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畏将来,不悔过往
<<<<<曲千秋
◎倾蓝紫 自由作家。喜欢古典文化,这万里青山,时光似水挡住了青山路,我愿扑地为桥,引人渡水近青山。若有人踏上了我的桥,而靠近了青山,我当是幸福和幸运的。
李煜有句诗:“人生不满百,刚作千年画。”这是他穷尽一生的大喜大悲,点蘸着“晚妆初了明肌雪,春殿嫔娥鱼贯列”的金粉,承受着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的泣血而画出的一幅金碧山水图。
从亡国毁身的李煜笔下看见这句诗,足以让人惊心动容。
生命是场旅途。当这段旅途摆在他面前,前半段是花繁衮衮压枝低,后半段画风突变为衮衣颠倒落泥涂,不是谁都能承受这种生命之痛的。
李煜拈起诗笔承接下生命的大喜大悲,穿过春光绮丽的繁华,走到断肠挫骨的绝境,一支笔就是他来参与这段非凡人生的杖策。从此他以诗的喜乐烘托生命的喜乐,以诗的悲哀征服生命的悲哀。
生命的态度在于造境,不在于模仿他物。李煜创造了月明华屋、金樽酒满的绮丽生命之景,让他“良殚美襟”地抒写了自己的胸襟;也创造了百岁如流、富贵冷灰的悲慨,让他浩然弥哀地倾泻着自己的心怀。
这些皆是以身作土去盛放浮生的繁花,以身作囊去品尝浮生的苦楚,然后花作笔,雨作墨,一蘸就成了只属于李煜的词,惊才绝艳,气往轹古,辞来切今。
想人生,美景良辰堪惜。人生得意时,只说那功名贪富贵,遇景开怀时,且尽生前有限杯。当诗人还在哀叹人生弹指事成空,断魂惆怅无寻处,李煜的人生已经不空,他以生命交付的答卷足可光耀山河。
帝王之身如此,我们凡人之生又何尝不如此?初入人生之境时,走入的是姹紫嫣红的春天,走着走着便走到了枝繁叶茂的夏天,然后进入层林尽染的秋天,最后步入风刀霜剑的冬天,有的人还可以走到下一个春季,而有的人却走不出那个冬季。
因为惧怕冬日蚀心蚀骨的风雪就不踏入万紫千红的春天了吗?我们面对的问题比李煜的亡国毁身要轻,只需跨出这一步,走到春天里,然后让生命行在繁花陌上,走过一个个春夏秋冬,此后才会有人世悲欢离合的切身感悟,才会在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的天下大道中留下自己的足迹。
在生命被繁华簇拥时享受它,在生命被绝望困守时忍受它。享受生命,感受自己天赋的幸运;忍受生命,通晓自己身骨的韧度。两者皆让李煜竭诚以倾城倾国的文字去书写锥心刻骨的繁华与伤痛,去作出一幅千年好画。而我们作不出流传百世的千年画,却可以在自己的岁月中划出深深的人生刻痕,给时光以生命,而不是给生命以时光。
来世,当李煜轮回归来,再读自己的诗,是不是也要如我们一般,感叹幸好他活过,在盛大的繁华里活过,在悲凉的绝望里活过。他活过了,就是一场胜利,足以让他骄傲地写出这句诗为自己的生命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