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2015-09-23 21:33王德贵
文学少年(小学版) 2015年2期
关键词:颠儿婆家包袱

王德贵

母亲生了七个子女,夭折了三个,活下来的四个中,姐姐是老大。

我 姐心灵手巧,母亲和婶子们做手工、纳底子、纺线、浆衣被,姐在旁边看过就会,然后自己摸索着做,干啥像啥,像模像样,帮母亲承担了不少家务。可惜,读书少了点。那年月,女子无才便是德。父亲母亲也是传统观念很强的人,认为女孩子识几个字就行了,念多了没用。因此,我姐念到高小没毕业就辍学了。

有一次,姐姐病了,很重,一连好几天,水米没沾牙。母亲心疼,打开柜子,抓了两把不知藏了多久的粳米,用小锅熬了点粥。姐姐闻到了香味,坐起身来端起晾了一会的粥,刚要喝一口,啪、啪两声枪响,胡子(土匪)来到了大门外。母亲吓得匆忙夺下了粥碗,从后门跑到茅房倒掉了那碗粥,又盖上一锹土,怕土匪进屋看见白米要粳米饭吃,不给要挨打的。再说哪有那么多米呀,装米的小口袋比口罩大不了多少,那还不知道老人家攒了多久才有那么一点点.。不过还好,土匪一来,我姐吓了一身冷汗,不几天,病就好了。

我姐爱干净,平时不怎么见姐穿新衣服,那些旧衣服穿在姐的身上总是干干净净,落落大方。每到星期天,总能看见姐端个装满衣服的大洗衣盆,坐在井沿儿上,在那块差不多磨平了的洗衣板上搓呀搓的,过路的人说:“丫头,衣服不等穿破都让你洗破了。”洗完衣服总是喊我过去,攥住衣服的一头,她在另一头使劲拧干,然后晾干。待衣服干了,又用烧热的三角烙铁熨平,叠起来,放到柜子里。我们几个淘气,常常把炕席弄得黑乎乎的。姐姐端来半盆儿棉花籽儿,蘸点热乎水,抓起一把往脏地方一点一点地蹭。姐让我帮着干,我贪玩,跑了。等玩够了回来时,炕席露出金黄色,席子干净了,我内心有些愧疚,嘴上却说:“就你干净!”

??   姑娘大了总是要找婆家的,不能老待在父母身边,终于有一天姐订婚了,对方姓陈,矿山工人。我在县城念书,没能参加姐的婚礼。据说办的挺简朴,不过跟同村的姐妹们比起来还是挺风光的。婚后,姐省吃俭用,把攒下的零花钱或三元五元或十元八元捎给父母,那时的钱经花,几块钱就能办不少事儿呢!那年学校放假,我奉命接姐回家。四十里路徒步走,姐背着未满周岁的大外甥,我背着用包袱皮儿裹着的包袱,越走越沉越走越沉,我赌气地打开包袱,看看到底包些啥?打开一看,除了孩子的日常用品之外,还有好几个像婴儿枕头似的小口袋,用手一捏,是米是面,我一下子全明白了,赶紧把包系好。送我们一程的姐夫莞尔一笑,啥也没说。原来那是姐姐每做一顿饭省下一羹匙儿,一点一点攒起来孝敬父母的细粮。婆家方面,姐和姐夫负责老爹的养老费。每月发工资,姐的第一件事儿就是给老人寄钱。老人来家,姐就尽力地做好东西给老人吃,还给老人打酒喝,变着法儿的让老人高兴。粮食不够吃的年代,姐姐上班砸石头子,到中午啃几口咸菜喝白开水,闹个水饱,就那么一点一点熬过来了。姐姐善良又热心,先后把婆家侄女和娘家侄女拢到自己身边当闺女看待,再后来又收了几个干女儿。好人有好报,这些孩子们对她就像对待亲妈似的,可孝顺了。

??我上中学后,吃住在学校,每到星期天总往姐家跑,姐给我买鱼买肉吃细粮,临走送出老远,直到看不见我的影儿才转身。最困难那年,姐家杀了一头猪,捎信让我去吃肉,把我乐的屁颠儿屁颠儿的,因为我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没吃肉了,猪肉是啥滋味都忘了。到姐家大吃一顿不算,临回学校时姐还给我带一罐头瓶子荤油。那时候学生们用洗脸盆儿煮菠菜,就点儿咸盐面能吃饱。我就不同了,把煮过的菠菜捞到饭盒里,撒上盐再偷偷放点荤油,那滋味别提了,比食堂的菜香多了。可是好景不长,刚吃不几顿就让馋鬼同学发现了,大家你一匙儿他一匙儿,几下子就吃光了。我好心疼,那可是我姐嘴里省下来的呀!

我姐疼我,我心里明镜儿似的。总想报答姐姐,却总也没付诸实践,姐说:“不用,只要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姐一天比一天老了,我更加惦记她。从小到大,从大到老,我和姐的心一直紧紧地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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