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的精神
——有关或无关翟永明

2015-11-22 07:16■翟
剑南文学 2015年10期
关键词:永明

■翟 倩

女性的精神
——有关或无关翟永明

■翟 倩

当翟永明内心的小火焰碰巧遇见了乌拉圭女诗人胡安娜·伊瓦沃罗和美国女诗人西尔维娅·普拉斯的诗,这使得翟永明从精致走向大气,质疑生育职能,戳破母爱神话,站在一个女人的立场之上,翟永明对积淀在身上的载着真理面具的思维习惯、习俗和道德标准进行了颠覆、解构。

一、女性意识萌芽

起初开始读到翟永明早期作品 《我和月亮》、《摇床》感到一阵浓烈的孩子气息,字里行间都充斥着“孩情与傻趣”,小女孩的天真、烂漫一览无遗,美是美,可也感这是“朦胧诗歌”的模仿和延续,再继续写下去,无非是中国又多了个“舒婷”、“冰心”,接着,翟永明又在《星星》一九八三年六月号上发表了《小草》组诗,它们有着一致的主题:童年记事。虽然仍是主人公小女孩抒情的格调,但是明显心态上发生了一种微妙的改变,这个女孩从幼年逐渐走向成年,带着过渡时期的隐隐的彷徨,淡淡的感伤。海明威曾经回答一个作家的提问:一个作家最好的早期训练是什么?他说:不愉快的童年。童年经验是一种以生命为根基、带有强烈情感色彩的心理活动。翟永明的童年经历可谓坎坷,一出生就被父母抛弃,被寄养在祖母家,七岁那年又目睹了祖母的猝然离世,人生的第一次死亡洗礼在她的心灵上烙下了难以忘却的印记。一个不愉快的童年,会给不经世事的女孩子带来怎样的影响呢?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张爱玲,爱玲的童年“母走父弃”,没有得到真正的爱,是中国第一代问题家庭的儿童。自卑的同时又是自尊的,学生时代她因不会说上海话,国语也不够标准,又因为穿着继母的旧衣服在被称为贵族化的教会上学,饱受歧视,造成一种特殊的心理,以至于以后一度成了“衣服狂”,奇装异服,以此来弥补少女时期的自卑,而自卑极端的反衬:自恋。成年后对其弟弟说:“一个人假使没有什么特长,最好是做得特别,可以引人注目,我认为与其做一个平庸的人过一辈子清闭生活,终其身,默默无闻,不如做一个特别的人,做点特别的事,大家都晓得有这么一个人,不管他人是好是坏,但名气总归有了。”这是张爱玲,没有不幸的童年,没有不幸家庭碰撞出的自鄙与自夸,就没有她天生怀疑一切的目光,也不会有那样醉心文学的天才少女。对于翟永明来说,她童年“像个影子”般的存在爆发了她之后与分离、孤独、恐惧和死亡的联想,中国当代有了女性诗歌,正是通过她的“黑夜”世界。

早期带有“女性气质”的诗歌,是翟永明在诗坛上的小试牛刀,探寻内心世界声音的介入点,这时的“女性气质”不凛冽和冷峻,倒是很像月亮的冷。“月亮很冷,很古典,已与她天生的/禀赋全为一体”月亮是阴性的意象,是看得见的空间,毋宁说是这个时代里的人的心境,是女性的孤独无助,是她们的无声的旷野呼号,是她们感受到的,被夺走了光明的黑暗之地,是她们孤弱心里用不能忘记的一篇痛苦的记忆。当不能忘记性别时,当自己的性别主宰了一切时,或许“雌雄同体”只是承认了自己反串男主角又声明了自己的立场的一种技巧,躲在“一间自己的屋子”也可以才华横溢。

这是翟永明女性意识的萌芽阶段,注重自己的女性心理和情感的开始,正如伍尔夫主张的,如果女性只是强调男女的相似性,就会渐渐消融在男性模式中。女性应该提高自我意识和对自身的认识,应该意识到男女之间的差异,忠实自己的感觉,敢于承认自己的不同,并重视自己的价值观,建立起自己的价值体系,以差异观代替相似性来争取男女平等。

二、女性精神觉醒与内部的自我矛盾

法国著名的女性主义大师西蒙娜·德·波伏娃在《第二性》中发问:“世界上真有女人存在吗?”她之所以如此发问,是因为她认为女性不仅没有自己的历史和宗教,而且还没有因切身利益而产生的共同责任感,这正好与伍尔夫在散文《妇女与小说》中的论断遥相呼应:“历史是男性的历史,不是女性的历史。”伍尔夫接着说,在整个历史的长河中,我们都寻不到女性的名字,她们生死都是女儿、妻子和母亲。翟永明随着年纪和阅历的增长、沉淀,慢慢蜕变成一个真正的成熟女人。当翟永明内心的小火焰碰巧遇见了乌拉圭女诗人胡安娜·伊瓦沃罗和美国女诗人西尔维娅·普拉斯的诗,那之前的小情趣的诗就统统让一把大火给烧过去了。《女人》组诗让翟永明从精致走向大气。

有的批评家认为《女人》组诗是标志着翟永明诗歌的成熟,是反叛男权社会的开始,我只同意上半句。为反叛而反叛是苍白的,但凡被贴上“先锋”的标签,越到后面就越难突破,除非转型。更愿意相信翟永明思索的是怎样从“女人”的单纯立场重新定位为“人”双性立场,在这里的“反”,是反浪漫,反爱情,反小孩,反母爱,反女权的女权,而不是反男权,虽然它仍就是“有性别的文字”,但有克制,不成为令人反感的忘情喊叫式的女性高歌。

她吊诡的出场是有备而来的,作为一个“穿黑衣服的女人”她带着一连串的神秘和联想。联想:歌剧《卡门》里黑衣女人象征无可挽救命中注定的死亡。这是“黑”颜色的魅力,凝重、深邃、禁锢,是一个富于创造力的空间,一个能融化你思想的世界,黑色而不仅仅代表颓废,更代表安全感,在黑色里徜徉穿行,让黑融进黑夜如同水融进大海,谁也不看不见谁,多么遗世而独立的保护色。这黑是自顾自的黑,沉默、悲伤。它是“每个女人都面对自己的深渊”,一个彻悟的过程。“女性的真正力量就在于既对抗自身命运的暴戾,又服从内心召唤的真实,并在充满矛盾的二者之间建立起黑夜的意识”诗人竭尽全力去创造的一个黑夜充斥了太多矛盾:“全人类”的还是“共属女性”的;“恐怖的”还是“宁静的”;后来翟永明本人做出了忠直明确的解释:“我称之为‘黑夜意识’的正是一种来自内心的个人挣扎,以及对‘女性价值’的形而上的极端的抗争。”黑夜让女人认识自己,认清“人”的恐惧,从黑夜出发,黑夜是女人的现世的避难所,在黑夜醒来,追寻着有距离的地平线。

是谁威胁我?/比夜更有力地总结人们/在我身体内隐藏着的永恒之物?

这种害怕也同时引发了女人对于害怕产生的根源的追问:我究竟在害怕什么?这种害怕是一种集体无意识的情感体验,女性的终极精神家园到底在哪儿,如果一切生、老、病、死都指向虚无,那也仍要葆有西西弗斯推石上山式的决心面对黑暗吗?也许真正的女性根本就不是从前的理解:贞洁、顺从、温柔、贤惠、美丽······那是男性描摹的样本,然后告诉女性:这就是你。女性这一张“皎洁的白纸”,让“嫖客”写上便是“娼妓”,被“雇主”写上便是“皇后”,被“专属主”写上便是“良家妇女”,无论女性被谁写上,被写上什么角色,她被写的实质丝毫没变。但是如果一旦回归到母系氏族,女人一统天下的局面,悍妇之下,男人不像男人,我们女人也不会爱这种男人。

所以说,单单认为女性索要的只是“权”就太过于警惕了。

地下室外墙与框架梁相交处应设置扶壁柱,在与次梁相交处设置暗柱。地下室外墙配筋计算可按双向板进行计算,也可以取1m板带按单向板计算。在主楼范围内地下1层柱截面,每侧纵向钢筋的面积除满足计算要求外,不应小于地上1层对应柱每侧纵向钢筋面积的1.1倍,地下2层柱的配筋将地下1层柱向下延续。

三、质疑母爱神话

一提及母性,我们往往会用“无私”“牺牲”“高尚”一类的词对之加以补缀和修饰,可是在翟永明的笔下,却多了几分质问和责难的语气。

无力到达的地方太多了,脚在疼痛,母亲,你没有教会我在贪婪的朝霞中染上古老的哀愁。

“生育”是女人成为母亲的必经之路,它在男权文化语境下成为不计其数的母性神话,但是翟永明知道,女性真实的心愿是不做生育工具,从传宗接代的生育任务中解脱出来,而“生养”是继“生育”过后的永久性的承担。男性从性关系中获取快感,而女性却不得不去承受这种关系带来的损耗之痛。翟永明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把她寄养在贵州,独自一人在贵州生活的那段经历也深刻地影响了翟永明的写作,给她造成了“难以忘记”的心灵阴影。

我是这样小/没有心机/被人带到这里/我的脸掠夺成性

……

你怎么忍心离去?留给我一份天大的痛苦/梦里也情绪低落 难以忘记

这是一首“个性化”的诗,它具有对“母爱”话题的破坏性,女儿的自主意识开始生成,母亲这一角色不再神圣,不再是“前俄狄浦斯母亲”那样善良温存,有担当,疼爱子女,相反是,母亲逃离责任,拒绝生养。

倘若母亲施舍给予生养,又是怎样一番情景呢?翟永明回答:

“母亲”变为了父权制的同谋,她们是“阉割的母亲”,使得女儿在她的自我压抑中毁灭。就像张爱玲在书写曹七巧这个人物时着重突出了情欲压抑人性的悲哀:长白娶了亲,她要完全占有对儿子的爱,她和儿媳芝寿争着长白,最后她胜利了,当然这是以长白和他妻子幸福的毁灭作代价换来的。对待女儿长安,她也是采用变态的手段,她教导长安男人是碰不得的,他们都只是看中了女人的钱。她亲手毁灭了亲身女儿的青春。“30年来她戴着黄金的枷,她用那沉重的枷角劈杀了几个人,没死的也送了半条命。”回忆想起胡兰成说张爱玲“不喜小孩”她对新生命的诞生没有好感“我们的天性是要人种滋长繁衍,多多的生,生了又生。我们自己是要死的,可是我们的种子遍布于大地。然而,是什么样的不幸的种子,仇恨的种子!”

不是所有女人都想当“家庭天使”,对着世界说:“你要可爱一点,温柔一点,说点奉承话,骗人吧,把我们女人全部的诡计和把戏都用上,永远不要让人猜出你有自己的头脑,做个纯洁的女人吧。”这位“天使”集女性的纯洁、温柔、贤惠、无私等所有传统社会要求她应该具备的一切美德,唯独没有她自己,没有自我意识和主张,最糟糕的是,这位“天使”还是父亲制的同谋,她不仅自己无私无我,她也希望把“女儿”变成第二个“天使”,永远的沉默下去吧。

质疑生育职能,戳破母爱神话,站在一个女人的立场之上,翟永明对积淀在“母亲”身上的载着真理面具的思维习惯、习俗和道德标准进行了颠覆、解构。

四、跨越边界:从边缘走向中心

古人说:“大善即大伪”,在绝大多数的女作家或女诗人手上,作品变成了囤积个人情感的垃圾堆,我们总是能够在字里行间发现“她”自己,好像时时在提醒我们:这是她的故事,她的感觉。翟永明的诗歌在80年代的《女人》组诗中或许还存留着这种“自我抚摸”的个人呓语,她在《女人》组诗里塑造的“穿黑裙”的女人,其实就是一个观念的女人,太过抽象,太过“形而上”,到了一种虚空的地步,面对这样的写诗困境,诗人决定远赴美国,再到后来的开“白夜”酒吧,这些经历都为翟永明提供了一个陌生的文化环境,《十四首素歌》《莉莉和琼》到近来的《行间距:诗集2008~2012》等一系列诗歌,翟永明开始不仅仅局限于性别所属的“身份”,而是见众生,回到了具体日常生活中的女人,没有高高在上,没有袖手旁观,变得越加温厚。固守一种性别,怎样确定这一种性别都是好的,而另一种都是坏的?正如王小波阐述:“这样等于立起了单向的闸门:颂扬的话通过,批评的话就不通过。”男作家们评价一个女诗人或者女艺术家的作品是否出色的标准里最前提即是这作品是否退去了“女性气质”,同样的道理,当男作家不再把女性当做自我欲望和自我观念的客体时,不再压抑生命中“阴性”性格心理特征时,他所创造的女性场景就接近女性的生命逻辑本相。新世纪以来,一直在试图翟永明一直在试图对女性身份立场和性别视角导致的狭隘性极以警觉。她希望在她的诗歌中让我们看到,翟永明失踪了,如果说我们意识到别的什么,那就是一台洞察人心灵奥秘的冰冷的显微镜。

在《莉莉和琼》里,诗人一反《女人》组诗时期抽空历史、背景和人物身世“写纯诗”的做法,将两个中西方现代女性的生命状态分明的分割成了九个琐碎的日常生活片段,她们代表了女性之间的联盟与分裂的状态:她们同在厨房忙碌,她们同为现代女性,但是从未走出传统,获得自由;同时“莉莉”和“琼”因为生长坏境与文化背景的不同,导致她们不能真正的感同身受,心灵相通,女性内部的隔阂必然使她们不能组成牢固的同盟,尽管一边一厢情愿的愿意诉说和联盟,可另一边不见得领这份情。女人在现实生活中所遭受的创痛,大多源自男权社会,但也部分源自女性群体的内部,这使得诗人早期诗写中所秉持的那种决绝的男女二元对立的情感倾向得到消解,翟永明对于人生百态、世态人情理解越亦通透,开阔。对于作家或诗人而言,如果她完全不受性别意识的干扰,其作品就会具有永恒的魅力。

翟永明是一个有勇气的女诗人,她成为今天中国文坛上女性主义者最关注的人物之一,承载着无数盛名。我坐在台下,看台上的翟永明,却并不因为她站的位置比我高,就要顶礼膜拜,而应该是生命对另一生命的观赏和审视,她是一个呈阶梯状态的女人,我能看到一个女人的蜕变。

(贵州师范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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