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江省善本古籍题跋四则

石　菲　王文娟　王　妍

黑龙江省善本古籍题跋四则

石菲王文娟王妍

所谓善本，根据国家古籍保护中心2012年印制的《古籍定级标准》，指现存古籍中，凡具备历史文物性、学术资料性、艺术代表性，或虽不全备，仅具其中之一之二，而又时代早，流传少、价值高者，均可视为善本。由此可见，晚近罕见的刻本、稿本、名人批校本、手抄本、绘写本等亦在善本之列。题跋指手书在卷前或者卷末的题识跋语。古籍题跋指古籍中的手书题跋（不包括原书的各类刻跋），包括题跋（含过录跋）、校跋、观款等内容。近十年来，尤其是2007年“中华古籍保护计划”开展以来，善本古籍题跋整理与研究越来越受到重视，在国内外均呈现出一片繁荣景象。善本古籍题跋整理的内容已由早期简单的影印复制，标点校勘，逐步走向现在的深度考释，整理研究所涉及范围越来越广，研究深度亦日趋深入。与此同时，我们也注意到古籍题跋的整理和研究由于客观条件所限，颇具地域性特点，国家图书馆、上海图书馆等大馆，古籍题跋得到了较充分地整理挖掘，而相对藏量较少，研究人员匮乏的省市，如黑龙江省等该项工作尚未开展。沉埋在古籍中的题跋由于没有系统揭示、充分整理，无法为读者提供查询阅览和科研利用，因此急需全面梳理和进一步深入考订。笔者不揣简陋，现整理出四种，以飨读者。

《韵府群玉》二十卷，二十册。元代阴时夫撰，阴中夫注，元统二年（1334）梅溪书院刻本。现藏黑龙江省图书馆。该书匡高21.3厘米，宽12.8厘米。半叶十行，小字双行，行二十九字，四周双边，黑口，单鱼尾，目录后有“元统甲戌春梅溪书院刊”牌记。前有封面，刊有梅溪书院刻书广告之语，为他本所不存，最为可珍。有不著年号之滕宾序，至大庚戌姚云序，刻赵孟頫俯题款一行，大德丁未阴竹野序，延佑改元甲寅秋阴复春自序，不署年号之阴劲弦自序。

书后有黎庶昌亲题跋语：“此书为日本友人森炽园所藏。闻炽园将殁之前，悉取善本分散故旧。今为君异所得。虽止此《韵府》一种，确为元板初刻，亦足珍也。光绪庚寅十月黎庶昌识于日本使署。”下钤“黎庶昌印”白文方印。

书中钤有“清川氏图书记”、“森氏开万册府之记”朱文方印，可见此书曾流入东瀛，经日本著名版本学家、《经籍访古志》之作者森立之收藏。森氏即森立之（1807-1885），号枳园居士，出生于日本七代世医之家。景慕清代朴学大师阮元、段玉裁、王引之，一生勤于著述，著作多达180种，涉及书志学（即“目录学”，例如《经籍访古志》在中国颇受近代文献学者叶德辉推崇）、考据学（例如《左传考注》、《尔雅正名录等），以及历史、博物诸多领域，但绝大多数属于医药研究。①森氏之后，被“君异”所获，“君异”即孙君异，名点，号玩石，又号圣与，别号三梦词人，安徽来安人。孙氏善词，其词在日本文化界颇有反响。1889年，黎庶昌再任驻日公使，孙点作为随员再次赴日。1891年5月，黎庶昌任满回国，孙点留任无望，在返程船上跳海自杀。孙氏之后，此书归黎庶昌，书后黎氏题跋，谓此书“确为元板初刻之珍”云云。黎氏于光绪间任事日本，广收中土典籍，刊刻《古逸丛书》以嘉惠学林，功莫大焉，而此本正其实证耳，殊可贵也。

今藏黑龙江省图书馆元统二年梅溪书院刊《韵府群玉》，乃传世最早版本，该书元明两代屡经翻刻。是我省首批被收入《国家珍贵古籍名录》的三种古籍之一，也是我省唯一入选2008年全国古籍特展的展品。

《大般若波罗蜜多经》第三百六十三卷，唐写本，卷轴装，长924厘米，广23.8厘米，硬黄纸，上有洒金。凡十六纸，每纸三十行行十七字，乌丝栏，原经卷首题“大般若波罗蜜多经第三百六十三卷赟”，内有标题“初分多问不二品第六十一之十三”，“初分实说品第六十二”等，第四百七十三行标注“大般若波罗蜜多经第三百六十三卷”。钤有“长宜子孙”、“邵氏伯子”朱文方印，“松年所藏”、“松年伯英”、“松年所藏”、“邵福瀛印”等白文方印。

卷首有邵福瀛题识：“是卷杨君守敬收之东瀛，先君得知迄今已四十余年，曾著录《古缘萃录》中，卷首标题下属一‘赟’字，无可考证。读张米庵《真迹日录》内载：‘研北杂志真迹有一则云，余家有后唐人洪赟所《书放生轨迹》一卷，行笔精紧有古钗画沙之妙，不知何人而楷法如此，题云，长兴元年岁次庚寅九月一日，寓四大天王寺金毗罗院，于藏经中抄写《汉命放生轨仪法》一卷，文林郎前摄梁州司马洪赟书’先君鉴定为晚唐人书尤足相证。唐人写经今年出自敦煌石室者颇多，闻有署名然其人不可考者亦不易见也。丙寅立夏后五日四月朔福瀛题记”。

卷末跋曰：“唐经生写经字具有法度，及今颇有存者，此卷一杨姓自日本购归，共五六卷，余择其一，可庄修撰得其一，可庄一卷笔意似鲁公，此卷多用欧褚法，纸色古洁，当是晚唐经生极意之作，其余数卷皆不及此，想留古刹近千年，尚未入文人手也，丙申四月记”。卷末题有“虞山邵氏兰雪斋收藏”。

邵松年所著《澄兰室古缘萃录》卷一中标注，“唐经生书《大般若波罗蜜多经》卷，纸本高六寸七分长二丈五尺八寸，原为经册后改装卷，都四百七十三行，行十七字，首题大般若波罗蜜多经卷第三百六十三，尾同”。此著录与该经卷的行款、装帧形式一致。②

由题跋可知，此经卷邵松年从杨守敬处购得，后传其子邵福瀛。“松年所藏”“松年伯英”为邵松年钤印。邵松年（1848—1924），字伯英，号息庵，同治庚午（1870）举人，光绪癸未（1883）进士，历任翰林院庶吉士，授职编修，国史馆协修等职。著有《古缘萃录》，生平庋藏颇富。邵福瀛，为邵松年子，江苏常熟人，举人。补农工商部郎中，擢右参议。民国时期历滨江关监督、九江关监督等③。杨守敬（1839—1915），湖北宜都人，我国近代著名学者、藏书家和目录学家，号惺吾，同治元年举人，光绪六年出使日本，他在日本收购大量汉文古籍，撰写《日本访书志》。此经卷已入选首批《国家珍贵古籍名录》（编号00121）。④

《古今经传序略》正编十二卷，补编十一卷，明张隽撰，明末清初董说抄本。该书框高15.2厘米，宽10.8厘米。半页十四行，行三十至三十三字不等。四周单边，白口、无鱼尾、书口中题：古今经传序略及篇名、卷次等。

书皮内有题识曰：“《古今经传序略》正编补编合八册，此明吴兴董说抄本，为王训珍藏之孤本，有“竹垞老人读本”图记，曾经…”后缺。此为行书签条，残缺。钤有“竹垞读本”长方白文竖形印。考此印为朱彝尊藏书印。序略目次下钤有“潘仲宾”朱文方印。第三册后五集小引后题有“甲午中秋日西庐自序”，下钤“张隽之印”朱方、“一字文通”白文方印。据此可知，此序为张隽自序。

张隽，李灵年著《清人别集总目》中记载：“张隽（？-1663）一名僧愿，字非仲，号西庐。吴江人。明末诸生，曾入复社。庄廷鑨聘其修明史，因惧祸避于僧舍，事发被杀，年七十余。”张隽家富藏书，著有《西庐文集》四卷。

此书为抄本，除两篇为隶书抄写，余均为小楷。每册书脊题一字，八册合为“作文为章其书满家”。此本现藏哈尔滨师范大学图书馆。

《郘亭知见传本书目》十六卷，清莫友芝撰，清同治十二年（1873）莫绳孙抄并批校本。该书匡高18.2厘米，广13.1厘米。半叶十一行，行二十一字，小字双行，行二十一字，双鱼尾，左右双边，粉色栏线，版心题：知见书目及卷数页码。书中粘贴、夹带诸多字条，为莫绳孙抄录成书后，搜集资料又陆续增补之文字。全书按经、史、子、集装为四册，每册封面均有篆书“知见书目”四字；下用行书“都四册十六卷”，以及起止卷数及隶属何部，钤有“莫吕”朱文长方印。

书前莫绳孙题识云：“先君子于经籍刊板、善劣、时代，每笺志《四库简目》当条之下，间及存目，其四库未收者亦记诸上下方。又采录邵位西年文懿辰所见经籍笔记益之。邵本有汪铁樵先生家骧朱笔记，并取焉。同治辛未，先君子弃养。绳孙谨依录为十六卷。凡经部四库存目者三，四库未收者百十八；史部存目者二十八，未收者二百有十；子部存目者十四，未收者百九十八；集部存目者一，未收者百二十一。其四库已着录、未笺传本者，并阙之。盖是书当与《简明目录》合观也。”

首册封面有购书人朱笔题记两行：“甲戌中秋后十日，莫伯衡以此本来鬻，损卅金收之。伯衡，名经农，为仲武长君，年将七十矣”。鬻书人莫经农为莫绳孙长子。莫友芝（1811—1871），字子偲，号郘亭，贵州独山人。清道光十一年（1831）举人，曾为曾国藩督领江南官书局，担任校勘经史之职。研究文字训诂、名物制度，爱好藏书，精通目录学，著书颇多，其中尤以目录学著作《郘亭知见传本书目》与《宋元旧本书经眼录》两书闻名⑤。莫绳孙（1844—1919后），字仲武，号省教，莫友芝次子。知府衔，两淮候补监掣同知。清光绪十二年（1886年）出使俄国、法国，任参赞。后居扬州，承其父影山草堂藏书，整理并刻印多种遗著，莫友芝遗稿《宋元旧本书经眼录》、《郘亭知见传本书目》等皆由其整理刊刻⑥。

《郘亭知见传本书目》作为版本目录学的扛鼎之作，广为流传。傅增湘曾对其订补，后经傅熹年整理，编为《藏园订补郘亭知见传本书目》出版。此书入选《第三批国家珍贵古籍名录》（编号08146），现藏黑龙江大学图书馆。

【作者单位：黑龙江省图书馆（150090）】

①林申清《日本藏书印鉴》，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0年版，第97页。

②邵松年《澄兰室古缘萃录：卷1》，清光绪三十年（1904）上海鸿文书局石印本，上海鸿文书局。

③邵干珊《虞山邵氏宗谱》，清光绪嘉会堂活字本。

④杨守敬《日本访书志》，《宋元明清书目题跋丛书（19）》，中华书局2006年版。

⑤傅增湘《臧园群书题记》，中华书局1965年版。

⑥莫友芝《傅增湘先生补订》，《藏园补订郘亭知见传本书目》，中华书局2009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