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中『空』的多重意蕴

汤倩倩

唐代诗坛群星荟萃，异彩纷呈。诗人大多精于炼字，唐诗中一个“空”字，在情感丰富的诗人笔下，便能生出多彩意蕴，寄寓无尽情怀。

一、“空”：反映百无聊赖、无所寄寓的情感

杜甫《蜀相》中有“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诗句给予我们的第一感觉就是祠堂中的凄凉、冷落气氛，包含了作者感伤叹惋之情：隔叶的黄鹂叫得那么动听，可有谁去听呢？时间已过去了五百多年，像诸葛亮那样的人再也没出现过！寂寞之心、荒凉之意无限。闭上眼，你能想象一位老人，孑孓独行，满怀心事，徘徊于武侯祠庙间。杜甫《咏怀古迹五首》（之三）中有“画图省识春风面，环佩空归月夜魂”。“空”字蕴涵了作者对昭君身死匈奴，骨留青冢，只有灵魂能在月夜回归汉室的不幸遭遇的同情;也借昭君的悲剧，抒发自己空有报国之志的悲愤之情。不仅“诗圣”，盛唐边塞诗人岑参也曾在《燕歌行》中写道：“少妇城南欲断肠，征人蓟北空回首。”前半句写城南少妇因惦念前线的丈夫而日夜悲愁，伤心断肠;后半句一个“空”字，写出了征人在战地徒然回首的凄凉场景。夫妻间相去万里，永无见日的绝望心情淋漓尽致地得以显现。

二、“空”：寄托繁华易逝、盛衰无常的感慨

怀古诗常是这类情感的有力载体。如英年早逝的天才王勃，站在金碧辉煌、美轮美奂的滕王阁中唱道：“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当初建造滕王阁的“帝子”李元婴早已湮没在历史的洪流中，唯有槛外的长江永恒地东流无尽，见证着历史。一个“空”字写出了诗人对物是人非、盛衰无常的千古悲叹。另一位诗人韦庄面对曾经繁华六朝的古都，写道：“江雨霏霏江草齐，六朝如梦鸟空啼。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鸟鸣草绿，春色常在，而曾经在台城追欢逐乐的六朝统治者却早已成为历史上来去匆匆的过客，豪华壮丽的台城也成了供人凭吊的历史遗迹。空啼的鸟儿、无情的柳树引发了诗人怀古伤今之意。诗歌很好地表达了台城昔盛今衰、繁华不再，重演六朝悲剧的历史遗恨。

三、“空”：营造空灵澄净、冷清幽寂的意境

《山居秋暝》中有“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诗人将“空”置于首联的首字，构思巧妙。一妙在点题，写出了秋雨过后，大山的清新、幽然、旷远;山林显得格外晶莹、碧透、空灵，简直连人的五脏六腑也都洗净了，心胸一下变得空旷、开阔。二妙在诗中明明有浣女渔舟，却说“空山”。原来这山中树木繁茂，遮掩了人们劳作的身影，真可谓“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又由于那里人迹罕至，“峡里谁知有人事，世中遥望空云山”？一般人自然不知道山中有人了。三妙在作者真切地表达了离开飘浮的宦海，远离喧嚣的市朝，在山中感受到的清净空灵和惬意的世外情趣。因此，“山居”给人最突出的印象是“空”，即寂静、空灵、远大。与其说诗人写出了对隐居生活的向往，不如说诗人流露着怡然自得的生活情趣。“空山”二字隐喻世外桃源，诗人愿意归隐于此。“空”字是诗眼。韩愈在《答张十一》中写道：“山净江空水见沙，哀猿啼处两三家。”春山明净，春水空阔澄澈，猿啼声中传达出一种人烟稀少的空寂。寥寥数笔，生动地摹写了荒僻冷落的景象，犹如一幅寓意深远的水墨画，渲染着作者在仕途冷遇中内心的孤独和凄凉之情。

四、“空”：蕴含荡然无存、一扫而空的悲叹

白居易的《自河南经乱，关内阻饥，兄弟离散，各在一处。因望月有感，聊书所怀，寄上浮梁大兄，於潜七兄，乌江十五兄，兼示符离及下邽下弟妹》中有“时难年荒世业空，弟兄羁旅各西东”。中唐是一个多难的时代，天灾人祸不断。在这个战乱饥馑深重的年代里，祖传的家业荡然一空。在这里“空”的不仅是祖传的家业，更是指兄弟姊妹抛家失业，羁旅行役，天各一方。一个“空”字白描了战乱频繁，家园荒残，手足离散这一具有典型意义的苦难生活。李白在《咏赤壁》中写道：“二龙争战决雌雄，赤壁楼船扫地空。”三足鼎立，曹军与孙刘联军在赤壁一决雌雄，孙刘联军通过火战把曹军高大的楼船一烧而空。从“龙”到“空”写出了曹军战前不可比拟的冲天气势和战后溃不成军、一败涂地的惨状。一字之变，对比鲜明，触目惊心。

（作者单位：启东市汇龙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