贯休与梁楷笔墨中的禅机

2015-12-02 15:41李悦
艺海 2015年9期
关键词:笔墨

李悦

[摘要]五代时期的画僧贯休就创造了风格怪异的宗教人物画。贯休以禅机顶相图为主要题材的禅画,在构建了禅画的基本样式的同时,也指明了禅画的发展方向。南宋中期以后,禅宗绘画发展到了极盛时期,出现了许多禅宗画师,这其中以梁楷最具代表性,他的绘画成就主要是继承和发展了五代贯休的水墨写意画。

[关键词]贯休 梁楷 笔墨 禅机

中国人物画由线到色,由讲究“描法”到讲究“笔法”,再由“笔法”到“墨法”,最后笔墨结合,是一个连续的发展过程。这个过程也是人物画发展成熟的过程,更重要的是审美趣味的变化过程。中国绘画由崇尚色彩发展到崇尚水墨,就是一个美学上的趣味转变。促使这种转变的,主要是文人热衷绘画,使文人水墨画开始成熟。“文人画”的成熟,使中国画发展方向改变,而促使文人审美趣味改变的,却是禅师们所绘制的“禅画”。

唐代佛教禅宗开始深入人心,尤其文人受其影响更大,悟对禅机并和禅师相往来已成风气,文人画家更易从“禅画”中获得玄机,运用于“文人画”中。可以说文人画家改变了中国画,禅师改变了文人画家。最后“文禅”结合,完成了中国绘画向水墨写意的转变。

一、贯休——豪放狂逸写禅心

贯休,字德隐,本姓姜,七岁出家为圆贞禅师童侍,20岁时受具足戒,几年后开始登坛讲授经义。60岁移居杭州灵隐寺。70多岁“避乱”入蜀,蜀王赐紫衣和“禅月大师”名号。

贯休擅长佛像、人物,尤以罗汉著称于世。《益州名画录》说他师法阎立本,“画《罗汉》16帧,庞眉大目者,朵颐隆鼻者,倚松石者,坐山水者,胡貌梵相,曲尽其态”。据说蜀主以他所绘《罗汉》像“纳之宫中,设香灯崇奉者逾月”,并命翰林学士欧阳炯作《禅月大师应梦罗汉歌》。贯休自称,这些“不类世间所传”的佛教人物形象,是“自梦中所睹尔”。其实这些梵像是他冥思悟对和禅学深厚的产物,是禅宗境界的外化。

贯休的著名作品是《十六罗汉图》:此图以极度夸张变形手法,着力表现超世绝尘的胡相异貌,用笔持劲,线条诡异飞动,曲绕方折,形象极尽夸张之致,以墨渲染,分出阴阳起伏,把岩石作为形象整体来考虑,既浑然一体,又有立体感,把古代僧众“苦修”的精神气质表现得很生动。

初唐时期,尉迟乙僧画风“皆是外国之物象,非中华之威严”的形貌特征,他所画外国人那种深目大鼻的形象,其实是真实写照,根本没有夸张变形,只是中土人士感到怪异罢了。盛唐时期,吴道子所画的道释人物画的题材,也是把眼目、嘴角夸张一些而已,并没有整体变形。按着美术的发展规律,追求水墨和变形的效果是必然现象。贯休正是在这个发展过程中形成了自己的独特画风,他在形体上找到了突破口,又和水墨晕染相契合。

贯休人物画的变形,是全方位的变形,是根据禅意境界的要求来变形的,他笔下的罗汉是符合禅学意志的,是营造一种境界,不是那种“为赋新词强说愁”的为变形而变形,这一点值得我们深思。贯休以细劲用笔的变化和水墨晕染的效果,以及形的夸张完成了工笔人物画向写意人物画的转变,这种转变不仅是技法的变化,更重要的是水墨精神的转变。对贯休艺术价值的认识,不是在古代,而是在近现代,他在人物画方面开启了一条新的道路,顺着这条道路一直可以达到近现代的写意人物画领地,直到近现代,贯休的绘画艺术还在影响着画家们。

二、梁楷——几团笔墨一点禅机

梁楷生性狂妄,放浪形骸,常常纵酒度日,世人称为“梁疯子”。梁楷擅画道释人物,他的绘画成就主要继承和发展了五代贯休的水墨写意画,有“描写飘逸,青过于蓝”之评。

五代石恪已开粗笔写意之风,创立了写意风范,但他的粗笔写意只是建立了“写意体格”,而有待于丰富。石恪的人物画是以粗笔、粗墨画就的,衣纹和形体轮廓只写大意而已,衣纹用笔是“随意”而行,而不是跟着形体走;用墨是大笔平涂,缺少“水墨晕染”的效果。乍一看很有冲击力,细品味却觉缺少东西而略显粗糙,往往用笔不说明结构,用墨不说明形体,缺少笔墨难度,但它却是一种“体格”,以此为中心,既可朝用笔方向走,也可朝用墨方向发展;既可往细处走,也可往粗处走。梁楷就在这两个方面都有所成就。

在用笔上梁楷笔法苍劲,并创“折芦描”,《六祖撕经图》是以用笔为主的代表作,图中绘提倡“顿悟”的禅宗“六祖”正奋力的撕扯经文,虽然没有画正面,却能感觉到“六祖”对经文的嬉笑和嘲弄。整个身体用转折顿挫有力的“折芦描”挥就,用笔起运顿收,直取书意;身体动态结构都有考虑,衣纹走势和撕扯动作非常协调,在一挥而就中,能照顾到方方面面,没有“成竹在胸”的气概,是无论如何也完成不了的。通过梁楷的用笔,使我们体会出中国画是以气贯笔、写意而出,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写意”。

在用墨上梁楷发展成泼墨,但他的泼墨不是无的放矢,而是粗中有细、细中有粗,笔墨既说明结构,也说明形体,其作品《泼墨仙人图》可为代表。图中仙人衣着用大笔没骨泼墨扫出,用笔依人体结构而行,墨色顺势从浓变淡,从紧变松,从湿变干;衣袍对襟以二三笔写成,把胸腹留出;头部以块面到额头转而成线,形成“面”“线”对比;面部以浓墨简约勾出,嘴周围以淡于墨写出;上衣、裤管至草履看似一气呵成,而有笔势墨韵的微妙变化,在笔墨酣畅、痛快淋漓中,形体结构亦交待分明;腰间丝带以几撇写成,捆住腰间也捆住了略有松散的笔墨,可谓提神之笔,整个画面浑然天成,有如神助。梁楷朝用墨、粗放的方向发展了一步,使笔触达到了既是笔又是墨、既表形又表体,使中国画笔墨语言更加丰富。后世的花鸟、山水写意泼墨,无不借鉴于此。

贯休与梁楷的水墨写意禅画,继承前人而有所发展,开辟了写意画的新境界,把禅宗绘画发展到了高峰;“文人画”全面吸收了禅宗写意画的精华,使“文人画”又向前发展了实质性的一步,加快了中国绘画的发展进程。至此,禅宗写意画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汇入到“文人画”发展当中,这也是佛教禅宗完全中国化,进而成为中国文化组成部分的必然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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