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与财富

常敏毅

羊与财富

常敏毅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末，我和绝大多数热血青年一样，告别繁华的大城市，屯垦戍边来到了北大荒。在那里，我们以农为主业，但也大力开展了很多副业，像我所在的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一师七团不但有糖厂、酒厂等，还有专业的畜牧连和副业连。我当时在连队里，不但学会了春播秋收，积肥垦田，而且连烧砖、造纸也都历练过。尤其是我在21连畜牧排的时候，还学会了剪羊毛。

那个时候剪羊毛，不像现在用的是电推子（剪羊毛机），哗哗几分钟便万事大吉。我们那时候用的就是普通的长剪刀，剪一只羊毛下来，起码要一二小时的工夫。一般而言，每年夏初之前，我们就在老职工的指导下，开始给羊剪毛了。如果剪毛太早，北方寒冷的季风会使羊感冒；剪毛太晚，则燥热的气候，会使它们难以忍受而厌食消瘦。

我们常常是两三人合力抓住羊，猛然把羊按倒呈侧卧状，然后其中一人剪，两人协助不使羊乱动和梳理羊毛，以利于剪毛的进行。剪毛的剪刀要紧贴羊皮肤，同一个剪毛部位只得剪一次，不能剪两次，留下的毛茬长短也很有讲究，一般要在半厘米左右。剪毛时注意不要剪破皮肤，万一剪破皮肤时，应稍后涂碘酒以防感染。剪毛后的羊要马上饮水，圈进羊圈，既不要受到阳光的灼晒，也不能受到雨淋，要在这样的环境中，静养两三天后，才可以放牧出去。

由于有现成的羊毛，于是连队很多知青便通过“各种方式”，积攒了一些羊毛。回到宿舍，把时新的羊毛小心地搓成粗细不等的毛线，不久便织出了围脖、手套等物件。说来你可能不信，当时不但女知青织，即便是一些男知青也加入了这个行列。当时我们也实在太穷，任何毛织物品对我们来说都是再好不过的“奢侈品”了。我大学期间的同桌同学葛天一（上海知青），就经常用筷子样的毛衣针编织出非常好看、实用的毛背心、毛手套等，他是男的，但编织的技术已经娴熟到班级女同学望而惊叹的地步了。改革开放后，他去了澳大利亚，前几天他从墨尔本打来电话，我们还谈起这件轶事。

2005年11月，我率团到新西兰访问，其间到Rotorua小城，进入这个城市闻到的都是硫磺味，原来这里有很大的硫磺热泉，标牌上写着“水温华氏212度（摄氏100度）”。那里有个很大的牧场，我们应邀参观，他们的一个地方特色的表演，竟然叫做“羊毛秀”。但见工人手拿电推子，非常娴熟地剪起羊毛，令人啧啧称奇。他一边表演，一边逗趣，我们耳朵上戴着同声翻译器，跟着开怀大笑。随后，我还用6美元买了个羊毛小掸子作为了纪念。

据日本平凡社出版的《世界大百科事典》说：“在拉丁语中，Pecunia(财富)一词是由Pecus(羊群)派生出来的。由此可见，产子、产奶和产毛的羊并不比造福于人类的其他动物逊色。可以推断，在印度和欧洲，羊是Pecunia (财富)一词的原形。”

我很惊讶古人的智慧，把财富和羊群等同。因为我在连队的时候，深切地体会到，羊、羊毛以及羊皮的价值，一个连队的富裕程度，不仅仅看亩产多少，而且还要看连队羊圈中羊存栏的数量。

后来我在宁波市医学科学研究所工作时，竟然有段时间是来专门研究羊之胫骨的。缘由是日本《汉方研究》（1979年第8期）刊登的一篇论文，那篇文章说：羊胫骨有美容作用！而且只是胫骨，其他部位的骨头没有这种功效。经过深入探讨，我们发现和胫骨关系最密切的部位是膝盖，而已经证明在某种鹿(Biacktai joddeer)的雄性膝盖中的腺体能分泌出一种内酯结构的物质，这种内酯是诱引雌鹿的性激素。由此看来，羊的胫骨美容作用，也可能和这种内酯有关。

实际上早在清代道光年间，我国医学家鲍相璈就在其著作《验方新编》上，就有这方面明确的记载，原文为“面黑皮厚：羊胫骨末，鸡蛋清调，每夜敷，早以淘米水洗去，十日后，面白皮嫩，神效”。通俗一点讲，就是把羊胫骨研成粉末，用蛋清调和。每夜临睡前涂在脸上，早晨用米泔水洗去。十天左右，面容就会白润起来。

我不久根据这些资料，通过实验就研制出了一种洗浴剂，并且申报了专利，1998年正式获得国家专利（专利号：ZJ94102387.8）和世界专利（A61K7/50）。这大概又是利用羊的特殊美容保健成方，经过缜密研究开发而“致富”的一个例子了。

所以，我总感到羊和富裕确实密不可分。

最近的研究还发现，羊肉本身还有减肥效果。动物蛋白质中有一种能够燃烧细胞内部脂肪的氨基酸——肉毒碱（Carnitine）。在心脏和骨骼肌等肌肉中，肉毒碱含量特别多。北海道大学助教若松纯—在对羊、牛和猪肉中的肉毒碱含量进行检测时发现，羊肉中肉毒碱含量最多。每100克羊肉中含有188-282毫克肉毒碱，特别是羊腿里含量更高。日本实践女子大学教授田岛真指出：“虽然人体能够制造肉毒碱，但是过了20岁以后，随着身体的老化，其合成量不断减少。因此，通过摄取含有大量肉毒碱的食物，将能够促进脂肪的燃烧，从而达到瘦身的效果。”

羊肉所含的钙比牛肉多50%以上，含铁质比牛肉多一倍以上，比猪肉多三倍。因羊肉所含钙、铁高于猪、牛肉，所以羊肉对于肺病、贫血和虚弱患者更加有益。因而田岛教授发表文章说：“从科学的角度来看，羊肉可以称得上是非常有益于健康的食品。”

改革开放后，内蒙古草原的牧民迎来了新的发展机遇，其中海内外大批游客的光临是他们得以致富的重要来源。而游客们必须品尝的“奶茶”，则大大促进了羊奶业的发展。我当年曾在美丽的呼伦贝尔盟草原工作过，为了普查地方病，我几乎走遍了布特哈旗的山林和牧区。在那严寒的季节里，无论到温暖的蒙古包中，还是在透风的“干打垒”土屋中，当地的农牧民都会满脸含笑地给我们送上一碗暖烘烘的奶茶来。

拖着疲惫的身子，盘腿坐在地上或炕上，先是深深地嗅闻一下碗中飘逸而出的奶茶香味，然后小心地抿上一小口微微发咸的灰白色奶茶，立刻感到了温暖，最后大口一仰而尽，须臾身上便热了起来，不得不脱掉羊毛袄，摘下羊皮帽，接下来的感觉不是饮茶后的咖啡因的兴奋，而是有如吃了“舒乐安定”一样的困倦，就想睡啊，睡啊……实际上就是打个盹，可是这个盹特别舒服，而且眼前漂浮的就是那大碗中冒出的缕缕奶茶的热气。

说到奶茶，就必然要想到奶酪。西方过去有句俗话，“奶酪是穷人的肉食，是富人的宴席”，就是说它是受各阶层欢迎的食品，至今依然。奶酪（cheese）不仅仅是可口、诱人的营养食品，而且它还常常成为点缀历史的花絮。

公元前9000年，在沙漠的阳下缓缓行进的骆驼队中，骑骆驼人的肩上挂着一种盛满了羊奶的皮囊。有时，羊奶在皮囊中干涸凝结，会产生了一种新的食品，他们称之为“凝固了的奶。”实际上这便是天然奶酪。

早在公元前八世纪，古希腊诗人荷马便在长诗《奥德赛》中写道：“独眼巨人的山洞里，有一只沉甸甸的布袋，里面装满了可口的奶酪……”据《圣经》记载，尚属童年的古以色列国王大卫给正在和非利士人作战的犹太人首领送去了十大块长方形奶酪，使士兵们勇气倍振。大卫在前线亲手杀死了非利士勇士歌利亚，受到罗马皇帝凯撒大帝的嘉奖。从此以后，凯撒便批准奶酪作为罗马军队的主要食品来源。更为有趣的是，在1847年，乌拉圭海军准将科尔在一次战役中，由于弹药耗尽，他竟让士兵做了用荷兰儿童干酪为材料的奶酪炮弹向对方轰击，结果竟大获全胜。

纽约是美国奶酪工业的摇篮，当P·弗兰克第一次在纽约生产出奶酪之后，奶酪工业便开始诞生了。1851年，J·威廉在纽约建立了美国第一个奶酪工厂，使奶酪工业发生了革命性变革。从此，纽约领导了奶酪生产近五十年。即使今天，纽约仍是重要的奶酪基地。但美国威斯康辛州以每年多达10亿英镑的奶酪产品在今天已雄踞全国之上。整个美国年产奶酪制品为35亿英镑，为全球之首。

法国有超过一千种的奶酪，并且有世界级的“十大品牌”奶酪，但最出名的品牌是“卡门培尔奶酪”（Camembert）。1791年由诺曼底一名叫玛丽的农妇最先开始制作，属于白霉奶酪大家族中的晚辈。这种软质奶酪不易保存，经不起长途运输，幸好1890年法国工程师里德尔（Ridel）发明了包装卡门培尔奶酪的小木盒，奶酪随之传到巴黎，在那里开始大行其道，最终走向了世界。

而中国生产奶酪的主要基地，是在内蒙古大草原上。例如呼和浩特市依特乳业有限公司便是以生产欧式奶酪为主的乳品企业,他们生产的比萨专用奶酪Mozzarella(莫扎瑞拉奶酪）、Cream Cheese(奶油奶酪）、Parmesan(帕玛森奶酪）、Gouda（高达奶酪）、Cheddar（切达奶酪)等，大量出口，填补了国内奶酪生产的空白，为促进中国畜牧产业的发展，为打造内蒙古世界乳都的世界品牌奉献了力量！现在，世界各地每年要消耗180亿英镑的乳酪。作家C·法迪曼的名言“不朽的是奶酪”已家喻户晓。

奶茶一定要滚烫的，而奶酪一定要冷的，冷热结合，是否就是造就了成吉思汗这样伟大人物的条件呢？历史人物和美食之间的关联常常令人遐想。

最近的一则报道，更是使我惊诧莫名：原来是一位叫做卢永强的动漫产业的专家，经过不懈努力，创造出中国本土动画片《喜羊羊与灰太狼》，收视率高达17.3%，不但获得了金鹰奖和白玉兰奖，而且走出国门，成为了世界大片。《科技日报》惊呼“一只羊市场价值超过了10个亿！”

羊不但是现实世界的财富之一，而且成了虚拟世界的最为叹为观止的财富，真是令人有“石破天惊”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