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宗 赫
我国盛唐时代,经济欣欣向荣,文化清新灿烂,国威震撼四方。首都长安一时成为世界经济文化的繁华交流中心。
长安,这个精心规划、气象宏伟的大都城,在隋唐以前的中国不曾有,在当时的世界上也不曾有。日本模拟长安的建制,先后兴建平城京和平安京。中亚伊斯兰诸教国以至拂林、天竺,也都流传颂着长安的盛况。随着唐朝国威的远播,长安吸引着各国精英汇聚,从事政治、经济、文化活动。亚洲、非洲、欧洲诸国,都不断有使臣来往,长安城外国使者之多,为前代所未有。
西方诸国——建国中亚的昭武九姓国:康国、史国、曹国、支国、石国等自唐初至开元间,屡有使者来长安。唐太宗时,康国献金桃银桃、植于苑囿。开元时,康国、史国又遣使献纳胡旋舞女。大食遣使来唐,进马匹方物。使者谒见,立而不拜。唐太宗以“大食殊俗”,特予准许。波斯国也在贞观年间与唐通使,“献活(同蛇)”,能入穴取鼠。开元天宝间,前后遣使来唐十余次,带来波斯的方物。当时沟通东西方商业来往的东罗马(拜占庭),唐代史书上称为。据《旧唐书》记,自贞观至开元国前后五次遣使来唐。
东亚诸国——唐朝初年,天竺戒日王建立大帝国,贞观十五年,遣使来唐,建立友好关系,唐太宗答书慰问,此后不断有使者来到长安。开元间,南天竺、北天竺和中天竺也各遣使来唐“朝献”。泥婆罗国贞观二十一年遣使来唐,带来菠绫菜、浑提葱。立国于东南亚的骠国、真腊、扶南、林邑、瞻博(占婆)、室利佛逝、师子、盘盘、单单(今吉兰丹)诸国,也屡有使者来到长安,并且带来本国的物产和文化。高丽、新罗、百济三国,唐初即有使臣来长安。新罗统一半岛后,派遣来唐的使者,络绎不绝。北海之北有流鬼国,距长安一万五千里。贞观十四年(六四○年)遣使者佘志来长安,唐太宗封佘志为骑都尉。
日本的“遣唐使”——六○七年,日本遣大礼小野妹子使隋。隋朝统治期间,日本前后遣使三次。唐代,日本继续派使臣来中国。据日本史书所载,前后任命“遣唐使”共有十九次之多。其中六次为迎接日本遣唐使回国或送还唐朝去日本的使臣,称“迎入唐使”或“送客唐使”。日本正式的遣唐使,自六三○年至八九四年前后有十三次。唐中宗至唐玄宗时代,日本四次遣使,规模浩大,号为最盛。
日本的遣唐使不同于一般单纯基于政治目的的遣使,而是有意识地前来观摩摄取唐朝的中国文化。遣唐使官一般是选择文艺优秀通达经史的文臣,使团人员中包括医师、阴阳师、画师、音乐长,并有众多的学问僧和国学生同行。一次来长安的遣唐使,多到几百人。唐中宗到唐玄宗时代的几次,都达到五百人左右。天宝乱后,唐朝对入京人数加以限制。每次得入长安者,限八十五人(一说六十五人)。日本遣唐使归国后,多位列公卿,参与国政,唐代的文化制度随之介绍到日本。
盛唐长安街貌与集市
唐代壁画《客使图》表现了外国使节和僧侣上朝觐见皇帝的情景
在长安供职的外国官员,唐朝廷广泛吸收充当文武官,为唐朝统治者服务。不仅当时立国的各少数民族,如契丹、回鹘、吐蕃等族,每有在长安供职的官员,而且亚洲许多国家的个别人员,例如大食、波斯、突厥、安国、康国、天竺、高丽、新罗、百济、日本各国人,也有不少旅居长安,接受唐朝的职事。其中一些人世代留住长安,与士人相往还,在文化交流中作出了贡献。
各国遣唐使来唐,都有留学生随同前来,回国时,也每每偕同学成的留学生返回。可以说,遣送和迎还留学生也是遣唐使的一个重要职责。每次随遣唐使来中国的留学生少则一二十人,多则二、三十人,都在长安国学肄业。在长安的日本留学生,至少留住数年,多者到二十余年、三十余年。他们的生活起居渐染唐风,回国后也就传播于日本。留学生本来担负着传植文化的任务,在唐代中日文化交流中,作用十分明显。隋末来中国、唐初归日本的留学生高向玄理、僧日文(一作日文)、南渊清安(一作请安)等人,把唐朝的律令制度,介绍回国,日本历史上著名的大化革新,显然与此有密切的关系。革新的中心人物中大兄皇子、中臣镰足,都曾受教于南渊。高向和僧曼任国博士,直接担负着革新的任务。移植唐文化的留学生,对大化革新的作用是重大的。唐德宗时(日本桓武天皇延历时),自中国学法律归国的大和长岗与著名的归国留学生吉备真备,依唐制删定日本律令,矫正差误。大和长岗成为当时日本最负盛名的法令家。至于中日两国学术文化方面的相互传流,留学生更是重要的媒介。在长安的外国留学生,除日本外,最多的是新罗。新罗没有流传像日本那样详细的历史记录,但据《旧唐书》记,开成五年一次归国的新罗留学生,就有一百零五人之多。《唐会要》记贞观时,高丽、百济、新罗遣子弟入国学。大抵自唐太宗时起,新罗等国即不断有留学生来到长安。开元时,唐遣邢畴去新罗吊祭,唐玄宗对邢畴说:“新罗号为君子之国,颇知书记,……以卿学术,善与讲论,故使充此。”新罗在当时是文化很高的国家,以至当时的日本也往往派留学生去新罗留学。往来长安的新罗学生,不仅加强着新罗和唐文化的相互吸收,而且也在中日文化交流方面,起着桥梁的作用。渤海国数遣诸生来长安太学学习,唐朝的制度文化也随之传到了渤海。
长安是唐朝的文化中心,也是全国的宗教中心。唐初,陆续有外国僧侣前来长安。玄奘回国后,在长安广译经典,佛学达到极盛境界,更加吸引着外国僧人,其中主要是天竺和日本的僧人。唐初来长安的僧侣中,较著名的是中天竺的波颇(光智)。波颇曾在那烂陀寺从戒贤学法,后来到突厥传教。庙高祖武德九年(六二六年),唐使去突厥,随唐使同来长安,住兴善寺翻译《大庄严论》等佛典。唐高宗永徽元年(六五二年),阿地瞿多(无极高)自西天竺携梵经来长安。永徽三年(六五五年)中天竺僧人布如乌伐耶(福生)到长安,令在慈恩寺安置。福生先曾游师子国和南海诸国,搜罗大小乘经律论一千五百余部带来中国。次年,唐朝命往南海诸国采取异药,六六三年重返长安。南天竺僧跋日罗菩提(金刚智),游师子、佛誓(室利佛逝)等国,泛海至广州。唐朝廷敕迎就长安慈恩寺译经。中天竺僧戍婆揭罗僧诃(净师子)经迦湿弥罗至突厥,又经吐蕃来长安。著名的北天竺婆罗门僧阿目折罗(不空金刚),幼年随叔父来长安,师事金刚智。开元二十年(七三二年)经诃陵、师子国,游五天竺,广求密藏,天宝五载还长安,携回经论五百余部并师子国王表。唐玄宗召见,许翻译所赍梵经,密宗经典由此传布开来。
唐朝舞蹈反弹琵琶
莫高窟飞天图
唐代仕女——茶与音乐
唐代胡旋舞
长安城内还汇集有大批的外国乐舞人和画师,他们经由不同的途径来到中国,传播着各自的民族艺术。北朝时代,西域乐舞已陆续传入中国,唐代广泛传播。但唐代传入长安的域外艺术,已远不限于西域一隅,而且包括了南亚和东亚的许多国家。
长安城中留居着大批的西域商人。《通鉴·德宗纪》说,“九姓胡冒回约之名杂居京师,殖货纵暴。”《新唐书·回鹘传》也说“昭武九姓国与回鹘同来,往往留京师至千人,居货殖产甚厚。”除由回纥而来的一路外,还有经由海道一路而来,其中多半是大食、波斯人。他们先自南海到广州、由广州经洪州(江西南昌)、扬州、洛阳而到达长安。长安城中的西域商人,盛时总数达数千,组成为一个极富有的集团。西域商未必如此忠实,但正说明他们完全可以上下其手,获取暴利,致富是很容易的。西域商经营珍宝致富,为数最多,同时也“举质取利”,即兼营高利贷敲剥。长安城内贵族子弟商人百姓贷西域商本钱,岁月稍深,西域商征索不得,每多向官府告讼,纠葛不决。西域官商 聚于长安,是一个庞大的剥削集团,但同时也就把西域的风习和物产带来了长安。就经济而言,新罗的人参、牛黄、海豹皮、镂鹰铃、总布,日本的玛瑙、琥珀、珍珠绢,印度的宝石、珍珠、棉布、胡椒,印尼的象牙、瑁、生犀,阿富汗的名马、玻璃、金精,伊朗的菠菜籽、波斯枣,罗马的红玻璃和东非的特产大量输入。富商在东西方往来货殖,同时也往来传播着文化的种子。
唐代长安聚集着众多的各行各业的外国人,盛况空前。对唐人说来,外域传来的文化,都是开发耳目的新事物。对到达长安的外国人说来,唐朝长安也是启迪心智、增长才干的宝地。
丝织品之西传:唐代以丝绸为主要输出品,中西丝绸贸易繁盛。中国的丝织技术,如脚踏纺车、印染技术等通过安息、条支等西域国家传入西方及印度;唐代工匠也到中亚、西亚各地传授纺织技术,欧洲的丝绸业随之发展起来。
造纸技术之西传:唐玄宗天宝十年,唐与大食爆发怛罗斯之役,唐军为大食所败,大批士兵被掳,其中不少为造纸工匠,造纸技术遂传入大食,再辗转传至欧洲,对欧洲以及世界文化的传播起了极大作用。
学术知识西传:唐代曾将中国文字、经书输入高昌,高昌的刑法、婚姻风俗等多摹仿唐风,西域各国如疏勒、焉耆等亦学习中国文字及风俗,穿中国衣冠。在丝路一带,考古学家亦发现《史记》、《论语》的竹简断片,可见中国书籍文化已在唐朝传至该国。而西域各国及吐蕃、南诏等均遣皇子来长安留学,使唐代长安成为当时西域人留学的中心。
工艺技术西传:中国的绘画及纺织法西传,盛行于阿拉伯。印度人亦效法中国的铸铁及凿井术。唐代的丝绸、茶叶、纸张、药材等也输往西域及天竺、波斯、大食等国家,并通过波斯转销到西方各地。
设立外贸机构:中外贸易发展迅速,唐政府于是在重要港口广州设立“市舶司”,并于武威、张掖等陆路要冲置“互市监”,分别管理对外贸易,长安亦吸引很多西域弟子来华学习,使长安成为中外经济文化交流中心。
物产方面:由于波斯、回纥及阿拉伯商人的贩运,西域的香料、药物、珊瑚、宝石、良马等输入中国,丰富了中国人民的物质生活。
工艺方面:唐代吸收了西域的琉璃制造术,使陶瓷的制作更精湛,研究制作成“唐三彩”。至于唐代的丝织品,由于受西域文化的影响,往往编有佛经故事的画像,或织上波斯的花纹图案。
艺术方面:唐代的绘画和雕刻深受印度佛教艺术的影响,从敦煌莫高窟的壁画和雕塑可见一斑。此外,唐代流行跳胡腾舞、胡旋舞,弹琵琶、奏高昌乐曲、天竺乐曲,足以反映西域文化对唐代艺术的影响。
宗教方面:唐代中国僧人玄奘、义净等,前往天竺游学取经,使佛教在中国更为流行。此外,西域各国的宗教,如景教、袄教、摩尼教、伊斯兰教等,均于此时传入中国。
文学方面:随着佛教的传入,唐代小说传奇、变文等在内容上更形丰富;韵文方面也因音乐的盛行及佛经中梵文的翻译而对切韵法有所改良,影响到近体诗对格律的追求。
唐代玛瑙兽首杯,中西文化交流的产物。
唐代舞乐俑
唐朝时来自东罗马地区的琉璃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