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援助热线多次自杀未遂行为来电者的特征

岳琳琳　赵丽婷　童永胜　王翠玲　梁红　李献云　安静

心理援助热线多次自杀未遂行为来电者的特征

岳琳琳*赵丽婷*童永胜*王翠玲*梁红*李献云*安静*

目的 探索心理援助热线来电者多次自杀未遂行为的特征及有关因素。方法 北京市心理援助热线2002年12月至2008年12月接听来电中，4519例曾有单次或多次自杀未遂行为的来电者纳入研究。来电过程中评估来电者抑郁情绪和其他精神症状，并询问其物质滥用、躯体健康、生活事件、亲友自杀史、无望感、被虐待、害怕被攻击、精神卫生咨询或治疗史等自杀相关因素的情况。结果 4519例曾有自杀未遂行为来电者中，有多次自杀未遂行为来电者2078例（46.0%）。控制年龄、性别、婚姻状况、受教育年限、本地居住时间和工作状况等因素进行多因素分层logistic回归分析，被虐待（OR=1.346，95%CI：1.083～1.672）、害怕被攻击（OR=1.266，95%CI：1.006～1.594）、亲友自杀史（OR=1.168，95%CI：1.001～1.363）、无望感（OR=1.196，95%CI：1.025～1.396）、精神卫生咨询或治疗史（OR=0.734，95%CI：0.625～0.863）与来电者多次自杀未遂行为有关（P＜0.05）。结论 对于有自杀未遂行为来电者，要注意评估其是否有虐待史、害怕被攻击、无望感、亲友自杀史和曾接受精神卫生咨询或治疗等5个特征，从而有针对性地进行关于自杀的热线干预工作。

热线电话 自杀未遂 重复自杀行为 临床特征

自杀在全球范围内都是非常重要的公共卫生问题［1］，据估计我国目前年自杀率为9.8/10万［2］。自杀未遂的人数远多于自杀死亡人数［3］，而自杀未遂史又是再次发生自杀行为的危险因素之一［4-5］。相较于其他自杀干预方式，心理援助热线具有简便、易获得之优点，且在危机干预中的效果也已被证实［6-7］。北京市心理援助热线于2002年成立，已接听的电话中有很大一部分是自杀相关问题的来电。因此热线自建立之初便将自杀的危机干预作为工作重点，对几乎每名来电者都详细评估其自杀意念、行为以及自杀相关因素等。由于热线来电者比较特殊［8］，其他群体的自杀相关特征难以套用到此群体中，且目前尚无研究比较热线来电者单次和多次自杀未遂行为的特征。因此本研究分析有自杀未遂行为来电者中，出现多次自杀未遂行为者不同于仅单次自杀未遂行为来电者的特征，以便有针对性地开展干预工作。

1　对象与方法

1.1研究对象 北京心理援助热线从2002年12月至2008年12月共接听105179通来电，选择其中曾有自杀未遂行为的来电者为本研究对象。纳入标准：①为本人咨询的来电；②来电者报告曾有过自杀未遂行为，其中自杀未遂行为指来电者自己实施的旨在结束自己生命的行为。排除标准：①无效来电（沉默、骚扰或通话时间≤10 min）；②为他人咨询或了解有关信息的来电；③未询问来电者既往自杀未遂行为次数；④未评估来电者自杀未遂行为相关因素。共获得5722通报告有自杀未遂行为的来电，其中1203通是来电者的多次来电，选择自杀相关因素评估中完成项目数最多的一次来电，若项目数均相同则选择来电时间较早的记录。最后4519例来电者纳入分析。

1.2研究方法 心理援助热线在征得每例来电者同意后对来电进行录音。在咨询过程中接线员逐一收集来电者的社会人口学信息，如性别、年龄、受教育年限、工作状况、婚姻状况等，以及自杀未遂行为有关的信息。完成上述资料收集约需15 min，接线员在收集信息的同时将数据记录在热线系统的电脑中。

1.2.1自杀未遂行为评估 询问来电者是否曾在既往任何时候实施过自杀未遂行为，以及总共有过多少次自杀未遂行为。按照自杀未遂行为次数将来电者分为仅单次自杀未遂行为组（单次组）和有多次自杀未遂行为组（多次组）。

1.2.2自杀相关因素评估 ①抑郁情绪：选用抑郁症诊断筛查量表［9］进行评估，该量表包括《美国精神障碍诊断与统计手册第四版》（Diagnostic and Statistical Manual of Mental Disorders，Fourth Edition，DSM-Ⅳ）有关重性抑郁发作的9个症状，所有条目得分之和换算为百分制，以纳入研究来电者得分的中位数作为界值划分抑郁情绪，即≥72分为高抑郁情绪，＜72分为低抑郁情绪。②其他精神症状：选用DSM-Ⅳ轴I障碍临床定式检查（Structured Clinical Interviews for DSM-IV-TR Axis I Disorders，SCID-I）的9个常见症状提问方式，询问来电者是否有过幻觉、妄想、强迫、焦虑等精神症状，如果来电者回答“有”并对日常生活有影响，则判断其有其他精神症状。③物质滥用：包括酒精和药物滥用，询问来电者最近1年内是否由于过量饮酒或反复醉酒对日常工作生活产生严重影响，最近1年内是否由于过分、随便且连续超过3个月服用安眠药、镇痛药等药物，或任何时候服用过毒品，若其中至少有1个问题回答“是”且对生活、工作、社交有中等程度或以上的影响，则判断为有物质滥用。④躯体问题：现在患有严重的躯体疾病或残疾，且对生活产生严重影响。⑤慢性生活事件：有超过1个月的，对精神或心理产生严重影响的生活事件，如回答“是”且最近1个月对来电者有中等或以上程度的影响就判断为有慢性生活事件。⑥急性生活事件：最近1周有对精神或心理产生严重影响的生活事件。⑦亲友自杀史：询问其亲戚朋友中有无实施过自杀行为的人。⑧无望感：询问来电者对未来生活的希望程度，用0～100分表示，分数越低，无望感越强烈，本研究以＜50分为无望。⑨被虐待：既往任何时候遭受过身体或性方面的虐待，并且最近1个月该事件仍然对其有影响。⑩害怕被攻击：询问来电者最近1个月是否常常担心被他人攻击。因被虐待和害怕被攻击从2004年8月之后开始询问，在分析该因素时仅纳入这之后的来电者。

1.2.3精神卫生咨询或治疗史 接线员另询问来电者是否因心理问题有过任何形式的求助，如来电者曾求助过热线电话、网络、信件或面谈等任何形式的心理咨询，或因精神、心理问题到任何医疗机构就诊过，记录为有精神卫生咨询或治疗史。

1.3统计学方法 统计分析采用SPSS 18.0。单次组和多次组的年龄和受教育年限比较采用独立样本t检验；其他人口学特征、有精神症状等10个自杀相关因素以及精神卫生咨询或治疗史的组间比较采用χ2检验。采用多因素分层logistic回归分析多次自杀未遂行为的相关因素，来电者年龄（转换为＜20岁、20～29岁、30～44岁、≥45岁）、性别、婚姻状况（未婚、已婚、离婚/分居、丧偶）、受教育年限（转换为≤9年、10～12年、≥13年）、本地居住年限（转换为＜1年、1～5年、6～19年、≥20年或本地出生）和工作状况（学生、上班、失业/待业、其他）作为混杂因素进行控制，其他变量筛选采用前进法。在多因素分析中，因有精神症状和抑郁情绪两个变量之间有较高的相关（Φ=0.227，P＜0.001），为使模型稳定只能选择其一，其中有4087例来电者完成抑郁情绪的评估，而其他精神症状则有4113例来电者完成评估，故选用其他精神症状作为自变量纳入分析。检验水准α为0.05，双侧检验。

2　结果

2.1有自杀未遂行为来电者的社会人口学资料纳入本研究的4519例来电者中，女性2802例（62.0%），男性1717例（38.0%）；年龄16～73岁，平均（26.9±8.4）岁；受教育年限0～20年，平均（12.2± 3.1）年；来电者中170例（3.8%）在当地居住不到1年，479例（10.6%）居住1～5年，410例（9.1%）居住6～19年，3313例（73.3%）在当地出生或居住20年及以上，147例（3.3%）居住时间不详。

2.2两组来电者自杀未遂行为相关因素 4519例来电者中，报告多次自杀未遂行为者2078例（46.0%），报告仅有单次自杀未遂行为者2441例（54.0%）。多次组来电者的婚姻状况（χ2=10.155，P=0.017）和工作状况（χ2=19.149，P＜0.001）与单次组差异有统计学意义。除慢性生活事件以外，多次组来电者有精神症状（χ2=9.564，P=0.002）、高抑郁情绪（χ2=9.084，P=0.003）、有精神卫生咨询或治疗史（χ2=31.287，P＜0.001）、有严重躯体问题（χ2= 5.456，P=0.019）、有急性生活事件（χ2=12.081，P＜0.001）、有物质滥用（χ2=11.859，P＜0.001）、有亲友自杀行为史（χ2=4.866，P=0.027）、无望感（χ2= 13.331，P＜0.001）、被虐待（χ2=12.416，P＜0.001）和害怕被攻击（χ2=6.780，P=0.009）的分布高于单次组来电者。见表1。

2.3来电者多次自杀未遂行为相关因素回归分析多因素分层logistic回归分析示，控制社会人口学变量后，被虐待（OR=1.346，P=0.007）、害怕被攻击（OR=1.266，P=0.045）、亲友自杀史（OR=1.168，P= 0.048）、无望感（OR=1.196，P=0.023）、及精神卫生咨询或治疗史（OR=0.734，P＜0.001）与来电者多次自杀未遂行为有关联。见表2。

3　讨论

在既往有关热线来电者近期自杀意念和自杀未遂的相关因素研究基础上，本研究采用北京市心理援助热线大样本，进一步比较单次组和多次组来电者的自杀相关特征，发现有自杀未遂行为的来电者中，被虐待、害怕被攻击、亲友自杀史、无望感等特征与来电者多次自杀未遂行为有关联，而接受精神卫生治疗可能有助于降低来电者多次自杀未遂行为。

目前国内对热线心理咨询的需求量大，拨打心理援助热线已经成为人们面对各种心理问题时的一个重要选择［10-11］。然而略显意外的研究结果是，虽然既往大量研究表明精神疾病是国内外不同人群自杀和自杀未遂行为的最主要危险因素［4，12-18］，本研究也发现多次组有精神症状者较单次组多，但多因素Logistic回归分析中有精神症状与来电者的多次自杀未遂行为无统计学关联。该结果与既往研究不同的原因之一是，热线来电者不同于社

表1　单次与多次自杀未遂行为来电者社会人口学资料、自杀相关因素及精神卫生咨询或治疗史［（±s）或n（%）］

表1　单次与多次自杀未遂行为来电者社会人口学资料、自杀相关因素及精神卫生咨询或治疗史［（±s）或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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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多次组与单次组比较，经χ2检验，P＜0.05；2）多次组与单次组比较，经χ2检验，P＜0.001；3）多次组与单次组比较，经χ2检验，P＜0.01区人群，其自杀行为的相关特征可能有其独特性；另外，作为参照的单次自杀未遂行为来电者有精神症状的比例已经很高，多次自杀未遂行为来电者有精神症状的比例虽然也极高，但已经无法“拉开足够的差距”。因此我们不能认为评估来电者的精神心理问题以及提供心理咨询服务无益于已经有过自杀未遂行为的来电者。而且本研究也发现约40%的有自杀未遂行为来电者曾接受过各种类型心理咨询或精神科治疗，而且该治疗史有助于降低多次自杀未遂行为发生。国外研究证实电话干预有助于改善自杀未遂者的预后［19］，因此识别来电者是否存在心理问题或精神疾病并提供高质量的心理咨询服务，仍然是热线自杀干预的重点内容。

表2　心理援助热线来电者多次自杀行为相关因素的多因素分层Logistic回归分析（n=2702）

既往研究提示被虐待和害怕被攻击是自杀行为的重要危险因素，尤其在年轻群体更明显［20-22］。本研究则发现，被虐待和害怕被攻击也是来电者出现多次自杀行为的重要相关因素。Chartier等［23］研究指出，儿童期遭受虐待者成年后易出现各种危险行为以及精神心理问题，进而导致健康问题。然而在热线来电者群体中，被虐待、精神疾病、自杀行为三者之间的关系尚有待进一步研究。今后热线自杀干预过程中，有必要认真评估来电者的被虐待和害怕被攻击等重要变量，以便更好地评估来电者再次自杀行为风险，并有针对性地开展干预措施。

之前有研究提示无望感和亲友自杀史是自杀意念和行为最重要的危险因素［4，24］，本研究进一步证实有无望感和有亲友自杀史与来电者的多次自杀行为有关。这提示我们关注无望感和亲友自杀史不仅有助于预防自杀意念和行为，同样还可以预测有自杀未遂者是否再次发生自杀行为。对无望感的识别应当贯穿于热线自杀干预的始终，不能满足于识别出有或者没有无望感，而更应注意评估无望感随时间变化情况。也许每次无望感的出现都意味着近期将会实施自杀行为，无论曾经是否实施过该行为。亲友自杀史是自杀行为的危险因素已经得到众多研究的支持［4］。虽然非血缘关系亲属的自杀行为不可能通过生物学遗传的方式增加自杀行为风险，但结合本研究结果及既往研究结果［4，25］来推测，亲友自杀史更像是一种长期的“素质”，不仅影响自杀意念的出现，还影响自杀和再次自杀行为的发生。其潜在机制是行为模仿学习，还是共同的应对方式［25］，尚有待今后深入研究加以阐明。

本研究还有很多不足之处：首先本研究数据来源于来电者的报告，无法通过其他途径核实其真实性，因此在解释和推广本研究结果时需要谨慎；其次，由于热线时间有限，无法将所有问题均纳入评估，如无法全面评估精神症状，精神问题可能被低估；另外，被虐待经历是由来电者回忆提供，可能有来电者对虐待一词存在理解偏差或回忆偏倚，这对结果可能造成一定影响。这些问题都有赖于今后进一步研究加以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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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characteristics of psychological aids hotline callers w ith repeated attem pted suicides.

YUE Linlin，ZHAOLiting，TONG Yongsheng，WANG Cuiling，LIANG Hong，LI Xianyun，AN Jing.Beijing Suicide Research and Prevention Center，Beijing Hui Long Guan Hospital，WHO collaborating Center for Research and Training in Suicide Prevention，Beijing 100096，China.Tel:010-62715511.

Objective To Compare characteristics between the psychological aids hotline callers who had single attempted suicide and those callers who had repeated attempted suicide.Methods The analysis was conducted on the database of Beijing psychological aids hotline from Dec.，2002 to Dec.，2008.All the effective callers were consulted by professional hotline operators.During the calling，the callers were interviewed on their attempted suicides，depression and 11 correlates associated with caller’s suicidal behaviors.Results Among 4519 callers who had attempted suicide，2441（54%）of them had attempted suicide once，and the other 2078（46.0%）callers had repeated suicide attempts.After adjusted for gender，age，and the other 4 demographic variables，history of being abused（OR=1.35，95%CI:1.08～1.67），afraid of being attack（OR=1.35，95%CI:1.01～1.59），relatives or associates with prior suicidal behavior history（OR= 1.17，95%CI:1.001～1.36），hopelessness（OR=1.20，95%CI:1.02～1.40），and psychological treatment history（OR=0.73，95%CI:0.62～0.86）were associated with repeated suicide among hotline callers.Conclusions To improve the effectiveness of hotline based suicide prevention，assessment of risk of repeated attempted suicide among the callers with a history of prior attempted suicide should focus on the history of being abused，afraid of being attack，hopelessness，relatives or associates with prior suicide history，and psychological treatment history.

HotlineAttempted suicideRepeated suicidal behavior Clinical characteristic

R395

A

2015-08-12）

（责任编辑:肖雅妮）

10.3969/j.issn.1002-0152.2015.12.007

☆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面上项目（编号：81371501）；北京市首都临床特色应用研究专项（编号：Z131107002213075）

*北京回龙观医院（北京心理危机研究与干预中心），WHO心理危机预防研究与培训合作中心（北京 1000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