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记理论视角下英语定语从句磨蚀的实证研究

姜艳艳

(山东工商学院大学外语教学部，山东烟台 264005)

一、语言磨蚀理论及相关背景

语言磨蚀，简称语蚀，研究学习者在停止或减少某种语言使用后，语言能力出现减退的现象。语蚀研究在国外开展了30多年，并且已经取得累累硕果。总体来说，语言学者们主要从什么语言成分被磨蚀，磨蚀是怎样发生的，以及语言磨蚀为什么会发生三个角度对其进行探讨。因此，语蚀研究涉及到应用语言学、社会语言学、神经语言学、心理语言学及社会学等不同的学科。

和国外如火如荼的研究相比，国内的语蚀研究尚处在起步阶段。目前所做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对国外研究的文献梳理、理论回顾和以词汇磨蚀居多的实证研究，针对语法尤其句法方面的实证研究则寥寥无几。

二、标记理论

标记理论是语言学中的重要理论之一。标记概念最初是由布拉格学派在20世纪30年代提出，起初在音系学中用来研究音位的对立关系。其中心思想是:语言中的某些成分存在着一种不对称的对立现象，在这些对立的语言成分中，有一些是基本的、普遍的，是无标记项;而那些少见的、特殊的、携带某一区别性特征的，被称为有标记项。之后，语言中存在的标记性特征引起许多语言学家的关注，乔姆斯基、莱昂斯等都对其展开了深入、系统的研究，研究范围也由原来的音系学范畴逐步扩展到形态学、句法学、语用学、语义学、社会语言学、心理语言学等语言学的分支学科，后来又被应用到二语习得和语言教学领域。

语言类型学的研究结果将标记模式从原来的二分模式发展成多分模式。例如动词原形dance是无标记的，而dance的各种屈折变化，即第三人称单数形式dances，现在分词dancing，过去式及过去分词danced，因为具有了形式和意义上的标记，都被说成是有标记的。此外，标记性不仅体现在某种语言内部的不对称，语言和语言之间也存在许多的不平衡。那些普遍存在于多数语言里的语言特征是无标记的，而在某种或少数语言里出现的个别语言特征则是有标记的。

Croft及沈家煊将有无标记的判定标准主要归结为结构标准、分布标准和频率标准。[1][2]通俗地讲，结构标准指的是在结构上，有标记项的词素数目比无标记项的要多。例如，英语的名词单数是无标记的，而复数加词素s是有标记的。分布标准是指就分布范围而言，无标记项的分布范围更广，可以出现的环境比有标记项的更多。例如，在语态这个范畴内，主动语态是无标记项，被动语态是有标记项。主动语态几乎可以使用任何及物或不及物动词在句子中作谓语，而被动语态会受到一些限制，比如不及物动词emerge，belong，appear等就不能在被动语态的句子中作谓语。频率标准指相对于有标记项，无标记项的使用频度更高。此外，唐承贤[3]认为，标记性的确定不仅要从以上几个方面来看，还可以结合跨语言比较、语义范围的宽泛程度等方面综合判断。总而言之，标记性的判断至目前为止仍然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不同时期的语言学家和研究者往往从不同的角度根据自己的研究需要提出或参照不同的判断标准。

标记理论被引入二语习得领域后，语言学家们借助它去解释第二语言习得的顺序，学习者一般先习得无标记的或标记程度低的语言形式，其次才是有标记的和标记程度高的。Eckman[4]根据标记理论解释预测第二语言学习的困难，当二语中语言结构的标记程度高于一语时，学习者学习时会有困难;当二语的结构的标记度低于一语时，学习时就不会产生困难。总而言之，第二语言学习的困难程度取决于标记程度，语言结构的标记程度越高，就越难被习得。

在语言磨蚀领域，Hansen[5]曾借用标记理论研究汉语、日语数量词的磨蚀。结果发现，与标记程度低的语言成分相比，标记程度高的成分更容易被磨蚀。

三、英语定语从句的概念及相关研究背景

英语定语从句，又称作英语关系从句，是由关系代词或副词引导的分句结构。这种分句的主要功能是作定语来修饰名词。例如下面的例句:

The man that I saw is John.

在这个句子中，The man是被修饰的名词，语法上被称作先行词，that I saw是由关系代词that引导的定语从句，用来修饰先行词The man。英语定语从句由于其结构上的复杂性，一直是语言教学和学习者学习的难点和重点，在二语习得领域也是国内外语言学者研究的热点之一。目前，国内学者针对英语定语从句的习得开展了数目众多的研究，有了一些有意义的发现。

而语言磨蚀一直被视为语言习得的逆过程，那么在语言磨蚀领域中研究英语定语从句又会有什么不一样的发现?标记性和关系从句磨蚀之间有没有关系?鉴于此，本文拟从标记理论出发，探讨以下三个问题:(1)大二学生在英语课堂学习结束6个月后，英语定语从句能力是否会出现磨蚀?(2)不同关系词引导的定语从句磨蚀程度有无差异?(3)关系词标记程度的高低是否与定语从句的磨蚀有关系?

四、研究设计

(一)研究对象

研究对象是来自山东工商学院2010级的83名大二非英语专业学生。他们是笔者任教班级的学生，来自三个不同的院系。2012年7月份结束两年的大学英语课堂学习，大学三年级已经不再开设英语课。

(二)调查工具

本研究使用两组调查工具。第一组是调查问卷，主要用来收集学生的个人基本信息，如姓名、专业、英语四级和六级考试情况等。第二组是一份由笔者自行设计的定语从句测试试题。试题分为填空题和选择题两大部分，每部分各含有20个题目。在填空题中，被试需要在测试句的空缺处填写合适的关系词。选择题则主要是考查被试对不同关系词以及介词+关系词这种混合结构的掌握情况，被试要从提供的四个选项中选取一个正确选项。笔者特意将不同关系词引导的句子顺序打乱，以免被试从中得到任何提示。同时，所有题目中尽量使用简单易懂的词汇，以避免影响到被试作答。不同关系词引导的定语从句的句子数量基本相当。其中who引导的句子有3题，whom引导的有5题，which引导的有4题，whose引导的共5题，as引导的4题，where引导的4题，when引导的4题。另外，我们知道，关系词that有时可以替代who，whom，which，这样的句子有4题，本文称之为that常规句子。其他必须由that引导的定语从句，本文称之为that特殊句子，此类句子共3题。此外，定语从句中含有“介词+关系词”的句子类型，一共是7题。关系副词why引导的句子有1题，因为数目过少，本次研究就不再对其磨蚀情况进行进一步探究。在正式测试进行之前，笔者先进行了小范围的试测，对一些不合适的题目进行了修改。

(三)调查的实施

调查分为两次进行。第一次是在2012年的7月份，笔者在上课期间统一发放调查问卷和测试题。在调查实施前，笔者告诉被试要认真如实地作答每一题，测试结果只是用于实验研究，与他们的学期英语成绩没有任何关系。第二次的实施时间是在间隔6个月后，即2012年的12月份。因为被试在三年级已不再上英语课，所以笔者通过他们的辅导员联系到他们。在被试上晚自习期间，笔者亲自到场，给被试发放同样的调查问卷和定语从句测试题。两次的测试时间都是25分钟。

(四)数据收集

两次调查实施之后，笔者采用同样的评分标准对每一份试卷仔细评阅。具体的评分原则是:(1)填空题。一个正确答案得1分。对于那些可以填写多个关系词的题目，多填写不累计加分。不答或答错不得分。(2)选择题。选对一题得1分，不选或选错得0分。试题的满分为40分。

之后，笔者使用SPSS.16统计软件对两次调查数据进行统计分析。

五、结果与讨论

(一)英语定语从句的磨蚀

表1 两次定语从句测试的成绩

由表1可以看出，定语从句前后两次的测试成绩发生了变化。第一次的成绩均值为24.94分，第二次下降为22.58分。为了进一步检验这种差异是否具有统计学上的显著意义，笔者使用配对样本T检验分析方法，结果见表2。

表2 两次成绩的T检验分析结果

T检验结果显示，前后两次的测试成绩具有显著性差异(p=0.000＜0.05)。这表明83名被试停止课堂英语学习6个月后，他们的英语定语从句能力总体上出现了磨蚀。

(二)不同关系词引导的定语从句的磨蚀情况

表3 不同关系词引导的定语从句两次测试的磨蚀情况

如表3所示，who引导的从句的第一次成绩均值是2.64，第二次是2.51，出现下滑的趋势。其它关系词引导的句子都呈现同样下降的趋势。为了进一步检验这种差异是否具有统计学上的显著意义，笔者采用了配对样本T检验分析。数据结果显示，who引导从句的前后两次成绩无显著性差异(P=0.063＞0.05)。whom，which引导的句子以及that常规用法句子的两次成绩差异也不显著(P=0.564＞0.05;P=0.191＞0.05;P=0.306＞0.05)。这表明上述几个关系词引导的定语从句两次成绩差异不具有统计意义，即被试对这几类定语从句知识基本没有产生磨蚀。从as引导的从句上也没有观察到有显著意义的磨蚀(P=0.924)。但是从测试得分情况看，as引导句子的两次得分都很低，这说明被试整体上对这类从句掌握情况不好，因此，几乎没有可以磨蚀的内容。另外，T检验结果还表明其他类型的从句两次成绩差异都很显著(whose从句:t=2.558，P=0.012 ＜0.05;where从句:t=2.956，P=0.004 ＜0.05;when从句:t=2.267，P=0.026 ＜0.05;that特殊从句:t=1.029，P=0.013＜0.05;介词 +关系词从句:t=4.141，P=0.000＜0.05)，这些数据说明在正式英语学习结束6个月后，被试的这些定语从句知识出现了磨蚀现象。

(三)关系词标记程度的高低对定语从句磨蚀的影响

为什么不同关系词引导的定语从句的磨蚀情况有差异?笔者拟从标记理论出发对这一现象做出科学合理的解释。

英语和汉语分属于不同的语言体系，汉语属于汉藏语系，英语属于印欧语系。这决定了英汉两种语言在语言的许多层面上都有很大的差异。就定语从句而言，英语中存在定语从句，分为限制性和非限制性两种类型，定语从句由不同的关系词引导，一般放在被修饰词的后面。而汉语不存在定语从句这种语法现象，汉语中起修饰作用的定语一般通过关系词“的”表示，一般放在被修饰名词的前面。英语定语从句除了在结构上作定语外，关系副词引导的定语从句还可以表示原因、时间、地点等意义。而汉语的定语则缺乏这些功能。另外，where，when除了引导定语从句外，还具有其他语法功能。Where还可作为疑问副词引导疑问句，可用作连接副词引导宾语从句、状语从句。When可以用作疑问副词引导特殊疑问句，可作为连接副词引导宾语和主语从句，还可以作为连词来引导时间状语从句。对中国学生来说，他们对where，when的上述用法的使用频率更高。因此，从跨语言比较角度和标记性判断的频率标准来看，关系副词where，when对中国英语学习者是标记性高的关系词。

关系代词whose引导的定语从句既可以用来修饰有生命的先行词，又可以修饰无生命的先行词。例如，The house whose window was broken is very big.在这个句子中，定语从句whose window was broken用来修饰先行词the house，the house是无生命的。而在汉语中，“谁的”只能指代有生命的，不能指代无生命的。因此，关系代词whose对中国英语学习者也是标记性强的关系词。

对于介词+关系词结构的定语从句(亦称介词宾语定语从句)，学习者不但要选定正确的关系词，还要判断选取合适的介词，因此这类从句在结构上更复杂。根据有无标记判断标准的结构标准，这类从句对中国英语学习者也是标记强的一种语言结构。

that作为关系代词在定语从句中既指人，又指物，很多情况下可以与who，whom，which通用，这是that的常规用法。但有一些特殊情况只能用that，比如当先行词为不定代词、the very、被序数词或形容词修饰等等，很明显这些that的特殊用法的定语从句因为在形式上更特殊、更罕见，所以是有标记的，而that的常规用法的定语从句则是无标记的。

关系代词as引导定语从句时，即可以指人也可指物。经常用于一些固定结构和固定句型中，比如the same…as，such…as，as is known to all等。因为as引导定语从句具有了形式上的特殊标记，因此as也是一个标记性高的关系词。

关系代词who，whom，在定语从句中都指人，其中who通常用来作主语，whom作宾语。关系代词which用来指物，可以作主语，也可作宾语。这三类关系代词引导的定语从句最为普遍，因而标记度也最低。

从以上的分析可以看出，关系代词who，whom，which引导的定语从句最为普遍，标记性最低，也没有出现明显的磨蚀。关系副词where，when和关系代词whose标记性较高，引导的定语从句磨蚀也较严重。相对于that的常规用法的定语从句，that的特殊用法的定语从句更具有标记性，这类定语从句的磨蚀相对也更严重。介词宾语定语从句因为结构更复杂，标记度比较高，也出现了磨蚀现象。关系代词as作为标记性高的引导词，其引导的定语从句却并没有出现显著的磨蚀，这是因为as引导句子的两次得分都很低，没有可以磨蚀的内容，这与标记性高的关系词引导的定语从句磨蚀更严重这一假设并不矛盾。

结语

综上所述，83名被试在终止英语课堂学习6个月后，英语定语从句知识整体上出现磨蚀现象。不同关系词引导的定语从句的磨蚀存在差异。关系词标记程度的高低会影响其引导定语从句磨蚀情况的轻重。其中，标记程度高的关系词引导的定语从句与介词宾语定语从句磨蚀情况较严重，相比之下，标记程度低的关系词引导的定语从句磨蚀情况较轻。这与Hansen(1999)的结论是一致的，即标记程度低的语言成分不易磨蚀，而标记程度高的语言成分易被磨蚀掉。

另外，关系词在定语从句的构成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掌握不好关系词就无法生成正确的定语从句。教师在传授关系词的相关知识时，不应仅仅告诉学生某个关系词的语法功能，在定语从句中作什么成分，指人还是指物。对于那些标记性强的关系词，教师可采用对比分析法，通过详细的讲解，提高学生对这些关系词的注意。

本研究也有一定的局限性。对于关系词标记程度的高与低的具体界限尚不明确，这仍有待于在后续研究中继续探讨。

[1]Croft，W.Typology and Universals[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0.

[2]沈家煊.类型学的标记模式[J].外语教学与研究，1997，(1).

[3]唐承贤.标记理论探析[J].外语研究，2003，(4).

[4]Eckman，F.Markedness and the contrastive Analysis hypothesis[J].Language Learning，1977，(27):315-30.

[5]Hansen，L.Language attrition:The fate of the start[J].Annual Review of Applied Linguistics，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