桔梗、甘草、瓜蒌霜、橘红、贝母、桑皮、地骨皮、葛根、山楂、前胡,四帖。复以紫菀、款冬花、杏仁、桑皮、贝母、半夏、甘草,两帖而诸症顿除。畅郁汤乃逍遥散化裁而来,有健脾和营之功。该解托之法,不专于解,而重于托,总以培护元气为先。元气一旺,则轻轻和解,外邪渐渐托出,不争而自退。
3.2 内虚当补,扶正不可恋邪
吴澄认为人体正虚,风邪内陷,不能托邪外出者,须以扶正达邪为要旨,意犹“坚我墙垣,固我城郭,攻彼贼寇,或纵或擒,由我操柄,则国泰民安,邦宁本固”。特别是阴阳两虚者,气血亏衰,凡用补药必兼祛邪,开一面之网,贼有可出之路,邪去则补亦得力。
《不居集·下集卷之一》[1]载一案,患者因感受风邪,未经解散,遂变劳损。午后潮热,痰涎壅盛,咳嗽吐红,咽喉痛痒,梦遗泄泻,肌肉尽消。他医或滋或补,或寒或热,反加左胁胀痛,不能侧卧,声音渐哑,饮食渐微。吴澄诊其六脉弦细而数,检其所服之方,有用麻黄峻散,有用桂、附温补,有用滋阴降火,有用理脾保肺,皆乏效。吴澄先试以柴前梅连散不应,知其内虚不能散邪,急以蒸脐之法,温补下元,以透邪外出。再以双补内托散(人参五分,黄芪、熟地各一钱,当归、柴胡、干葛、白术各八分,秦艽七分,川芎六分,甘草三分、生姜、大枣)调补气血,托其外邪,以鳗鱼霜清痰止嗽,山药丸理脾,益营煎收其全功。双补内托散为吴澄“补托”法之代表方,方用人参、黄芪、白术以补其气;熟地、当归、川芎以补气血;柴胡、干葛、秦艽以托其外邪。如四君而不用茯苓者,恐其渗泄;如四物而不用芍药者,恐其酸寒。虚者服之,邪可立散矣。
吴澄论风劳用药,首先指出虚劳与风劳之劳病因不同,药亦各异。虚劳之劳,必以补养为先;风劳之劳,当以祛邪为急。
《不居集·上集卷之十·吴师朗治虚损法》[1]立解托、补托二法自用得效十三方,风劳外邪不能表散者,解托六方主之:“寒重热轻,则柴陈解托汤;热重寒轻,则柴芩解托汤;邪郁内热,则用和中解托汤;内邪蒸热,则用清里解托汤;客邪寒热,则用葛根解托汤;外邪内陷,则用升柴拔陷汤”[1],六方皆以葛根、柴胡为主药。吴澄认为,解托之妙为善用葛根。葛根味辛性凉,诸凉药皆滞,惟葛根之凉,凉而能解;诸辛药皆燥,惟葛根之辛,辛而能润;柴胡之妙,妙在升举拔陷,二药一提一托,客邪迅达肌表而解。若平日劳伤太过,肾精不充,外邪内伏,徒然解表无益者,又立补托七方:“如血分不足,益荣内托散;气分不足,助卫内托散;气血俱虚者,双补内托散;七情过伤者,宁志内托散;房劳太甚者,补真内托散;劳心太过,宁神内托散;劳力太过,理劳神功散”[1],补托方中常用当归,因其能“解营中之表”[1],故为虚者外感之要药[4]。
外损病因病机与一般内伤虚损或单纯外感不同,吴澄之前的医家论治虚损多拘泥于内伤致损之见,轻视六淫、痰积、食郁等外因,或只见外感而不见虚损,纯用发表而犯虚虚之诫。故吴澄[1]曰:“内伤类外感者,东垣既已发明于前,而外感之类内伤者,何自古迄今,竟无有详辨者焉?此亦虚损门中一大缺略事也。”《不居集·下集卷之首》[1]以雍正丙午年和乾隆甲子年的“伤风流行”为例,说明了外感误治成损的危害。
当今社会,由于气候变化、环境污染、病毒变异等因素,呼吸道传染病给人类健康造成了重要威胁。近年来爆发的非典、甲流疫情等给人类带来了严峻的挑战,而中医药在防治呼吸道传染病方面有着系统的理论和实践经验。研究表明,不同内伤基础甲型H1N1流感患者的临床症状、病机特点、病程、预后均有各自特点[5]。吴澄论治风劳的学术特色,重视“外感”和“内伤”两方面,不仅丰富和完善了中医虚劳理论体系,且对呼吸道传染病的预防和治疗具有借鉴意义,对传染病后期诊治亦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1] 清·吴澄.不居集[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02.
[2] 田代华.黄帝内经素问[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05.
[3] 战国·秦越人.难经[M].北京: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1996.
[4] 陈雪功.新安医学学术思想精华[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09.
[5] 韩艳武,张伟,王融冰,等.不同内伤基础甲型H1N1流感的中医病因病机初探[J].中华中医药杂志,2013,28(5):1418-1422.
(责任编辑:李岚春)
2015-05-05
中央级公益性科研院所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项目(YZ-1419);中国中医科学院创新团队项目中医基础理论研究创新团队(Y-1401)
徐雯洁(1990-),女,中国中医科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医家学术思想。
徐世杰(1966-),男,中国中医科学院中医基础理论研究所研究员,研究方向为医家学术思想及疾病证治规律。E-mail:xushijie6666@sohu.com
R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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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2197(2015)18-0001-02
10.11954/ytctyy.201518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