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孔子对管仲的辩证之评

2015-10-28 10:51夏玮
参花(上) 2015年2期
关键词:公子纠桓公齐桓公

◎夏玮

论孔子对管仲的辩证之评

◎夏玮

孔子对管仲的评价是宏观评判,辩证客观的。一方面,孔子给予管仲“仁”的称许,对管仲从辅佐桓公、选贤举能、通达人事等方面予以肯定;另一方面,孔子又批评管仲的不俭、僭礼和器小。总之,孔子更注重对“仁”作针对性、实质性诠释,以评判国家大势与发展走向。

孔子 管仲 评价 辩证

管仲,作为中国历史上有着深远影响的思想家和政治家,辅佐桓公,抗击夷狄,一匡天下,成就霸业,为后世为政之典范。管仲的所作所为也有种种评说,而孔子就是极具代表性的人物。孔子与管仲同处于春秋时期,对管仲的评价不仅接近史实,而且充分体现了孔子的敏锐眼光与博大胸怀。从《论语》《礼记》等古籍中,可以窥探孔子对管仲的品评,既有对其匡扶天下之功业的肯定,又有对其个人德行上的批评。

一、孔子对管仲的称赞主要体现在“仁”的称许上。

1.辅佐桓公

《论语·宪问》:“子路曰:‘桓公杀公子纠,召忽死之,管仲不死。’曰:‘未仁乎?’子曰:‘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1]齐桓公继位之后,大肆讨伐鲁国,杀害公子纠,公子纠的老师召忽为之而殉,但管仲却没有,子路因此认为管仲于君于国不忠,不能称其“仁”。面对子路的评说,孔子却慨叹管仲:“如其仁! 如其仁!”因为,春秋时期的诸侯争霸,战争连绵不断,社会遭受很大的破坏,而齐桓公却在管仲的辅佐下,往往通过内政外交,不诉诸武力和战争,解决诸侯之间的争端,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获得区域性的相对稳定与发展。因此,孔子一再强调,这就是管仲之仁。

《论语·宪问》:“子贡曰:‘管仲非仁者与?桓公杀公子纠,不能死,又相之。’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也。’”[1]与子路一样,子贡也提出了相同的问题,即管仲应属“非仁”。子贡认为,齐桓公杀害公子纠,管仲身为公子纠的老师,不仅不以身殉难,反而还要辅佐桓公,这不能称为仁。孔子对子贡的理解予以否定,他认为正是管仲对齐国的辅佐,才让当下的百姓得到恩惠。试想如果没有管仲,百姓都将会沦为蛮夷之人。既然胸怀辅政之志,那么管仲必然不会像匹夫匹妇般固守一端,自裁于沟渎而无人知晓了。

宋人邢昺注曰:“孔子闻子路言管仲未仁,故为说其行仁之事。言齐桓公九会诸侯,不以兵车,谓衣裳之会也。存亡继绝,诸夏义安,皆管仲之力也,足得为仁。余更有谁如其管仲之仁。再言之者,所以拒子路,美管仲之深也。”[2]就整个春秋战国时期的大环境而言,齐桓公所建立的霸业具有非常深远的影响。管仲提出,民为国之本,霸王之始在于民,并推行了诸多“牧民”措施,如重农、富民、教礼等。这一系列的改革措施是齐国富国强兵的保证,孔子极为推崇管仲,多次称许其仁,其主要原因就是管仲辅佐的巨大贡献。

2.选贤举能

一个国家社会的兴衰成败与人才的选拔任用息息相关,从古至今,人才的使用往往被提升到国家的战略高度。《论语》一书对此有充分的阐述,对于我国人才观的构建,具有理论意义。

《论语·泰伯》载:“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武王曰:‘予有乱臣十人。’曰:‘才难,不其然乎?唐虞之际,于斯为盛,有妇人焉,九人而己。’”[1]舜依靠他的五位贤臣而治理了天下,周武王也因十位大臣而国家安定。自唐尧、虞舜以来,周武王时代是最为兴旺的,所以才成就了众人向往的太平盛世。而在春秋时期的社会转轨期,诸侯在相互争霸的复杂局势之下,想要超越他国,尤其要重视人才的使用。而为齐国选拔优秀的人才也就成为管仲辅政以来的首要重任。

据《管子·小匡》载,管仲任齐相不久,就积极向齐桓公推举了几个部门的优秀人选,使外交、经济、军事等各司其职。《管子·大匡》载,管仲向齐桓公推荐了公子开方、季友、蒙孙等使臣,并根据各国不同实情,让他们出使卫、鲁、楚等国,最终使各诸侯国归服于齐。

另据《礼记·杂记》,孔子对管仲的选贤任能也有评述,可作《论语》之补充与映照。子曰:“管仲遇盗,取二人焉,上以为公臣,曰:‘其所与游辟也,可人也!’管仲死,桓公使为之服。”[3]管仲遇窃贼,从中挑选出两人推荐给齐桓公为臣,管仲认为,此二人是由于结交盗贼,所以犯法,而事实上他们都是可塑之人。管仲去世后,齐桓公命这两个人为管仲服丧。可见这二人确实得到了桓公的任用。由此可见,管仲对人才选用并不拘泥于一事一时,即使有罪之身,也能扬其所善,用其所长,使其为国效力。

3.通达人事

《孔子家语·致思》:“子路问于孔子曰:‘管仲之为人何如?’子曰:‘仁也。’子路曰:‘昔管仲说襄公,公不受,是不辩也;欲立公子纠而不能,是不智也;家残于齐,而无忧色,是不慈也;桎梏而居槛车,无惭心,是无丑也;事所射之君,是不贞也;召忽死之,管仲不死,是不忠也。仁人之道,固若是乎?’孔子曰:‘管仲说襄公,襄公不受,公之暗也;欲立子纠而不能,不遇时也;家残于齐而无忧色,是知权命也;桎梏而无惭心,自裁审也;事所射之君,通于变也;不死子纠,量轻重也。夫子纠未成君,管仲未成臣,管仲才度义,管仲不死束缚,而立功名,未可非也。召忽虽死,过与取仁,未足多也。’”[4]

当孔子的学生依然纠结于管仲的为人道德的不忠,孔子却以“仁”给予管仲最高的评价。圣人知晓知人论世的道理,不拘泥于一理,而是以通变通达的视角看待人事变迁。管仲就是这样的仁人圣者,他不忧于家残于齐,不惭心于桎梏,不拘于为公子纠而死,审时度势,既立功名,亦称仁人。就孔子而言,管仲对才能的发挥和对人事的通达,远远胜过了小德小义的重要性。如此也再次强调了孔子所言管仲之“仁”不拘小节,乃大仁也。

二、孔子对管仲私德的评价主要集中于不俭、僭礼和器小。

除了对管仲的褒奖,孔子也辩证地看待管仲的个人德行。

《论语·八佾》:“子曰:‘管仲之器小哉!’或曰:‘管仲俭乎?’曰:‘管氏有三归,官事不摄,焉得俭?’‘然则管仲知礼乎?’曰:‘邦君树塞门,管氏亦树塞门。邦君为两君之好,有反坫,管氏亦有反坫。管氏而知礼,孰不知礼?’[1]这一记录反映出孔子的如下观点:

第一,孔子认为管仲不俭。“三归” 所指为何事?后世众说纷纭,较有代表性的有如下观点:(1)娶三女(何晏《论语集解》)。(2)家三处(愈樾《群经平议》)。(3)藏泉币之府库(武亿《群经义证》)。虽然对“三归”尚无定论,但无论取何种解释,都可以看出管仲的不俭,而孔子的不满也就十分明显了。

第二,孔子认为管仲僭礼。郑玄曰:“人君别内外于门,树屏以蔽之。反坫,反爵之坫,在两楹之间。若与邻国君为好会,其献酢之礼更酌,酌毕则各反爵于坫上。”[5]管仲身位卿大夫,却使用了“塞门”“反坫”等天子诸侯之制,孔子批评其不知礼。在《礼记》中,孔子也有类似的表述:“管仲镂簋而朱纮,旅树而反坫,山节而藻棁。贤大夫也,而难为上也。晏平仲祀其先人。豚肩不揜豆。贤大夫也,而难为下也。君子上不僭上,下不逼下。”[3]一直以来孔子力推周朝的礼乐制度,曾慨叹:“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1]“如有用我者, 吾其为东周乎?”[1]孔子曾愤慨于季氏使用八佾的行为,“八佾舞于庭,是可忍,孰不可忍。”[1]所以管仲的僭越之举是孔子无法容忍的。

第三,孔子认为管仲器小。“管仲,世所谓贤臣,然孔子小之。岂以为周道衰微,桓公既贤,而不勉之至王,乃称霸哉?”[6]这是司马迁对孔子之言进行的解释。司马迁认为,孔子之所以说管仲器小,是孔子认为周王室已然衰微,纵然桓公贤明,但管仲却一味推崇霸道,不勉励桓公行王道。但孔子多次对管仲给予“仁”的称赞,可见孔子对管仲的功业给予极大肯定,不能单因此而称其“器小”。结合前论,孔子或以管仲之不俭和僭礼为由,称其器小。

总之孔子对管仲的评价是存在辩证之论的,一方面是对管仲个人德行欠缺的批评,另一方面是对其功业仁德的赞赏。总体而论,孔子更偏重于对管仲的肯定,这并非盲目评价,而是有“仁”作为衡量标准。作为儒家思想的核心,仁包含了爱诚忠恕、惠民施德等优秀的品质德行。纵然孔子对“礼”极为推崇,他也并不因管仲的僭礼而将其否定,而是依旧称其为“仁”,并从仁的角度教化弟子,客观评价管仲。

[1] 朱熹.四书章句集注[M].北京:中华书局,1983.

[2] 何晏.论语注疏[M].北京: 中华书局影印,1998.

[3] 孙希旦.礼记集解[M].北京: 中华书局,1989.

[4] 王肃.孔子家语[M]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

[5] 程树德.论语集释[M].北京: 中华书局,1990.

[6] 司马迁.史记 [M].第二版.北京: 中华书局,1982.

(作者单位:南通大学)

(责任编辑 王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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