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新加坡：赤道以北看世界（五）

堵媛媛

“没有回头路”的教育制度

浏览新加坡的招工网站，我发现95%以上的岗位对于求职者的学历要求都是“专科以上”，甚至于“高中学历以上”，极少会有岗位特别要求“本科学历”。这样的要求让我大跌眼镜，心想新加坡人也太不思进取了，怎么大多数人只拿了专科学历？和当地人交流几次后，我总算是知道了问题的答案。

新加坡的小学生在二年级和四年级时各有一次重要的分班考试，以我认识的某个阿姨的女儿为例，她所在的年级共有八个班。二年级分班考试后，成绩靠前的学生将被分入三个优秀班，而其他学生都会进入普通班。自此之后，优秀班和普通班的教课进度完全不同。到了四年级时，所有学生再一次进行分班考试，而这次，优秀班由三个变成两个，由于在这之前优秀班和普通班之间已经有两年的进度差距，所以普通班的学生几乎不可能进入优秀班。小学六年级的毕业考试又是一次分水岭，成绩优秀的学生进入优秀的初中，重复着这样“考试——淘汰”的过程，而成绩偏后的学生，会在小学毕业时直接失去进入大学的可能——因为他们进入的中学，只会参加理工学院（即中国的高等专科学校）的录取考试，而不会参加大学录取考试。

换句话说，新加坡的教育制度是“没有回头路”的，假如一个学生在小学时贪于玩乐成绩很差，他是不可能在初高中时通过发奋学习最终进入顶尖大学的，因为他早已被“分流淘汰”，失去了进入大学的机会。可想而知，通过这种制度选拔出的学生，都是毅力惊人、学识过人的精英。在未来，他们很有可能进入高精尖产业，或是进入政府成长为政策制定者，成为新加坡的中流砥柱。

我问过新加坡同学，这样“残酷”的淘汰制度难道没受到反对吗？但他们告诉我，大部分新加坡的用人单位都要求专科以上即可，所以就读专科并不会导致就业困难。而且，新加坡的工资差距不大，一般当本科生和专科生同时被相同职位录取时，本科生的初始工资只比专科生高200新币。因此，新加坡人对于这样的教育制度并没有太多怨言。

为了保护新加坡人和新加坡永久居民的就业率，新加坡政府对外国求职者制定了严格的就业政策。当一家公司想要录取外国员工时，就必须为员工申请工作签证，新加坡的工作签证分为两种-SP （S pass）和EP（ EmploymentPass）。

一般来说，EP是针对高新人才的签证，要求员工必须有本科以上学历，月工资3 500新币以上；而SP的要求稍低些，所从事的工作技术含量稍低，月工资2 000新币以上便可申请。但是，为了保证新加坡人的利益，政府严格控制雇佣的外国员工的数量，例如，一家公司每雇佣5个新加坡人，才有一个SP的名额。由于名额的数量有限，工资门槛高，再加上帮外国人申请工作签证手续麻烦，大部分新加坡公司在招聘时只考虑新加坡人和永久居民。这种招聘制度，让我在求职的过程中吃了不少苦头。

总有一天会转到摩天轮的上面去

当外国留学生从新加坡的高校毕业后，政府会给留学生发一个有效期一年的居住签证，留学生可以在这一年期间在新加坡找工作。我曾以为，自己在NUS拿到硕士学位后能轻易找到工作，现实却不然。

我先在学校就业指导处老师的帮助下修改了英文简历和求职信，再通过求职网站投简历。简历投出去几百份，大多数毫无回应，寥寥几封回邮说“遗憾地通知您，您没有入选面试”。好不容易接到一通电话，对方总是先问：“你现在拿的是什么签证呢？”一听我回答是长期居留签证，他们通常会讲：“不好意思啊，我们公司现在没有外国人的工作签证名额，只招新加坡人和永久居民。”

投了一个多月的简历，我终于得到了第一个面试机会，应聘的是中国银行新加坡分行的后台营运助理一职。我准备了一些常规的面试问题，又查好地图，提前三个小时就从家里出发。原本，我看到谷歌地图上的地形有些复杂，还以为自己要找好一会才能找到面试地点，哪知，我过度估计了新加坡地图的比例尺。从地铁站出来后，我只走了两分钟便看到了那座在地图上“看起来很远”的中行大楼。

给我面试的是一位新加坡HR和一位中国经理。由于在中行工作时会同时用到英文和中文，所以面试时也是一半中文加一半英文。可我由于第一次面试太过紧张，也由于欠缺面试经验，我并没有得到这份工作，只好吸取教训继续前行。

除了第一次面试之外，我之后参加的所有面试都是全英文的，也遇到过许多刁钻的问题。例如，我在简历上写我曾在杂志上发表过《保时捷与大众兼并战》一文，面试官饶有兴致地让我介绍这场兼并战始末；再例如，有面试官让我估算新加坡所有麦当劳每天能卖出多少个汉堡并给出理由……参加完这样一场全英文的面试，我总有一种全身虚脱的感觉。

在找工作的过程中，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新加坡人并不是特别看重高学历，有些公司招收员工时反倒会偏向学历低一些的人，因为公司认为专科/本科学历已经足以胜任这个职位，假如他们雇佣研究生，就会付出更高的工资。

了解这点之后，我特意去投了一些特别“高大上”的公司，也接到过几个面试机会，可最终没有被录取。为此，我询问了几个在新加坡待了很久的朋友：“我觉得面试时H R对我还比较满意啊，每次我回答完问题他们都说‘Excellent（棒极了）’，为什么最后不录取我呢？”朋友犀利点评道：“对于‘高大上’的公司来讲，‘Excellent’就是‘呵呵’的意思。”

曾经有前辈建议，说如果想要留在新加坡工作，投销售和客户服务方面的职位被录用的几率最大，因为新加坡人通常会觉得相关职位压力较大不愿意做，所以公司会更愿意招聘外国人。

找工作3个月后，终于有一家公司向我伸出橄榄枝——AIA保险公司的金融咨询师职位。虽然号称是“咨询师”，但它的工作重心不在咨询，而在于销售保险，也正印证了“销售类工作被录取的几率最大”的说法。经理坦言，公司里的新加坡人无底薪，工资全部由销售提成构成，但由于我是外国人，为了申请EP，他们签给我的合同每月有固定薪水4000新币，但这就决定了我必须达到每个月8000新币的销售额，假如达不到业绩要求，很可能在3-6个月后被淘汰。

经过考虑，我没有接受这份工作，而是继续应聘其他工作。6个月后，我决定回国。谁知刚刚订了月底的机票，又突然接到一家手机应用软件公司的面试通知。我去面试了两轮之后，竟在回国前两天时收到了这家公司市场营销助理一职的录用通知，因为我是回国两天前才接到的offer，那会机票已经不能改签或退票了，我就决定先回国。

去年9月，我终于收到了韩国产业银行上海分行的offer，成为了清算部的一员，从此过上了商战片一般的忙碌生活。在许多个飞来飞去的公干日子里，我常常在云端回想我在新加坡的奋战岁月，几度因为找工作而濒临崩溃的夜晚，我是如何看着摩天轮的灯光告诉自己，虽然我现在是在下方但是总有一天我会转到上面去，那只是时间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