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的句组结构探索

李建新(秦皇岛诗词学会，河北 秦皇岛 066406)

曲的句组结构探索

李建新
(秦皇岛诗词学会，河北 秦皇岛 066406)

曲在句组结构上继承发展了诗词，主要表现在句链的应用。句链是在语意、语法上联系紧密的一组句子，它们以整体的形式充当诗词节奏的某一句。句链不仅使曲的语言通俗化，也使曲的句组结构比词更加复杂庞大，使曲的魅力别具一格。研究分析句链是判断曲的节奏关系的关键。

曲;句链;节奏

词继承发展了诗，变整齐为参差;曲也同样继承发展了词，变单句为句链，将词原有的形式演变得更加繁复。

隋树森先生在《元人散曲概论》中说:“散曲与唐宋人词都有渊源。从曲牌上或形式上，可以看得出来。无论小令或套数。”

任中敏先生在《词曲通义》中论述更为详细，他说“若论其体制，则宫调，牌名，联套数，演故事等等，固无一不种远因于词，无一不具刍形于词，无一不从词中转变增衍而出也”。他又列举了词与曲之体制之间关系五种;词曲牌调繁衍途径有五种;词调与曲调间之变迁方式九种……篇幅有限，仅举其一:“词调与曲调间之变迁，其显而易见者，约有九种: (一)名同调同，曲借词用，丝毫不变者，如［点绛唇］，［太常引］等是。(二)名同调同，而词易为曲，颇有变动者，如［醉花阴］，在词每片句法为七五五四五，在曲则为七七五四五三三七。(三)名同调异，而曲中借名之由，一时无可寻迹者，如［醉落魄］，［感皇恩］等是。(四)名相同或相似尚可见，而调之同异已不可知者，如词中大曲有［降黄龙］之前衮、中衮等名目，而调已失传，不知与北曲中之［降黄龙衮］同异若何。(五)名异调同，曲借词用，仅换一名者，如曲之［柳外楼］即词之［亿王孙］等。(六)名异调同，而曲中略增格律者，如曲之［一半儿］亦即词之［忆王孙］，惟末句增作九句(字)，且必作‘一半儿’云云之之格耳。(七)名异调同，而曲中略减格律者，如曲中［也不罗］即词中［喜迁莺］，但减去换头不用耳。(八)名既相似，而调确有关者，如曲之［捣白练］与词之(捣练子)，起处同为三言两句。(九)名虽相似，而调并无类者，如词之《拨棹子》与曲之［川拨棹］，词之［三台］、［伊州三台］，与曲之［鬼三台］、［耍三台］等是。”

曲在继承词的同时又有所发展，这主要表现在应用衬字上。“曲是词的发展，在句式问题上是继承词的模式，但在某些规定上又有一些变化。词一般都不加衬字，而大部分的剧曲和相当多的散曲都使用了衬字”(刘建国《曲通》)。“曲句可用衬字，这是曲律的特点。衬字是在规定的字数之外所加添的字，或者加在句首，或者加在句中，但是不能加在句尾。加在句首的，可以是实字，也可以是虚字;加在句中的，以虚字最为常见，但不限於虚字。衬字不拘平仄，不拘多少”(王力·《古汉语通论》曲律)。没有衬字的曲，其结构与词是一致的;有了衬字的增入，很多句子形式就有了可增长的自由，有的衬字因此改变了原来的句数，使曲谱中原来的一句成为多个分句组合的形式，这是形成句链的主要方式。

词曲中所说的“句”是从格律上分的，并不完全等同于语意上的句，颜景农先生在《格律诗语式》一书中称为“格律句”和“语义句”。凡独立表达语意的我称之为句，凡通过组合表达语意的我称之为分句。诗词曲的句法非常复杂，所谓“句”未必完整、“分句”未必简单，句、分句也是相对而言的，并非绝对的。

曲的组合形式比词更灵活更丰富，词的组合句式以两个分句组合为主，而曲不仅有两个分句组合的情况，三四个分句组合的情况也很普遍。而且各分句之间语言联系紧密、句间语顿短促，如同一条锁链环环相扣，所以我将曲中这种组合句式称为句链。从语意上讲，句链内各分句往往是语意的某些构成部分，通过组合共同表达一个语意，共同构成句组的一个部分;从语法上讲，句链内部多是陈述、支配、修饰、限制、补充等关系，此外有的并列关系因用多句充当一个成分，也可以组成句链。

句链的形成有两种方式，一是增加了衬字，使曲谱中的一句演变成多个分句组合的句链，这是形成句链的主要方式;二是曲谱中局部的几个分句组合而成的句链，语言结构效果和前面一样。前者是对词的发展，后者是对词的继承，二者都是句组的局部关系。因此，句链内的陈述、支配、修饰、限制、补充、并列等关系也是句组的局部关系，而非整体关系。

因为句链内各分句语言联系紧密，所以句链内各分句间的语顿短而弱、句链后的语顿长而显;因为句链增加了句数，为了避免过长无韵影响和谐，所以句链末常常押韵、句链中多不押韵(也有例外);因为句组中还有其它句(句链)，大多数句链不会太长，太长则臃肿不和谐，一般短句为主、四句以内(这些是句链的特点也是分析句链的方法)。有时陈述、支配、修饰、限制等关系是句组的整体关系，有的句组结构简单短小，可以视为一个句链;有的句组结构庞大复杂，发生上述关系的各部分远不如句链内部联系紧密、各部分间常押韵、语顿较长而明显，从长度上也超出了正常句链的容量，失去了句链环环相扣的特点和效果，因此不能当做一个句链，而是一个句组。

句组结构研究的是句组在语言、形式、节奏上的构成规律和三者的相互联系。句链是句组的一部分，衬字是形成句链的一个比较主要的因素(也有的句链不含衬字)。衬字虽然在格律上非曲谱所固定，但在语言、形式、节奏上的结构、作用及效果与非衬字是一样的。所以本文对衬字不加标注。

有的作品未加衬字(或衬字较少，不足以使原句变为句链)，其结构与词相似。如:

带野花，

携村酒，

烦恼如何到心头。

谁能跃马常食肉?

二顷田，

一具牛，

饱后休。(马致远·四块玉)

花边娇月静妆楼，

叶底沧波冷翠沟。

池上好风闲御舟，

可怜秋，

一半儿芙蓉一半儿柳。(张可久·一半儿)“儿”是衬字。

有的作品中衬字很多，则含有句链，其结构与词不相同。如:

雁北飞，

人北望，

抛闪煞、明妃也、汉君王。

小单于、把盏呀刺刺唱，

青草畔、有收酪牛，

黑河边、有扇尾羊，

他只是、思故乡。(马致远·四块玉)

曲中的句组比词复杂得多，有的句组不含句链，结构与词一致。如:

欲寄君衣君不还，不寄君衣君又寒。(姚隧·凭栏人)

谢公扶病，羊昙挥涕，一醉都休。(元好问·人月圆)

半夜心，三生梦，万里别，闷倚篷窗睡些。(卢挚·节节高)

闲身跳出红尘外，紫蟹肥，黄菊开，归去来。(马致远·四块玉)

有的句组一部分是句链，另一部分不是句链，要复杂一些。如:

恰待葵花开，又早蜂儿闹，高枕上、梦随蝶去了。(马致远·清江引)后一部分是句链，前二句不是。

锦鳞无，塞鸿疏，大都来、只为虚名误。(刘时中·山坡羊)后一部分是句链，前二句不是。

纱巾岸、天风细，玉笙吹、山月高，谁识王乔? (乔吉·水仙子)前一部分是句链，后一句不是。

有的句组全是句链，结构比词更复杂。如:

往常时、为功名、惹是非，如今对山水、忘名利。(张养浩·雁儿落)两个句链。

堪笑这、没见识、街市匹夫，好打那、好顽劣、江湖伴侣。(刘时中·倘秀才)两个句链。

杯斟的、金波滟滟;诗吟的、青霄惨惨;人惊的、白鸟皑皑。(张养浩·普天乐)三个句链。

曲的句组要比词复杂得多，庞大得多，但仍具有独立完整的语言结构、形式结构、节奏结构，有独立完整的语意，末字必须押韵，朗读时句组后面仍有很明显的停顿。我们仍可以用上述方法划分曲的句组。

由于句组内的句子互相联系、相互作用，使句组内产生一种抑扬起伏、唱和照应的节奏感，这种抑扬起伏、唱和照应的节奏关系我称之为呼应关系。每个句组都由呼和应两部分组成，呼应关系是句组的节奏构成规则(规律)及表现形式。

词的句组一般不超过四句，而在曲中，有的句组的容量要比词大得多。如:

“行一步、盼一步、懒一步，霎时间、天也暮、日也暮、云也暮。(无名氏·塞鸿秋)”共七个短句一组;再如:“又不是、采莲女、拨棹声，又不是、捕鱼叟、鸣榔动，惊的那、夜眠人、睡眼朦胧。(李好古·哪吒令)”九个短句一组，其结构要比词复杂庞大得多，而它们并不显得过分臃肿，原因何在?

这是因为曲的句组内部的句子之间也是相互联系、相互呼应的，其排列组合是符合节奏规则的，而并非是杂乱无章的。如果我们仔细阅读品味一下不难发现其中的奥妙，如上例“行一步、盼一步、懒一步，”是一部分;“霎时间、天也暮、日也暮、云也暮。”是一部分;两个部分互相呼应，如果把前一部分当做一句，把后一部分当做一句，该句组就是一呼一应型。同样另一例“又不是、采莲女、拨棹声，”是一部分;“又不是、捕鱼叟、鸣榔动，”是一部分;“惊的那、夜眠人、睡眼朦胧。”是一部分;前两个部分与后一部分存在着明显的呼应关系，如果把三部分看做三句，就等于词中的二呼一应型。

我们知道:词发展了诗，把诗节奏中的呼句(应句)变成了由几句组成的呼(应)部分;同样，曲也发展了词，将词节奏中的某一句演变成了语意连贯的一组分句(一个句链)。如上例之一就是把一呼一应型变成了两组分句呼应(两个句链呼应)，如上例之二就是把二呼一应型变成了三组分句呼应(三个句链呼应)。

除了继承词之外，把词(乃至诗)节奏中的某一句演变成句链，句链内的分句组合在一起以整体的方式充当词节奏中的一个呼句或应句，再与其它句(句链)互相呼应组成句组，这就是曲的节奏规律。也就是说，同样一种节奏类型，在词中的某一句，而在曲中就有可能是一个句链。从语言结构上讲，句链内分句联系性强、停顿间歇短、共同为一个语意服务，所以大多数曲本对句链中间不加标点，也不间断。但从形式上讲它们是组合式，仍有大致的语顿间歇。

当然，也不是说词曲结构是截然分开互不相干的。句链这个定义是为了分析庞大的曲句组而设的，并不标明这种形式在词中就不存在，只是词的结构比曲简单没必要将其复杂化。句链本身是一种组合形式，把词中组合句式称为句链也可以。比如:“把酒长亭说，看渊明、风流酷似，卧龙诸葛。(辛弃疾·贺新郎)”说它是一呼三应型也可以，说后三分句是一个句链也恰当，说法虽不一样，本质不变。而辛弃疾的《粉蝶儿》及《最高楼》风格就更接近于曲了:

昨日春如、十三女儿学绣，一枝枝、不教花瘦。甚无情、便下得、雨僝风僽，向园林、铺作地衣红皱……《粉蝶儿》

着一阵、霎时间底雪，更一个、缺些儿的月。《最高楼》

同样，曲中的某些含句链的句组也可以用词的节奏形式来表示:如“楚霸王、火烧了、秦宫室，盖世英雄气。(马致远·清江引)”说它前三分句是一个句链也可以，说它是三呼一应型也对，说法不一，本质未变。

我们依旧用 aA代表呼部分，bB代表应部分(请参《中国韵文学刊》2014年1期拙作“词的句组结构探索”)，看曲是如何继承并发展词的。为了标清句组节奏，凡句链中间用顿号断开。

不含句链的句组，结构与词相同。在此略举一二，不再细述:

重冈已隔红尘断，

村落更年丰。(元好问·人月圆)AB型

香随梦，肌褪雪，

锦字记离别。(吴西逸·梧叶儿)A2B型

西湖烟水茫茫，

百顷风潭，十里荷香。(陈草庵·折桂令) AB2型

谁能跃马常食肉?

二顷田，一具牛，饱后休。(马致远·四块玉) AB3型

琴三弄，酒数瓯，醉时休，

缄口抽头袖手。(卢挚·梧叶儿)A3B型

光景蹉跎，人物消磨;

昔日西湖，今日南柯。(汤式·天香引) A2B2型

含句链(组合句式)的句组，有的结构简单，与词相同;有的结构复杂词中未有，是本文重点探讨的:

一、由词的一呼一应型演变的形式，即由AB型变成AnBn型，这种形式很常见:

AB型，两个分句组成一个句链:

怕西风、

晚来吹上广寒宫。(贯云石·殿前欢)

且看了、

长安回去。(马致远·拨不断)

AB2型，应部分是两个分句组成的句链:

交他一任，

知音的、则是知音。(王和卿·醉中天)

落红满阶愁似海，

问东君、故人安在?(马致远·寿阳曲)

A2B型，呼部分是两个分句组成的句链:

竞功名、有如车下坡，

惊险谁参破?(贯云石·清江引)

弃微名、去来心快哉，

一笑白云外。(贯云石·清江引)

AB3型，应部分是三个分句组成的句链:

封却公男伯子侯，

也强如、不识字、烟波钓叟。(徐琰·沉醉东风)

A3B型，呼部分是三个分句组成的句链:

少年身、正值着、春暮月，

宴赏无明夜。(赵显宏·清江引)

似这般、丑眷属、村配偶，

只除天上有。(兰楚芳·四块玉)

A2B2型，呼部分、应部分都是二个分句组成的句链:

迅指间、红轮西坠，

霎时间、沧海尘飞。(吕止庵·集贤宾)

恰离了、绿水青山那答，

早来到、竹篱茅舍人家。(卢挚·沉醉东风)

以上诸形式基本上继承了词，而下面诸形式是词中所未见或罕见的。

AB4型，应部分是四个分句组成的句链:

大江东去浪千叠，

引着这、数十人、驾着这、小舟一叶。(关汉卿·新水令)

A4B型，呼部分是由四个分句组成的句链:

是则是、去了你、那一十八岁、这个满堂娇，

更做你家年纪老。(康进之·醋葫芦)

A3B2型，呼部分是三个分句组成的句链，应部分是二个分句组成的句链:

闲争夺、鼎沸了、丽春园，

久排场、不堪久恋。(无名氏·新水令)

A3B3型，呼应两部分皆是三个分句组成的句链:

为儿女、使尽些、拖刀计，

为家私、费尽些、担山力。(邓玉宾·叨叨令)

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

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关汉卿·滚绣球)

A3B4型，呼部分是三个分句组成的句链，应部分是四个分句组成的句链:

行一步、盼一步、懶一步，

霎时间、天也暮、日也暮、云也暮。(无名氏·塞鸿秋)

A4B3型，呼部分是四个分句组成句链，应部分是三个分句组成句链:

管甚么、三十岁、五十岁、八十岁，

你也跪、他也跪、恁也跪。(无名氏·塞鸿秋)

A4B4型，呼部分、应部分皆为四个分句组成的句链:

昔日也、二十里、沽酒楼、香风绮罗，

今日个、两三个、打鱼船、落日沧波。(汤式·天香引)

有几个、东的就、西的凑、千欢万喜，

有几个、朝的奔、暮的走、短叹长呀。(康海·混江龙)

……

二、由词中一呼二应型、一呼三应型、二呼一应型、三呼一应型演变的形式:

曲对诗词既有继承又有发展，既有独立表达语意的句，也有用分句组合成的句链。分句与分句之间多是陈述、支配、修饰、限制、补充、并列等关系;句与句之间以并列、对偶关系最常见。如“暖日宜乘轿，春风宜讯马，恰寒食、有二百处、秋千架。(白朴·庆东原)”应部分(后三个分句)含限制、支配关系关系，是标准的分句组合成的句链;而呼部分“暖日宜乘轿，春风宜讯马”是并列的两句。

此外，句链是句组的局部，其中的陈述、支配、修饰、限制、补充、并列等关系是句组的局部关系;当上述关系是句组的整体关系时，很多句组结构庞大复杂，失去了环环相扣的特点和效果，各部分之间常押韵且语顿长而显(不如句链内部短而弱)，那么发生关系的各方是一个句组，而非一个句链。如:“孤城孤客孤舟上，铁石人、也断肠，泪涟涟、断送了秋光。(无名氏·水仙子)”首句与后四句的限制关系是句组的整体关系(在曲谱中原为多句)，“上”字、“肠”字押韵，而且字后面语顿较长而明显。只能说二三分句是一个句链，四五分句是一个句链，不能说整个句组是一个句链。

分析曲的句组结构，不仅要分清哪些是句链，哪些是非句链;更主要分清哪些是局部关系，哪些是整体关系。

(一)二呼一应型、三呼一应型的应句演变成句链，即 A2B型演变成 A2Bn型、A3B型演变成A3Bn型。

(1)A2Bn型，呼部分A2非句链，应部分Bn是句链，此式很常见。如:

立身则《小学》，修身则《大学》，

智和能、都不及、鸭青钞。(无名氏·朝天子) A2B3型。

无甚繁弦急管催，吃到红轮日西坠，

打的那、盘也碎、碟也碎、碗也碎。(无名氏·塞鸿秋)A2B4型。

醒了醉还醒，卧了重还卧，

似这般、得清闲的、谁似我。(贯去石·清江引)A2B3型。

雁北飞，人北望，

抛闪煞、明妃也、汉君王。(马致远·四块玉) A2B3型。

恰才桃李春，又早桑榆晚，

断送了、古人何限。(张养浩·沉醉东风) A2B2型。

(2)A3Bn型，呼部分A3不是句链，应部分Bn是句链。如:

香销尽，花弄影，此时情，

辜负了、窗前月明。(吴弘道·梧叶儿) A3B2型。

泛画船，列绮筵，笙箫一片，

人都在、水晶宫殿。(吴弘道·上小楼) A3B2型。

俺家世清白，祖宗贤良，相国名誉，

我怎肯、他跟前、寄简传书。(王实甫·甜水令)A3B3型。

(二)一呼二应型、一呼三应型的呼句演变成句链，即 AB2型演变成 AnB2型、AB3型演变成AnB3型:

(1)AnB2型，呼部分An是句链，应部分B2不是句链，此种形式很常见。如:

乍相逢、同是云萍，

未尽平生，先诉飘零。(汤舜民·天香引) A2B2型。

折花枝、寄与多情，

唤起真真，留恋卿卿。(吴西逸·蟾宫曲) A2B2型。

倚蓬窗、无语嗟呀，

七件儿全无，做甚么人家。(周德清·蟾宫曲) A2B2型。

(2)AnB3型，呼部分An是句链，应部分B3不是句链。如:

可知道、司马和愁听?

月又明，酒又酲，客乍醒。(马致远·四块玉) A2B3型。

望烟江、万顷沉秋，

半竿落日，一声过雁，几处危楼。(赵善庆·普天乐)A2B3型。

露华凉、人怯衣单，

似白虹饮涧，玉龙下山，晴雪飞滩。(乔吉·水仙子)A2B3型。

A2Bn型、A3Bn型是从A2B型、A3B型演变而来的;AnB2型、AnB3型是从AB2型、AB3型演变而来的;而A2B型、A3B型、AB2型、AB3型又都是从AB型(一呼一应型)演变而来的(曲由词演变而成，词又由诗演变而成)。即AB型中的某一部分变成了多句，现在另一部分也变成了多句，只不过一部分不是句链，而另一部分是句链。用AnBn表示虽然不标明句链在何处，但句组的主呼应关系仍是一目了然的。

(三)一呼二应型的应部分、二呼一应型的呼部分演变成句链，再用AnBn型表示就不能准确说明其呼应关系，应用AbnBn型、anAnB型表示。

有的句组句数较少，与词类似。如:

流莺声里笙歌度，

士女相呼，有丹青、画不如。(薛昂夫·殿前欢)AbB2型，B2是句链，同词AbBB型。

病多不奈秋，未秋来、早先消瘦，

晓风残月在帘钩。(乔吉·醋葫芦)aA2B型，A2是句链，同词aAAB型。

有的句组句数很多，是词节奏所不具备的。如:

孤城孤客孤舟上，

铁石人、也断肠，泪涟涟、断送了秋光。(无名氏·水仙子)Ab2B2型。

阴云遍野荒烟抹，

只见的、连天衰草岸，那里有、林外野人家。(康海·油葫芦)Ab2B2型。

画船儿、天边至，酒旗儿、风外飐，

爱杀江南。(张养浩·水仙子)a2A2B型。

窗外雨、声声不住，枕边泪、点点长吁，

雨声泪点急相逐。(无名氏·红绣鞋) a2A2B型。

(四)二呼一应型、一呼二应型的呼应两部分皆含有句链，用anAnBn或AnbnBn表示，如:

梦虽虚，犹兀自、暂时节相聚，

近新来、和梦无。(吕止庵 · 后庭花) aA2B2型。

孔方兄、教得俺、心窑变，

葫芦提过遣，如今是、走上茶船。(王晔、朱凯·凌波仙)A3bB2型。

水池中、银杏叶，冻枝上、蜡梅花，

且吟诗、休上马。(张可久 · 红绣鞋) a2A2B2型。

雨声儿、添凄惨，泪点儿、助长吁，

枕边泪、倒多如、窗外雨。(无名氏·红绣鞋) a2A2B3型。

七英雄、事业真堪笑，六豪王、踪迹平如扫，

两下里、争战图前闹。(范康·寄生草) a2A2B2型。

又不曾、更了名姓，

你则是、十年前、沽酒刘秀，我则是、七里滩、垂钓的严陵。(宫天挺·二煞)A2b3B3型。

且停杯、听我歌，

醒时节、披衣坐，醉后也、和衣卧。(卫立中·殿前欢)A2b2B2型。

那老子、爱清闲、主意别，

钓桐江、江上雪，泛桐江、江上月。(徐再思·红锦袍)A3b2B2型。

综上:以上句组节奏可总结为以下几种表现形式:

(1)AnBn型:AB型呼(应)句演变为句链，AB型的呼句应句都演变为句链，或由AB2型、AB3型的呼句演变为句链，A2B型、A3B型的应句演变为句链。

(2)anAnBn型及AnbnBn型:A2B型的呼部分演变为句链，AB2型的应部分演变成句链，A2B型、AB2型的呼应两部分皆演变成句链。

(五)三呼一应型的呼句演变成句链，一呼三应型应句演变成句链，或二者呼应两部分全演变为句链;以及一呼四应型、四呼一应型演变的形式，因结构庞大，不宜使之和谐严谨，因此较少见。如:

墨淡淡、王维画，柳疏疏、陶令家，春脉脉、武陵花，

何处游人驻马?(张可久·梧叶儿) a2a2a2B型。

何年是彻，

看密匝匝、蚁排兵，乱纷纷、蜂酿蜜，急攘攘、蝇争血。(马致远·离亭宴煞)Ab2b2b2型。

叹世人、用尽千般计，笑时人、倚尽十分势，看高人、着尽一枰棋。

老先生见机。(汪元亨·醉太平)a2a2a2B型。

酌壶酒、携藜杖，焚炉香、拂操琴，人白发、乐山林，

谁更有、长安那心。(无名氏·梧叶儿)呼应两部分皆变为句链a2a2A2B2型。

千百锭、买张招状纸，

身，已至此;心，犹未死。(乔吉·山坡羊) A2B4型。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汤显祖·皂罗袍)A4B3型。

三、“三的概念在古人心目中是多，三人成众、三水成淼，三个并列的句子形成一种磅礴的气势，加强曲的音乐美”(刘建国·《曲通》)。词中有鼎足对的形式，曲将其变化得更复杂，不仅有三个排比句一组的形式，还有三个句链排比的情况。其结构原理与词是一致的，每一句(句链)都与其它句(句链)呼应。如:

败垣芳草，

空廊落叶，

深砌苍苔。(徐再思·人月圆)

瘦岩岩、香消玉减;

冷清清、夜永更长;

孤另另、枕剩衾馀。(宋方壶·紫花儿序)

一个向、瓜田里、坐树乱扯;

一个向、枣树上、胡颩乱打;

一个向、古墓上、翻砖弄瓦。(王大学士·哪吒令)

雄赳赳、斜控龙媒跨;

滴溜溜、谩挟金丸诧;

厮琅琅、齐把乌号架。(康海·寄生草)

急飐飐、酒旗儿、斜刺在、茅檐外挑;

虚飘飘、彩绳儿、闲控在、垂杨袅;

韵悠悠、管弦声、齐和在、花阴下闹。(无名氏·寄生草)

分析曲的节奏关系，其方法与词大同小异，有很多共性，也有一些特殊性，下面略说一下。

曲的句组比词结构庞大，通过长短格式也不太容易分析其节奏关系，主要是通过韵式、朗读停顿、及语言结构来分析。

如果仅看曲谱，曲牌比词牌韵密，词隔句或隔多句押韵很常见;散曲则用韵较密，这是为了方便增加衬字。因为句链的出现，句组内句数成倍增加，为了不至于过长无韵而显得臃肿不和谐，句组中往往相应增加了韵脚。除了末句必须押韵外，呼应两部分之间也常常押韵(呼部分末句)，其次才是其它句(句链)，这一点和词相似。如:

有钱的、贩米谷、置田庄、添生放，

无钱的、少过活、分骨肉、无承望。(刘时中·叨叨令)

梧桐雨、彫零了海棠，

荔枝尘、埋没了香囊。(卢挚·蟾宫曲)

海来阔、风波内，山般高、尘土中，

整做了、三个十年梦。(张养浩·庆东原)

梧桐树，叶又黄，好凄凉，

绣被儿、空闲了半张。(无名氏·梧叶儿)

鳜鱼肥、流水桃花，

山雨溪风，漠漠平沙。(刘时中·折桂令)

且对青山、适意忘怀，

子真谷口，元龙楼上，其乐无涯。(张养浩·普天乐)

酌壶酒、携藜杖，焚炉香、拂操琴，人白发、乐山林，

谁更有、长安那心。(无名氏·梧叶儿)

句组内句链很多时，常常多个句链末都押韵，但分句不必押韵。就需要从语言结构、朗读停顿等方面分析其节奏关系。

朗读吟唱时停顿的长短是语言节奏的直接体现，在诗词曲中，句组间的停顿最明显，相当于句号停顿(因为句组具有独立完整性);其次是呼部分和应部分之间，相当于分号停顿(因为是节奏的两个部分);再次是呼部分、应部分内部各句链、句之间，相当于逗号停顿(因为有相对完整语意);句链中的各分句间停顿要短一些、弱一些，相当于顿号停顿(因为它们语意上是一部分)。

所以，标点符号对分析其节奏关系也有一定作用，一般的曲作中，句组后面用句号，句(句链)与句(句链)间用逗号，句链中不加标点(我用顿号是为了区分各分句)。

曲的句组的语言结构虽然复杂，但与词大同小异，最主要是分清句链与非句链。把句链内各分句当做一部分，再像词那样分析即可。

句链内各分句往往是语意的某些构成部分，通过组合共同表达一个语意，所以句链内部多是陈述、支配、修饰、限制、补充等关系;由于大多数句链能表达语意，所以句链与句链(句)之间主要以并列、转折、因果、解说、总结等关系为主，修辞上也主要有对偶、对比等形式。当然，这是大致的总结，例外的情况也有，我们也不能将相对的规律绝对化，关键看是局部关系还是整体关系。

从节奏呼应上讲，主呼应关系是句组整体的关系，次呼应关系是句组的局部关系;句组的语言结构也存在整体关系与局部关系，并且二者在句组中是统一的。所以我们可以通过分析句组的语言结构来判断呼应关系:“无论是语法上并列、承接、转折、因果等以及是陈述、支配、修饰、限制等还是修辞上对偶、对比、反复、比喻等无不遵循着这样一个规律:当某种语言关系是句组的局部关系时，这种关系就标志着呼(应)内部的次呼应关系，它能使发生关系的各方‘合二为一’，同属呼(应)一个部分;当某种语言关系是整个句组的整体关系时，这种关系就标志着呼和应两部分的主呼应关系，它就能使发生关系的双方‘一分为二’，分属呼和应两部分。”这个规律不仅适用于词也同样适用于曲。

一般来讲，凡是能用AnBn表示的句组，结构相对简单比较容易分析。如:

昔日也、二十里、沽酒楼、香风绮罗，

今日个、两三个、打鱼船、落日沧波。(汤式·天香引)

很显然前四分句含限制、陈述关系(局部)是一个句链，后四分句含限制、陈述关系(局部)是一个句链，两个句链对比关系(整体)，A4B4型。

暖日宜乘轿，春风宜讯马，

恰寒食、有二百处、秋千架。(白朴·庆东原)

前两句是并列关系(局部)，后三分句含限制、支配关系(局部)是一个句链，A2B3型。

更和这、碧粼粼、春水波纹皱，

有往来社燕，远近沙鸥。(康进之·混江龙)

前三分句是支配、修饰关系(局部)组成一个句链，后二句是并列、对偶关系(局部)，A3B2型。

而用AnbnBn及anAnBn表示的句组，其结构就相对复杂一些。如:

雨声儿、添凄惨，泪点儿、助长吁，

枕边泪、倒多如、窗外雨。(无名氏·红绣鞋)

一二分句陈述关系(局部)是一个句链，三四分句陈述关系(局部)是一个句链，后三分句含陈述、支配关系(局部)又是一个句链;前两个句链是并列关系(局部)，后一个句链是对前两个句链的引申总结(整体)，所以是a2A2B3型。

又不曾、更了名姓，

你则是、十年前、沽酒刘秀，我则是、七里滩、垂钓的严陵。(宫天挺·二煞)

前两分句限制关系(局部)是一个句链，三四五分句含支配、限制关系(局部)是一个句链，后三分句含支配、限制关系(局部)是一个句链;后两个句链是并列关系(局部)，是对前一个句链的解释说明(整体)，所以该句组为A2b3B3型。

责任编辑 徐 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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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6－2491(2015)01－0073－08

李建新(1968－ )，男，河北秦皇岛人，中华诗词学会会员，秦皇岛诗词学会理事，《中国诗词选刊》编辑。研究方向为中国古典诗词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