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如此多娇

张宗希

7月，暑期档电影拉开序幕，国产动画《大圣归来》上映，叫好又叫座（这个叫好也是对大部分上座的人而言），票房完胜同期的《小时代》、《栀子花开》，陈老师的《道士下山》却招来骂声一片，更有道协要求陈导向他们道歉，原因是丑化了道士形象……

且不说片子烂不烂或有多烂，单这原因也是让人醉了，于是，段子手冯老师发微博说：妖协还要求《捉妖记》道歉呢，于是人们乐了，各种要求煎饼侠、蜘蛛侠们道歉，整个网络似乎刮起了一股基于“文明”的道歉风……言归正转，来看看我们这次的主角，这些多姿多彩的“妖怪”们，是不是还在等着艺术家们去道歉呢。

>>>先来看下西方妖怪

独眼巨人是希腊神话中西西里岛的巨人，只有一只长在额头上的独眼，它们强壮、固执、感情冲动，很会制造和使用各种工具和武器。希腊人认为，凡是有巨人建筑物的地方，都是独目巨人居住过的地方。想想都可怕。

而雷东这幅《独眼巨人》，正从地下爬出来，用一只眼睛觊觎着沉睡在地层里的裸体女性，面带微笑，流露出迷人的柔情和忧郁的神色。在画家笔下，这个女性象征着欢乐，巨人的心灵中也依然存在着欲望和欢乐的要求。雷东用这个巨人的形象来象征生命的原始欲望的巨大力量。独眼巨人、甚至躺在绿意中的人类，更像是一种对美的“窥探”。看来，这只是一个爱美的妖怪。

希腊神话里不仅有独眼，居然还有百眼巨人。阿尔戈斯在希腊语里有“明察秋毫的”的意思，因为它拥有一百只眼睛，这些眼睛遍布浑身上下，即便在睡着的时候，也有两只眼始终警惕地睁着。

可怕的厄喀德那就是在熟睡的时候被百眼巨人杀死的，但金木水火土，一物降一物，再牛的妖怪也有短板，百眼巨人最终是被赫尔墨斯用笛催眠杀掉，大画家委拉斯贵支描绘了这一幕的前奏。

阿尔戈斯被杀之后，宙斯之妻赫拉把他的眼睛安在孔雀的尾部，所以孔雀才会有如此美丽的尾巴。有人说这是赫拉的残忍，也有人说这是赫拉为了纪念他，将孔雀的翎毛加上了眼状斑纹。不管怎样，在看到孔雀尾巴时我们就会联想到阿尔戈斯了。看看大师鲁本斯这个版本，就恨不起来了。

相比阿尔戈斯，渡旅客过冥河的半人马艄公涅索斯就没那么好对付了，在临死之前还要心生一计，害的人家夫去妇随，也算得上妖怪里的极品了。先看看画家圭多·雷尼的描绘。

话说大英雄赫拉克勒斯与妻子来到奥宇埃诺斯河过河，赫拉克勒斯根本不需要向收费站的涅索斯缴纳渡河费，而他的妻子得伊阿尼拉还是凡人，没有涅索斯的帮助是无法过冥河的。在背着伊阿尼拉过河的过程里，涅索斯竟失去了理智，想要把她掠走。刚上岸的赫拉克勒斯抽出用九头蛇海德拉的毒液浸泡过的箭，一箭射中涅索斯。临死前的涅索斯假仁慈地对得伊阿尼拉说：“我是半人半马族，我的血液拥有神奇的力量，假如你将它涂在你丈夫的衣服上，那么从此以后，除你之外，他再也不会爱上别的女人！”说完，涅索斯便挂了。

这得伊阿尼拉一直担心长期奔波在外的丈夫有外遇，涅索斯的这一招正中得其软肋。虽说从来没有任何理由怀疑丈夫对她自己的忠诚，但是她对忠贞爱情的渴望战胜了对涅索斯的怀疑。得伊阿尼拉让仆人将沾有涅索斯血的衣服送给丈夫，以为这样就能使其对自己专心。涅索斯的计谋得逞了，古希腊神话的一代大英雄就这样令人遗憾地匆匆结束了自己曾经无限辉煌的生命，后来得伊阿尼拉也自杀身亡。可见比妖怪更可怕的，其实还是人性的弱点。

哎，这真是个悲剧的故事。不过，接下来的故事，其实更悲剧！

斯芬克斯是狮身人首的女妖，长得很美，曾受过文艺女神缪斯的教养，网话就是颜值很高的绿茶婊。当她盘踞在忒拜城山口要道时就一大害，每当遇见过路人就用“早上四只脚，中午两只脚，晚上三只脚”的谜叫人猜，猜不出者即被她吃掉，—可惜那时人们都不会上网，忒拜城国王又被一过路人所杀，王国政府不得不以美丽的王后伊俄卡斯忒的婚约为赏召示天下：谁杀死斯芬克斯就当国王并取王后为妻。揭榜者为俄狄浦斯，他揭了谜底是人，这使斯芬克斯跳崖自杀。接下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俄狄浦斯当了国王又娶了王后，不幸的是他就是杀害国王的路人，既杀了父王又娶了母亲为妻的王子，当他知道犯了大罪后就自残双目成了流浪盲丐……安格尔在这幅画中描绘了美丽的斯芬克斯挡住俄狄浦斯的去路，以耸立的山峰作背景，英雄以坚定怒视的目光看着女妖，预示着将发生的智慧与勇气的较量。还有画面的前景露出的那只丧命的路人的脚，暗示以往发生的悲剧。画面人物与环境造型以古典主义写实手法与神秘主义境界相结合，形象蕴含着善与恶及智慧的较量。

古斯塔夫·莫罗的版本将斯芬克斯的人头妖身处理得自然、得体，野性勃发的斯芬克斯，用诱惑的胸脯抵住美男子的胸膛，扬起眸子似乎在念着神秘的咒语。而俄狄浦斯被画成手持兵器英俊的裸体青年，眼里带着一种沉着、坚定以及男性对美丽异性那种无可奈何的眷恋俯视着斯芬克斯。这一对厮缠一处的人儿既像是一对情侣又像是两个仇敌。同样，画的下方露出的肢体，则表现了情景的危险。

看来，在西方可怕的不是妖怪，而是妖怪有文化！—尤其是那些懂（zhang）得（wo）心（ren）理（ruo）学（dian）的妖怪，真是吓坏宝宝了。

>>>东方妖怪

看完西方妖怪的立体与美色，再来看下东方妖鬼的飘渺与诡异。西方妖怪大多起源于神话故事，东方妖怪的产生多是出于对自然和未知的恐惧与敬畏，人们用神明发怒去解释风火雷电，把凶疾恶病当成是妖怪作祟，把自己看不见、摸不着、无法控制的力量统统称为妖怪。

—开始之前还是先来点正能量提前压压惊吧。

如题，这画描绘的是二郎神带领天兵天将降妖伏魔的故事。关于《搜山图》的记载最早出现在北宋郭若虚的《图画见闻志》。现存的画作有十余幅，有些存放于博物馆，有些则被个人收藏。

—这位是妖鬼里的百科辞典：传说中知道天下所有鬼怪的名字、形貌和驱除方术的神兽。

·好了，先来看下几个日本的妖怪大师

2012年在福冈市博物馆举办“幽灵妖怪大全集”。上面有元山应举、伊藤若冲、歌川国芳等日本名画家的幽灵、妖怪画。宣传语里居然是：从恐怖幽灵到可爱的妖怪、作品篇幅众多，各个年龄层的人纷纷造访！

·还是先从不同时代的入手

这是佐脇嵩之1737年所创造的一副画卷，这位并不太为人所熟知的画家师从于画师英一蝶门下。牛鬼是一种恶毒的海怪，头是牛的形状，身子则仿佛巨型的蜘蛛或螃蟹。常可以在日本西边沿海遇见，在岛根县尤其常见。当地渔民都十分害怕这种妖怪的恶意袭击。游客们去日本买马桶圈或电饭锅的时候最好不要去这些地方。

·还可以跟中国的传统妖怪对比着来看

牛鬼通常和另外一种类型相似的妖怪一起被提到，它的名字叫做湿妇女。但看这形象已入木三分了。

这次中国版的有：相柳，又名相繇，上古时代汉族神话传说中的凶神，出自《山海经·大荒北经》。蛇身九头，食人无数，所到之处，尽成泽国。

《画图百鬼夜行》是日本画家鸟山石燕的一系列作品，完成于安永5年（1781年）。由「前篇阴」、「前篇阳」、「前篇风」3部构成。描绘了一些超自然的形象，收录范围包括了鬼、妖、灵和怪，其中很多都是他根据日本文学作品、日本民间传说以及日本传统艺术而创作的。这些作品给后来的日本妖怪文化带来了深远的影响。

他所创作的妖怪画并不是集中地表现恐怖感，而是在画中描绘出一些能够使人微笑或是感到奇妙的因素。一些有名的作家如水木茂、京极夏彦等也以他的画作作为基础进行过创作。

·再对比几个

《聊斋》里的画皮鬼、不同版本《山海经》。

歌川国芳（1798年-1861年）出身丝绸染坊家庭，先从师歌川国直，后来为版画大师歌川丰国所看中，被收为弟子，和歌川派其他画家一样，他开始是创作戏画，但生意不佳，几年后不得不以修理榻榻米为生。后来画出的一些武者三联画得到好评。1827年开始创作著名的水浒传豪杰百八人系列。

除了哥川派的，还有晓斋流，看看这些妖怪是不是清丽很多，也恐怖不少呢？

河锅晓斋（1831—1889）是幕末明治时期的浮世绘画师，也是鸟山石燕之后最负盛名的妖怪绘师。河锅早年得第三代歌川流浮世绘画师歌川国芳启蒙，后又曾师从狩野派，但晓斋并不满足于继承前人衣钵，他从东西方绘画风格技巧中广为借鉴，逐渐形成了独树一帜的“晓斋流”。

“妖怪博士”水木茂1922年生于日本鸟取县，可以说日本鬼怪漫画界的NO1，怪谈系题材的元祖，也是一代漫画经典《鬼太郎》的原作者。接近五十年的漫画生涯里，他产量虽然不多，涉及的范围却非常多样化。他的作品大多以妖怪故事为主，当中也不乏以战争、科幻、幽默等题材，他所创作的故事和笔下的人物影响了好几代漫画人。

水木茂善于吸收各国各地妖怪之精华，对于目睹、收集各国的奇异文化仪式、器物有着浓厚的兴趣，多次前去世界各地方不同的文化景点取材：墨西哥的祭典。云南的「甲马纸」。英国的巨石群。美国原住民HOPI族的祭典仪式……

水木茂老师的妖怪不仅的在漫画界横行，还融入到日常生活里，比如这些鬼太郎列车。

·继续比对

红柳娃，传说里乌鲁木齐深山中的牧马者常见一尺余高的小人，男女老幼一一都有，待到红柳吐花时，折柳条盘在脖上，列队跳舞，欢呼雀跃。

·好了，最后再来看下中国当代的妖怪们

其实郭老师这画的是不是妖怪，还有待定论，正像艺术圈里的人们争论，她这些画拿到威尼斯双年展上展出，是不是艺术一样。

中国的妖怪，与动物有关的多是狐狸、兔子，知名度最高的，恐怕要数德貌双馨、敢爱敢恨的千年蛇妖白素贞了，一部《新白娘子传奇》，曾经风靡大江南北。一时成了多少豪杰女汉纸们梦想成为的妖孽模范，后来有人还为此出了学习大纲，名字就叫：如何成为一个妖孽。不过在这幅《白蛇传》里，王老师另辟蹊跷，融合了西方的绘画范式，展现出他特有的幽默感和妖怪观。

妖怪如此多娇，引无数画家竞折腰，不管是大家竞相模范的（比如白娘子），还是令人咬牙切齿的（比如那个半人半马的艄公），妖怪之旅到此告一段落。回头再看火爆的《捉妖记》，让人想起《大话西游》里那句经典：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又或者，妖怪自在人心，我们该去哪捉妖呢，又该向谁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