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感觉

冯大夏

他们认识的时候，都刚刚参加工作。虽然他挣得不多，但是总能拿出一个别致的玩具来讨好她。这些玩具市面上没有，网上也找不到。比如，那个会提醒她休息的靠垫，那个把她的脸变得又瘦又美的镜子。她得意地把这些拿给同事看，她们都很羡慕她，说她找了个有趣的人，能买到这些新鲜玩意儿，一定很有路子。

她问他：“这些东西是从哪里买到的呢？”

他说：“这是我的秘密。”

过了不久，她发现他送自己的这些玩具，总是在几个月后，市面上就开始出现同类产品，甚至满大街都是。很快，她的一些同事也有了这些玩具。她无意问看到同事拿着和自己一样的玩具，突然没有了独享的感觉，心里有一点儿小小的失落。

可是没过几天，他又适时地把一件新的玩意儿送到了她的手上。这件东西，肯定又是市面上最新的东西。他说，他要让她永远保持领先感，仿佛一个骄傲的公主，永远被人簇拥在最前面。

她问他：“为什么总送给我这些新奇的玩意儿？”他说：“我发现你平时不太爱笑，表情总是淡淡的。但是，当我把一个新玩具放到你手里的时候，你总是笑得十分灿烂和甜美。你的笑容，让我感到幸福，我希望你的笑容永远保持下去。”

一天，一个同事大姐指着她的一个卡通玩具说：“你这个玩具确实很新潮，可是好像不是正品啊。我曾经看到一家专卖店卖一模一样的玩具，它上面有一个防伪标识，可是你这个玩具上面没有。我知道这是你的男朋友送给你的，我觉得感情这东西虽然不能用金钱来衡量，但是你要知道，正品和仿品的价格相差是多么悬殊。一个正品，可以买五六个甚至十个仿品。开个玩笑，他不会把省下来的钱去买好几个仿品，然后送给其他女孩吧？”她说：“我相信他，他绝对不会为了省钱给我买仿品，更不会送礼物给别的女孩。”大姐说：“要想检验他感情的成色，就得让他给你买奢侈品！”

女孩嘴上说不在意，但她心里还是很在意别人的看法。后来，每当得到他送的礼物，她总会猜测这可能是廉价的仿品，或者心想再过几个月后就会满大街都是，想着想着，她不开心了，她开始担心又会被同事嘲笑。

她想，如果他送我的真是仿品，那么我的面子可就丢大了。于是，他再送给她什么，她不再表示出新奇和欣喜。她心里明白，她讨厌的并不是被欺骗，而是从公主到贫儿的感觉。后来，她仔细回顾了一下他们交往的这段时间，发现他真的从没给自己买过奢侈品。

她提出分手的那天，他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他把她带到了一个小店，名字叫“超然独步”。这里摆放着很多玩具，很多她都很熟悉。他说，这是朋友的一个小店，里面有原创的玩具和代理外国品牌的样品。由于没有正式发布和投产，所以没有防伪标签。他说：“自从我看到了你的笑容，我就在这里入了点股份，我要把关这里的产品，因为它们和你的笑容有关。现在，我看不到你的笑容了，我觉得我的任务到此为止了，我在考虑是不是撤回股份。”

她说：“你别！”

独自离开小店的时候，她流下了眼泪。她想，自己以前的笑容，其实都是因为虚荣心，很少是为他绽放。

（峰峦摘自《三联生活周刊》2015年第8期，图/孙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