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的情感

易安安

武汉理工大学，武汉430070

“点是一切形态的基础，在几何学中点表示位置，它既无形状也无大小”[1]。然而平凡的点一旦作为造型元素出现在设计图上之后，无论多么微小，只要看得见，必然存在着与二维图面之间的空间关系，也就是说，从形态学的角度来看，普通的一个点是没有意义的，但是点与点之间的疏密关系却体现着许多的价值与情感，它通常能够引发观览者产生小巧、集中、定位、闪烁、发散和游移等心理反应，并且点与其所承载的二维画面之间的空间关系也是存在着许多值得探讨、研究的空间、内容、价值与意义的。

一、几何形态的语意

几何学作为人类智慧的一大结晶，其形态是人们能够用现有的技术手段描绘、解读与诠释的。几何学问世于古希腊的毕达哥拉斯时代（Pythagoras BC610-500），也就是从那个时代开始，毕达哥拉斯学派就发现了几何学的美学意义。他们认为“美”与“数”是关联的，音乐之美在于“数”的节奏与韵律，形态之美同样也是“数”的表现，正因为如此，“黄金分割”比例就成为影响力巨大的“数”的美学原则。工业革命之后，人类看到自身的伟大成就，于是就在“上帝已经死亡”的感叹中，使科学与技术成为新的崇拜对象。在整个工业革命时代，抛弃其它技术与科学的领导意义，以人类智慧为结晶的几何形态俨然成为形式主义的新的主宰。尽管西方自古希腊时代起就有人一直在研究几何学，但是在整个古典主义时期，由于宗教与皇权的黑暗统治，因而在意识形态领域，造型艺术的整体是受到对称与轴线的强烈的制约的。自现代主义建筑运动以来，人性的价值才得以充分展现，各种自由的几何组合开始成为新的时尚，这种组合形体所赋予的自由与灵动的视觉感受非常恰当地表达了人类的情感语言。

语言，绝不只是像人们之间日常交流会话那样地简单，这是因为不同的学科门类具有全然不同的语言特色：音乐的语言是由节奏、音高、音色、旋律及调式所组成，化学的语言显然是各类化学反应公式，而造型艺术的语言却是由形态、色彩、材料等所构成的。艺术作为人类情感交流最具表现力的语言，也是最具生命力和感染力的。因此，即使是无生命的形态，也同样能够给予人以强烈的情感关照，这种反应首先是来自客体界面的语言形式与其表达出来的情感特征（可类推于动物与人之间的语言形式）。物体的表情特征主要是由形态、色彩、材料、肌理以及文化性符号所组成。由于值得探讨的问题比较多，所以本文只能重点研究无生命的静态语言——“点”的情感问题。

二、形态的表情

任何可见物体的界面都是由具体的形状、色彩、材料与肌理组合成的，而由这些构成要素组合起来的界面整体能给观者提供某种完整的视觉感受。换言之，这种感受最后还是由人的直觉感受与以往的经验和记忆共同构成的综合视觉整体感受支配的，也就是：

物体的界面（客体）——进入观者（主体）的视觉感受器官——对信息的分析与判断（过往经验与记忆的作用）——得出整体性结论——这样一个综合性的视觉感受的整体过程。

比如看到一个白色的玩具熊，那么这样一个憨态可掬的熊的界面就是由白的色彩、毛茸茸的质感以及形态上笨拙但却十分可爱的形象组合而成的。首先，白的色彩不会给人带来特别的视觉反映，但通过经验与联想，仿佛看到了洁白的云朵、皑皑的白雪、纯白的羽毛等一系列人们经验之中所能见到的静谧、舒适、纯洁及无暇诸物体，随之也就产生了白色是舒适、没有伤害可能的色彩的感觉。同理，毛茸茸的材质之所以能够给人以舒适、柔软的感觉，也是经验与记忆的结果——触感舒服的绒毛、柔软的白雪等视觉经验与记忆直接给予观者的是这种质感的柔顺与舒适。而笨拙的形态则会给人留下不太灵活的感觉，诸如缓慢爬行的动物如乌龟、蜗牛等，既然不太灵活那么它们对人类的伤害自然也就会很小，这种感觉、视觉经验与记忆直接导致了人的感受——笨拙的形态是没有任何威胁的形态。

虽然形态是抽象的，但反映在人的大脑中而形成的却是具体的情绪。人的眼睛接触物体界面形体之后就直接反馈给大脑皮层，而大脑皮层经过过往经验与记忆对观察到的形态进行判断、分析，然后通过与已有经验及记忆的比较形成了情感体验，从而获得了对形态的情绪反应与感觉判断。

三、点的构成

点是一种具有空间位置的客观元素，虽然在理论上没有向度的连续性和扩张性，但在事实上却具有相对的面积与形状，这是它的第一个特性。另一个特性则是通过视线的引力而导致观看者的心理张力。作为单形的点是一个没有方向和依靠的元素，因此对于点要素的运用只能是通过点的组合以传递诸如分离、依靠、发散等情绪。所以学者指出，“一般认为一种小体积比较自由的形体，会给人以点的感觉”。

但是作为空间中的一个点，却存在着在空间坐标体系中的限定关系问题，这是因为空间中任何一个点都可以通过空间坐标体系实行描述，所以空间关系就成了点在空间中表情的一个决定性因素。

四、点的表情

“点表示位置，没有长度和宽度（即没有面积），但在实际构成联系中，点要见之于图形并有不同大小的面积。至于面积多大是点，要根据画面整体的大小与其周围的造型要素相比较”[2]。如在现实生活中，若以高视角俯瞰街道上的人则会是一个个的小点，若身处其中便是一个个体积较大的物体。

“点在构成中具有集中，吸引视线的功能，点的大小不同会产生深度感”[2]。画面中单一的点往往会集中和凝聚成视线（见图1），但当画面中有两个以上的点存在的时候，就能够引导视线的移动（见图2）。点的排列、疏密常常会给人带来心理上的暗示或者某种空间错觉。画面空间中的点具有向心性，可以形成视觉的焦点以及中心，也很容易吸引人的注意力，但是伴随着面积的扩大，给人凝聚的这种感觉却会随之减弱。此外，点也能够在画面空间之中呈现出一种涣散并且杂乱的自由状态。

图1 当点位于画面中心时， 会集中人的注意力，吸引人的视线。由于位居画面中心，常常给人带来安定和稳定的心理感受。

图2 当画面出现同样大小的两个点时，能引导人视线的移动，并潜意识地将点连接成线

点可以分为自由点的构成和有序点的构成两种形态。自由点的构成主要是指点以自由式的形态并无规律的样式排列构成，当大点小点呈现一种疏密而且自由排列的形式时，便能够使画面产生空间感及纵深感（见图3），不仅可以给人带来一种自由的涣散的视觉效果，而且能够使画面产生空间感及纵深感（见图3）。而有序点的构成主要是以有规律的、重复的形式排列，而有方向、有规律的排列能给人一种由点产生线的感觉，引导人的视线移动，于是就形成了有轨迹的视觉效果（见图4）。当点经过密集化形式的处理之后，还能让人产生“面化”的感觉与体验。

图3 当大小不一的点在画面中以无序方式排列时，会分散人 的视线，给人带来一种涣散、自由的视觉效果

图4 当点在画面中规则排列时，能给人一种由点而生线的感觉，并引导视线的移动，随之出现轨迹的视觉效果；当更多的点规则排列时则会产生面的效果

点的位置具有不同的心理暗示作用：当点处于画面中心时往往给人带来一种规则的、安稳的感觉，能够产生集中感和引导感，因此获得的是一种平静的心理反应；当点处于画面边缘时往往给人带来一种不安宁和不稳定的感觉（见图5）；当点处于偏上的位置时，更能吸引人的视线而引发注意与重视（见图6）；当点处于偏下的位置时，就有可能被人忽略（见图7）。

图5 当点位于画面边界时，边界会对点产生挤压，从而给人带来不安宁和不稳定的感觉

图6 当点位于画面偏上三分之一位置，即高于画面中心点时最容易吸引人的视线和注意力

图7 当点位于偏下位置时，由于疏远了视觉中心，就会被人忽视

当画面中出现相同的两个点时，人的注意力便转移到了这两个点所造成的张力上，会潜意识、不自觉地连接两个点并使之成为一条直线；当画面中出现两个大小不一的点时，大的点首先会吸引人的视线并使之缓慢转移，接着这个大的点会呈现空乏而小的点却会具备凝聚力（见图8）；当同样的若干个大小的点有规律地排列时，会形成一个面的体验，给人以平稳、整齐和规矩的感觉，反之，当大小一样的点不规则地排列时，便会形成一种涣散的体验，给人以凌乱、无焦点的视觉感受。

图8 当画面上出现大小不同的两个点时，人的注意力首先会被大点所吸引，再转移至小点，大点便会空乏，而小点却更具凝聚力

综上所述，点与点之间肯定是存在着张力的，其排列的不同能给人带来不同的体验和感受。点本身就是一切形态的开始但却不具备方向性，当点在画面空间形成了排列组合时便具备了引导人生发感觉的作用，而有规律地排列还能将人的视线朝着一个方向伸展。

[1]刘永东.视觉设计基础[M].北京：中央广播电视大学出版社，2007：10.

[2]李长春.现代平面构成与设计[M].郑州：河南美术出版社，200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