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杨振雄《西厢记》

2015-11-16 04:58沈彬
剧影月报 2015年6期
关键词:崔莺莺弹词张生

■沈彬

浅析杨振雄《西厢记》

■沈彬

自从2000年排练了一回杨振雄老师的《西厢记·回柬》之后,在这十几年演出实践中,自己发现对《西厢记》这部长篇苏州弹词是越来越喜欢了。

《西厢记》是我国古典戏曲中的典范作品之一。作品里描写的崔莺莺和张生的爱情故事,可以说是家喻户晓。它反映了广大人民美好而善良的愿望——“愿普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深刻地揭示了封建道德的虚伪、冷酷,封建婚姻制度的不合理和丑恶;热情地歌颂了青年一代对封建势力所作的斗争,而对封建势力的代表崔夫人则进行了无情的嘲弄和鞭挞。

苏州评弹注重刻画人物性格,充分挖掘人物的内心,是以说表为基础的综合性艺术。弹词《西厢记》是由几位有文才的弹词艺人所编,它忠实于王实甫的原著、人物和情节。弹词《西厢记》最早出自朱寄庵先生的改编,又经朱寄庵之子朱兰庵先生提高,后经黄异庵先生再创作,使弹词《西厢记》更上一层楼,有了进一步的提高。杨振雄先生在黄异庵先生的《西厢记》基础上,根据自身条件,大量吸收前人成果,创造出自己风格的《西厢记》,又称“杨西厢”。

杨振雄先生的说表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即典雅达意、激情充溢。不脱离人物的视角,人物的口吻,使说表成了人物心灵的诉说,成为人物思想的倾吐和感情的抒发,使说演交融,把听众引领进书中戏剧化的情景,也引领进人物的内心世界,并由此营造出古典文艺的高雅意境。由于杨振雄先生对昆曲情有独钟,故他拜昆曲泰斗俞振飞先生为师,比较系统全面地学习昆曲。他借鉴昆剧的表演,融合于诗化的评弹说表,将人物展现于戏剧化的情境之中。杨振雄老师在表演人物时,不只限于摹学昆曲程式化的手面身段等动作,更是结合人物性格,着重于借鉴吸收昆剧角色表演的气韵。他说,表演古典人物“如果没有昆味,等于篆刻没有汉味。”因为这样才具有了历史感和气质感的古典美。折扇是评弹演员书台上演出必不可少的道具,当然也是杨振雄先生书台表演艺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评弹是综合性的视听艺术,杨振雄在表演中,调动了多种艺术手段来营造古典文艺的高雅意境。夏日,他穿细夏布长衫,执象牙骨折扇。冬天,他着宝蓝绸长袍,持枣红漆折扇。对道具折扇的扇面书画,也作了精心挑选,比如他在演唱《西厢记·回柬》这一回书时,为了表现张生接读莺莺柬帖的欣喜若狂,他把折扇骤然拽开,露出扇面上一朵鲜红牡丹。特别是这回书的最后四句“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杨振雄先生把折扇和昆曲的手面身段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用评弹和戏曲的表演手法淋漓尽致地体现了张生大喜若狂的心情。这一意象性的表现,形成了对听众的视觉冲击,加强了热烈的情绪和气氛的渲染。

杨振雄老师的《西厢记》在原著基础上,改动最大的是红娘。她贯穿于全书,推动着故事的情节发展,可以称之为“书中之胆”。特别是书中《传柬》、《闹柬》、《回柬》、《赖柬》、《酬柬》这几回书,可以说是“杨西厢”中经典中的经典!红娘在这几回书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在原著中,只有短短几行的“闹柬”,可是在苏州弹词《西厢记》剧本里却浓墨重彩地化成了一整回书。崔莺莺和红娘名份上虽然是主仆关系,实则情同姐妹。这一双小儿女(崔莺莺和红娘)在闺楼上,围绕着柬帖展开了针锋相对、各不相让的“斗争”。整个一回书,把红娘的聪明机灵、伶牙俐口和相国千金的那种虚荣矜持、忸怩作态的性格勾勒得惟妙惟肖。杨振雄老师在《回柬》这回书中是演莺莺小姐这个角色,在这里我不得不说杨振雄老师的艺术水平了。他把莺莺这个角色演绎的十分到位!大家都知道一个男人要演女性角色,太过头就要被人说“娘娘腔”;演得不到位又要被人说不像小姐。但是杨振雄老师在表演莺莺这个角色时,尺度拿捏得恰到好处,多一点太过,少一点不到。杨振雄老师在起莺莺这个角色时,不管是从声音、身段、语气还是节奏,就是一个活灵活现的相国千金。可以夸张的说一句,评弹界没有几个女演员有能力比杨老师起得更像崔莺莺!让人感觉不到一点点做作,使人会不由自主的忘记是一个男的在演一位女性。在《闹柬》的基础上,杨振雄老师还大大丰富了《回柬》《赖柬》等内容。

记得2000年上海评弹团赵开生老师来帮我们排练《西厢记·回柬》时,当时看的就是杨振雄老师的录像。那时候是我第一次接触《西厢记》,看完之后,我被杨振雄老师的艺术深深地震撼了!原来评弹还可以这样表演!评弹版的《西厢记》在杨振雄老师的修改下非常得细腻。《回柬》这回书,又是杨振雄老师《西厢记》中一回非常经典的折子书。演员要把张生开始在西厢书房等莺莺小姐回信的那种喜悦心情、到红娘来赶张生离开那种悲伤之情、再到张生看见莺莺小姐的回信那种大喜若狂的心情一一呈现给观众,特别是最后四句“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杨振雄老师拿着扇子结合昆曲手面身段的表演,把张生那种痴、狂、颠、疯、喜,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这种表演手法,对于从来没有接触过《西厢记》的我来说,要学说这回书难度非常大。大家都知道,评弹演员基本上是坐在座位上以说为主,动作、手面、身段不是很多。所以在刚开始学的时候,我的两只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拿把扇子像拿把菜刀一样,站起来浑身上下都是僵硬的。赵开生老师当时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的演示给我看,手把手就像教广播体操一样辅导我。整整两个月,总算稍微有那么一点意思。动作会了之后,张生那种从喜到悲再到喜那种书呆子疯疯癫癫的感觉又找不到。记得当时赵开生老师就对我说:“杨振雄老师曾经说过,演绎张生这个人物一定要记住一句话‘疯魔了洛阳才子张君瑞!’”所以为了说好《回柬》这回书,我也是狠下一番功夫,一有空就投入到张生的角色里,慢慢揣摩人物当时的心情,两年过后小有成果。正因为有了当初赵开生老师呕心沥血的辅导,也就是在那时打下的基础,所以我开始越来越喜欢杨振雄老师的《西厢记》。后来,我又排练了《西厢记·佳期》,参加了中国评弹艺术节,获得了表演奖。近几年,我又自学了《西厢记》中的《惊艳》《酬韵》。《惊艳》这回书是《操琴》之后,张生和莺莺第一次见面。杨振雄老师对这回书在原著的基础上又增加了许多笔墨。特别是莺莺进角门之时,回过头来对张生“临去秋波那一转”,不仅写出了莺莺当时的思想逻辑和感情依据,而且继续写出了张生在“那一转”之后的反应。从古到今,人在第一次见面时,往往最先注意到的便是对方的容貌,女性是这样,男性更是如此,这无关人的品性德行等深层次的问题,而是人的本性,人生来就有对美的追寻和欣赏。当张生遇见崔莺莺时,他深深的沉醉在其的美丽中,因而有了《惊艳》这回书。“颠不剌,见万千,似这般可喜娘儿罕曾见,我眼花缭乱口难言,魂灵儿飞去了半天!”充分说明了张生被莺莺小姐那种倾国倾城的美貌所震惊。杨振雄老师以昆曲的表演方式来吟唱这段词,把张生那种读书相公的书生气、风雅、“笃头腔”表演得栩栩如生。正因为我有了《回柬》、《佳期》这两回书打下的基础,所以这次在表演张生这个角色上比之前更能投入。在第五届中国评弹艺术节上,《惊艳》获得了优秀节目金奖,优秀短篇金奖,我也获得了表演奖,还获得了国家艺术优秀剧目资助基金。今年,我又排演了《西厢记》中的《酬韵》,这回书比以前所说得《回柬》《佳期》《惊艳》都要难。在内容上,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故事情节,都是描写人物的内心世界,对人物内心的刻画非常细腻。为了说好这回书,我专门找来杨振雄老师单挡《西厢记》的音频,前后听了不下百遍,反复排练,但是演下来自己都不满意。最后请了上海评弹团赵开生和江文兰两位老师来指点。因为两位老师年事已高,都是七八十岁了,要再像十几年前那样辅导我们,他们精力有限,身体也吃不消。所以就请他们来听我说一遍,提些缺点。就短短的一天,他们把我的不足之处一一指出来,再帮我深度分析了当时人物的内心活动,结合当时的环境,应该如何来处理说表上的语气、声音、节奏等等,使我得益匪浅、茅塞顿开,在质量上有了很大的提高,也获得了大家的认可。

杨振雄老师不管是说、唱还是表演都有自己的独特风格,俗称“杨派艺术”!他的艺术,我不能说后无来者,但前无古人肯定是的。他的艺术就像《西厢记·回柬》中的一句:要详、要猜、要测、要想、要放在嘴里嚼,其味无穷!虽然,我现在学了几回《西厢记》,只不过学到点杨老师的一点皮毛;但是我会继续努力下去,争取把杨振雄老师的《西厢记》好好的传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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