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续中的纯粹

2015-09-10 07:22刘稚亚
经济 2015年19期
关键词:冷气大都会色块

刘稚亚

一直弄不明白,艺术这种高大上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直到我遇见了Mark Rothko。

那是在Whitney Museum里突然撞见的一副画。那天的计划本来是去纽约大都会博物馆凑热闹,票都买好了,朋友跟我说,新迁址的Whitney Museum最近展出了不少现代艺术,比人挤人的大都会要有趣得多。

想想也是,在北京谁没事干也不会特意跑一趟国博呀。

Whitney基本上是MoMA的小众型翻版,比如MoMA会给你看达利瘫软的钟,莫奈模糊的睡莲,毕加索破碎的裸女和梵高煎饼似的星月夜,那么Whitney同样给你看的就是这些人画的,但是叫不出名字、偏早期的作品。

冷气太足,我抱着肩膀转到了一个奇怪的厅,那里挂着大幅的色块;然后我就看到了这幅Four Darks in Red;接着我就停了下来;随后下一秒我竟发现自己全身的鸡皮疙瘩并不全是由冷气引起的;最后在那天,我不顾保安诧异的眼神,在这幅画面前泪流满面地站了一个多小时。

这三四个排列着的矩块色彩微妙,边缘模糊不清。颜色慢慢由厚重变得稀薄,又相互笼罩和晕染着,交织缠绕。站在这两米高的大幅画面前,我似乎看到了自己正慢慢从画的左下角走出。

最上一层的黑色涂抹得规律而又均匀,就像是一种人的生存本能,日出而作,日落而栖。波澜不惊而又循规蹈矩,安静地把自己锁在那一片框架里,不太受外界影响,自然也不会影响到其他人。当然,这条色块的边缘也有些起伏,就像在生活当中遇到的那些小苦闷、小烦躁、小激动并不会影响到生存的正轨。至于前进的方向与目标,是向左还是向右,又有什么区别呢,这一层的笔触也并不关心。

中间的两块渐渐变得宽广,由墨黑转为暗红,由平铺直叙转为澎湃汹涌。这里的笔触,似乎有了“情动于衷”的感觉,有了选择和把握,有了方向,在努力扩大自己和延长自己。色块的颜色或浅或暗,可以感受到其背后的斗志——坚持只是为了不甘心泯然于那一片规律、平淡而又枯燥的黑暗中。可是笔触却又忽而左忽而右,使得色块最终在自我挣扎中慢慢变得模糊、消融。

最下面的那一块暗红,方向非常清晰明确。它不在乎自己的宽度和长度(相比上面几层,它不是最宽的,也不是最长的),它似乎一直在释放自己介于巨大的痛苦与狂欢之间的情感。奇怪的是,我并不觉得这一块颜色是用笔画出的。相反,我发现是色块拽着画笔,把自己的颜色,如花一样展开。把自己的潜能,做最大力量的释放。这种冲向无限的巨大挑战,蕴含着强大的生命力,有不可言传的艰辛,也有无法名状的喜悦。这块颜色,它并不属于自己,而属于整幅画作,最左的“欲言又止”,使得它有了活力和延续——就算颜料用尽,画布用完,它的执着、探索与思考也会一直存在于无限的空间中。

Rothko创造了一种情绪化的艺术形式,他通过色彩、形状、平衡和深度把自己的生命投射到了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他愤怒地否认自己是个画家,他拒绝谈论他的技术。

直到这时候再去思考“艺术是什么”,才似乎豁然开朗。艺术就如同生命,它是纯粹的,与任何东西都无关;它又是延续的,与任何东西都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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