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园咏叹（组章）

晏麦

大山深处的翡翠：瓜拉峡

孤傲峻秀，魁梧唯美。以伟岸萧飒的身姿、婆娑荒寥的背影留给旅人永远的眷恋——这就是瓜拉峡，横亘于达坂、平顶二山之间的一道天然屏障，是大通著名的天然牧场。如同被镶嵌在少女着装上的一块翡翠，华丽高贵之间吐露出些许淡淡的朴实安逸，更不乏一种蓦然回首的妩媚和“养在深闺”的谧怨；山的气质、水的脾性，一切尽显而出，炯然洞开人与自然之间最脆弱的神经，难以割舍！

乘车从县城桥头抵达桦林峡口，隐约便可目睹瓜拉峡群山翘首、摩崖登天、薄霭缭绕、玉带曼妙、身临桃源的雄壮气势。这条闻名大通的峡，其峡之深，山之险，水之秀，景之奇，可谓一绝。

从峡口村徒步二里路就进入了瓜拉峡。峡口处有一巨石，名为“二郎石”。相传当年二郎神途经大通县一代，在此石上歇息过。又传，二郎神离开瓜拉峡之后在今桥头境内稍作停留，由于走的全是山路，故从鞋子里抖出两小堆沙土，一左一右，后来就成了今天的老爷山和娘娘山……

进入瓜拉峡，首先看到的是高山一排排昂然竖起，分开细窄曲折的小路，柳条蔓延为荆刺，土坑幻化成泥泞，柏树飘香，野花烂漫！

达坂山是瓜拉峡身后的祁连山支脉，巍峨绵延，尽显沧桑。在它的双擘掩护下，瓜拉峡一年四季，精心养育护佑着自由啃草的马牛羊茁壮成长。与老爷山、娘娘山不同的是，瓜拉峡的山白始至终确有一股乡村气息，虽说每座山都没有确切的名号，但却默默无闻，像无数身怀霸气和豪气的铮铮铁男，气沉丹田，秀露腰肌，刚韵十足。

每当生命旺季抵达乡村的各个角落缝隙，瓜拉峡的森林也开始变得生机盎然，芬芳欲喷。春的使者纷至沓来，传播着包涵希望、力量和生命的相关信息，渐渐为其抹上一层薄薄的绿染料，这时泥土散发着芳香，林内小溪解冻，叮咚作响，奏出第一声自然之乐，各种各样的大鸟小鸟也开始庆祝新的生命开端，叽喳伴奏，悠扬无限，残雪融化，万物复苏，竞相传送希望的捷报，气氛异常热烈。

山地与草原的完美结合是瓜拉峡与众不同的一点，山脉一并相连，高低起伏，悬崖陡峭凌厉，千姿百态，石缝中飘曳着各种野花乔木。就像守护“牧场草原”的神灵，屹立于天地间气概十足、血性十足。瓜拉峡从外至里全长约25公里，越过最后一座无名山，抵达莽莽达坂，便可瞧见门源县境内的村庄了。

盛夏的瓜拉峡，绿荫遮梦，溪流涓行，野果飘香，百鸟齐鸣，如诗如画；身处其中，感觉自然迷人之美，心旷神怡，其乐无穷。来回于山林石溪间踱步几回，视野心魂倍感清新舒畅。到处都是马莲肥硕蓬松，不时簇拥着香草青苔，俨然一席巨大的绿毯，渗人心尖，触动魂灵。夏夜的瓜拉峡，如果幸运，你有可能还会欣赏到狼与荧火虫共存的和谐中暗藏杀机的情景……峡内有条大河，宽约十米，日夜哗哗流淌，鱼儿尽情嬉戏，是当地牧人们的生命源泉。从河岸的大山顶端鸟瞰，发现洁白中夹杂些许暗绿，一路曲折而人东峡河，是湟水的一条重要支流。

秋季的瓜拉峡，景色当属最美，红黄绿三色相融，牛羊如织，站在山崖处俯首或远视，仿佛进入了一个童话世界。身处大自然的巨大染缸前，任何人的文字或许都有些苍白，甚至牵强。瓜拉峡的山体不仅独特，连森林都显得“个性”十分，没有一片森林是重复相似的——要么是松桦相交，要反全是杂树（说不出名字的那种），要么就是垂柳般的大桦树……面对广阔的树源，竟会有一种分不清树种和少见多怪的无奈与尴尬。瓜拉峡内有多种野生树种，桦杨柳松柏等应有尽有。野草莓、“酸炮”、山菇、厥菜、沙棘、野葱、鹿角菜、防风、冬虫夏草、党参、沙参、苍术、车前子、柴胡等等各种野味药材漫山都是。

冬天，林中树木笔直坚挺，参天云霄，整个森林都兼或银白的色泽，漫天琼瑶，翕然倾覆于大地，温顺地接受“苍白宿命”的过渡洗礼。独步于羊肠小径，北风呼啸，晶体为帘，那些依偎在一起并肩寒暄谈笑的树木，妆缀起天与地的巨大的空白，动静相携，万物仿佛激扬抑或舒展着全身的筋络，那种感觉妙不可言，正所谓是只可领会不可言传！

在行走与感怀的途中，许多事物总是如期而至似的渗入我们的心灵，并且深深感动着我们的思维神经，如同过客柄息的寓所。瓜拉峡，哦，意味深长的大峡！隐匿于群山背后，默默滋润村庄五谷丰登，牛肥马壮，又时刻敞胸迎接着前来“瞻仰”她芳容倩影的八方游客！

天是如此的巨大，地是如此的广袤，一切的映入眼帘竟无能以单纯的语言理顺道明，你只能以微尘的身份兼或其中，静静感受喧嚣世界的天籁俱寂，似若上天赋予人类特殊的意外和感动。在这里，人们的思维仿佛已经淡漠了季节的意识，任凭一种雄浑和博大迅速点燃内心汩汩的水液，迫使无限的感慨随之油然而生……

所有的感怀都是意识之下、观念之下的。由此，留在记忆片段上的瓜拉峡与黄海一样令我一辈子魂牵梦萦，尽管它们的出现只给我人生的旅途设置了一个标牌，或者，就像身临其境的刹那，依然跌宕着灵魂深处的相见恨晚。真的！只有一种紧张，一种莫名的凌乱洞穿此前的念想，我想这就是生命吧，揣久了语言总是要在跋涉的行径中恍然苏醒且渐渐成长。嗨！用“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形容是最恰当不过的了。

夜幕来得特急，那些隐藏在白云深处的黑色沉沉地压下来，结束着瓜拉峡犹如仙境的一天……杜鹃一笑漫山翠，又是一年春来时。相信那里的山更青，水更柔，风景更独秀……

寻梦察汗河

察汗河是大通境内的一处风景名胜，因其峻雄的山，湍急而平缓的溪流吸引着无数游人的目光，已在2000年被国家命名为青海著名的国家森林公园。这里地势险奇，风物尽有，当你涉水踏步，在美丽的河湟石上驻足停歇时，立刻被清风绿源所深深地震撼，在寂静中包裹着一种难以言状的超脱与隐秘。是的，阳光直直地射下来，将清晨草丛处的微露点缀得璀璨缤纷，而那些已经洞穿人世喧嚣的鸟鸣亦真亦幻，若有若无地涤荡着年轻又异常疲惫的心灵；这时候你无需爬上陡峭的山崖攀折杜鹃取乐，一切的动与静，歌唱与低诉在这儿仿佛已失去了原先的魅力。

我们不得不称颂造物主的细腻温柔。视觉和画面交相辉映共同支撑起生命全部的感观享受。此处风景的美是神秘的。艳日高照下溪流潺潺，牛羊显身，竟相开放出些许白然之音符，踩在岁月的琴键上余音袅袅，更加地给它镀上了一层古朴且庄重的色泽。

深沉的感情，雄浑的爱连接着山林石路，景色更不必多言。在四季的转瞬轮回中，察汗河扮演着风格异样的角色；她像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用微笑辞旧迎新；用最动人心魄的弦律弹奏着世上千秋万重的喜怒哀乐和酸甜苦辣；眼前是自由流动的小溪，夹杂着几片工业文明的污染，激起层层涟漪，这美好的波光像是曼妙的舞蹈精灵，俏皮而可爱地穿梭在被隐没掉世俗的空间里，所有的意图和欲望只是迅疾的烟云，它终究会被风吹散，直至蒸发。春天，鹅黄镀上它的全身，万物复苏，生命尤为鲜活；夏天蜂飞蝶舞，绿意浓浓，杜鹃绽放火样的梦，悄悄地孕育了大地一片生机，欣欣然间热土酥松，苍石抖力陡立；秋天的察汗河像一个多愁的斯人，伫立在季节的边缘，拾掇着更为凄美的感觉，摇曳着茫茫长空灿星耀斗；察汗河最美的要属冬天了，漫天琼瑶，封住呼吸的喉咙静静感受静谧，你的心跳已是附属于它物，根本找不出理由再去思考烦恼的人生，飘摇的雪花独自寻觅自己归根的方向，大雪纷飞的景色迥然瑰奇，一种感觉迅速在心跳里奔涌，并且以风的姿态激荡，久久地奏出青春不羁的脚步和人生中的坎坷艰辛……

如果你仔细体味会发现，来到此地，许多事物发生了改变，与其说是意识中的思维转向，倒不如称之为场景的定位，本色的归真。才觉得它与山的匹配，水的亲和；更为直接的是草原上的马在此也理所当然地“成为”了马。野性，释然、鲜活、奔放；那一种不可言传的情愫大约就是从此孕育衍生的。山与水的横排纵立，参差错落，找不出丁点儿瑕疵。察汗河，在人们各白异样的表情和心境里突显理智与成熟，忧伤与悲壮。于是想到了雪，漫天飞曳，它应该挤泄着身体的能量，在生命的旋转中悠然舞蹈，尽情地成为诗人笔下凄落淡雅的北方浪士！

察汗河以独有的风景感动着高原。每当假期来临，我总会喜欢独自漫步于它的四周，呼吸那种久违了的气息，尽管山体大，水又深，我却甘愿在每个角落转身停驻，我知道人生的许多愁累因为停留而韵味儿十足，所以这里的河流才如此义无反顾。因为如此，察汗河天蓝云白，坚石嶙峋，野果飘香，异常美丽。在蹉跎的人生历程中如果来这里，那么你会有别番情趣，以自己的热情拥抱大自然，去接近阳光，让种种陌生不再成为交流的障碍。在察汗河的胸怀里我们就像是一条无忧无虑的小鱼。寻梦察汗河，寻觅被时光冲涮得渐渐模糊的记忆….

责哇速写

故乡。辗转于忧伤和无奈之间日显冰冷的词。贲哇，无数次我站在大风中拜祭消瘦的旷野，那些幼时玩耍过的地方沧桑不堪，用温厉的目光一次次打量着形同陌生的来客；其实我也知道白上世纪四五十年代祖父从西宁老家迁居至此，我们就注定要遭受生活的打击。可是雨过天晴的岁月里那些时代英雄们依然用铮铮铁骨垒起了一种感动内心的精神。今天，再次俯视安详的村落，静谧中不免渗出许多感慨；割燕麦的时代像个无知可爱又调皮的小孩渐次没有了秩嫩的想象，由此涌动着我内心几近沸腾的狂潮。热情、激情，难以言说的大爱在那个时代多么频繁存在又不易察觉啊！如同崭新的机器用喧嚣展示柔弱的内涵，与此同时也在自我挖掘着生命中最令人感动的细节，于是突然觉得那确确实实是一个时代的产物，蓦然回首之间再也找寻不到亲切的踪迹了。贲哇，养育我的故乡，我已在塔尔沟的那场大雪抵达之时穿越了你所有的筋络，所以我不厌其烦地回忆那个冬天带给我的快乐，这一点所有事物都无法代替，渴望再一次苍茫的覆盖，更渴望融进故乡脆弱的根里！

想起表妹，无外乎想起了青梅竹马。的确，我们之间是可以用这个词的。可是如今一切结束并都重新开始了——因为她结婚了——落人了命运的圈套，毕竟她才18岁。为此我为她痛心，为她惋惜。在姑父家见到的表妹很漂亮，高高盘起的新娘头莫名地使我有些尴尬；表妹微笑着很羞赧地向我说了一句“赛俩目”便匆然进了一个房间，我顿时心乱如麻，不禁想起了无忧无虑的童年……那时我们几个成日嬉戏打闹，感情很深。这一熟悉又陌生的场景居然轮到了表妹，也在无意间提醒我真的长大了，至少表妹真的长大了，时光如流水啊！18岁，只不过是个孩子，虽然我也知道在回族乡村十几岁的孩子成婚太太平常了，可我真的无法接受表妹成婚的事实；这样想的时候我也在心中暗自为她祈福。事实上我为她感到自豪，至少一定意义上她用虔诚、执著和坚贞维护了乡村爱情的尊严与价值。终于念完了“尼卡嗨儿”，姑姑伤心欲绝，泪如泉涌，我也心如刀割。那一刻我在内心为她祈求幸福，尽管她真的很小。

见到我时外公已压抑不住内心的痛苦了，一把苍老的泪滴落而下，我们相视无语，酸楚一阵阵袭来颇为难受。外公现在很可怜，白外婆去世后就一个人，好几年了，病魔一次次向他靠近，他却那么硬朗；在单薄而凌乱的石板炕上他在想些什么呢？我当然看出了他的希冀，与我寒暄半刻外公急着要为我端茶倒水，佝偻而蹒跚的背影再次使我感到外公老了，岁月在他身上刻下了太多的印痕，然而夕阳无限好的意韵在他身上真的很少，为什么？许多不可解答的事情使我有种埋怨不公的冲动。那些亲戚、长辈淳朴热情，他们有着各自异样的表情，纵然各自的人生不同，但精神是一致的。我为他们的不屈不挠所折服，因为曾经我也在乡村经历过春夏秋冬所赋予的许多生活哲学。尽管外公和那些善良的亲戚们一辈子没经历过大风浪，没见过大世面，但在他们自己的年轮里至少平安地孕育了些许独特的人格魅力，也许这就是我梦中组合的村庄，也是充满激情和感动的优美音符。在这个大雪纷扬的午后独自在贲哇庄廓里遥望乌鸦筑巢，像剥落瓦砥上的忧伤，充满诗意，那些人，那些事，永远地使我激泪夺眶，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