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菊花也有春天

张文锋

菊是一名乡村教师，在大山里一个叫峰山的地方任教，已经有好几年了。

峰山是一个偏远的小山村，村小学就在半山腰上。从山脚通往学校崎岖的山路上，可以看到一簇又一簇的野菊花淡定而从容地开放在山野之间，把淡雅的香味洒满人间。每天上下学，菊都会路过那片菊花地，看到盛开的野菊花，菊的脸上写满忧郁，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了父亲，想起了老家……

菊的父亲先前是村里的赤脚医生，专治一些疑难杂症。他一边干农活一边替人开药打针，治病救人。父亲的人缘好，找他寻医问药的人络绎不绝，在十里八乡也算是个有名的人物。后来村里的小学缺一名老师，村长看到菊的父亲有一定的文化，就动员他去做了一名民办教师。父亲干一行，爱一行，数十年来，为了山区的孩子，他无怨无悔地坚守在那片土地上教书育人，从没离开过大山，教出的学生一茬又一茬。

父亲特别疼爱孩子，菊还有一个妹妹，她们都是父亲的心头肉。每逢放假，父亲就会动手给孩子们做最喜欢吃的菜，这是菊姐妹俩最开心的时候。老家院子里有一棵老枣树，据说是菊的曾祖父种下的。夏夜，伴着虫子的鸣叫，月光柔柔地洒在人的身上，惬意极了。父亲总喜欢躺在那张破旧得不成样子的竹床上，摇着蒲扇，一手搂着两姐妹，给她们讲故事说笑话，讲一些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常常逗得姐妹俩开心不已。这个家虽然贫穷，但是一家人在一起却过得其乐融融。

父亲有时也会带姐妹俩到他任教的学校去。学校的苦楝树上吊着一口大钟，拴钟的绳子一直伸到最边那间的校长室里。“咣咣咣……”上课的钟声敲响了，惊起了苦楝树上的那一帮鸟雀，张皇地四处飞散。菊和妹妹坐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静静地听父亲讲课，听孩子们的琅琅书声。耳濡目染下，菊渐渐喜欢上了学校，她觉得做一名教师真的很伟大，也憧憬着自己将来能够做一个和父亲一样的人。

菊16岁那年，父亲被查出患有肝癌，而且是晚期。那时，菊刚刚收到师范学校的录取通知书。父亲在弥留之际，一手拉着菊的手，一手拉着菊妹妹的手，用无限眷恋的眼神望着这个家徒四壁的家和哭成泪人的妻女，目光最后定格在菊的身上却没说出最后一句话。菊读懂了此时的父亲，她紧紧地咬着嘴唇，使劲地使劲地点着头。就在那年秋天，也就是野菊花开满山野的时候，父亲便撒手人寰……

以后的日子里，菊顶起了这个风雨飘摇的家，和母亲、妹妹相依为命。母亲是农村妇女，没什么文化，由于父亲去世给她的打击太大，她终日以泪洗脸，最终忧郁成疾。菊责无旁贷地担起了照顾母亲和妹妹的重任。她经历了同龄人所没有经历过的风雨，饱尝了生活的艰辛。师范毕业后，菊成为了一名人民教师，有了稳定的收入，这个家才出现了一点转机。

菊喜欢教师这个职业。她对学生关爱有加，工作认真负责，精心备课，努力让每一堂课都精彩纷呈。菊还常常带孩子们去看野菊花，去感受大自然的神奇和美丽。没课的时候，菊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校门口的那块大青石上，出神地望着那绵延的群山。是不是因为父亲对野菊花情有独钟才给自己取这个名字，菊并不知道，她只知道父亲喜欢种花养草，而且老家院子里唯野菊花最多，几乎开满了整个庭院。

菊恋爱了，他也是一名教师。见面的第一天，他们聊得很开心，菊突然问他：“你喜欢野菊花吗？”他笑道：“喜欢！”以后的日子里，他经常来看菊，共同探讨人生。他对菊特别好，平日里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他说要给她带来幸福，用自己的真情去抚慰她那颗受伤的心，菊的脸上漾满了幸福。

秋天来了，菊和他相偎去看野菊花，满山的野菊花在秋风中摇曳着。一朵朵，一簇簇，一丛丛，尽情地开放，无拘无束，灿烂而辉煌。那金黄金黄的花儿，密密匝匝，重重叠叠，散发出淡雅浓郁的清香。菊笑靥如花。菊说，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最爱她的最疼她的人——父亲走了，但上天并没有抛弃她，赐给了她另一个能给她带来一生幸福的人。

野菊花虽然是开在秋天，可野菊花也有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