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中的理想国：八天后在灰烬中涅槃

这里没有观众，只有演员。

每年的八月，美国内华达州的黑石沙漠都会有世界各地涌来的几万人齐聚在一起庆祝火人节。他们会用八天的时间在寸草不生的沙漠里建造并使用一座寿命只有八天的城市——黑石市。它在建成和使用的一周时间内是内华达州第十大的市区。在火人节的最后一天，人们将会把整个城市烧成灰烬，并带走一切垃圾，包括人们带来和用过的全部物品，废水等。黑石沙漠在一天之内会恢复平静，仿佛这里从来没有过它的存在。

黑石市的临时居民们被称为燃烧者。在这座只有八天寿命的城市里，他们所有的生活用品必须自带。因为在这里唯一售卖的只有饮料和冰。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商业行为，完全无需金钱，鼓励以物换物。而就是这样一所没有商业交易、不允许出现品牌商业广告、几乎没有网络、智能手机消亡的临时城市却吸引着成千上万的极客们。这里甚至成为了硅谷高科技企业老总、风险投资人和创业者们聚集的地方。每一年的火人节都会有人在这里找到新的工作和投资人。

火人节历史

1986年，凯文·艾文和约翰·鲁要在内华达州的黑石沙漠策划一个独立的活动。艾文设想将此活动打造成达达主义临时性自治区，可以燃烧雕塑并进行情景表演艺术。约翰.鲁有丰富的组织经验，并宣传此活动将在黑石沙漠“第4旅行带”举行。另外两位组织者哈维和迈克尔·米克意识到，对于不熟悉黑市沙漠自然环境的人来说，需要有相关知识的人帮助他们以保证不会迷路或渴死。于是他们创立了“黑石流浪者”组织。

最初的几年，黑石市的活动完全是靠口碑相传而迅速发展起来的。所有的参与者都想在寸草不生的沙漠体验如何生存下来。这里的表演者和艺术家没有报酬，也没有刻意的时间表，没有区分艺术空间与生活空间。

1993年，这一活动的组织者也参与了另一个以建造艺术品为主题的节庆活动“DesertSiteworks”。这两个活动互相借鉴，1996年合并，并正式命名为“火人节”。

黑石城的布局很有趣。整个城市是圆形、按格子划分的，像一只时钟。钟表的中心广场非常大，正中央是那个等待被焚烧的木人。广场周围是一条条从木人向外延伸、按照钟表上的时间命名的主路。主题营地及村庄就坐落在这一条条的主路之间，并以字母命名、一圈圈延伸出去。近七万的燃烧者们都住在这里。

硅谷科技圈儿的夏令营

从1995年以来，火人节每一年的活动都有不同的主题。主题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被燃烧的巨型人的设计，对与会者在使用艺术品、服装、营地和车辆也有很大的影响。今年的主题是“镜子嘉年华”（Carnival of Mirrors）。

虽然和西南偏南（SXSW）一样，火人节最早吸引的时那些贫穷但创意无限的艺术爱好者和嬉皮人士们，但近年来，成千上万位科技界人士也都聚集在这座临时搭建的城市来展示自己的科技创意。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都把火人节看成是科技行业夏令营的原因。谷歌创始人拉里·佩奇、谢尔盖·布林是今年第29届火人节的燃烧者。事实上，他们很早就是“火人节”的常客。1998年8月30日谷歌网站的第一个“谷歌涂鸦”就是对火人节的献礼。谷歌也在黑石市寻觅到了它的总裁埃瑞克·施密特。Facebook创始人马克·扎克伯格也曾在2013年参与火人节。特斯拉创始人埃隆·马斯克甚至曾在一次活动上宣称：“‘火人节代表了真正的硅谷。如果你没有去过，你就不会明白。”

如科技巨头们的推崇和认可，黑石市确实聚集了一大批聪明绝顶、技术高超的人。他们会制作一些疯狂的作品，比如用点火器驱动的氢气无人飞艇、用特斯拉线圈做成的乐器、不规则几何图形艺术汽车、意识控制的火焰喷射器、令人费解的谜题或者令人心碎的艺术装置。

被亚马逊收购的Twitch TV的创始人贾斯汀·肯和他的朋友以及同事们就在之前的火人节上创造一些新的东西——“世界上的首座移动冰山”。肯把它叫做“终极泰坦尼克”。它建在一个运送冰淇淋的卡车上，里面加入了聚碳酸酯面板、LED灯和一个音响系统。在白天，这座移动冰山会在沙漠上巡游，向人们开放冰制休息室，而在晚上则成为一个大派对场所。

再比如，前谷歌员工凯斯·霍，就离开自己供职的创业公司，为火人节全职打造了一艘装满灯的不会飞的飞艇，并在KickStarter上募集了7000美元，为的就是让这个飞艇在晚上亮闪闪地冲过火人节的营地。霍甚至还骄傲地把这个项目写进了他LinkedIn主页上“现任雇主”一栏。

尽管钱在火人节是禁止流通的，但是比特币却不一定。比特币的信奉者，包括比特币创业公司的联合创始人、连续创业者艾瑞克·沃霍斯以及比特币市场的创始人乔·罗斯等，还自己组成了一个比特币营地。

在这里，人们完全远离原来生活的世界。一切奇特古怪的创意都汇集到这个沙漠之城中。城市每天沉浸在怪诞艺术和狂热音乐的氛围中，人们穿着光怪陆离的服饰，甚至会有人全裸人们。每届的火人节都有大批的艺术家、科技人员和其他年轻人到此以最激进的方式“表达自己”，在疯狂中释放自己。

然而也正是因为硅谷的科技圈的巨头和投资人的出现，使外界对火人节的产生了一个误解。他们认为火人节是硅谷的科技人士前往参加的狂欢节。但事实上，在黑石市，科技产业绝对不是主角，也不是目的。真正的主角是科技社区。科技产业和科技社区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硅谷的科技产业的成功可以通过创业、营利和进行明智的投资达到。但是如果要在黑石市的科技社区取得成功，你必须做出一些真正了不起的东西。燃烧者们要慷慨地付出自己的时间和精力，同时要为陌生人腾出空间，并且这一切都是不求回报的。

黑石市的存在就是为了带动开源和知识共享运动，鼓励创造和去商品化。因此，燃烧者们都会带上各自需要以及愿意分享的东西相互赠与。

尽管需要自力更生，仍一票难求

从第一代硅谷冒险家自发的推崇到现代科技创业者们有意识的聚集，围绕着火人节的争论也越来越多。有些人认为科技巨头的出现使火人节最初的理念完全相悖，因为很多人会带着投机的意识来这里找投资和找工作。但无论如何，这些负面看法都不会改变这样一个事实：黑石市是一个值得人们去体验自力更生的地方。

在这里，你会看见人们亲手焊接自己的艺术装置；人们在一起搭建自己的帐篷，在安装自己的灯泡雕塑等。这里的环境也会激发你的意志力。因为在黑石沙漠，白天有着超过摄氏40度的高温，夜间则冷如冬天。无尽的沙漠，变化无常的天气，没有水源、没有电缆、没有网络，环境可谓非常严酷。

这座临时搭建的去商业化的城邦里，除了冰和饮料，不允许有任何交易，因此数万人的生存和活动，全靠临时居民们自力更生。与外部世界隔绝的情况下野营8天，绝对是体力、智力与意志力的挑战。

除了环境上多变的考验，还有许多意想不到的工作坊、游行与派对。在8天活动结束后必须不留痕迹地恢复成荒芜的沙漠。你会看到，人们是如何把所有的装置艺术与展场设计成以环保材质搭建，并使之容易拆除，也会看到人们是如何节约用水、减少垃圾的。所以说，燃烧者们在这里不仅仅只是狂欢，更是人们把动手能力、想像力和创造能力推到极限的一次展示。

如果有中国的科技界人士想要去火人节体会来自世界各地的创意项目，那么就要提前做好充分准备。因为随着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火人节已逐渐一票难求。根据黑石城手册，你需要遵守以下十项基本原则：绝对包容、无条件给予、去商品化、自力更生、展示自我、共同努力、公民责任、不留痕迹、全身心参与、直观体验。

其中，最后两条的具体含义非常有意思。为什么强调直观体验呢？因为“我们不断寻求突破障碍，这些障碍存在于自身和认知之间，与现实之间，与社会之间，和与超越人类力量的自然之间。”为什么要全身心参与呢？因为“这里没有观众，只有演员”。

没错，这里没有观众，你可以把这八天的难忘经历看做是亲手创造了一座理想国乌托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