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失血的村庄

2015-11-30 00:27林纾英
美文 2015年21期
关键词:村庄土地

林纾英

村庄是什么?是水流潺潺,遍地长满了野草与野花,有山峦,有梯田与瓜果,还有乡亲自足自乐的笑脸。村庄是铺陈于大地上的一幅农耕画卷,是我的精神家园。

打开村庄尘封的门,我就看到了这个村庄,看到了一方小院里养着的一群鸡鸭。器宇轩昂的芦花大公鸡满院子追撵着一只母鸡,之后用它强劲的喙扭住母鸡的鸡冠,把那只棕红色老母鸡死死地压在身下。我还看到一条老黄狗烦躁又无奈地耷拉着硕大的舌头满院子转悠,哈喇不断地从它的舌上滴下,落到院子里的土地上。转了一圈后,狗就在门楼下阴凉地方卧下来,一边继续哈达哈达喘着气,一边看院中系着围裙忙碌的女主人。

傍午,天越来越热了,从各家各户院墙内不断地有母鸡下蛋后抻着脖子,一个比一个起劲地“咯咯哒、咯咯哒”自豪而又炫耀的声音传出来。寡妇三翠家的大门一如既往死死地紧闭着,她紧闭着的狭窄门缝从来就不曾透出半丝的闲言碎语。

一个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老汉叼着一只老木头烟袋沿河边慢悠悠地走着,在他的肩上有一副木铧犁,他身后不远处跟着一头老黄牛,牛不时地甩着尾巴驱赶那些不即不离一路追随着的牛虻与苍蝇。牛背上有一捆青草,后面还有一条追着老牛尾巴撒欢的狗。

……

我从村庄那扇尘封已久的门后轻易地就捡拾起这幅泛黄的老照片,照片上落满了时光厚重的灰尘。当我一点点地拂拭去尘灰、当我细细审视照片的时候,我看到了时光的冷厉,它已经褪去了村庄昔日的温柔与明丽。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希望能够回到我从前的村庄。

多年来,无论梦里梦外我一直就在追寻这个村庄,我的车轮不停地在城市与乡村之间滚动,从城市到乡村,再从乡村到城市。我的灵魂也跟随着我的脚步在这三十几分钟的路上徘徊,就像一只飘忽在半空中的风筝。我在这一头,家乡在另一头。那条长长的路是联结我和村庄的丝绳。

我的村庄名字带一个“沟”字,针对这个村庄,后来我查了很多资料,在众多的史志中我没有找到关于村庄的历史记录,只在一本乡志中发现了对于村庄人口数量与土地面积的简单介绍,可见这个村庄在历史上,在人们眼中有多么微不足道。村庄隐于沟深林密的群山交叠处,实际上就是群山皱褶处一条大沟里的百多户人家。而就这样一个深居简出的小村庄,多年以后竟被人们发现了它存在的价值,被人像名贵古董一样从深山里开发与挖掘了出来。

许多年来,这个大沟里的村庄一直就像一棵深深根植我心底的枣树,我能记起它开出的花、结出的果,还有沟里潺潺流淌着的小河。我是闻着它的花香,吃着甜果,喝着甘美河水长大的山里孩子。如今我的肉身走出了村庄,我的灵魂却从来就没有从那里走出来,从没有一刻将这个村庄忘记过。我一直被诱惑着,我总惦记着,渴望着能回到它的从前,去采摘,去收获;我渴望着再次走进村庄的河,用它的清波洗去我一路走来的风尘,滤去我历经红尘的千百沧桑。

只是,我没有想到村庄会长出那么多的刺。

小河干涸了。没有河水滋润的村庄开出了更多的花,是变异的花,无香无色。它结的果越来越少,却长出了越来越多的刺。村庄在时间久远的干涩与无情磨砺下,青葱被一点点地锈蚀掉,一天天地露出了它的瘦骨嶙峋,像一个病入膏肓,无药可医的贫病者。

自此后,我一直就在期盼,期盼河流能重回我被时代割裂与瓜分了的村庄,我等着它去唤醒村庄的沉寂,去滋养灌溉,去医治村庄的贫病。

我在等着它回来,而它始终没有回来。

我等来的只是村庄刺的繁盛。尖锐的刺,那么的醒目,那么扎眼。

我被村庄的刺扎得生疼。

一根刺扎在妈心上

村头原本是没有公路的,现在村头却有了一条四车道明晃晃的公路。站在公路边向里看,可以看到妈家的门楼,有时还会看到弟弟家那辆用来接送孩子上学,漆面剥落,车体破旧的二手夏利车。

弟弟与弟媳在离村子不远一家混凝土站上班,两个人每月工资加起来四千多元。正常情况下,除了家使家费与供孩子上学,一年剩下来差不多会有万把元。每年万把元的积蓄,对于普通农民家庭来说,如果不发生意外,日子还算过得去。

村庄原本不属于城郊,只是一个地处偏僻,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村,几年前由于城市政治中心整体东移,村庄就归入了城郊。政治中心的转移,势必会带动近距离区带经济与文化等相关产业的发展,妈家所在的村庄便被纳入了其中。其实,围绕着村庄的开发早在政府搬迁前几年就已经开始了,一些有眼光,有超前意识的人早瞅着村庄是块肥肉,在政府搬迁之前他们就已经对村庄下手了。首先是众多的韩资企业,在政府“零准入”“三免五减”等政策格外的恩惠下,一些韩国人纷纷将一些重污染,重消耗的中小企业建在了村庄附近。得到政府要搬迁这一确切消息的人不多,我算是一个。只是我没有足够的胆量也没有足量的资金去参与对一个村庄廉价资源的掠夺。

三叔在村子里有一个占地近五十亩的厂子,他已经在这片土地上经营了十几年。离使用期还有三十多年的时候,三婶去世了,三叔一个人经营起来就有些吃力。此时他已经赚了足够的钱,加上年龄也大了,儿女都在城里寄宿学校读书,三叔就放出话来要把厂子转出去,喊价九十万。五十亩的厂子,就算是租赁,合计每年租金还不到三万元,何况九十万里还包括了厂房与机械设备,到谁手都像是白捡了一块大肥肉。

我回家的时候,爸把三叔要卖厂子的事对我们说了。爱人没有说价格合不合适,只是透露了市政府过几年要搬迁这一消息。我们合计了前景,一致觉得三叔卖的不是时候,可以再等几年,等政府搬过来后,三叔那一大片厂区肯定会有巨大升值空间。于是我提出把这个厂子接过来。因为不确定政府到底哪年会搬迁,爱人坚决不同意,爸也不同意,妈不拿主意,剩下我一人,孤掌难鸣,眼睁睁就错失了极好的一个发财良机。

厂子不久就被市里下来的人买去了。那个姓李的人同三叔通了电话,电话放下人就到了,看完厂子连价都没有还,九十万,立马拍板成交。四年后,政府搬了,房地产热了,韩资企业进驻了,韩国工业园建起来了,原本归三叔的这块土地连同地上的房产设备再次被转手,转手价五百多万。

我妈在北山后近海路边有一块地,一亩多点,爸在地上种了樱桃,樱桃树长大了,结果了。爸年龄大了,嫌地远,没有同我们商量就以两万元的价格连同地上的樱桃一起转了人。那块近海的土地上很快起了一幢二层小楼,开了海鲜酒楼。近几年政策紧了,城里人不敢在城里公开吃喝,就转战到城郊一些特色酒店,于是在妈家土地上建起的这家饭菜贵得离谱的海鲜酒楼就天天人满为患了,不几年时间就让主人赚了个盂满盆满。

妈与弟弟家的房子连在一起,一道不高的院墙隔开成为了两户人家。侄女学习挺用功,只是脑瓜不够聪明,成绩总上不去。因为有绘画特长,弟弟两口子就抻着腰筋将孩子送进城里一家寄宿学校学习绘画。农村人家轻易是不敢送孩子学艺术学美术的,因为这类专业学校学费极高,一年没个三五万拿不下来。

弟弟家的几亩地由于位置恰好,已经全部被征完,连菜地也没有剩下。征地补偿款村里截留了一部分,分到弟弟手里只有十几万块钱。没有了土地的庄稼人日常吃穿用度全要花钱买,家使家费杂七杂八的加上买车,加上供孩子上高价学校,不到两年时间,弟弟手里的十几万块钱就见了底。当两口子的工资付不起孩子上学的高昂费用时,他们就盯上了父母口袋里的钱。

父母手里倒是有几个钱,只是他们自己舍不得花,生怕哪一天有病有灾无法应对。

像父母对待钱的这种心态,是国人大多数都具备的忧患意识。人一辈子不舍得吃不舍得穿,一个劲地攒钱,只为了有一天生了病好用钱来保命。换句话说,起早贪黑辛苦赚钱不是为了吃穿享受,攒钱都是为了送给医院。这在国人来说是多么的无奈又令人心酸的生活状态啊。

村庄里失地村民虽然国家给了一些补偿,却只是土地年收成的六倍,此外国家给每位65岁以上老人每月发90元的养老补助,在物价高昂的今天,这点钱也仅够买两斤牛肉。以往靠着土地自给自足的农耕生活被打破了,没有了土地,土里扒金的日子永远都不会再有了。失去了土地,就等于失去了生活来源与保障,对于未来,村民心里没了底,此后的每一分钱对他们来说都是十分的金贵。

村里的中青年还好说,靠外出打工出苦力还可以养家糊口,那些年过五十或看起来不够强壮没文化没技能的村民,连打工都没有人要,挣钱都找不着门。

物价飞涨,农民失去了世代赖以生存的土地,村庄最深重的苦难便开始了。

记得小时候,百姓读书看病几乎不用花钱,人人都能上得起学,看得起病,没有听说谁生病了因为没钱医治只好在家等死,也没有哪家医院可以将没钱的危重病人拒之门外。几十年过去了,社会发展了,人口袋里的钱多起来了,心里却越来越没底,越来越毛。供孩子读书,为家人治病已经成了花钱的无底洞,成了当下中国人最沉重的经济负担。读书还好说,没钱顶多做文盲,不会要命,可是没钱看病,人就只能任着病痛折磨,只有等死。

现今,城市人生病住院也不再实报实销了,城里人拼死拼活地攒钱,也只为有一天会有足够的钱去救命,去填医院那张永远也填不满的无底洞。何况没有医保,没有单位给报销医药费的农村农民?农村人是最怕生病,最怕住院的,一生病,一辈子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就会像流水一样流到医院里去。

如今农村村民虽然也都参加了新农合医疗保险,而且条款明确地规定了各病种及医院等级报销比例,实际操作起来能报销回来的钱却很少,有限的报销额度相对于现今国人承受的高昂医疗费用来说只同于杯水车薪,是远远解决不了农村农民大问题的。就拿我家来说,妈先前做了单侧膝关节置换手术,时隔不久爸又做了心脏支架手术,不到一年时间,两人住院费先后花去十几万元,而新农合只报销了三万多一点,报销比例还不到四分之一,而且爸术后还要靠长期服药来维护调理,这些药物产生的高昂费用新农合就不再给报销了。

不久前,我在网上看到一则关于“中国现状”的顺口溜:“生不起,剖腹开刀五千几;读不起,选个学校三万起;住不起,一万多元一平米;娶不起,没房没车谁嫁你;养不起,父母下岗儿下地;病不起,药费利润十倍起;活不起,一月辛劳一千几;死不起,火化下葬一万几。”一段顺口溜,真实地再现了民生现状,尤其是农村农民。他们生不起病,也不敢生病,甚至连死都死不起,死了殡葬费也出不起。

村庄里有几个因家境贫寒而失学的少年,十六岁的杨明亮是其中一个。杨明亮家本来有四亩粮地,征地后也得到十几万补偿款。杨明亮母亲在村头热电厂食堂做饭,每月工资不到两千。如果日子顺顺利利,凭着杨明亮的聪明与刻苦,将来考清华北大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自从村东建起了化工厂,热电厂及塑料制品厂,村子里这几年就不断地有人患癌症、患皮肤病及各种怪病死去。两年前,杨明亮那一向健壮得一头牛都不换的妈于芳开始生病了,起初以为是感冒,吃了药一直不见好,后来持续发烧,身上有出血点,出现成片的紫斑,浑身乏力,多少干点活就头晕气喘。再后来出现了淋巴结肿大,骨痛关节痛等症状,在医院确诊的时候已经到了血癌晚期。血癌就是人们常说的白血病。于芳治疗白血病很快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为凑钱,家里仅剩的几亩果园也低价转给别人,杨家很快就一贫如洗了,而且欠了一屁股外债。

于芳患病只是杨家苦难的开始。杨明亮在建筑工地做小工的父亲在上混凝土时,不小心从三楼脚手架上摔了下来,人没死,却造成了高位截瘫。杨父失去了劳动能力,杨家就失去了生活来源。工程方倒是赔了一些钱,却依然是没有改变这个家庭的悲苦命运,于芳的病在把这些钱花完后,债务没有还清,人就走了。没了母亲,父亲残了,杨明亮辍学了。杨明亮就到他父亲原来那个建筑工地上打工,每天干十几个小时的活,按日计工资,每天六十元。

后来,杨明亮参与镇里的一次群体游行活动,在与警察对峙中,因致人重伤被警察抓走了。那时他刚过十六岁生日,正好到了法定刑事责任年龄,与他一起被抓的还有十几个人。

事情起因于水。最近几年半岛的天气干旱异常,一年中能让农民靠天吃饭的安生日子是屈指可数的。镇上有一座大型水库,连年的干旱,造成水库水位大幅下降。特别是去年,入夏后天没有下过一场像样的雨,地里的农作物被成片成片地干死,苹果树上那些半大的苹果也大量落果,果农为了保住果树,只好忍疼把树上剩余不多的未成熟果子全部摘掉,即便这样,仍然阻止不了果树一棵接一棵地枯死。天不下雨,水库里的水很快见了底,一些果农就花钱买水浇地,80元一车水,还不够浇十棵树。然而,能够舍得买水浇树的人毕竟是少数,绝大多数人家还是要等老天降雨。

天灾假于人祸,人祸助长了天灾。干旱无雨,粮果无收的农民就闹政府,一场接一场。人工降不下雨来,政府也没了办法,到最后越闹越凶,警察一次次地干预更加激怒了民众。天热人易怒,杨明亮参与了冲击政府,在一次推搡中他暴怒地拾起一块砖头向工作人员砸去,致人眼球爆裂。杨明亮被抓了,家里截瘫的父亲,只能靠着村人与亲戚朋友接济,有一命没一命地活着。

村子里有个30多岁的年轻男人跌断了腿,因为付不起高昂的医疗费,不敢进医院,拼着感染截肢的危险,让媳妇用家里的板子布条把腿给绑起来,只找村医开了些消炎、止疼药在家里吃,也该他命大老天保佑,他的腿居然自己长好了,只是成了跛子。事后说起来,他一点也不后悔,还庆幸能自己治好自己的腿,虽然跛了,毕竟能走路能干活。我有一个女同学嫁给了城里人,两口子下岗,孩子上学。她妈得了肝癌,两家人的钱合起来没多久就用完了,后来就用偏方土方治疗,由于扛不住病痛折磨,人就喝农药死了。前街一个男人得了胃癌,住院做了胃切手术,术后刀口一直不能愈合。在医院住了不长时间钱就用完了,家里的拖拉机、电视机等值钱物品也卖光了,剩下一块地也低价转给了别人,再后来没钱就被医院赶了出来。被拉回家时他半截身子都用纱布捆裹着,身上插着好几条管子,脓血不断地从管子里流出来。村医给他刀口换药换纱布时,他的肠子就从长长的刀口处流了出来。他肚子上的刀口已经溃烂得无法再缝合,村医只能将流出的肠子胡乱塞回他的肚子里,然后用纱布再将他的身体捆裹起来。他日夜痛苦地哀嚎充斥着这个神经敏感到几近崩溃的村庄。特别是夜里,他痛苦的哀嚎惊得连夜鸟都不敢发声。折腾了几个月后他死了,原本一个大块头男人,死的时候像一根枯瘦的木头,没剩下几斤几两肉。我本家一个姑姑,生有一个男孩,家境不好,没有婚房的儿子30岁才娶了媳妇。婚后两家人就住在姑姑家四间旧瓦房里。媳妇不孝顺,姑姑姑父两口子在儿子媳妇面前总是小心翼翼地看着儿子媳妇脸色行事,帮他们种地看孩子。尽管这样儿媳妇仍然拿他们当眼中钉,想方设法要把他们赶出房子,后来就以离婚相要挟。为了保住儿子好不容易成立起来的家,姑姑与姑父就到山上自家果园里搭了一间简易房屋住下来。屋漏偏遇连阴雨,穷人偏偏爱得富贵病,姑姑患了严重的糖尿病,最后发展到腿脚浮肿出水溃烂,因为无钱医治,姑姑就死在自家果园里,死时两条腿全是黑色的,脚趾头都烂掉了,乌黑的腿脚上令人惊心地涌动着密麻麻的白色蛆虫。

村子里这样的生老病死每天都在自然而又不自然地发生着。食品污染,水污染,空气污染,甚至精神污染都源源不断地流进了村庄,加在了农民的头上。农村农民永远都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我的父老乡亲也摆脱不了这样的命运,他们在政治上被压迫,在经济上被剥削,就连他们的人格精神都要受城里人、受到富人们的歧视,这是农民的宿命,社会的发展与进步似乎永远都与他们无关,永远都改变不了他们与生俱来的低人一等。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被城市边缘化了的村庄被时代割裂出一道道血糊糊的口子,之后一次次地被撕裂,加大。我忍看着它在苦难中的煎熬,日复一日。

我20年前离开村子外出上学,现在回去,村里已经见不到几个熟人,儿时熟悉的同龄人不是外嫁就是外出打工,能见到的差不多就只是一些老人与孩子,昔日的中老年人也走了多半。偶尔与妈说起来,妈就会提起村里很多过的不如意的人与事,说很多生老病死的话题,说完后她都会唏嘘感叹。因而妈是最怕没钱的,尽管爸年轻能干时挣了一些钱,还有政府征地发给的一些土地补偿金,但妈还是害怕,她害怕天灾人祸,怕老来没有保障。

土地的被征只解了农民的燃眉之急,却解决不了他们长久的温饱与生计,他们是矛盾的,既希望又不希望自己的土地被征。这些年来,农村生态环境严重恶化,山村缺水少雨,庄稼果树浇水租用抽水机需要花钱,用电需要花钱,购买化肥种子需要花钱,甚至连浇地用水也要按小时计费。粮果下来了,各种莫名其妙的费用也摊派到了他们的头上,他们从土地上收获到的仅仅是血汗换回的了了辛苦钱。尽管这样,有土地,对于生活他们心里就有底,日子就可以保证细水长流。没了土地,他们的经济来源便戛然而止了,他们便茫然不知所措起来。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无钱无权又无土地的村庄不可避免就滋生了很多的灾祸。钱成了万恶之源,它撕裂了亲情,撕裂了恩情,也撕裂了人性。古人在发明钱的时候有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当弟弟两口子快要供不起学美术孩子的时候,就开始啃老,变换着法子向父母要钱。爸心脏不好,两年前做了手术,术后一直靠服用价格昂贵的进口药物来维护,每年需要一两万元,而且不属于报销范围。当家里剩下的钱不多时,妈就紧张起来,对弟弟两口子整天无休止的索要开始不满起来。要不到钱的弟媳就给妈脸色看,想着法子逼他们掏钱。

老年人喜静怕惊,弟媳就在他们午睡和晚上睡熟时敲盆子砸碗,摔门,隔墙咒骂,往院子里丢东西,让他们休息不好,整天担惊受怕。妈经常在电话里向我哭诉,抱怨,她甚至怕弟媳为谋他们的钱财像后街那个女人一样害他们。

后街那个女人年轻时有点姿色,只是嘴不好,性子烈。谁家要是惹了她,她能骂翻人家祖宗八代,动手打架不要命,是村子里无人敢惹的主。她从结婚起就与公公婆婆分开过日子,却一直逼着公公给她种地侍理庄稼。后来有一天公公生病没有干活被她看见了,她就用一把头把公公家的锅给砸了,公公气得一病不起。看到老头还不起来干活,她拿起一根木滑子就向公公头上砸去,公公当场背过气去,隔不几天就一命呜呼了。

公公被儿媳伤害致死,按常理应该追究法律责任,不知是家人没有报案还是因为什么,此后很长时间老头的死没有人去过问,只是村人都说老头是被她恶儿媳给打死的。

这个女人生有一儿一女,女儿像她,长得挺漂亮,却天生一双斗鸡眼。她在公公死后不久与村里男人打架,被人用棍子捅瞎了一只眼,在处理这件案子时,她打死公公一案才被翻了出来,瞎了眼的女人就被判了刑,村人议论起来,都说她是伤害了天理,遭了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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