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冷月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文_冷月
说到“打虎”,除了武松,许多人还会想起蒋经国。1948年,由于滥发纸币兼官商勾结,国统区经济濒临崩溃。为挽狂澜,蒋政府试行“币制改革”。此举被寄予莫大厚望,当时的《中央日报》喻之为切除发炎的盲肠:“割得好则身体从此康强,割得不好则同归于尽。”蒋经国奉父命亲赴上海操刀,壮志满怀地号召,对付那些抵制币制改革的官商要毫不手软,并且“只打老虎,不拍苍蝇”。
的确,打虎之初,他的“铁腕”迅速见效,就连杜月笙的女婿、儿子也与其他62名巨商大户一道被捕。一时间,沪上为之震动,物价有所稳定,境内外媒体盛赞蒋经国为“国民党的救命王牌”“蒋青天”“活包公”“中国的经济沙皇”。可他很快碰上了硬骨头——杜月笙举报:你家“表弟”孔令侃的扬子公司也在非法囤积物资!结果,在宋美龄和蒋介石的亲自干预下,蒋经国不得不放过孔令侃,虎头蛇尾,威信扫地,挥泪离沪。
“经国打虎”留给我们何种启示?败退台湾之际,他在日记中所引述的蒋介石评语,正可用于为“打虎”作结:“此次失败之最大原因,乃在于新制度未能成熟与确立;而旧制度先已放弃崩溃……焉得不为之失败?”
可今日之“打虎”,比当年“经国打虎”的形势不知好了多少——全国一盘棋,中央有效统领各级各地,而非蒋时代的地方割据、派系林立、阳奉阴违;政局稳定,可以心无旁骛,而非动荡不安、不得不投鼠忌器;最高层决心刮骨疗毒,全力支持而不是动辄掣肘……纵然“雄关漫道真如铁”,也已完全有条件“迈步从头越”。
关于腐败问题,英国思想史学家阿克顿勋爵有句名言广为流传:“绝对权力导致绝对腐败。”换言之,假如没有了道德、法律、制度的种种约束,人性深处的惰性和贪欲必定会像骤然松开的弹簧那样,强力反弹。想当年,隋文帝杨坚毕生“反对享乐主义”,强力压制“奢靡之风”,却未能避免身后儿子杨广原形毕露、放荡挥霍,其原因就在于未能真正确立一套有效的机制,去扼住掌权者身上那个“好逸恶劳、喜奢畏俭”的“人性弹簧”。
在反腐取得阶段性成果之际尤须深思,今天,我们拿什么来压住这个“弹簧”?如果说打蛇须打七寸,那么“贪腐”之蛇的“七寸”在哪里?毫无疑问,“四风”不过是长在患处的菌丝、覆于蛇皮的鳞片;“官本位”、权力过度集中、权力配置不科学,才是蛇之七寸、病之根源;换言之,“公共权力运行链”上的“生态失衡”,才使得“四风”土壤肥沃、“贪腐菌丝体”频频出现。
从宪法、党章的文本看,我们的公共权力运行机制,本来应该是个环环相扣的闭合系统。以党组织为例,权力机关(党员代表大会)产生执行机关,执行机关领导各部门和下级组织,下级组织领导党员,党员反过来通过选举产生代表和权力机关。按照这个系统设计思路,它完全可以实现良性循环,将以权谋私拒之门外。
可现实中,一些地方官场,往往存在一把手独大,下属依附上级的乱象,有的权力大的地方领导扼住了当地整个体系的咽喉,变成了凌驾于党组织之上的力量;官大一级压死人,有的地方“大官”一切说了算,“小官”及普通党员只有盲目服从的份,要想获得较好的生存发展资源,唯有去讨好“大官”——这种“在体制上不断突出‘官’的核心地位”的制度,给了“官本位”以最深厚最肥沃的营养。“权力”与“腐败”就这样沦为一对“连锁基因”。
一语概之,“权力生态失衡”才是贪腐之虎“打而不死”的根源。而看清了病症所在,便可乘势而进,尽快着手,在体制改革上下功夫,从上述权力配置、权力监督环节实现“突围”,将两年前王岐山那句“治标,是为治本赢得时间”的宣言落到实处,以“治本”来巩固和扩大此前刀光剑影雷厉风行的“治标”成果,以邓小平当年所说的“不因领导人的改变而改变,不因领导人的看法和注意力的改变而改变”的刚性制度,来遏制住“人性之恶”这个害人的“弹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