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_刘晓强
美国私立高中:留学潮新宠
翻译_刘晓强
在收费不菲的 “留学顾问”的帮助下,大批的中国学生涌入美国私立高中,这股潮流也使得雄心勃勃的美国学校主动到中国挑选渴望留学,并且有能力支付高学费的中学生。
迪尔菲尔德中学(Deerfield Academy) 位于美国东北的马萨诸塞州,创建于1797年。
当16岁的赵伟博与父亲赵军一起乘飞机到美国东海岸旅行时,他们并未游览自由女神或华盛顿纪念碑,而是在新英格兰历史久远的村庄和富庶的市郊小镇转来转去,但是他们寻找的又不是拍照地点或纪念品商店,而是高中。目前正在读初三的赵伟博,打算明年去美国私立高中读书。“我喜欢自己在中国听说的美国私立高中,喜欢他们的教育风格。我想它将有利于我未来的发展。”他对我说。
过去几年,中国学生怀着接受更优质的教育,获得更广阔的机会以及提高声誉的愿望,像候鸟一样成群结队地来到美国的大学。2011年,在美读书的中国籍大学生已达157588人,较前一年增长23%。现在,赵伟博打算在考大学之前就留洋,而有这样想法的中国学生几乎井喷了。他们的增速如此之快,甚至超过了中国GDP。据美国国家安全部门统计,2005-2006学年,在美国私立高中念书的中国学生仅有65名。而到了2010、2011学年,这一数字竟然增长了一百倍以上,达到 6,725名。
就在几年前,美国私立高中对中国家庭而言还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就像中美之间的空间距离一样相隔千里。而赵伟博申请的是迪尔菲尔德中学,正是我2005年至2007年学习的地方。当年我申请那会,必须坐三个小时飞机从北京飞到香港参加面试;这所能够容纳600名学生的马萨诸塞乡村寄宿学校还不屑于在中国内地举行信息发布会。当我最终决定接受录取时,我的同学都很不理解。父母朋友也劝我重新考虑。他们问我,为什么放着令人称羡又有竞争力的中国高中不读,而跑到一个千里之外去读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学校?
现在,中国的中产家庭不再这样认为了。美国中学文凭成为了以后升学的最新必备学历。而数千英里之外,美国私立学校也在做相应的调整。迪尔费尔德和其他著名私立学校开始每年在中国内地举办招生旅游活动,每站都能吸引数以百计的人。寄宿学校联盟(一个大约由300所学校组成的机构)为了在北京和上海组织大型校展会,已经开始与中国教育咨询机构展开合作。六年来,像迪尔费尔德这样的寄宿学校和康涅狄格的霍奇斯基学校收到的来自中国的入学申请数量暴增十倍。这两所学校在2005-2006学年收到的申请还不到20个,而本学年(2011-2012学年)已经超过200个了。如果这些申请都获通过,学校三分之一的学生都会是中国人。“这种爆炸性增长简直太难以置信了,”迪尔费尔德的招生及学生资助院长帕特丽夏·金贝儿说道。
在美国,接受四年私立高中教育的花费大约是20万美元,这对于美国家庭而言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对中国家庭更是一笔巨大的开销,中国家庭的平均财产只是美国的五分之一。然而,很多中国的新生百万富翁把它看成一项有价值的投资和一条通向更高目标——进入常春藤学院联盟的可靠路径。 实际上,这种现象反映的不仅是中国中产阶级经济实力的增长。也透露了他们复杂且矛盾的心理:拥有雄心壮志和走向世界的心态;老练但又有些天真。因着对中国的未来的信心和对现状的疑虑,相信出国留学将会转换成国内的成功。但是,由于过于渴望追赶这股长期安全的潮流,有时,被这些新的机会所迷惑的父母和孩子所获得的会与他们希望的大相径庭。
“你应该把钱投资在哪呢?孩子的教育上。”
2012年湖北武汉举办的国际教育展上,很多学生及家长咨询出国留学事宜。
每年3月,富裕的中国家庭就会充满启德教育咨询代理的接待大厅和20多间办公室。此时距美国私立高中的申请最后期限仅剩九或十个月。整个房间里摆满了小圆桌,父母和他们十几岁的孩子坐在小圆桌旁,俯身向前,看着顾问草草地翻阅他们的成绩单和简历。悬挂在房顶上的电视屏幕播放着美国哥特式的建筑物和西方高中、大学校园的绿色庭院。
这仅仅是卜京所说的“一条龙”服务的开始,他是启德在北京一间办公室的总顾问。在最初咨询之后,代理人帮助家庭制定申请程序的计划,选择理想学校。一些学生会参加为应对TOEFL和SSAT这样的标准化测试举办的预备班,因为很多美国私立高中要求申请人必须通过这些测试。家庭与启德签署合同,同意其开展单方面合作,提供机构所需要的所有信息。几星期以后,他们会收到填写工整的申请表,其中有精心打造的个人陈述、赞美申请人的推荐信和学术成就材料,所有东西都已经可以直接寄往海外。
2010年北京国际教育展上,美国参展团在场外用奥巴马头像招徕留学生的广告牌。
在3月学校宣布录取结果时,出国顾问会再次介入并为客户提供预科建议,办理签证,帮助预定航班,甚至还会安排在美接待人。在某些情况下,他们也将担任学校和那些不适应新学校的客户之间的仲裁人。“像我们这样已经被认可的教育中介,和很多美国高中有关系,”卜京对我说,“与我们合作过的每名学生都已经成功出国了。”
在中国,过去五年,像启德这样经验丰富的教育中介,其高中申请部门收入都出现了大幅上涨。然而,某些机构的服务过于到家,美国私立高中很难通过中国学生递交的申请表,来了解中国学生的真实情况,因为各个申请表都经过了专业顾问的润色。
宾夕法尼亚州怀俄明高级中学的招生主任大卫·达米科说,他相信绝大多数来自中国的申请材料都是找人代刀的。“对招生官员来说,理解和辨别一名中国学生的能力变得越来越难,”他说之前的语言和文化障碍已经让他大伤脑筋了,现在又开始造假。“我无法像读懂美国学生那样明白中国申请者所表达的东西。”
迪尔费尔德中学招生及学生资助院长帕特丽夏·金贝儿说他也遇到了类似的问题。随着来中国申请量的增加,欺诈也在增加,而问题是“很难找出那些造假者。”“某些家庭被顾问告知,如果没有代理,他们的申请根本通不过。但是事实并不是这样。”金贝儿说。
可是隔着语言和地理障碍,美国高中怎样才能告诉中国申请者和他们父母事情的真相呢?迪尔费尔德学院和怀俄明高级中学招生办公室说他们正在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与中国申请者的直接联系和私人互动上,例如见面会和进行非正式电子邮件来往。“这一切必须强烈配合在一起,”迪尔费尔德学院招生办公室副主任布里奥内斯说道。
尽管如此,问题不只是沟通这么简单。在中国学生申请美国高中时,他们已经在中国的教育体系中浸泡多年,在这种体系下学生只重视测验成绩。而申请到美国读书时,会被问到开放性的行为问题和进行非正式个人陈述,所以他们会觉得没有经验,甚至不知如何回答。申请所必需的推荐信和论文样品完全和中国教育系统格格不入。教育中介将美国申请系统翻译成中国人更熟悉的教育产品:考试补习和申请指导:“每天帮助你背会100个新词汇”和“把你描写成潜力无限的勤奋女孩。”他们将混乱的申请项目分成简单明了的指示和日常工作,就像中国学生在期末考试之前收到的标准答题方式一样。
一些竞争力欠佳的美国私立学校则依赖教育中介宣传自己,从中国招收学生——这不仅是私立学校在美国遭受经济危机时一笔可观的收入来源,还是很多中介能对外承诺至少被一所美国学校录取的保证。尽管如此,对于中介可疑的技巧和高昂的中介费,一些中国学生还是表示了不满,把自己的经历分享到论坛上,讨论各种教育中介的名誉。
而一些美国学校,例如北方马萨诸塞的布鲁克斯学校和加利福尼亚的韦伯学校则自己想出了对策。Vericant是2010年成立了一家第三方机构,其宣传标语是“你的中国入学合作伙伴”,专门帮助美国私立学校确认中国申请者的身份。要想通过美国学校的录取,中国申请人必须走进北京的 Vericant办公室,录制一个10分钟的面试视频并当场进行写作测试,之后这两样都会被上传到网上供被申请学校读取。公司的创始人克里斯·博纳表示,目前市场对他提供的服务需求很高:仅仅一年,已有12所学校成了他的合作伙伴。“中国的教育气候刚好需要这样类似的东西。”他说。
少年留洋求学在中国并不是新鲜事。早在1872年,清朝政府就把120名少年送往美国研究西方的工业化技术,这些人学成后又把那些方法引入中国。一个多世纪以来,聪明的中国学生源源不断地来到西方求学,寄希望于学有所成之后报效祖国。很多早期共产党领袖,包括周恩来和邓小平,也有长期在西方求学的经历。在十年文化大革命快结束的时候,政府意识到文革造成了中国知识分子阶层出现了断代,开始将一小批年轻学生送往美国,希望他们学成回国以后能够把学到的商业和科学技术运用到加速祖国的现代化建设上。
2005年秋天,我来到了迪尔费尔德学院马萨诸塞校区,只有两名新生来自中国,还有一个不是大陆的,他们留着齐耳的短发,拖着两个超重的小提箱。我的第一堂课刚上到一半,管理员就把讲台上的英美历史撤下换成了英语外语。接下来几个月我又遇到了一堆变幻莫测的规则和问题。从生物学测验形式到餐桌礼仪,从同学们对对手学校出奇的热情到他们把Polo衫领子立起来的怪异习惯,我发现很多问题在学生手册里都找不到答案。然而,上课和课外活动活动让我忙得焦头烂额,都没机会停下来向大家请教。我需要坚持住,继续前进。
今天,很多来自中产阶级家庭的中国学生和他们的父母可以一口气说出一连串美国高中的名字——安多福、塔夫帖、霍奇基斯、乔铁、罗思马里——但是学校本身,以及以后的生活是什么样,仍然遥远又陌生。尽管如此,中国中产阶级家庭还面临着重于他人的压力,在激烈竞争中取得成功。况且,即使赢得了著名美国院校的录取,录取后取得好成绩也不容易。哪有时间了解美国教育与中国教育差别在哪,如何使用非母语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文化环境里生存下来,安然度过自己的青春期?这一切正在改变着很多人,而稍不留神就会晚了别人一步。
(文章来源:大西洋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