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长调研

于堂曰

嘟……嘟……嘟……

“喂，经委吗？我是县政府老王啊……对对，是我。昨天已经下达的通知，我还得特别嘱咐和补充一下，市长调研的路线就不要改动了。沿主干道前行，可以不下车就观海嘛！顺路看看我们县的龙头企业，其他的企业今年都惨不忍睹，就不要现眼了。一定要让龙头企业搞好环境卫生和欢迎标语，最好再有个欢迎人群……什么？安排了，很好。一定要跟进落实啊……”

“喂，文化局啊，知道我是谁吧……对，是我。那个……这季节天寒地冻的，也没什么花花草草能看，你们就组织个欢迎的舞蹈表演吧。这次你们文化局可得负责把好关，选些年轻漂亮的女孩儿，别弄那些歪瓜劣枣的老娘们儿。”

“民政局吗？告诉你们局长，福利院花钱雇来的那些老人哪，嘴上得有个把门的，说走嘴了我唯你们局长是问！”

“交警大队啊，叫你们大队长接电话。哦，你就是，那好，你可不要给我捅娄子，每个要经过的路口，都得有交警站岗，确保检查的车辆畅通无阻。特别是个别路口，不能让领导看到，坑坑洼洼不说，又脏又乱，要多派人手，最好封路！”

“哎，办公室刘主任，接市长一定要迎到县交界处，到时我也去，你就坐打头那一辆。记住了，走到大桥那里一定拐弯向西，千万不能让市长看见小学校，那房子还是60年代初建的，都四处漏风了，让市长看见，和我们上报的材料就不符了……几点去？市长秘书说10点到，咱们9点就出发，早点儿去，显得有诚意。”

王县长打了一圈儿电话之后，这会儿感觉有点累，刚想休息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便叫过来秘书：“给我找公安局赵局长的电话号码。”

“喂，老赵啊，县府门口这些天像赶集似的，快过年了，老板不给工钱也不能天天跑我这里闹嘛，简直乱弹琴，今天你把人想法弄走，别让他们在这里丢人现眼。”

放下电话，王县长仍觉得不妥，又打了个电话。

“张经理吗，上午的菜品安排好了没……标准按最贵的嘛。要注重地方特色，海鲜和山珍一样不能少，最好把特色海鲜再准备几个礼袋。这样吧，具体的事项我让刘主任和你联系。”

终于放下心了，王县长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儿，缓缓说道：“小李，给我倒杯茶，你作为秘书，要多为我考虑，不能我叫你干什么，你才想起来要干什么。我每天为了工作鞠躬尽瘁的，你要照顾好我。”

一会儿，县长吐出一片茶叶，接着说：“你看，今天这水就热度不够嘛，茶叶上浮着，你们只有为我服务好了，我才能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你跟我好几年了，得主动要求进步啊！”

县长掏出手帕，又想擦汗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

“什么，有人要硬闯封路的路口，还是市里的车号？守住！进去的就别让他们出来，等市长调研完再放行。”县长气愤地挂断电话，又回头对秘书说，“小李，刚才我说到哪了？对，说到进步了，”

这一下像是勾起了什么伤心事，他把杯子重重地蹾在桌子上：“我在这没黑没白地干了八年多，虽说没有大成绩，也没有大错误嘛，人家打老虎拍苍蝇也与咱没啥关系嘛，可就是屁股像粘住了似的，挪不了窝。和我同时提拔的，大多都升了，数我倒霉！新市长刚调来，这可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今天一定不要出什么岔子。”

秘书小李在认真地听着，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突然，一阵电话铃声撕裂了凝固的空气。是办公室刘主任，王县长有些气急败坏：“又怎么了？让我喘口气行不行……什么？有个人点名道姓地要见我？不见！今天是什么日子？谁来了也不见……什么，闯进来了？保安是干什么吃的？还想不想在这混了？”

王县长还没训完话的时候，门就被推开了，王县长的声音忽然有些抖：“市长……您您……我……我……”

电话还没挂，那头传来更抖的声音焦急地说着：“市长到了……”

选自《小说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