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继业
(山东师范大学图书馆,山东济南250014)
齐鲁大学图书馆史考略
马继业
(山东师范大学图书馆,山东济南250014)
齐鲁大学图书馆由登州文会馆藏书室起家,在接受捐助兴建奥古斯丁新馆后,实现了馆舍建筑的跨越发展;藉由国学研究所沟通哈燕社经费,不仅实现藏书快速增长,而且建成齐鲁历史文化研究馆藏特色;在近代图书馆学界开放理念的指引下,采用十进制分类法,编写检索卡片目录,图书管理规范而又富有人文情怀;后随着1952年全国高校院系大调整,其藏书最终调整到山东师范大学、山东大学等高校图书馆。
齐鲁大学图书馆史
齐鲁大学由地处沿海的登州文会馆起家,从一个规模很小的教会学校逐渐发展成为“华北第一学府”,与燕京大学齐名,有“南齐北燕”之称,除历史悠久、名家众多外,藏书丰富也是重要原因。其图书馆建设与学校发展趋势一致,同样经历了曲折的过程。
作为中国近代史上最早的一所教会大学,齐鲁大学的渊源可上溯至1864年北美长老会传教士狄考文夫妇创立的登州文会馆。文会馆创立初期,招收的学生大多生于贫苦之家,买不起书,狄考文为学生考虑,努力收集购买书籍方便学生学习之用。文会馆规模虽小,但为满足教学需要,早在1868年就设立了藏书室,成为后来齐鲁大学藏书的渊薮。
1.1藏书情况
据《济南私立齐鲁大学图书馆概况》介绍:“本馆发韧之始,在一八六八年,即前清同治七年,其时只有登州文会馆藏书室之名。”[1]由于当时交通、经济诸多条件的限制,所藏购书籍以当时中国国内比较容易找到的居多,有经学、道学、文学、史学、政治、法律、格致、博物、算学、天文、性理、子书等12个小类,共160种书籍,这些书籍与教学内容密切相关,数量偏多。此外,藏书室还有一些书是西学方面的,这些书是狄考文夫妇自带或者自编的教材讲义之类,在当时中国社会并没有广泛流传。
1.2自由借阅
狄考文夫妇想方设法为学生购书,并设立专门的藏书室允许学生自由借阅,这在当时中国是非常了不起的创举,给在校学习的学生留下了极为深刻而美好的印象。据《文会馆志》作者回忆到:“凡关于人生必读者,本馆则竭力采购储存一室,任诸生借阅,正课之余,各视所嗜,恣意诵读获益,殊多记者亲司其事数载,偶一忆及,书香宛然,不惮烦琐。”[2]藏书室规模虽小,却起到了开阔诸生视野的作用,促进了教学的实际效果,更重要的是首开藏书自由借阅的风气,成为中国传统藏书楼向近代图书馆转变的重要风向标。
1917年9月,由登州文会馆等多校合并组建的齐鲁大学正式开学,下设文理学院、医学院与神学院,经费由设在纽约的美、英、加三国基督教差会联合托事部提供。不仅规模扩大,而且层次定位也属大学,对图书的需求日益高涨。为给广大师生创造良好的阅读条件,1920年,由加拿大危培革(Winnipeg)奥古斯丁(Augustine)长老会(当时为加拿大基督教协会之一部分)支会捐资,为齐鲁大学修建一所全新的图书馆。
2.1馆舍设施
1922年,新馆竣工并投入使用。图书馆建筑及设备费计59730元(当时金价每元合华币一元八角八分),在当时来说可谓巨资。齐鲁大学为了对奥古斯丁长老会表示感谢,特将图书馆定名为“奥古斯丁”图书馆。
该馆在设施设备上非常完善,有书架、阅览桌椅、书橱、目录柜、打字机、文具柜、电话、暖气管、消防器具等。受当时电力不足的困扰,电灯光度稍减,影响读者阅读。为便利读者,图书馆添置了一些桌灯,可自由开关,增加光亮,在当时来说非常人性化。这些设施的悉心配备,均体现出“以人为本”的先进办馆理念。
2.2经费来源
奥古斯丁图书馆建成并投入使用后,完成了由“室”到“馆”的蜕变,但藏书增加却很难一蹴而就,最主要的障碍就是缺乏购书经费。当时图书馆经费全靠教会系统捐助,除捐资建馆外,奥古斯丁长老会还提供日常运行费用。“并自该馆成立之日起至1932年止,每年捐赠经常费金币元加拿大1000金币,自1932年后,年捐金币800元。”[3]经常费越来越少,只能满足图书馆日常的人员费、设备费等必须项目开支,购书经费匮乏始终困扰着奥古斯丁图书馆。依靠经常费购置藏书,实现馆藏大幅增长已经基本上没有可能。截至1929年,该馆藏书只有不到24000册,以至于向国民政府教育部申请立案时,图书馆藏书量较少成为未能通过的重要原因。
就在此时,一股社会思潮为解决购书经费带来转机。20世纪30年代初,文化界“整理国故”思潮涌动,齐鲁大学参与哈佛燕京学社国学教育与研究计划,获得15万美元专项经费。当时齐鲁大学苦于经费短绌,无法取得教育部立案,而哈佛燕京学社专款专用,无法挪用于全校。1930年,根据文学院教授栾调甫的倡议,在文学院院长林济青的大力支持下,创办了国学研究所,以国学研究沟通经费来源。国学研究所设立后,对收购图书非常重视,每年的经费预算都有收购图书专项,哈佛燕京学社的专项经费成为齐鲁大学购置图书的主要经费来源。由于国学所的购书经费对图书馆关系重大,1946年,干脆由国学研究所主任吴金鼎兼任齐鲁大学图书馆主任一职。
2.3藏书增长
奥古斯丁图书馆在专业书购置上给齐鲁大学下属各系所相当大的自由权,图书馆主要负责图书的保管和借阅。“本馆书籍来源,除普通书由馆中购置外,其专门用书,概由各学系列单送交图书馆,审查有无重复,然后徼还,由各该学系自行购买,送馆储藏。”[4]这种图书购置方式紧贴教学实践,充分调动了系所自行购买图书的积极性,确保了藏书数量和质量的稳步增长。
文学院院长林济青去北京加聘师资时,开始大量搜购图书。据郭查理所记,林济青1930年去北京,“购进了一大批中国古籍,其中有一些是珍本,他买的书共2810种32400卷。此后还购进了一些书,所以在这一年里,图书馆的藏书达到6万册”[5]。国学研究所购置的新书使图书馆藏书量激增,仅国学所第一年送馆储藏的图书就使藏书量增长了近两倍。藏书规模很快符合了教育厅立案视察团的要求,使齐鲁大学第二年顺利通过立案申请。
此后,除1934年没有收购外,奥古斯丁图书馆的藏书量每年都有增长。据齐鲁大学1936年6月统计,馆藏已达11万余册。1937年,图书馆藏书量保守估计也超过了12万册,其中大部分是利用哈燕社经费购置。[6]据《中华基督教年鉴》统计,1936年齐鲁大学图书馆藏书己列居全国第四位。[7]据孟学梅博士考证,馆藏数量在全国大学中排第11位,私立大学中排第6位。[8]尽管藏书排名没有基督教会自己统计的那么靠前,但藏书量大幅增加确是不争的事实。
抗战爆发后,齐鲁大学向大后方迁移,图书资料并未随往。抗战胜利后,齐鲁大学迁回济南,经费逐渐恢复,藏书量一度达到鼎盛时期的138,281册。
表1 奥古斯丁图书馆藏书增长表[9]
2.4藏书特色
由于国学研究所在经费和图书采购上拥有较大的话语权,国学研究所的研究方向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图书馆的藏书结构,最终形成自己的馆藏特色。根据哈燕社在1931年召集受霍尔基金资助的六所教会大学协商的结果,齐鲁大学国学研究所在抗战前的研究范围主要集中在齐鲁文化方面,开始时研究集中在山东历代郡县沿革与黄河河道变迁和先秦诸子两方面。为此,国学研究所加强了对山东地方志的收集和保存,到1936年,该所几乎集齐了山东省所有市县的地方志,不仅进行了编目,制作了大量卡片,还为其制作封套以利保存。
除山东省外,研究所对北方其它省市的地方史志也多有购存。据1935年年报统计,图书馆当年收储志书726部,9613卷,丛书22338种,都进行了系统编目,制作子目通检和一万多张目录卡片。[10]上述地方史志是进行北方诸省社会、历史和农村等方面调查研究所不可缺少的珍贵资料,由此形成奥古斯丁图书馆藏书中的地方志特色。
纵观奥古斯丁图书馆发展壮大的过程,之所以能有蒸蒸日上的趋势,国学研究所在沟通经费、购置图书、形成藏书特色等诸方面均发挥了关键性的作用。随着藏书量增加和借阅人次的增多,使用过程中一系列新问题开始出现,对图书馆的藏书管理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因为教会学校的缘故,图书馆在成立之初由基督教人士负责管理。1917年,齐鲁大学委派奚尔恩担任馆长。到1922年新馆落成,图书馆事务渐多,奚尔恩商同校长聘巴达那为主任。[11]奥古斯丁图书馆的教会血统使其更易于引进西方开放的办馆理念、便捷的目录组织以及完备的管理制度,迅速突破传统“以藏为主”的观念,一举迈入近代图书馆行列。
3.1十进分类法
为提高管理水平,奥古斯丁图书馆先后引进桂质柏、皮高品等中国近代图书馆学界的重量级人物。1922年,中国第一位获得美国图书馆学博士学位的桂质柏先生担任图书馆主任。1926年,又由皮高品先生接任图书馆主任。
这两位图书馆学大家主持馆务期间,图书分类和编目有了很大进步,引进了为全球各地图书馆广泛使用的杜威十进分类法。桂质柏先生首先对杜威十进分类法进行编译,然后在馆藏中文图书目录编排中采用,把馆藏图书书分为通俗读物、哲学类、宗教类、社会学类、语言文字学类、自然科学类、工艺类、美术类、文学类、历史地理类等十种。杜威十进分类法后被山东师范大学图书馆古籍部沿用至今。
为方便读者检索,奥古斯丁图书馆还设立了卡片目录箱。“目录采用卡片制,分书名、著者、标题、参考等片,混合排列于目录箱内。中文卡以各片首字起笔之点横直撇为次序,同起笔者,则另依部首分别之。”[12]卡片按书名的字顺排列,研究者可直接根据已知的书名来查找所需文献。这种卡片排列方式在当时来说非常高效,方便读者使用,但亦有局限性,仅能供读者在馆使用。为满足读者的馆外使用需求,图书馆除编有本馆丛书子目索引七巨册待印外,还计划编制全馆簿式书目。这一设想在当时来说非常超前,2004年,继承大部分藏书的山东师范大学图书馆才编制出版了《山东师范大学图书馆馆藏古籍书目》,这在当时山东省图书馆界来说,仍属开风气之先。
3.2借阅管理
随着借阅人次增加,图书使用日益频繁,图书馆非常注重保护图书,尤其是对古籍图书保护非常到位。“早在解放以前,齐鲁大学图书馆馆藏古籍至丰,且每书均有青布四合函套,保存之善,堪称上乘。”[13]
为规范读者借阅行为,图书馆专门制定了《齐鲁大学借阅规则》。“借书手续,教职员由学校当局来面介绍,向本馆登记领取借书簿;学生以注册缴费证,向本馆登记领取借书券三张,然后凭簿券借书,学生借书时,此券必须存于馆内,交还书时取回。教职员借书时,由馆方将所借之书登入借书簿内,即将簿带回,交还书时,亦由馆方在此簿内注销。取书时将借书人之登记号填于书卡上,加盖限期日戳,即可将书取出。”[14]实践充分证明,这种借阅管理模式非常完善,杜绝了借阅中可能出现的种种弊端。1932年《齐大月刊》上刊登的消息中曾这样描述:“近图书管理邢述平、张骏明二君,为整理图书起见,特大举检查,结果计自一九二二年起直至目前犯年,共损失中英文书籍八十余册,中文书籍约占三分之一,平均每年损失八或九册,考其损失之原因,多半系年深日久,韦绝简残,间亦有被借书人所遗失者,然若与某图书馆于某一年之内遗失五百余册者较,则本校图书馆之管理方法实甚精当也。”[15]
图书管理制度尽管严格,但又不乏弹性,充分考虑到不同层次读者的阅读需求。例如曾规定:“借书册数,学生以三册或三函为限,教职员无定数。借书期限,分长短两种。长期以一学年为限,短期以三星期为限。”[16]教师指定的教学参考书往往需求量较大,为避免该类图书长期滞留在某个学生手中,图书馆往往将这部分参考书放到阅览室内不准外借,以便更多学生利用,但又允许学生在特定时间内外借,这一灵活做法受到广大学生的好评。
新中国成立后,中美关系恶化,美国政府冻结了基督教差会向中国汇寄资金的账户,齐鲁大学等教会学校的经费来源断绝,由中央人民政府接管。1952年9月,全国高等院校进行院系大调整,将齐鲁大学医学院并入山东医学院(前身是由解放区迁来的白求恩医学院),校址由山东医学院(后为山东医科大学)接管,今为山东大学西校区。齐鲁大学文、理学院的有关系科分别并入山东大学、山东师范学院等院校,齐鲁大学所藏图书也随之一分为三。
4.1山东医科大学图书馆
据孟雪梅博士考证,奥古斯丁图书馆解散后,主要藏书被山东医科大学图书馆继承。[17]但据笔者了解,实际情况并非如此。尽管山东医科大学接收了齐鲁大学的校舍旧址,但继承图书的多少不能仅依据这一点做推断。“医学院分馆:本校医学院位于圩子内,与总馆距离甚远,所有关于医学书报具存于分馆内,另由医学院聘管理员一人管理之,其分类编目缮打卡片,由总馆编目员任之,同时制目录卡片两份,一存总馆,一存分馆。”[18]因为专业缘故,山东医科大学接收图书可能仅限于医学院分馆图书。如今,山东医科大学已与山东大学合并,所藏图书同归于山东大学图书馆。
4.2山东大学图书馆
山东大学当时分取的图书不多,可能与院系调整时山东大学远在青岛有关。齐鲁大学所藏图书先是全部运到山东师范学院,山东大学图书馆派人前去挑选了部分古籍,约在4万册左右,主要是四部中的集类和经类。
4.3山东师范大学图书馆
据山东师范大学图书馆现有档案记载,院系调整后馆藏图书增至20余万册,扣除此前图书馆已有的5万余册,可以推算出接收齐鲁大学图书约在10—15万册之间。对此《中国图书馆百年纪事1840—2000》中曾有记载:“山东师范学院图书馆是在原华东大学教育学院藏书的基础上建立的,1952年,接收原齐鲁大学图书10万册。”[19]据前述奥古斯丁图书馆藏书增长表,1946年共藏书近14万册。在随后几年内即使有增长,幅度也不会很大。据山东师范大学图书馆馆藏档案记载,1960年1月份,还有三万多册旧书没有整理,[20]直到1962年,接收原齐鲁大学的中文旧书改编工作才全部分编结束,从侧面反映出当时接收齐大图书之多。因此,奥古斯丁图书馆藏书大部被山东师范大学图书馆接收,并成为特色馆藏,更接近历史真相。
至此,长达84年的齐鲁大学图书馆正式解散,但其所藏图书历经数所院校的辗转流徙,至今仍被山东师范大学图书馆和山东大学图书馆精心收藏,泽被后世众多莘莘学子,折射了中国近代高等教育图书事业发展历史。
〔1〕〔4〕〔12〕〔14〕〔16〕〔18〕济南私立齐鲁大学图书馆概况[M].本校印刷事务所印,1936:1-3
〔2〕王元德,刘玉峰.文会馆志[M].潍县广文学校印刷所,1913:38
〔3〕齐鲁大学.私立齐鲁大学文理学院暨图书馆请款书[Z].山东省档案馆:J109-01-0550
〔5〕郭查理.齐鲁大学[M].陶飞亚,鲁娜,译.珠海出版社,1999:172
〔6〕〔10〕王雪玲.齐鲁大学国学研究所初探[D].华东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7:35
〔7〕《民国山东通志》编辑委员会编.民国山东通志·宗教志[M].台北:山东文献杂志社,2002:2102
〔8〕〔9〕〔11〕〔17〕孟雪梅.近代中国教会大学图书馆研究(1868—1952)[D].福建师范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7
〔13〕王绍曾.《山东师范大学图书馆古籍目录》序——兼论古籍简易目录之发展及其重要作用[J].山东图书馆季刊,2000(1):64
〔15〕图书馆消息[J].齐大月刊,1932,2(4):447
〔19〕陈源蒸,张树华,毕世栋.中国图书馆百年纪事1840—2000[M].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4:117
〔20〕山东师范学院图书馆采编组1959—1960年第1学期工作总结[Z]
History Summary of Qilu University Library
Ma Jiye
Qilu University Library grew out of Tengchow College Library and then developed by leaps and bounds in library building after accepting donations to build the new Augustine library.With the help of Chinese Classics Research Institute to negotiate about the fund with Harvard-Yenching Institute,the library not only achieved a rapid growth of collected books but also formed its special collections in Qilu Culture study. Guided by the concept of openness in modern library science field,book management became increasingly standardized and humane by adopting decimal classification and compiling retrieval catalog cards.Later,the collections were allotted to the university libraries like Shandong University Library and Shandong Normal University Library,etc,after universities in China underwent a nationwide reshuffling in 1952.
QiLu University;Library history
G259.29
A
马继业(1980-),男,山东师范大学图书馆馆员,历史学硕士,已出版专著两部,研究方向:图书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