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主体性”村庄选举及其结构解释
——基于江西P村选举观察的探索性分析

2015-10-16 18:08王江伟
闽台关系研究 2015年4期
关键词:选票小组长村庄

王江伟

(江西行政学院政治学教研部,江西南昌330003)

[5] Shi Tianjian.Voting and Nonvoting in China Voting Behavior in Plebiscitary and Limited-Choice Elections[J].The Journal of Politics, 1999(4):1115-1139.

“无主体性”村庄选举及其结构解释
——基于江西P村选举观察的探索性分析

王江伟

(江西行政学院政治学教研部,江西南昌330003)

现有文献对于村庄选举的研究多是在假定村民主动参与了选举投票的前提下解释村民选举行为的差异或者村庄选举的地区性差异。基于江西P村选举观察发现,村民对选举并不关心,大量选民未参与选举投票,选举主体在选举中“集体失语”,选举沦为村干部们的“独角戏”,呈现出“无主体性”村庄选举现象。村庄的权力结构固化、利益结构分化以及社会结构退化等结构性因素是导致该现象出现的原因,但村庄选举与这些结构性因素的具体关联还有待于进一步使用大样本数据进行实证检验,其对于村级治理的影响也需要持续地跟踪观察和研究。

村庄选举;主体性;结构性解释;政治参与

一、问题提出和文献回顾

观察中国农村社会,会发现一种明显的悖论:一方面农民通过各种非制度化的方式表达诉求,甚至以各种集体抗争的方式谋求问题的解决;另一方面,对于正式赋权的村民自治制度,村民却甚少主动行使选举权利来选择自己的“代言人”。20世纪80年代后期民主选举在农村推行以来,研究者对农村选举和农民政治参与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为了解释什么因素促使村民参与投票或不投票以及解释何以中国农村选举呈现出区域性差异,学者们展开了大量的实证研究,取得了丰硕的研究成果。

遵循李普塞特有关经济发展与民主政治之间存在密切关系的研究思路,中国农村研究者也对村庄选举背后的经济动因进行了考察。欧博文认为,拥有集体企业的富裕村庄,其村民自治的实施比其它村庄要好,村民的政治参与度也更高。[1]史天健基于实证研究发现,经济发展与村庄选举之间呈凹形曲线关系,即经济财富虽然有助于增加村庄举行半竞争性选举的可能性,但随着经济财富的增加这种影响逐渐减弱,迅速的经济发展甚至可能会因为现任村干部能够使用新获取的经济资源巩固其权力而延缓政治发展的过程。[2]胡荣也基于其实证研究对我国村级选举实施中的区域差异进行了解释,其发现村级经济是影响村委会选举制度实施的重要因素,经济越发达,集体收入越多,村委会选举与村民的利益越密切,村民参与选举的程度也就越高。[3]

尽管来自实证研究的发现证明了经济发展与村庄选举之间存在一定程度的关联,但研究者对于两者之间关系的探讨并未取得一致的结论,并且对经济发展如何作用于村庄选举的过程机制也未有深入分析。显然经济发展并非影响村级选举的唯一因素,否则就无法解释为何当下中国农村经济远比过去二三十年要好,但为何村庄选举和村民自治未能有同等程度的发展。另一项对为什么投票率在村委会选举中会出现显著地区差异的解释来自于苏福兵等人的研究,他们基于全国范围内随机抽样数据的实证分析发现选举程序与宗族结构对投票率有显著影响,即选举程序公开透明以及村庄中存在势均力敌且具有一定影响力的宗族,有助于提高选举的投票率。[4]

上述研究均是以村庄为分析单位,解释村庄选举的区域性差异。另有一些研究则着重于解释选民投票行为之间的差异。史天健基于全国性的调查数据分析发现,支持民主和民主化、内在政治效能感强、希望惩治干部腐败的人更趋向于在半竞争性的选举中投票。[5]而钟杨和陈杰在探讨投票的主观动因时,得出与史天健不一致的观点。他们基于北京的调查数据研究发现,低内在政治效能感、高生活满意度以及对国家和地方公共事务感兴趣的人更趋向于在村委会选举中投票。[6]除主观动因外,胡荣研究发现性别、年龄、是否党员、社会资本等个体因素对于村民的投票行为具有重要影响。[7]孙昕等人基于全国性样本数据研究发现,村民是否参与村委会选举的重要决定因素是对乡镇基层党委、政府的政治信任程度,而社会资本对选举参与并没有显著影响。[8]

在探讨经济因素、个体因素与村庄选举之间关系之外,亦有学者从结构性的角度分析了其它因素对于村庄选举的影响。贺雪峰注意到作为村庄选举发生场域的行政村已大不同于传统自然村的熟人社会性质而呈现出“半熟人社会”的特点,并指出村委会选举与行政村作为半熟人社会的性质之间存在密切关联性。[9]仝志辉认为,精英动员有助于表达共同利益、建构利益共同体和强化投票效能感,从而吸纳村民参与选举;而缺乏精英动员将使村庄选举流于形式。[10]1-9肖唐镖分析了基层政府和宗族因素对于村委会选举的影响,其研究发现基层政府为了让被组织选中的人当选而干预选举甚至在选举中舞弊。而宗族在选举中的影响主要表现为选民投票的宗族取向,且与影响选举的其它因素相比,宗族因素微不足道。[11-12]

既有研究从不同角度丰富了村庄选举理论,但这些研究隐含的一个前提假设是:村民在选举中的参与行为存在差异,有的参与了选举投票,有的没有参与;并在此基础上解释为什么有些人参与了选举投票而另一些人却没有参与;且其中被解释的选举行为被假定为是主动的投票参与行为。然而这些研究无法解释或忽略了这一选举现象,即为什么村庄存在大量选民并未参与选举的现象,并且即使参与选举投票,也仅是被动参与。尽管有研究者认为《村民委员会选举法》实施以来,村庄选举取得了很大的进步,村民在选举中是一种自主式参与[13];更有学者指出,当代中国农民的政治参与具有权利主张的政治参与形态,呈现出制度性、权利性和自主性的多重特征。[14]但笔者的选举观察却发现,近年来村民选举参与出现了某种程度的倒退,甚至出现村庄选举主体的“集体隐退”或“集体失语”现象。已有的研究文献中,很少有人指出此种现象并对此进行解释,虽然有学者将其解释为“政治冷漠”[15],但此种解释太过主观和简单化,在《政治学》中亚里士多德就指出“人天性是政治动物”,因而好的解释还必须追问造成“政治冷漠”背后的原因。本文基于笔者对江西P村选举的个案观察*参与此次P村选举观察的还有南京大学政府管理学院博士研究生易申波、上海社会科学院刘正强研究员和李宗克博士。基于学术惯例,本文涉及调研地的人名和地名均做了技术性处理。,将从结构性的角度对此做一探索性的分析。

二、“无主体性”村庄选举:P村的选举场景

P村是笔者所在调研团队长期跟踪观察选举的村庄,位于江西省中南部的T县,该村所在的L镇位于T县西北部,距离县城19公里,镇内有一个机场,319国道、泰井高速穿境而过,交通便利。P村地处L镇东北角,319国道穿境而过,距镇5公里,离县城24公里;全村共19个自然村,21个村小组,800余户,3 000余人,党员43人;有5个自然村为新农村建设点;占地6.2平方公里,其中耕地面积3 075亩,林地近2 000亩,荒山、荒坡、荒洲近1 000亩;以水稻为主,兼种花生、油菜花、西瓜等经济作物;村内有一所小学、一个小农贸市场;2004、2006、2007、2012、2013年分别被评为先进村。笔者于2011年底在P村做过一次选举观察,2015年是第二次来该村跟踪研究。笔者将以三个选举场景呈现P村的选举情况。

(一)场景一:无人问津的选举公告

2015年1月15日是P村第九届村民委员会换届选举的正式投票日。笔者于1月12日下午进入该村,该村村委会座落于319国道与该村南岗口农贸市场路口的交叉处,地理位置处于整个行政村的中心。村委会一楼的门面出租给村民开小店,办公场所在二楼。在一楼大门的左侧有一块很大的宣传栏,宣传栏从左至右依次张贴着四份大红纸海报,内容是关于本次选举的宣传信息。第一份海报公布了P村第九届选举委员会的组成人员,公告日期为2014年12月19日;同天张贴的第二份海报公布了本届选举的干部职数,即本次选举将产生主任一名、副主任一名、委员三名。第三份海报由三张大红纸组成,公示日期为2014年12月31日,上面详细记录了本届村委会选举海选的得票情况。海选中提名主任29人,副主任41人,委员39人,并且海报中详细公布了每个人的得票数。其中主任得票前五名分别是胡基(494票)、李泰(467票)、胡军(363票)、李纲(347票)、龙喜(256票);副主任得票前五名分别是胡基(381票)、龙文(269票)、胡军(236票)、李泰(221票)、李纲(154票);委员得票前五名分别是龙文(1 234票)、康美(882票)、胡基(276票)、胡军(167票)、李荣(114票)。第四份海报是对本届选举正式候选人的公示,主任正式候选人为胡基和李泰,副主任正式候选人为胡军和李纲,委员正式候选人为龙文、康美和李荣,公示日期为2015年1月7日。

村干部换届选举也算是村中的大事,但与想象中人头攒动的热闹选举场面相比,虽然临近选举,却很少有村民对海报上公告的有关选举信息表现出兴趣。正当笔者在观看这些海报并用手机将其拍照时,一位路过的中年村民上前询问笔者是否是来村搞土地确权的。当笔者回答是来村观察村委换届选举时,该村民立刻说道,“我们不关心选举,现在我们对这个土地确权问题比较关心。”随后便向笔者讲述一些关于土地确权的事情。村委会一楼的小店是一家由一对中年夫妻租用村委会一楼门面经营的副食品商店,他们经营这家店已有七八年了。因上届村委会换届选举的时候笔者也来过该村调研,他们对笔者还有些印象,笔者说明了来意,他们便热情地将笔者迎进屋里。笔者问他们:“村里马上就要搞选举了,村民是否会来村委会看看宣传栏,了解有关选举的信息?”他们坦率地回答:“很少主动来看的,虽然这附近就是集市,偶尔有村民知道了会来看一下,但多数是不会去看的。我们在这旁边开店,也没有认真看过墙上贴的那些东西”。不待笔者进一步追问,男店主又接着说,“谁会关心这个啊,看看这条路”,说时指了指门口那条正在修的路,“我们更关心这条路什么时候能够修好,我们出行方不方便。”

为观察村民对选举是否关心,笔者在正式选举日的前后随机走访了该村19个自然村的村民。令笔者有些惊讶的是,在走访的村民中有近九成村民说不知道村委会门口张贴了有关选举的信息,有半数村民说不出具体的投票日期。并且在选举投票的次日,当笔者询问村民在此次选举中是否参与投票时,竟有不少村民反问笔者“已经投票了吗?”由此可见,村民确实对村委会选举并不关注。尽管从形式上,村委会宣传栏上贴着的大红选举海报预示着村委会对于此次选举的重视,并且亦在形式上完成了《村委会选举法》规定的选举信息应当公示公告的规定。实际上,只有村干部们把选举当做村里的一件大事,村民并不觉得它的重要性。

(二)场景二:逢人发票的选票填写

1月13日上午当笔者来到村委会办公室时,投票箱已经准备好了,共有四个票箱,其中一个主票箱,三个流动票箱。当天选举委员会成员正在清点选票并盖章,然后按照各村民小组登记的选民人数分配好选票。

1月15日,下村指导选举的镇干部、村委会成员、选举委员会成员以及各村民小组长齐聚在村委会二楼的会议室,8∶30左右P村换届选举正式开始。首先是下村指导选举的镇干部做了一个简单的讲话。然后村党支部书记又做了选举前的动员讲话,大致讲了三点意思:第一,要防止出现候选人得票不过半的情况,“不要搞得又要弄一顿饭”;第二,他把每个候选人的情况(主要是海选得票情况)简单地介绍了一遍,其中着重强调主任候选人李泰(本届选举前他担任村主任职务)已经辞职了,并且到上海务工去了;第三,各位小组长(村民小组长在选举中主要负责选票的发放和回收工作)要把工作落实好,认真指导村民投票。讲话结束后,村民小组长分别领取了各自所在村组登记选民数相应量的选票。此时时间已近上午九点,笔者观察到,除了村干部和村小组长们外,并无其他村民前来观看了解选举情况。

小组长们领票后,便带着各自村组的选票让村民填票,12:00左右,村民小组长便将所有村民填写好的选票收回来,将其放入设在村委会的票箱里。从9:00小组长们带票到各组再到选票回收放入村委会的投票箱中,前后共计3个小时左右。对此,我们先做一个简单的数学计算:P村全村登记参加投票选民数为2 550人,该村共有21个村民小组,若以平均数计,每组需要发放121.4张选票。那么,这意味着在短短的3个小时里,每组平均每小时需要发放约40.5张选票并让村民填写,要完成这些选票的填写,则每组大约每1.5分钟需要完成1张选票的填写。尽管选票填写很简单,但考虑到农村的各种情况,比如年纪大的村民不识字、有些村民不在家,小组长登门送选票在路上也要花费一些时间等,正常情况下要在3个小时内将这些选票送给村民并填好收回来是不可能的。但是,填票工作终究是在3个小时内完成了,因而我们便很有必要来了解一下,这些选票是如何被填写的?

由于该村有21个村小组,调研组跟随每个小组长下村了解选票的发放和填写是不实现的。选举当日我们调研组共有4人在该村观察选举,我们每人跟随了一个小组长下村观察,笔者跟随11组小组长去T自然村发选票,该小组长共领取了216张选票,笔者全程跟随小组长参与分发选票和村民填选票的全过程。小组长对发票工作很熟悉,发票对其而言显得驾轻就熟。我们步行走到T自然村后,小组长根据自己对于该村的了解,直接去那些村民在家户数比较集中的地方,见到有人在家的,不管是小孩还是老人,先问有多少人在家,然后就数多少张选票给他(她),让其填。据笔者记录,该村民小组长仅去了21户村民家,便把216张选票全部分发完毕并让村民填写完毕,所用时间仅为2个小时。笔者记录了几个填票场景,从中可以了解到选票是如何发放、如何填写以及小组长是如何指导村民填写选票的。

村小组长在去往T自然村的路上,碰到了该村的一位骑着三轮摩托车正要去镇上的中年人,村小组长让其停下来填写选票。村小组长问了其家的人数后便数了8张选票给他。村民拿到选票后的第一反应是:“人都不认识,怎么填?”小组长便解释说:“李泰就是二胞(音),基仔(胡基)是六组的组长,李刚是老毛三(音)的儿子,胡军是街上开医务室的,龙文是现在的村会计。康美是妇女主任,这个是一定要确保的,委员中必须要有一位女的。”遇到不知道怎么填写选票的村民,小组长基本上都会用同样的方法对候选人做一番介绍性的解释工作。而这个介绍也比较有意思,因为T自然村村民为李姓,因而对于李泰、李纲的介绍是以一个在本村或本族中更为人所知的小名或其父辈的小名进行介绍的,而对于非本村或本族的人,则以其在村中担任的职务或从事的工作进行介绍。小组长的介绍实际上漏掉了对委员候选人李勇的介绍,但这似乎并不影响村民填写选票,该村民在听完小组长的介绍后,便在主任候选人栏选了“李泰”,副主任栏选了“李纲”,委员栏选了“龙文”和“康美”。填好了第一张选票之后,该村民又问小组长“剩下的这些也是这么写吗?”组长回应说“照着这张填就是了”。于是,该村民依葫芦画瓢很快就把剩下7张选票填完了。

另一个填票场景也比较有意思。在发票过程中,小组长看到一户村民门口正好有四五个人站在那里聊天,他们都是相邻的几户人家的村民。小组长便招呼他们来填写选票。但出人意料的是,大家都相互推脱,没人去接小组长手中的选票。有的村民说:“你(小组长)自己填了就行了”“我们又不知道怎么填,搞得跟考试似的”。小组长又做了一番解释工作,并且还向他们介绍说,笔者是省里来村搞选举调研的,大家要认真填写选票,这才主动有人说愿意填。小组长并不是逐个将选票发给在场的每个人,而是径自将一叠选票(笔者估计有二三十张)给了这位村民,而其他村民也并无意见。村民填票前,村小组长又照例对候选人做了如前所述的那番介绍,并额外指着主任候选人一栏说:“二胞和基仔两个只能选一个,但二胞已经辞职不当村主任了,所以要选基仔。”虽然村民与李泰均为李姓同族,但听了小组长的解释后直接在“胡基”的名字下划了一个勾。填好一张选票后,剩余的选票便全部照此填。当该村民在填写选票时,其他村民听说笔者是从省城来的,便指着前面的这条正在修的公路滔滔不绝地说了诸多问题。主要是说一下雨这路就不好走,应该铺一些小石子在上面,这段路挖得太陡了,经常有骑摩托或电动车的人在这里滑倒,等等。实际上,村民们并不是希望笔者能帮他们解决这些问题,只是相比于选举话题,眼前这些与村民利益更为直接相关的事情更让他们关心而已。

在小组长发票过程中,有很多人是边干农活边填写选票。小组长找到村民时,有的正在编织草垫、有的正在农田里耕田,碰到这种情况,小组长就拿着选票问村民,“某某某和某某某你选谁”,村民回答后小组长便代其在选票上填写。由于村里很多人不在家,找人填票比较困难,有时小组长也会显得比较着急和不耐烦,而当看到一群围在上门卖鞭炮的流动摊贩前正在选购鞭炮的妇女时,便像见到救星一般。小组长数了下妇女的人数,问各自家里满18岁的有多少人,便给每个人分了一叠选票,在给她们简单讲解该怎么填写选票之后,便让她们各自选票了。而他自己竟也自顾去询问摊贩鞭炮的价格,并买了一些鞭炮暂时放在村民家里,待收齐这些妇女填写的选票后便继续去发票。

整个过程,小组长几乎是逢人就发票,而村民写票大体是基于这么三种情形:第一,如果候选人中有一个是其认识的或听过的名字,那么村民会选认识的或听过名字的这个人;第二,如果候选人中有与自己是同自然村或同姓的,那么村民会选同自然村或同姓的;第三,如果候选人是被小组长所特别强调的,比如“要选基仔”“要确保一个女委员”,那么村民会勾选胡基和康美。且村民很少只填一张选票,往往是好几张甚至一叠,在写好第一张选票后其它的选票也都是照此填写。发票过程也没有使用流动票箱,小组长都是拿着选票或将选票装在口袋里去发票,填好的选票也是拿着或装在口袋里带回村委会然后放进票箱里。调研组其他成员观察的情况也大体如此。对此,我们调研组成员将其形象地戏称为“流动的口袋”。

(三)场景三:毫无悬念的选举结果

选举日13:00左右,开始统票和计票工作。选举委员会成员对这项工作也是非常的娴熟。选举委员会成员包括村书记在内共有5人,村书记没有参与计票工作,其他四人两人一组,逐个票箱分别清点统计。选举委员会成员从票箱中取出选票,先将选举相同候选人的选票分类归整在一起,一个票箱的选票归类完后再统计该票箱中各候选人获得了多少选票。也正是在这个分类的过程中,笔者观察到,成叠的选票上所选的候选人都一样,并且写票的笔迹也是一模一样,这也进一步印证了前述对小组长发票和村民填票的观察,即同一个选民填写了多张选票。也正因为相同的选票很多,所以选举委员会成员对选票的分类和统计工作很快就完成了。本次选举共发出选票2 550张,收回选票2 550张,其中有效票2 532张。四个人人工清点统计这些选票仅花了1个多小时的时间。

分类统计后便是唱票,用一扇废弃的门靠墙横放在座子上当“黑板”,先在上面写上各位候选人的名字,然后唱票人报出各票箱中每位候选人的得票数,再由一位选举委员会的成员将该数字写在“黑板”上候选人对应栏下方。不到10分钟“黑板”上便写好了各候选人的得票数:主任候选人李泰获得992票,胡基获得1 540票;副主任候选人李刚获得958票,胡军获得1 573票;委员候选人龙文获得1 714票,李勇获得591票,康美获得2 445票。由此,P村第九届选举村委会选举结果诞生:胡基当选为村委会主任,胡军当选为副主任,龙文和康美分别当选为委员。选举结果当即用大红纸张贴于村委会的宣传栏上。

值得一提的是,整个计票唱票的过程并无一个村民参与其中,全程是由选举委员会的成员完成的。尽管P村的选举经历了海选提名到正式投票的整个选举程序,但这实际上是一次毫无悬念的选举,为了说明这点,需要叙述选举形式之外的选举“故事”了。限于篇幅,仅以胡基当选为例做一说明。

本次选举中,胡基为初次当选。与这次选举中他的竞争对手李泰相比,他的竞选实力要弱很多。两人均为1961年生,54岁,也都是高中文化,在1999年村委会换届选举中,胡基参与了村委会委员的竞选,当时仅获得了164张选票,未能当选;而那时李泰则以1 583票当选为委员,担任村会计。此后2002年,胡基再次落选,李泰则继续连任。至2005年选举,两人经过海选提名被正式确定为主任候选人,但李泰以1 795票当选,而胡基则以364票的低票数落败。此后2008和2011年两届选举,李泰均以高票当选,胡基则连续落选。照理而言,两人实力悬殊如此之大,本次选举中胡基的胜出就像比赛中出现的“黑马”,应让人感到意外才是。但因李泰的辞职使得胡基的当选变得平淡无奇。

当然,李泰宣布辞职不当村主任后,村书记李德以及镇领导对胡基在这次选举中能否过半也曾“打鼓”,但通过一些“运作”,使得胡基能够在这次选举中稳操胜券。尽管笔者无法具体得知是如何“运作”的,但从下面三段访谈中能体会出其中的一些端倪:

“他(李泰)跟镇里的王书记口头辞职了,但没有书面辞职。后来海选时也有许多人投了他的票。王书记说只是口头辞职,没有书面辞职,且有民意基础,所以还是让他做了主任候选人。我和他连续三届竞选主任,他提出辞职打算去上海就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他口头提出辞职之后,在海选之前,村里召开了村党委会,选举出了书记和委员。之前的委员有三个,分别是李德、李泰、龙文。这次重选了委员,有四个,分别是李德、胡军、龙文和我。这次会议是(2014年)12月份召开的。大概在今年1月2号,海选之前,李泰在去上海的火车上打电话给16组组长胡才,说还愿意竞选村主任。胡才是选举委员会委员嘛。但这个时候他(李泰)已不是党委委员了。”(2015年1月16日访谈记录,访谈对象:胡基)

“(15日)中午收完选票以后,组长回来,晚上吃饭串门的时候就聊了这事。组长说书记都交代好了,主任要选‘基仔’。李泰本来已经辞职不愿干了,后来又想干。因为干满十年后,民政部门会发80元/月补助。李泰后来打电话给跟他关系好的组长,说选上就想再干一届主任。这些组长又把这事跟书记讲了,书记听了就很生气,说为什么他自己不跟我打电话?组长又说,如果给书记打电话,也没用了,不会选他。”(2015年1月16日访谈记录,访谈对象:C自然村村民,原妇女主任尹桃)

“我第一次海选投了李泰的票。本来这次选举,我也是想选他的。但他明确说了辞职不干,所以这次我就投胡基了。村民有些不知道李泰辞职,有些也知道。投票时我们小组长也会跟村民讲,李泰辞职了,就不要选他了,选了也没用。”(2015年1月17日访谈记录,访谈对象:李宏)

从这些访谈中我们可以看到,由于李泰宣布辞职,不再担任村主任。在海选前召开的村党支部委员会上,李泰因已表明辞去村主任职务而未能继续留在村党支部委员行列。尽管其后来又向选举委员会成员表示有竞选主任的想法,但为时已晚。他无法有效地参与竞选主任的根本原因在于没有进入村党支部委员行列。至于他与村书记之间的个人恩怨,据笔者了解,自1999年村委会选举始,两人便在村委会合作共事,当时李德是主任,李泰是委员(担任会计),至2005年李德担任村书记,李泰担任村主任,至2011年,两人书记和主任的搭档模式合作共事了三届。长期合作共事,有些小矛盾不可避免,但两人无根本性的冲突,否则无法长期合作。另外,在个人性格上,李德属于比较强势的领导,李泰则忠厚本分,李泰大多会遵照执行李德的意图,因而两人的合作也不大会产生冲突。至于李泰为何辞职不担任村主任,主要是个人原因,他妻子和小孩均长期在上海务工,所以也想去上海与家人在一起。当李泰没能进入村党支部委员行列后,他作为村主任候选人便成为了摆设,已注定不可能当选了,所以他去上海后至选举投票日当天都没有回来过。

而对于李德而言,他与李泰长期合作共事,并且同为李姓宗族,不存在故意排挤李泰的意图。李泰长期担任村主任,因勤恳本分、做事踏实也颇获得村民好评,某种程度上他的辞职反倒有些恼怒了李德,因为担心胡基无法获得过半数选票,所以李泰辞职后他就必须为这次选举费一番心思了。他主要做了两个方面的工作:第一,在投票日之前与各位小组长沟通,要大家引导村民投胡基的票;第二,在投票日之前的动员会上,他又着重强调了李泰辞职的事情,希望各位组长指导好村民填票。另外还有一点,这是笔者偶然了解到的。选举日的第二天下午,笔者在村中走访调研的路上正好碰上了一位小组长,他向笔者打招呼并随口问道“是不是晚上基仔(胡基)要请你们(指我们进村调研的人)吃饭”,笔者回答不知道。他接着又说,肯定会的了,选举前他答应了我们这些人(指组长们)当选后要请客的,肯定也会叫上你们。”从中我们也可以看到,胡基自己也通过给予好处的方式向组长们寻求支持。但这是否是村书记教他这样做的,笔者就不得而知了。从海选提名两人得票旗鼓相当(胡基 494票、李泰 467票),到正式投票胡基远胜李泰(李泰获得992票,胡基获得1 540票),可以看出选举背后“运作”的成效。了解了这些选举背后的“故事”之后,就不再对胡基的当选感到意外了。

从P村选举的三个场景中可以看到,村民对村庄选举并不关心,相对于选举,村民更关心与自身利益更为直接相关的事情,比如修路。尽管相关法律有委托投票的制度设计,但不在村的村民事实上被剥夺或者被动放弃了选举权。虽然有些村民在选举过程中被动地参与了选举投票,但这种参与仅为应付了事,而非主动行使选举权。也正因为村民在选举中的被动参与色彩,为村干部们操作选举过程提供了空间和机会。概言之,作为村庄选举的村民在选举过程中并没有体现出应有的主体性,不仅大量村民没有参与选举投票,即使参与也是一种被动行为。更为关键的是,村民在选举过程中处于“集体失语”状态,既没有对选举过程中的大量不规范行为提出意见,也没有对村委会治理绩效表达意见,村民在选举中的主体性丧失,甚至选举成为村干部们的“独角戏”。因而导致村庄选举没有起到选举应有的凝聚共识、吸纳民意和代表选民的功能。笔者将这种村庄选举现象称之为“无主体性”村庄选举。

三、村庄选举的结构性困境

由P村选举所观察到的“无主体性”村庄选举可能并非一种个案现象,该现象在笔者于2008年对江西省J村所做的选举观察中即有体现[16],笔者所在调研团队对于其它村庄选举的观察亦或多或少发现了此种现象的存在。尽管学界既有的村庄选举研究能为“无主体性”村庄选举现象的出现提供启发性解释,但笔者认为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更多地与结构性因素有关,即目前的村庄选举陷入了某种程度的结构性困境,其主要表现为以下三个方面:

(一)村庄权力结构固化

村庄权力结构可以从两个方面来考察:一是考察村两委关系;二是考察村庄选举中的权力继替。在村两委关系方面,笔者与肖唐镖教授曾在一项基于五省60村的跟踪研究中发现:“绝大多数村民对村党支部书记在农村权力结构中的支配地位一直持肯定态度”,且无论是从事实层面还是应然层面,绝大多数村民都认为村党支部书记是掌握农村决策权力的人。[17]笔者所观察的P村也体现了这点。作为连续三届高票当选村委会主任、具有较高民意基础的李泰在村内大小事务上也仅仅是扮演执行村书记决策的角色,而新当选的村主任胡基在访谈中亦坦然地向笔者表示:“在人事安排方面,村书记占主导。”尽管村书记占据村庄权力核心反映出农村基层政权建设基础稳固,但书记和主任两者权力长期明显失衡的结构不仅无法制约村书记权力的专横,也在很大程度上降低了村民参与村庄选举的积极性,降低了村民自治的效果。选举一个村庄的“二把手”,是导致大多数村民认为“谁当村干部都一个样,选举没什么用”的主要原因。

再来分析村庄选举中的权力继替。选举之所以成为民主政治中必不可少的结构性要素,乃在于可以通过选举罢免选民不认可的“代理人”,从而迫使“代理人”在其任期内认真履职。但观察村庄选举,此种功能极其有限。以村主任职位为例,P村1999年第一届选举选出的村委会主任为李德,而在此之前李德为镇组织任命的村副主任;至2005年第三届村委会选举,李泰当选主任,而其早在1996年便在村内担任会计职务;到了这次选举,胡基当选主任,尽管此前胡基没有担任村干部,但在村内一直干着民兵连长和小组长的工作,且其自1999年以来就一直参与了村委会选举的竞选。由此我们可以看到,村委会选举中权力继替的“路径依赖”是比较明显的,因而尽管名为选举,但选民的选择权实则有限。选民既无法通过选举实质性地选择自己满意的“代理人”,也无法通过选举实质性地罢免自己不满意的“代理人”。

罗伯特·达尔在回答“为何在存在着普遍教育、普选权和民主政治体制的现代社会中竟然会存在这样大的无政治阶层”时给出了六个解释性理由。其中的两个理由可以解释村庄选举中“无政治阶层”的存在:第一,如果你认为你所面临的各项选择之间没有什么重大差异,因此你的所作所为就无足轻重,那么你就不大会介入政治了;第二,如果你认为你的所做所为无足轻重,因为你无论如何不能有效地改变结果,那你就不大会介入政治了。[18]由村庄权力结构固化导致的村民政治效能感的降低,会越来越促使人们远离政治。

(二)村庄利益结构分化

村庄利益结构分化表现为利益主体的分化和利益客体的分化。一方面,过去的村民主要为农民身份,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现在村民的身份更为多元,劳动者、农民工、个体户、企业主、村务管理者、乡村知识分子等多重身份主体在村庄中出现,不同身份主体自然会出现不同的利益诉求,带来利益客体的变化;另一方面,由于市场经济发展带来了农村人口的“大分流”,大量的农村劳动力向沿海发达城市转移,这或许是当初村民自治制度设计者未曾预想到的。P村的劳动人口总数为1 000余人,其中外出为别人打工为700余人,100余人在外做小生意等。转移出去的人口对村庄利益不再依赖和依恋,因而对村庄事务的关注度大幅降低,村庄也不再成为一个紧密的利益共同体。

而作为村庄利益代言人的村委会也无法有效整合村庄资源,成为为村民利益服务的有效主体。反而是村民自治组织在“党—村关系”和“乡—村关系”方面越来越陷入“二元悖论”的困境,发挥作用有限并呈现出残缺式产权、服从型民主、非决策参与和输局博弈的特点[19],自治组织的主体性几近丧失。尽管近年来我们对农村的观察可以发现,村民普遍生活水平有所提高,住进了楼房,有的还购进了小汽车。就P村而言,该村盖楼房的有300余户,盖农村小别墅的有20余户,有彩电的农户占90%,手机用户达90%,电脑用户也占20%,有20余户拥有汽车,然而这些发展成绩的取得,似乎与村民自治主体的关系不大,更多的与村民自身和国家改革开放政策密切相关。

再以村内基础设施为例,该村通电、有线电视、高音喇叭、柏油路和混泥土路、科技推广设施、信息服务设施、气象服务设施、学校等基础设施建设经费全部来自政府;自然村之间的道路硬化建设资金由政府、村民集资和社会捐赠构成;村内医务室为私人开设;只有集贸市场建设资金来自村集体。目前村民最为关心和最紧迫需要解决的安置垃圾处理设施一事则因要不到政府拨款资金而迟迟未能解决。由此可见,作为村民自治主体的村委会无法有效承担起发展村庄的职能,村庄公共项目的建设大量依赖于国家和政府的投入,体现出一种“强国家能力下的弱村级治理”,在这种结构性背景下,村委会作为自治主体的主体性便大打折扣而越来越成为承担和执行上级政府各种指派任务的办事机构。当村民本就因利益分化而有各自关注点时,村委会又无法有效起到整合村民利益从而吸纳村民参与公共事务的作用,因而要让村民积极参与村委会选举自然是热情不足。

(三)村庄社会结构退化

人们通常将“中间大、两头小”的“橄榄型社会”称之为理想的社会结构,但如今的农村似乎离这种理想的社会结构形态渐行渐远。伴随着城镇化的进程,大量青壮年劳动力进城务工,目前农村普遍以留守妇女、儿童和老人为主体,被称为“386199部队”,并且农村“空心化”现象越来越突出。诸如此类现象学界已有大量的关注和研究。在农村的社会结构悄然发生变化的背景下,笔者更为关注在这一结构背景转换中农村精英流失对于村庄选举的影响。按照仝志辉的研究,其认为精英动员有助于表达共同利益、建构利益共同体和强化投票效能感,因而精英动员的出现有助于吸引村民参与选举。[10]3-4在村庄权力结构固化和村庄利益结构分化的背景下,若存在有效的精英动员或许也能使目前选举“无主体性”的状况有所改变。但基于P村的选举观察,在精英外流的背景下,选举中出现精英动员的可能性非常小。

肖唐镖教授在探讨“什么人在当村干部”这一问题时,基于抽样调查数据研究发现“富人村官”和“村官谋富”现象越来越普遍。[20]笔者梳理P村历年当选村干部情况发现,“富人村官”和“村官谋富”现象几乎不存在,只有村书记李德与该现象相符。上届村主任李泰的家庭经济条件在村中属于一般水平,而其辞去村主任职务选择外出务工可能也有经济方面的考虑。新当选的胡基长期在家务农,并无外出务工经历,经济条件也是一般水平,他能当选也从侧面反映出村中能人参选度非常低。实际上,李泰辞职后村书记原本有意安排村中养殖大户李纲当选村主任。李纲出生于1979年,比较年轻,他在村里搞猪养殖已有5年了,他原本也有意参选,但与家中兄弟商议后觉得要当就当村书记,当村主任没什么意思,加之养猪近年来有些亏损,打算与几个兄弟一起外出经商,便不愿参选村主任了。李泰和李纲选择外出务工而不担任村主任某种程度上反映了村中精英流失现象的存在。此外,据笔者调研发现,P村有20~30余户家庭经济条件好的村民已经搬离农村到镇或县城居住,他们对村庄事务将越来越疏远。可以想见,如果没有村中精英或能人参与选举竞选,村民在选举中积极参与投票将几无可能,因为村民会觉得“谁当村干部都一个样”。

四、结 论

本文基于P村选举观察所描述的村民在村委会选举中的政治参与,既不同于毛泽东时代的“被动员型参与”,也不是胡荣研究中所描述的“自主式参与”,更与郭正林所发现的“权利主张型参与”相去甚远。P村的选举观察发现,村民对选举并不关心,大量选民未参与选举投票,选举主体在选举中“集体失语”,选举沦为村干部们的“独角戏”,呈现出“无主体性”村庄选举现象,这种现象可能并非仅为个案性现象,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可能来自于村庄权力结构固化、村庄利益结构分化以及村庄社会结构退化等结构性因素,但这仅为本文对所观察到的选举现象所做出的探析性分析,村庄选举与这些结构性因素的具体关联还有待于进一步使用大样本数据进行实证检验,其对于村级治理的影响也需要持续的跟踪观察和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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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林丽芳]

Village Elections “Without Subjects” and Its Structural Explanation:An Exploratory Analysis Based on the Election Observation of Village P in Jiangxi

WANG Jiang-wei

(Department of Politics, Jiangxia Institute of Administration, Nanchang 330003, Jiangxi, China)

Most existing literature for the study of village elections is to explain the differences of villagers' behavior in the election or regional differences in the assumption that villagers participate in the election actively. Based on the election observation in Village P, Jiangxi, the villagers didn't care about the election and the election subjects showed "collective aphasia" in the election. The elections changed to a "one-man show" for village cadres, showing a phenomenon of village elections "without subjects". Some structural factors, such as the crystallized village power structure, the division of the interest structure and social structure degradation, are the causes of this phenomenon. Specific association of village elections and these structural factors remains to be further tested empirically by using large sample data. We also need continue to track and study the effect on village governance.

village election; subjectivity; structural explanation; political participation

2015-06-08

国家社科基金重点项目(08AZZ005);江西省社科规划项目(13SH20);江西省党校系统哲学社会科学青年项目(15QN21)

王江伟(1988-),男,江西丰城人,江西行政学院政治学教研部讲师,博士。

D621

A

1674-3199(2015)04-000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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