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二题

■王凤国

女孩的湖

文雅今年十六岁，十六岁的文雅喜欢上了夏天的雨季。文雅躺在床上，聆听窗外的雨声。隔壁的房间传来了琴声，是钢琴。琴声雨声混杂在一起，琴声显得幽怨而孤独。文雅知道,是母亲在弹琴，母亲总在下雨的时候弹琴，仿佛世间没了知音，唯独这雨可以听懂。这让文雅常产生幻觉，母亲就是古时候，那满怀幽怨的女子在高楼独奏，在等待着自己的情郎归来，但情郎已金榜题名，一去不返了。母亲的魂魄在一条官道上游荡，呼喊着情郎的名字。

在文雅眼中，母亲是个不可多得的才女，漂亮，弹琴、绘画样样皆通。现在的世道，那只是在古典文学里想像出来的奇异女子罢了。可是文雅感觉，母亲就是从唐朝转世的一位奇异女子。在学校里，同学都为文雅的美丽赞美，文雅陶醉在赞美中的时候，没忘记感谢母亲，是母亲美丽的绝佳基因传给了她。

文雅班上一个女同学自杀了，原因是父母离婚，女孩承载不了这种压力。女孩在遗书中说，她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讨伐父亲对她不负责的行为。班上还有几个父母离婚的同学。在一个多雨的季节，她们相约去划船，船到了湖中央，天就下了暴雨，雨说下就下，她们一点准备都没有。她们被突如其来的暴雨吓得逃进船舱，她们望着湖面发呆。

她们说自己是湖水，被突如其来的雨水打得浑身是伤，支离破碎。

后来，艾慧问文雅，你爸爸是不是很有钱？

文雅说，我爸爸是一家大公司的董事长。

艾慧说，你爸爸天天回家吗？

文雅说，回家啊！天天回家，有什么问题吗？文雅可不想把家里的真实情况告诉外人。

艾慧说，那就好，男人有外遇都是从不回家开始的。我爸爸开始就是不回家吃饭，慢慢不回家过夜。结果，就有外遇了，和我妈离婚了。文雅，你爸爸要是不回家，你可要小心。

文雅说，我爸爸不是那样的人。

艾慧的话像一条鱼，轻而易举就钻进了文雅的湖里。

文雅躺在床上，艾慧的鱼已在文雅的湖里成长，在湖里伴随雨季的到来，快乐翻滚。这样闹得湖很不安宁。

文雅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跟踪父亲，用事实来证明父亲的清白。

文雅的跟踪是从一天傍晚开始的。文雅找到父亲的公司，经过打探，知道父亲出差了。文雅天天就在公司门口不远处守候，像个侦探似的，但绝不能让父亲看到她，要不就前功尽弃了。

父亲是在一天下午出现的，父亲开车出了公司，一眼就让文雅盯上了。那个车号她太熟悉了，那正是父亲的车，文雅让出租车跟紧，文雅像影子一样跟踪父亲来到一个小区。父亲下了车，就钻进了一栋楼，文雅通过楼道的窗口看到了父亲走进一幢房间。文雅记住了这个地方，这一切还不能肯定父亲有外遇。文雅想，哪天要亲自来验证里面的情况，眼见为实。

在一天中午，文雅再次来到这个小区，文雅把自己扮成一个化妆品的推销员，她敲开了父亲进去过的那扇门，果然是个女的给她开门，那女的也就四十岁的样子，但外貌平常，没什么可圈可点之处，和母亲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女人，但女人穿着很好，一副贵妇人的打扮，那女的让文雅进去了，文雅漫不经心地给她推销在超市买的一套化妆品，一边用眼睛快速扫射着这个客厅，客厅很大，装修豪华。在那女的给文雅倒茶的时候，文雅通过半敞的卧室看到一幅婚纱照，婚纱照上的男人正是自己的父亲，女人正是现在这个女人。婚纱照比现在年轻许多。文雅突然感觉自己湖里的鱼翻滚跳跃起来，文雅随便给那女人说句，阿姨，这套化妆品是免费试用品，你感觉好，可以跟我联系，然后，文雅快速逃离了这里。

文雅在自己家的浴池里，拼命地冲洗自己，冲洗自己所有的记忆。文雅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情愿相信这一切都是虚像。母亲这么漂亮，绝对是能够吸引住父亲的女人。但那个贵妇人已游进了文雅的湖中，游得格外欢畅，游得让文雅无法拒绝。

接下来的日子，文雅上课老走神，文雅很痛苦地思想，文雅真的承载不了这么多的压力。后来，文雅终于想明白了，不管那是个什么结局，她都要把看到的真实的情景告诉母亲，她不能让母亲做个被骗者。

文雅和母亲晚餐后，终于把看到的一切告诉了母亲。文雅尽量把语气放缓放轻，文雅知道，自己说的话就是一把把利剑，毫不留情地刺向手无寸铁的母亲，然后，母亲会浑身是血的倒下。自己就是杀害母亲的罪魁祸首。一把把利剑刺向母亲后，她不敢看眼前悲惨景象，她便用手捂住双眼，失声痛哭。

母亲没有文雅想像的那样，会被刺倒，被刺伤。母亲过来，用那细嫩的手抚摸她的头发，抚摸得很仔细，很温暖。

母亲说，孩子，我把真相都告诉你吧！其实，我和你爸认识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爸和那个女人结婚了。我很爱你爸，知道吗？孩子，爱一个人，做他的情人也是一种幸福啊！

母亲说，我和你爸是有爱情的，知道吗？是有爱情的。母亲像是在对她说，又像在自言自语。

这时候，窗外又雷声大作，母亲说，今年夏天的雨真多啊！

文雅感觉心中的湖已经泛滥。

数天后，文雅离家出走了。

在车站，售票员问她，你要去哪里？

她说，有大海的地方。湖水泛滥是要流向大海的。

售票员说，有大海的地方很多，你要去哪个大海？

文雅说，随便！

计中计

大毒枭老卡最近有些心烦意乱，自己两名得意助手在逃避警方追捕中中弹身亡。以前这两个助手向各个网点送毒品从来没出过差错，多么好的左膀右臂，心疼啊！老卡得到一个可靠的消息，有人告诉他，他身边出了内奸，警察的卧底，要不警察怎么知道那俩助手的行踪。老卡把所有的人都怀疑了一遍，都不像，又都像。真应了那一句话，只要你大胆怀疑，谁都值得怀疑。谁干的？老卡琢磨着，现在还有两个最亲近的助手，万一他们有一个是警察的卧底，老卡就必死无疑了。老卡打算清理一个，宁可误杀一个，不放过一个。但老卡舍不得，心肠软了些，这两个家伙平时表现还是不错的。老卡琢磨了一晚上，终于想到了一条妙计。

老卡给神偷“黑玫瑰”打了一个电话，说，明天帮哥偷样东西。

“黑玫瑰”娇滴滴地说，什么东西？老大尽管开口，都是道上混的，不必客气。

老卡说，枪，去偷枪。

“黑玫瑰”说，好的。一定完成老大的任务。

老卡又做了一些安排，准备明天在夜总会动手锄奸。

次日，老卡安排刀疤和黑子到清河水夜总会喝酒。

夜总会今天很热闹，但认出老卡的人并不多，因为没几个人知道老卡。刀疤和黑子来到房间，很奇怪，老大怎么就请我们两人？

老卡说，奇怪吧？对，你们没有看错，我就是请你们两位。我们是多年的好兄弟，本来还有骨子和二皮两位兄弟，遗憾啊！都死在了警察手上，这个深仇大恨，我老卡一定要报的。老卡拍拍手，让服务员小姐上菜倒酒。

大家就开怀畅饮起来。酒过三巡，突然警笛响起来，外面有人喊话，说，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警察包围了，大毒枭老卡，快放下武器投降！

听到这个声音，里面的人老鼠一样乱窜。突然，刀疤站了起来，掏出枪顶住老卡的头，说，老大，太对不起你了！

老卡吓了一跳，说，刀疤，你喝多了？混蛋！你要干什么？

黑子忙过来按住刀疤，说，大哥！这个刀疤平时最爱喝酒开玩笑，你别介意。又对刀疤说，刀疤，快收起你的枪，怎么可以和大哥开这样的玩笑，幸亏大哥大人有大量，否则，你小命没了。

刀疤说，老卡先生！这次不是玩笑，外面是天网恢恢，布满了警察，今天你是逃不掉了。

老卡明白了，说，刀疤！你是内奸，你是警察的卧底！

刀疤说，是的老大！可惜你知道得有些晚了。

老卡说，真没想到，我一直信任你，重用你，没想到你是警察派来的一条狗！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警察同志！

刀疤说，对一个快要死的人，你还想知道什么？你想问那两个走狗是怎么死的，对吗？很简单，很简单，都是我告诉警察的。老卡先生，我这个回答，你满意了吗？

黑子也站了起来，掏出了枪，说，刀疤，原来你是叛徒，是你杀了弟兄们。今天你敢动老大一个手指头，我黑子第一个要你狗命。

老卡说，刀疤啊刀疤！你啊！我以前警告过你，办事要仔细，不要马马虎虎！你看看你枪有子弹吗？

刀疤看了看枪，真没子弹，怎么会这样？

刚才我们喝酒的时候，老卡暗中让顶级神偷“黑玫瑰”小姐把枪换掉了。

这个时候走过来一个美丽的女郎，她把枪放桌上。

刀疤看了看女郎，明白了，她刚才伪装倒酒的小姐，把枪换掉了。

黑子拔出自己的枪，说，刀疤，你这个叛徒，你害死了弟兄们，今天又想对老大下毒手，就让我黑子送你上西天吧！黑子想开枪，发现自己的枪也没子弹。

老卡说，黑子，你的枪也换掉了。为了安全，我不得不这样做。

刀疤说，老卡，你杀了我也走不了，下面有警察。

老卡拍拍手，又有几个人进来，老卡说，你刚才听到的是录音。我们以前对警察做的录音。

老卡拿起桌上的枪，说，刀疤，我给你多说真是浪费我的时间，去上帝那里报到吧！

黑子过来，拦住老卡说，大哥，杀这样的小人有污你的手，让我来！黑子夺过老卡的枪，对着刀疤右胸口就是数枪，刀疤倒在血泊中，中弹身亡。

老卡悬在心头上的一块石头落了下来。

老卡所有的业务有个特点，都是单线传的。老卡只会把重要的业务交给比较信任的一个人，从哪里进货，然后，老卡给他一个名单，销售到下面各个网点。现在，老卡最信任的人都让警察给毙了，现在只有黑子了！老卡说，黑子啊！只有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了。跟我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的。老卡把进货渠道和他的商业秘密都给了黑子。给了这个老卡认为可以信任的人。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在一个山庄里，老卡被警察包围了。出卖他的竟然是黑子。老卡还在山庄的房间做美梦的时候，被如同天降神兵的警察包围了。黑子用枪顶着他的脑袋，他还犹在梦中，认为黑子在和他开玩笑呢！黑子说，不是玩笑，全是真的。老卡说，原来，你是警察的卧底。

黑子说，不错，还有刀疤。

老卡说，不对啊！我得到可靠消息只有一个卧底的。

黑子告诉他，没错，就是只有一个卧底。

当出现一个人的时候，老卡惊吓得魂飞魄散，你不是死了吗？你是人是鬼。

刀疤说，我当然是人。

黑子说，老卡，你现在肯定想知道秘密。我来告诉你，刀疤和别人有个不一样的秘密，他身上的器官长得有些偏离，那天我故意拿过枪来打他，我当时也吓坏了，害怕你打了他的脑袋，他那天只是流了一点血而已，你走以后，我们的警察马上赶到，把他送进了医院抢救。还告诉你，其实我们早知道警察来的是假的，你傻啊！我们是警察，警察行动我们怎么会不知道呢！恰恰被你忽略了。为了取得你对我的信任，我们不得不冒了一次险。老卡，我们已经把你的网点全部打掉了。

老卡真的没想到，在监狱里，还有老卡更想不到的是，他看到了一个更惊奇的人，黑子。

黑子告诉他，大哥，那个警察是我的双胞胎哥哥。

老卡叹了一口气，问，黑子，快告诉我，你这个混蛋，你是什么时间被换掉的，你们真是太像了，我怎么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天啊！我真是罪有应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