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拉吉当代艺术博物馆是一个超越构成主义乡愁,接力苏联式建筑“宏伟”的莫斯科当代建筑的新地标。
记得2003年我在库哈斯下榻的北京饭店采访他时曾经问过,你原来是一名记者,后来又是一个剧本作家,怎么成为一名建筑师了?他说是受一名年轻建筑师的影响,是他告诉库哈斯许多俄罗斯构成主义的故事,从而诱导库哈斯走上了建筑设计的道路。因此,在六月莫斯科格拉吉当代艺术博物馆开幕当天的新闻发布会上,我问库哈斯:据我所知,是俄罗斯构成主义启发你走上建筑的现代设计之路,几十年之后,你现在在俄罗斯有了第一个建成的项目,你有什么感慨?库哈斯的回答非常睿智。他说:“俄罗斯构成主义对我来说是一个怀旧的部分,这座建筑则是物理上把我和这片土地联系起来,在设计过程中,房子如何在这个城市落地和城市里的人如何使用这个房子成为了我关注的内容。”
发布会之后我继续寻找采访的机会。
方振宁:你可以谈谈这座改造建筑和你领导的其他建筑项目有什么最大的不同吗?
库哈斯: 说到改造项目和新项目之间的差别的话,我想差别在于我们不需要发明任何东西,这样我们就可以把创造力花在想象已经存在的建筑是如何被建造起来的。这似乎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思维方式,它解放了我们对形式的思考,因此可以集中精力思考其他的事情。
方振宁:你是怎么考虑这个建筑以前作为苏联建筑的特征的,是否试着忽略这个事实?
库哈斯:其实没有,做改造项目是非常有意思的。当然改造项目需要考虑到提示原有的建筑。我们的态度是利用很多原有的质量,比如说这样宽和缓的楼梯,已经不在当代的建筑语汇中。
方振宁:那么在设计过程中你是怎样结合新和旧的部分?怎么处理他们的关系?
库哈斯:我们做的所有建筑在某种程度上都对其他建筑的一种批判。有一种典型的改造建筑方式,就是为了最大限度地尊重现有建筑,而采取一种非常中立的表现手法,尽量少做新动作,产生相对弱化的效果。我设计这个建筑的思路绝对不是这样的,这是个可以激活本来已经存在于此的一些特质和能量的建筑,并运用它们来创造一个欢迎艺术的环境,而不是使他们消失。换句话说,比起典型的改造项目,是如何有创造力地进行改造,使其和原有建筑一起,共同形成一个活的建筑。重要的是,当我们开始进行改造的时候,是在试图把一个的已经被分离的世界引入到现有的建筑里,我们尝试做的事情是让他们产生关系。
方振宁:旁边的六边形的建筑你们有什么改造的想法吗?
库哈斯: 我现在还不能谈这个问题,我们有很多工作要做,那个房子要复杂很多,比这个房子造建早五十年,也就是说建于1920年代初期,而且它更接近一个废墟。
方振宁:你在这个美术馆的前面设计了一个广场。
库哈斯:是的,地面是有材料上不同的处理,很自然的提示了不同的使用方式。有的地方可以用来表演等活动,有的地方人可以坐。如果你回望莫斯科以前的美术馆,这几乎是唯一一个有公共广场的美术馆,而莫斯科政府在议会后对建设公共使用空间有大量的投资,对我来说这个是我们可以为城市做的很重要的事情。
方振宁:像你过去二十年做的很多建筑一样,它看上去是临时建筑,你怎么解释这个现象?
库哈斯: 不管你承认与否,我觉得今天世界上所有的建筑都是临时建筑,这是被商业目的定义的。也就是说,如果你设计一个学校,或者即使你设计的是一个住宅,你造的房子在你去世之前就将消失这种事情是有一定的机率的,所以这就有了临时性的意义。
方振宁: 所以你说的这个是不是当代建筑的状况呢?你曾提到我们生活的时代充满了过度浮夸的建筑。为什么你认为我们生活在这个时代,只是因为房地产吗?
库哈斯:我觉得是,因为投资和市场经济直接导致了这个现象。很有意思的是,市场的发展和权利的变化都在改变建筑的形式。 我认为近来有个问题是我们在希望商业成功的同时也提高了对建筑形态的野心。甲方对建筑的期待基本上是需要获得关注,因而谦逊和兴奋需要和谐共存。
方振宁:你说过曾经受到俄罗斯先锋派结构主义建筑的影响?
库哈斯:是,在五千万个影响我的因素之内。
方振宁:你觉得来自俄罗斯最重要的影响是什么?
库哈斯:这些影响和形式没有关系,更多是建筑改变人们的生活这个观念,建筑可以被用来重新定义家庭的关系,可以被用来重新思考世界。我们每个时代、每段历史,都可能带来改变建筑和改变思考建筑方式的一些机会,我们要对时代和历史怎样提供这些契机更加的敏锐,这样就更容易抓住这些机会。这正是建筑美的地方,这是一个五千年发展过来的艺术形式,所以它更需要不断地重新思考,反思来让它保持青春。
方振宁:您曾谈到在乡下做建筑?
库哈斯:比如有人邀请你做一个项目,在开始做或者思考前,你需要学习,了解当地种种情况。这样我们就不会在没真正准备好之前被迫采取行动。 这就是为什么我在九十年代初第一次去中国,看看我能做点什么,直到差不多十年之后,我才有机会去真的做点事情。我觉得,中国的农村现在的变化和城市一样迅速,所以我想先了解农村的转型再去开始做些什么。我现在越来越觉得乡村是城市的自然。
方振宁:您觉得在中国存在OMA为中国农村做设计的机会吗?
库哈斯:我越来越意识到乡村对城市的本质是至关重要的。我发现很多国家,比如非洲各国,他们乡村和城市的关系比这里(俄罗斯)要密切得多。几乎所有城市人都在乡下有亲戚,甚至,如果没有一个在乡村的奶奶或田地,你可能都无法在城市生存。所以现在就是为了未来的机会做准备吧。
方振宁:你怎么看格拉吉这个空间?这里会不会有一些很不同的展览和文化活动之类的?
库哈斯:我没有特别想展示什么,它们已经在那了,我觉得它显然是一个可以创造适应各式各样展示艺术的空间的一个地方。endprint
“格拉吉(Garage)”在俄文中是“车库”的意思,四十年前曾今造访过这里的荷兰大都会建筑事务所的雷姆·库哈斯(Rem Koolhaas),对20世纪的俄罗斯先锋派建筑艺术有着深刻的理解,从而影响到了他对新博物馆的设计,在格拉吉当代艺术博物馆的设计上,库哈斯和他率领的OMA团队,在保留了苏联现代主义建筑的元素的基础上,特色化了一个全新的立面艺术形态,从视觉上把5400平方米的空间连接到了公园。为此《格拉吉公报》也是主策展人的Kate Fowle与雷姆·库哈斯谈到许多重要的观点。
Kate Fowle:您和俄罗斯之间存在着一段丰富的历史——从1967年来访,和最近与圣彼得堡的艾尔米塔什博物馆,莫斯科的斯特列尔卡的合作——但是格拉吉当代艺术博物馆是您在这个国家实现建设的第一座建筑物,在这次的经历中,什么是您觉得最有意义的方面呢?
库哈斯:这是和这个建筑物一次奇怪的合作,在我20岁来访莫斯科的时候它还是一家刚开张的餐厅,当我60岁再看到它的时候,它已经成为了一座废墟。这是一次特别的挑战,于我有重要的意义在于我决定抛弃“我的设计”这个想法,取而代之的是恢复这座建筑物原有的品质,同时还要为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活动装备它。在这个过程中我感觉到,比起一个创作者,我更多的是像一个传递者。
Kate Fowle:当您3年前开始着手于博物馆改造项目时,您的方案改变了多少?
库哈斯:这其中有两处主要的改变。首先我们被分派去建造一个临时的解决方案,但是后来随着它变的干净明亮后,我们应该设计一个永久的家给车库(Garage)。这第二个改变就是当我们最初被这个原有建筑深深的吸引,并把重点放在揭开过去,但是结果我们和达莎·朱可娃(Dasha Zhukova)以及车库(Garage)的团队讨论过后,这个设计依据艺术空间功能而言变的更加“有用”和有远见,同时也维护了和历史的连通性。
Kate Fowle:那么关于车库(Garage)提供的这个备选在当下的新博物馆的建筑艺术趋势,你又怎样的憧憬呢?
库哈斯:这个关键的问题在于如何在保留原有建筑,当代博物馆的需求和新结构调整之间的处理。乍看之下,弗勒密纳哥达(VREMENA GODA)餐厅体现出一个完美的模型,无论是对于真正的保留或者以改变为目的,但“完美的模型”是不够的:保留意味着大规模干预,包括干预自然老化过程,引进新的施工技术和原料。除此之外,在建筑物的创意和再造之间,这个基准存在根本上的改变,不仅仅是为了结构安全所依据的必要条件,也是涉及到维修和可维持性。结果,你不得不利用了许多技术改善,挑战是原有结构的实质性和审美。这就是为什么,在俄罗斯,你看到很多已经完全被重建的建筑,基本上没有保留原来的痕迹,这只是一种很方便又看不出来的方式去适应新的条件。
这第二个关于这个项目的重要方面就是规模。弗勒密纳哥达餐厅有着典型的公众接受的苏联式“宏伟”。在这样的观念中,这座建筑物在这个有着庞大规模的当代艺术空间——而且还在不断膨胀的规模中提供了一个非常特别的可能性,在我的眼里,这是一个巨大的艺术充气量表。这是绝妙的的反对极端的组织规模,我们在很多博物馆里看到了许多极端的案例,那些在不久的将来必然是存在问题的维护。
Kate Fowle:了解建筑将可能比一些潮流的或者阶段性的当代艺术需要更长的时间。您对这些可以进入你创造的博物馆的项目和展览了解多少呢?
库哈斯:这对策展和在艺术领域工作很有帮助。我们的角色是展方同时也告知了我们的身份是建筑学家。举个例子来说,在威尼斯的“当态度成为形式”展览时候,我们创作了一个45岁的秀在一个500年的宫殿里。我们学习到了,在建筑艺术中越是的“不可转变”的存在,就有越强的可能性让策展人去表现他们的的想象力。
我认为博物馆是“奇迹的马厩”。即使你看着艾尔米塔什博物馆,一个19世纪构思的公共博物馆,于今它仍然完全有着种重要的意义。艺术和公众将会改变,但是他们将总是从早期创造者的意向中受益或不是。所以,对于车库,我认为这些隐藏的苏联建筑宏伟的痕迹将会形成一个周而复始的相关背景。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