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斯·安德森电影的视听与叙事艺术的完美结合

董 翠

2012年5月，韦斯·安德森的电影作品《月升王国》成为第65届戛纳电影节的开幕影片，一时间，韦斯·安德森以其电影创作中的独特风格，受到全世界的广泛关注。至此，韦斯·安德森共执导了7部电影长片，其电影不仅获得了众多电影艺术奖项，又具有极高的商业价值。从韦斯·安德森电影作品浓郁的个人风格来看，影片的叙事特征与视听艺术各具特色，并在电影主题表达的旨归下达到了完美结合。以此为研究切入点对其导演的全部影片进行探查后发现，韦斯·安德森的电影作品形成了一套极为固定的风格系统。

一、韦斯·安德森的电影叙事特色

经典的欧洲电影与好莱坞电影在叙事策略上具有明显不同，欧洲经典艺术电影在叙事形式上属于“角色主导型”影片，倾向于利用电影人物的行为变化来展开并推进电影情节的发展；好莱坞影片在叙事形式上属于“目标导向型”影片，其特征是影片有一个核心目标，而所有的人物活动及情节都围绕这一核心目标展开。韦斯·安德森作为好莱坞体制下的独立电影导演，显然会继承好莱坞电影的上述叙事传统，但是，他的成功之处在于并没有拘泥于此。也正是对欧洲艺术电影情节推动手法的充分借鉴，使得安德森电影兼具上述两种情节推动模式的特征，从而形成了独具特色的个人叙事策略，主要表现在混合式情节展示、字幕分割时空结构以及特殊手法增强叙事效度三个方面。

韦斯·安德森对好莱坞电影叙事的继承以及对欧洲文艺电影叙事的借鉴，完成了对混合式情节推动手法的探索与实践。这种探索与实践并不是一帆风顺的，特别是其早期电影《瓶装火箭》的商业失败甚至差一点葬送了其职业前程。究其原因，主要是在影片创作中对好莱坞电影手法，特别是情节推动手法的商业价值缺乏足够的重视，从而偏向角色行为展现。而影片《特伦保姆一家》的创作是混合情节推动手法成功运用的典范，也正是从该片开始，韦斯·安德森的电影创作中，都为影片中每一个人物赋予明确的目标，但是并没有因为这些目标的存在而对其性格展示进行弱化，因此也不会对人物行为对目标的影响行为产生消弱作用，完全实现了由角色和事件共同引领影片的情节发展。

电影《月升王国》海报

字幕分割时空结构是韦斯·安德森电影叙事的又一重要特色。在对影片的叙事时间与空间进行处理过程中，韦斯·安德森特别重视字幕的重要功用，也就是利用字幕来对时间流转与场景的空间转换进行展示，甚至对下面的具体情节和人物活动进行直接提示与呈现。这种手法看似简单和拙劣，但是在韦斯·安德森却能将字幕与片中的特定场景遥相呼应，使影片的具有与众不同的时空结构。韦斯·安德森在其执导的多部影片中使用这一手法。以影片《水中生活》为例，该片从第41分钟开始利用字幕对下段电影情节的各要素进行形式化展现，给人一种观看纪录片的感觉。

影片强烈的视听效果以及演员别具特色的表演，在增强影片视觉冲击力的同时也会对电影叙事产生干扰，降低影片叙事的可信度。[1]虽然韦斯·安德森倾向于形式主义电影风格，但是总能为影片设计一个相对封闭的叙事环境，以尽量不受或减少这一干扰的影响，这一目的的达成，主要归功于以下三种手法的的使用：首先，尽量避免使用能够引发观众联想的某些现实场景，因此韦斯·安德森的电影故事经常设计在相对封闭的场所之中。例如影片《青春少年》中的“拉什莫尔”中学虽然具有现实世界的背景，但是经过导演的精心设计，使它与观众的现实生活关联度降到了最低。其次是动作类电影场景的卡通化处理。其实，韦斯·安德森并不注重动作场面在电影中的应用，而影片《水中生活》无疑是个例外。但是鉴于这部影片的风格特点，其动作场景设计显然不适合照搬好莱坞动作大片的设计模式，因此导演利用动作场景的卡通化设计做到了动作场景与影片风格的一致性。最后，韦斯·安德森电影中的人物形象一般比较怪异，观众对这种角色的适应过程会影响到其情节进入，韦斯·安德森经常通过设计一个奇特怪异的角色，通过角色对比提高影片中其他角色在观众眼中的合理性。例如影片《穿越大吉岭》中那个莫名其妙地提着行李奔跑的旅行者就起到了这一作用。这种设计虽然对影片情节展开没有直接帮助，但通过其与片中主角的鲜明对比，达到了提高了影片叙事可信性的目的。

二、韦斯·安德森影片的色彩艺术

电影作为视听艺术的典范，色彩这种最容易被观众感知的视觉表达手段功不可没。韦斯·安德森的电影极具表现力的色彩，是其影片独具风格的重要因素。

韦斯·安德森在影片色彩的设计上呈现出一种超现实主义的观感，但是色彩比较单一、淳朴，并不过于艳丽。[2]不论是《水中生活》中那种表现水色的淡蓝，《穿越大吉岭》中的蓝黄相间、相得益彰，抑或《月升王国》中由棕黄与鹅黄两种色彩渲染出梦幻，都与“现实主义”影片色彩运用上的色彩纷呈、艳丽无比，有明显的不同，但是却能与整部影片的其它艺术元素融为一体。

韦斯·安德森的影片在色彩运用方式上，很少通过背景光源的展示，而是更多的用于服装与道具，借以彰显人物情绪，塑造人物性格，这也是其电影色彩表达上的重要特征。以影片《青春年少》为例，其中马克斯·费舍尔外套的深蓝色与其他同学衬衫的浅蓝色形成鲜明对比，这种色彩的差异从侧面显示了主人公的与众不同。当费舍尔处于迷茫之中时，韦斯·安德森为其设计了一个灰白色的背景，这种色彩的反差对渲染主人公的情绪低落具有明显的效果。

韦斯·安德森在影片中的色彩运用具有鲜明的个人风格。作为好莱坞商业电影领域内的独立电影导演，其色彩运用也呈现出主流审美与个人风格的混合倾向。对韦斯·安德森影片中色彩运用的探查发现，其色彩上的夸张展现，一般都出现于整部电影的前半部分，而在其余的场景里色彩的运用会恢复到常态。从每部影片的整体色彩运用来看，导演通过色彩运用为突出个人创作风格服务，但另一方面又致力于保证色彩与影片的整体和谐，以不至于色彩表达作用上的喧宾夺主。

三、韦斯·安德森影片的配乐艺术

配乐是电影艺术中另一个重要的视听表达手段，对表达电影主题具有独特作用，因此受到韦斯·安德森的一贯重视。传统电影创作中，一般在后期制作阶段选择电影配乐，为充分发挥电影音乐的重要作用，韦斯·安德森采用让音乐全程参与电影创作，为了达到配乐与电影场景的完美融合，他甚至会反复播放某段音乐，以音乐特点为中心打造场景氛围。

在配乐选择方面，韦斯·安德森在原创音乐方面有不俗的表现，影片《了不起的狐狸爸爸》获得第 82 届奥斯卡最佳原创配乐奖的提名就足以证明这一点。韦斯·安德森所执导的影片配乐主要由法国作曲家德斯普拉以及美国作曲家马泽斯堡创作，这两位作曲家技艺高超，创作的电影配乐风格多变，能够适应不同风格电影对配乐的要求。由于韦斯·安德森影片的一贯基调是轻松中略带一丝伤感，因此上述两位音乐大师在为其电影进行配乐时也转变为类似的风格，创作出令人印象深刻的原创电影配乐。

在电影配乐的选择上，韦斯·安德森并不拘泥于音乐的原创性。[3]因此，其执导的影片大量应用了非原创音乐。在非原创音乐方面，韦斯·安德森对20世纪六七十年代英国的摇滚音乐情有独钟，当时英国著名摇滚乐的代表作品都曾被韦斯·安德森应用于电影创作，这也成为他在电影配乐选择上的一个极具个性特点的标签。此外，其他影片中的优秀电影配乐也成为韦斯·安德森电影配乐的选择对象，例如在影片《穿越大吉岭》中大量应用了具有异域风情的印度电影配乐，而意大利著名电影配乐大师莫里康的作品则被应用于影片《水中生活》里。

四、韦斯·安德森电影场景设计与镜头运用

前文指出，维斯·安德森擅长打造高度封闭的叙事空间，目的是使电影人物活动可以不受现实干扰。整体来看，这些封闭的叙事空间不仅对影片的电影叙事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同时也成为韦斯·安德森电影浓重个人艺术风格的关键构成。韦斯·安德森在封闭的叙事空间场景设计上特别注重细节呈现，通过丰富而精致的细节使电影场景设计极具艺术魅力。无论是前文提到的拉莫尔中学，还是后期其它影片中的封闭场景，都可以看出韦斯·安德森对封闭场景设计上的成功与进步，这些封闭叙事空间的规模宏大，而又不失细节上的精雕细琢。以《了不起的狐狸爸爸》为例，影片的故事场景为英国北部肯特郡的一个乡村，也是主人公达尔的家乡。韦斯·安德森在摄制之前，在此居住了很长时间，影片最终在场景的细节展现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大到乡村风光，小到装饰、玩具，无不体现着英国的地貌风光，导演的场景设计与运用的不俗能力由此可见一斑。

在空间的展示上，韦斯·安德森对升降镜头与推轨镜头运用是其摄制手法的特色和显著性标志。一般来说，这两种镜头通常用于运动性的场景，而韦斯·安德森将其用于独特场景设计的展示，可谓是独创性的应用。经过前三部影片的试探性应用，在影片《水中生活》开始逐步趋于成熟，并形成了较为固定的应用模式。

对影片中比较细小，但是又充满情趣的各种器物，韦斯·安德森主要运用特写镜头加以展示，而在对书信等物件，他多采用垂直镜头进行拍摄，以保证物品有一定的展示清晰度。虽然上述两种镜头的叙事功能并不强烈，但是却充分体现了导演的个人创作风格。

韦斯·安德森在镜头运用上的另一个独特之处是较多的利用慢动作摄影技巧。按照普遍的认识，慢动作最适合表达电影中的深厚、浓重的情感，而韦斯·安德森将这一拍摄技巧用于戏剧影片的片尾，并取得了成功。例如在影片《瓶装火箭》的结尾，狄格楠回到囚犯队伍的过程，影片画面以慢镜头的方式呈现在观众面前。特别是狄格楠挥手告别的慢动作特写蕴含了强烈丰富而深刻的情感含义。狄格楠是一个触犯法律的罪犯，但是对他的两位好友来说无疑又是高尚、纯正的人。这种复杂的双重情感关系，通过舒缓的镜头语言，得到了充分的渲染。

在影片《穿越大吉岭》片尾的慢镜头使用上，更具有了一种隐喻功能，那就是角色性格的转变。当片尾以慢镜头的方式再次呈现追赶火车的一幕时，与片头相似的场景给观众的感受是截然不同的，这种快慢对比，显示出三兄弟在历经磨难之后，心境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结语

在上个世纪末期美国电影迅猛发展的背景下，韦斯·安德森凭借极高的创作天分以及不懈努力，成为这一时期有重要影响的独立电影导演。传统叙事与非传统叙事相结合是韦斯·安德森电影叙事手法的主要特征，并成为其打造个人创作独特风格的基础。多年来，韦斯·安德森的电影作品形成了一套独具个人特色的风格系统，以独特的叙事手法为载体的主题探讨和电影人物塑造体现了其作品的核心价值，而富于表现力的视听表达则构成了其创作风格的外在表现。韦斯·安德森凭借极具个性化风格的电影作品，不仅取得了其在美国导演界的地位，其影片的成功也说明其电影创作的积极借鉴意义。同时他在电影创作风格上的一脉相承和不断深化，无疑使其电影作品具有较高的艺术水准和研究价值。

[1]焦雅萍.保罗·托马斯·安德森电影中人物的边缘性[J].电影文学,2014(6)：50-51.

[2]张勇.保罗·托马斯·安德森：反讽叙事、反差修辞与见证影像[J].当代电影,2013(11)：150-154.

[3]王昕.韦斯·安德森：设计世界以备回归[J].当代电影,2013(11)：154-1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