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_杨军
教师如何创新
编辑_杨军
(新世纪日航酒店世纪二厅,2015年4月26日)
编者按:
2015年4月26日,北京LIFE教育创新首届峰会第二天。
会前,会议主办方21世纪教育研究院等曾联合发布了一份 “2015中小学教师创新调查”报告。调研显示,大部分教师认同教育创新的重要性,但创新效能感普遍较低。其中教龄 “不足一年”的新教师创新信心远低于老教师,85.8%的新教师认为 “单凭个人努力,教育创新很难产生实质性的结果”。
正是因此,会上讨论的教师创新主题格外引人关注。在现实的体制、资源的制约下,教师的个体创新非常重要,但涉及具体的教育教学改革问题,教师应该如何处理自身与学生的关系、教师和行政的关系,更尤其关键。
以下特别分享会上三位老师带来的创新案例。内容略有删节。
樊阳,上海外国语大学附属双语学校高级语文教师,坚持利用周末时间开设公益人文讲坛近24年,形成了中西方文学100讲,上海人文行走30线,外地人文行走20线等系列特色课程。
谢谢王老师,首先跟大家做个说明,樊阳老师本来是要亲自过来,但出发前几个小时,他打电话给我说,他的岳父去世了,很遗憾没办法到现场,就委托我给大家做分享。
应该说樊阳这个名字大家已经不太陌生了,我特意选了这张照片。这张图就是他日常最真实的状态。他是一个教师,他的生活被备课、上课、备课、上课这样的循环所填满。我在这儿介绍樊阳老师,可能就是两个字——“教师”。
我的讲述题目是“让生命发光”。我用了一个黑色的PPT背景,大家可以猜一下为什么。我曾经在北京四中和上海中学都教过书。我感觉,这个黑色的背景就象征着一线教师普遍生存的状态:沉重,压抑。我不知道在座各位有没有同感。但在这样的状态下,是否没有发光的可能?
首先是空间,我走进一间教室,我发现周围是一个封闭的四边形。然后是学科,我是一个语文老师。我曾经跟领导说,语文老师想教体育可以吗?我想放学以后带孩子去跑跑步。领导说不可以,就是这样。我面对的始终是四四方方的教室。
第三是角色。在教室里,我站在讲台上,讲台很高,孩子坐着很低。我高高在上,孩子坐在下面。我看到一双又一双迷茫的眼睛。还有学龄,我是一个高二老师,樊老师现在教初三,我们面临的学生群体都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面对这样的现实,我们的生命如何发光?孩子的生命如何发光?教师的生命如何发光?这是需要我们思考的问题。
我们再看几张图片。这张图片中间蓝色衣服的是樊阳老师。他左边这位先生是樊老师的学生。那时他是樊老师班上最调皮的孩子,每次上课一定坐在最后一排。因为离门最近,下课可以马上冲出去。他非常懒。但这位学生后来成了科学家,是神州火箭天线组的专家。他现在很爱好读古书,案头经常放着《诸子百家》,国学底子非常好。这样的人他的生命是如何发光的?
再看这张图,被藏掉的是“阅读”。阅读可能是高三生活唯一一个可以上岸活动呼吸的时刻。我们如何呼吸?我们的生命有可能在高三这一年放光吗?这可能是其中一种答案,不一定唯一的。这个答案不是我的,也不是樊阳老师,也不是哪个名人。是现在正在读高三的一位女同学给樊老师写的一封信。这个同学在高三时坚持阅读,坚持运动,坚持养花,每天还要留出半小时来思考,这是从哪里来的力量?她说是樊老师的人文讲坛。
樊阳老师的人文教育实践,大致有两条线:一条是人文讲座,其中包括名著阅读,40部到50部。公立学校的老师都知道,我们的语文课不可能有这个空间。樊老师从做老师第一年起,就利用周末和休息时间,免费为学生开讲座,从《诗经》讲到《红楼梦》,从古希腊神话讲到现代小说。
第二条线是人文行走,樊老师一开始并不想教语文,他想做地理老师。语文课没法教地理,怎么办?他就把孩子带出去,让学生跟他一起去走。20多年,从陕西到上海,他们走了国内许多地方。
人文讲座办了24年,有近千场,大家可以算一算,办讲座的频率是多少。人文行走也是24年,将近千里的行程,全都是自掏腰包完成的。现在还有孩子的安全问题。樊老师每次带学生出去,都会说不是我带你们去的,是你们想去,邀请樊老师带你们去。这是他开玩笑讲的,可见背后的辛酸。他的教育实践现在影响了近千个学生,这是直接的影响。间接影响,像我这样的。我不是樊老师的学生,但我是樊老师的粉丝。
回到最开始那个话题,生命如何发光?大家可以看看这张图片,可以看到樊老师的教室,这些学生的脸,可以看到他们脸上的光彩。这是他做人文讲坛的专用教室。这个封闭的四边形,也许感受会不太一样了。一个普通教师,一个初三的教师,一个面对这样黑色背景的教师,他可以做些什么?大家可以想一想。我的分享就到这里,谢谢大家!
2013年9月,南京,樊阳带着孩子“寻找张爱玲”
我今天带来的题目是“用科学唤醒童心”。我认识的温州可能不像大家想象中那么风光,20多年前,科学在温州还是一门弱势学科,家长、社会都不大理解,很多老师也不愿意教。在这种情况下我选了这门课。
家长不理解怎么办?就想办法让孩子喜欢科学。我最擅长的就是带他们去海外考察,12年开坏了两辆车。当时就产生了建家庭实验室的想法,让孩子、家长一起来重视科学教育。这是我十年前布置的任务,让他们在家中找个角落,布置一个实验室,定期围绕一个问题进行研究,所以这个实验室是从精英到草根的计划。
这是我的学生,动手能力特别好。他衣服特别脏,往往鼻涕就擦到衣服上,女生都会比较讨厌他。渐渐地他得了自闭症,因为大家都疏远他。我们设计的第一个作品叫“老鼠动力船”。这个轮船开得飞快,可是老鼠头晕了,又把船开回来。他的比赛输掉了,但组委会觉得很好,给了他年度风云人物奖和创意奖,从此同学对他刮目相看。到了初三,他还在做发明。这样的孩子从自闭症成为了创造狂人。
陈耀,温州市籀园小学科学教师。二十多年来,由于科学课实践一直被媒体誉为科学狂人。他正在尝试如何将科学与历史等人文学科相连接。
这是2004年,一个养猪的女孩儿给我的启发。她家在24层,在阳台上养了一头小香猪。但后来父母把猪送到乡下去,她的信心很受打击。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觉得应该有一个系统规划,如何有始有终地有效地让孩子们去探究,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我们给家庭实验室制订了标准和分类,包括技术设计类和科学实验类,比如家庭修理坊、创客实验室、昆虫实验室等等。
如果谁的玩具坏了,可以到家庭修理坊修理。这是昆虫实验室,有个孩子养了很多独角蝎。这是另一个孩子的科学实验室。厨房里吃不完的蔬菜,收集起来放到可乐罐,上面都长毛了。他说要看看放多久垃圾才能分解完毕。这是彬彬实验室。这个孩子一年完成了很多家庭实验。他去年10月1号去了剑桥大学。他的梦想就是想上剑桥大学,全额奖学金,非常了不起。
再比如说发明“眼药水滴液器”这个女孩。她现在在新加坡南阳理工大学读书。其实她的文科特别好,自从做了家庭实验室,很喜欢理科,大学就报了理工科专业。她做了很多选题。有一个是松针能够治关节炎,还有一个“木槿叶能洗头”。她说木槿叶榨汁洗头不错,后来在操场上一转,蚊子来了,不行,又继续研究。后来洗发水做成了,把我按着洗头,洗了以后掉头发,头皮屑也多起来。我说有问题,她又继续研究……
通过一系列活动,我们发现最大的问题,孩子缺乏一种课程与实践的指导。要大面积推广一定要做课程。所以我们设计了激发想象力的课程,比如说啄木鸟会得脑震荡吗,冰箱到北极能用吗?水稻会不会睡觉?……我们做了很多关注生活的课程。我们家庭实验室最后回归自然,我们开发了“印象巴学园”课程。就是把家庭实验的指导课搬到山水田园里去。这是山的味道,海的味道,孩子自己烧菜……
然后是家庭实验室要普及大众,我们成立了温州苹果树之友教育志愿者协会,希望家庭实验室能够在乡村和薄弱地区落地生根。家庭实验室是不是高不可攀?不是。只要你家有空间,只要你有想法,就可以去做。
这是乡村孩子的科学报告会。曾经这些孩子一听到路边有车的声音,他们就会以为是不是有叔叔阿姨送吃的来了,但是每个人都充满了梦想。这是他们在家庭实验室过程中的得到了奖赏。
随后,苹果树之友在全国各地建立了20多所基地学校,每年有6000个家庭实验室,使2万多个孩子受益。我们当时得到了温家宝总理的肯定和好评。总之,“一切为了儿童未来的生活”,希望我们的儿童将来不会说“除了学习,我什么都不会”。
我分享一次上课的照片。我同时带二年级和四年级,包两个班的课程。
一天下午,两个班孩子一起,在学校旁边的黄鹤楼公园,共同上一节课。任务是四年级的小朋友给二年级的孩子讲黄鹤楼的风景名胜。上完课,大家步行回学校。这个活动有几个元素,一是跨年级教学,二是分组。第三,这是一个项目,他们前期要准备很多内容,要有分享的框架。最后是春游,一起在黄鹤楼完成这个课。
在中国翻译史上,合作翻译推动了佛教场域、基督教场域、西学场域在中国文化场域中的建构。合作翻译的译者构成变迁呈现一定的规律:早期以外来译者为主体,随后本土译者规模逐渐扩大,最后开启了独译历程。这种变迁一定程度上折射了源语文化和译语文化权力关系,反映了翻译场域与相邻场域及权力场域的互动关系。当译语文化处于强势地位时,译语文化以自我为中心,对外来文化持漠视态度,翻译场域处于边缘地位,译语文化知识分子对翻译不感兴趣。源语文化译者往往是翻译发起者,并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占据主导地位。
这是一个简短的活动,孩子们很喜欢,很多元素在短短的下午都实现了。很多老师觉得做不到,一下午三节课怎么都是我的?孩子们一起出去,如果出了事情是你承担,还是校长承担?校长签字同意了吗?教育局同意了吗?你写申请了吗?有很多奇奇怪怪的问题。
我想,教师如何创新?刚才陈老师说的,一线老师的创新往往是从一个问题开始。什么意思呢?我们做老师就怕出问题,比如班上有“问题孩子”就特别害怕。或者所谓“差生”,能不能别放在我们班上。他们也怕校长或者学校管理人员看到自己的问题……在这样的思路下,创新是很难的,因为你怕出问题。
这么多年,对我来说,人生每一次前进,我觉得都是因为我发现了问题。我尝试理解造成这个问题的原因。解决这个问题的过程,就是我创造的过程。18年来,不断有人问我你是什么职称,教什么学科,一些充满质疑的声音,这就是我创新的动力。
第二,创新的关键量。关键量有很多,现在我正在做调查报告,我觉得最关键是“时间”。比如说8点20分打铃,我就要出现在教室,如果8点25分还没出现,就是重大教学事故。同样40分钟以后,打下课铃,即使特别意犹未尽,孩子们也想等我,我能不走吗?那边我还有一节课呢。在一张课表上,每个人都被钉得死死的,老师是,孩子也是。那么,如果你真想做点什么,一定要让时间变得可支配、可弹性,按照学生和你的需要去安排和设计时间。40分钟的课,5分钟维持秩序,几分钟练习,每天如此。我曾经说,这是高度筹划的低效学习。因为很多东西不是讲一遍、练一遍就能学会的,特别是低龄孩子。
徐莉,武汉市武昌实验小学高级教师。她认为自己是一个“喜欢富有创意和挑战的任务,不喜欢因循重复;凡事求诸己,努力提振自己,而不是整天抱怨,憋着改变别人和世界”的人。
以前接班,我常会给每个孩子做问卷,看他的认知特点,对老师情感依赖等等。但进班以后,我发现不行,即使你非常了解这个孩子有需要,你也没有时间去解决。你的40分钟,面对40多个人,想的是赶紧把任务完成。你理解儿童教育学,但教育有时就发生在那些你支配不了的地方。后来我就不做问卷了,而是希望有更多时间和孩子们待在一起,你会发现很多值得抓住的教育机会。
和孩子们待两天,有两个领域,第一是课内选修,还有一种课外选修。开学第一节课,孩子就开始选,有人文的,有社科的,还有操作类的,还有创意作业。你觉得好玩的,想跟我说的,都可以拿来。孩子们选完,任何时间都可以交作业。我会根据学习安排,给他们一些小组分享或个人展示的机会,把时间用得有弹性。
把时间用得有弹性,就会冗余。我们会反复探索和改进一些主题。有人说不是重复吗?其实在教育中,冗余是非常宝贵的经验,有大量时间让孩子一次又一次在原有方案做改进,给了孩子很好的自我学习和自我反省的机会。一个老师绝对不是我觉得什么活动做得好,我觉得孩子喜欢什么,这个活动就是有价值和意义的。每个班的课都不一样,我会根据他们的需要去安排一些主题。以前40分钟,前面是讲授、演示、小组讨论,是有目的的。把时间打开以后,可以做大课时了。90分钟一个单元可以上,一下午也可以上。这是穷尽了我们小学教育所有的学习组织方式。
一个老师为什么可以创造?我觉得是一个老师有时间的把握和调整的权力,因自由而得创造。这样才能让时间变得更有价值和意义。教育是一个共同体,我们每个人去探索可能性,就是给别人启发和帮助,这也是我在这次会上得到最多的东西。谢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