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玉晶
摘 要: 本文从异化与归化的定义出发,结合大量译例分析,旨在简要阐明二者之间相对独立而又不可分割的辩证关系,由此证明理论上的极端主义无助于翻译标准的建立,辩证思维才是解决问题的有效途径。
关键词: 异化 归化 辩证关系
如同直译与意译的取舍一样,异化与归化问题一直以来也是译者们的争论焦点。从古代佛经翻译时期的文质之争,到清末五四时期的信顺之争,之后的直译意译之辩,再到近年来翻译的文化转向阶段后的异化归化之争,无一不是想要追求一个翻译的最佳标准。要在两样事物中做出正确的取舍,先厘清二者之关系是必需的。
一、异化与归化的定义
异化与归化在内涵上实际是直译与意译的延伸。一般认为,归化和异化概念的范围要大于直译和意译。直译和意译主要是针对语言层面而言的,即译文的表达形式是否要遵循原文的词句结构、语言格律和修辞手段等。归化和异化除了语言层面以外,还有一个文化的维度,即译文在处理富有文化色彩的概念时采用何种策略,是否予以保留或是加以改造。
根据Dictionary of Translation Studies,归化和异化的定义分别为:
Domesticating Translation (or Domestication):A term used by Venuti to describe the translation strategy in which a transparent,fluent style is adopted in order to minimize the strangeness of the foreign text for TL(target language)-readers.Venuti traced the roots of the term back to Schleiermacher’s famous notion of the translation which “leaves the reader in peace,as much as possible,and moves the author towards him.
Foreignizing Translation(or Minoritizing Translation):A term used by Venuti to designate the type of translation in which a TT(target text)is produced which deliberately breaks target convention by relating something of the foreignness of the original.Venuti sees the origin of such a concept in Schleiermacher,who discusses the type of translation in which “the translator leaves the author in peace,as much as possible,and moves the reader towards him.
这样的定义把归化异化的概念和Venuti及Schleimermacher两个人紧紧捆绑在一起,更多讲的是两个概念的由来。
郭建中在《当代美国翻译理论》一书中对归化与异化进行定义如下:
归化的翻译,就语言而言,要通顺易懂,要符合目的语的语言规范;就文化而言,要把源语的文化观念和价值观念加以改变,使之符合目的语的文化规范和禁忌,符合目的语文化的伦理道德和意识形态。也就是说,归化的翻译,有效地替代了外国文本中的语言和文化的差异,使译文对目的语读者来说既通顺又易懂。
异化的翻译,就语言而言,要有意打破源语的语言规范以保留源语的语言规范,故有时甚至有意地要使译文不通顺;就文化而言,则要求保留源语文化的观念和价值观,甚至对目的语文化提出挑战,以使读者了解外国文本在语言和文化上的差异。
这样的定义既阐述了语言及文化层面都是翻译策略需要涉及的,又描述了各自会达到的效果,属于比较全面的。当然,关于二者的定义,其他诸多学者也给出过自己的见解,但其实质与上述论调差异不大。
二、异化与归化的辩证关系
1.相互对立
从异化与归化的定义来看,二者的对立关系是显而易见的。就归化而言,目的语是最终目标,目的语的语言文化规范是最终标准,目的语读者是最终服务对象。所有源语中具有自身特点的语言形式和文化价值都应被替换成目的语读者熟悉的内容,以使译文在目的语读者看来更为通顺易懂,也使译文符合目的语文化的伦理道德和意识形态。就异化而言,源语是衡量一切的标准,为保留源语语言样式和文化价值,可以打破目的语的语言规范和文化观念,以使目的语读者了解源语文本在语言和文化上的特点,保留源语语言的异质性,而通顺与否不是异化翻译所考虑的重点。作为两种价值取向完全相反的译法,对同样的文本进行翻译所取得的效果是截然不同的。如下例:
(1)to grow like mushrooms
异化:像蘑菇一样生长
归化:如雨后春笋一般
(2)He is as thin as a shadow.
异化:他瘦得像影子。
归化:他瘦得像个猴子。
(3)six of one,half a dozen of the other
异化:六个对半打
归化:半斤对八两
从上述例子可以看出,归化译法固然通顺,但对源语的文化特色难以保留,源语所承载的文化信息在传递的过程中消失殆尽;而异化译法虽有助于目的语读者了解到源语的语言习惯、文化价值等,却难以将原文真正的内容传达出来,甚至会由于不同文化间的差异而产生误读,使目的语读者完全不知所云,摸不着头脑。又如狄更斯的名著David Copperfield两个中译本(董秋斯、张谷若)中不同翻译策略产生效果的比较:
(4)...as I kenw she was anxious to get home,and between fire,food,and pickpockets,could never be considered at her ease for half-an-hour in London ...
董译:……因为我知道她急于回家,并且,介居于火、食品、扒手中间,她在伦敦不能有半点钟的安心……
张译:……因为我知道她急于要回到家里,同时,又怕房子着火,又嫌吃的东西,又怕遇见扒手,她在伦敦,连半点钟的工夫都难说能把一颗心放下……
这两则译例中,董的翻译将原文信息一丝不落地表现出来,极尽“信”之能事,翻译得一丝不苟、严丝合缝;然而,其异化翻译的“不通顺”之弊也是一目了然,完全使文学作品失了韵味。张译的归化法注重的是译语的“地道”属性,译文明显通顺而且具有风格,但对于原文形式并没有做多少保留。由此可见,纵然是同样的文本,不同的策略取向所达到的效果可直接影响到整个作品在目的语当中的价值体现。
在译学界,历来有很多人将二者视为一对二元系统的对立两极,只可选其一而不可混用。比如Venuti对异化译法极度追捧,甚至认为只有异化法才能抵抗“英美文化的霸权主义、民族中心主义和文化上的殖民主义”(《西方译学理论辑要》,杨建华,2009:198),以体现对文化差异的容忍、接受和尊重,以及对文化多样性的追求。国内的译者如刘英凯,也有和Venuti相同的观点,认为归化策略 “是抹杀其民族特点……是对原文的歪曲”。其他一些学者如秦洪武、冯建文等则认可归化译法的价值,认为“这方法的正确运用并不违背翻译的忠实原则,而是这个原则在翻译实践中的延伸和活用”。
毫无疑问,由于归化与异化策略“在处理形式与内容这对翻译基本矛盾,以及政治、文化、语言、翻译要素等问题上立足点不同,观点迥异,处理方法相反,它们之间的对立关系是很明显的”(孙迎春,《第二次大水》,2008:212)。
2.互为补充
辩证法告诉我们,任何事物都是矛盾对立的统一,翻译也不例外。归化与异化既相互对立,又互为补充。实际上,即使是完全信奉归化译法的人,也不可能做到彻底的归化,反之亦然。任何两种语言之间都具有相同之处,也具有不同之处,翻译时不管使用什么样的策略,其目的都是忠实地表达原作的思想内容、文体风格和文化内涵。归化与异化二者殊途同归,互不排斥,互相补充,任何一部好的译作其实都是二者的结合体。
一般来讲,如果源语文本表现的语言和内容都能够在目的语找到对等物的时候,或直译过来后可轻易被目的语读者充分理解的情况下,异化法就是最佳选择。如下例:
(1)Time is money.→时间就是金钱。
(2)to add fuel to the flames→火上浇油
(3)A wolf in sheep’s clothing→披着羊皮的狼
(4)Strike while the iron is hot.→趁热打铁
上述4例均为异化译法得当的典型例子。如例(1),时间如金钱的比喻在各个语言中均是存在的,这里体现了不同语言文化之间也是有相通之处的,这种相通之处便为异化翻译提供了可能性与可行性。例(2)、(3)、(4)中承载的文化信息均来自于生活常识,是各个国家各个民族生活中普遍的现象和风俗,因此这里的异化译法既可以保留原文形式又可以传达原文的内容。这几例中,通过异化译法,译者成功地保留了源语的异国文化与风情。
当源语文本在翻译为目的语文本时会出现目的语词汇空缺或者有产生歧义的可能,又或者源语文本带有强烈的自身文化、地域特点时,归化译法是最恰当的翻译策略。如下例:
(1)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Among the blind the one-eyed man is king.
(2)力大如牛 → as strong as a horse
(3)阳文的“八字” → an inverted V
(4)To take French leave → 不辞而别
(5)The burnt child dreads the fire.→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上述5例中,均采用归化译法应对翻译当中遇到的文化难题。当原文所承载的文化信息使用异化译法翻译过来容易产生曲解,且原文所要传达的内容在译入语中有相对应的约定俗成的表现法时,归化法就可以发挥长处,使译文产生同样的效果。比如例(1),汉语中并不习惯用盲人与独眼人的比较来表示退而求其次的情况,但是有能表达同样内涵的俗语;例(2)中,在汉语读者的语言习惯中,牛是比马力气更大的动物,所以strong的程度用牛来形容更能引起汉语读者的共鸣;例(3)中“八”字在这里表示的是形而不是义,因而是无论如何不能当做数字来翻译的,而英语中能表此形的只有倒置的字母“V”;例(4)的法式离别特指的是一声不吭地离开,对于普通汉语读者来说,如果不具备一定的欧洲文化知识,直译过来恐怕就会在理解上有难度。例(5)的英文表达的意思并不仅限于烧伤,更指受过一次伤害后对类似的事物都会有恐惧——这不正是汉语俗语“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所表达的寓意吗?这样的句子若使用异化译法,则会增加读者阅读的难度,并且阻碍译文的通顺。
由此可见,异化和归化都无法孤立地解决所有翻译中的难题,而将两者有机结合可产生一加一大于二的强大能量,其二者相互补充的关系是显而易见的。
三、结语
对于归化与异化辩证关系的探讨,几千年前就已经开始了,如慧远对过文过意两派的批评及他所提出的“厥中”的见解,就是对直译意译两种方法间辩证关系的阐述;唐玄奘在大量的翻译实践中一直使用归化异化相结合的方法,因而被梁启超评价为“若玄奘者,则意译直译,圆满调和,斯道之极轨也”。20世纪末翻译进入朝文化转向的阶段后,尽管大多数学者只坚持选用其中一种策略作为重点,但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正视并承认二者之间互为补充的不可分割的关系,并积极在翻译实践中尝试二者的结合,这无疑将为我们带来更多优秀的译作。
参考文献:
[1]董秋斯,译.大卫·科波菲尔 [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4.
[2]郭建中.翻译:理论、实践与教学——郭建中翻译研究论文选[M].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10.
[3]刘宓庆.中西翻译思想比较研究[M].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2005.
[4]孙迎春.第二次大水——归、异翻译策略辩证[M].天津:天津教育出版社,2008.
[5]王东风.归化与异化:矛与盾的交锋[M].中国翻译,2002(5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