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海泳
早上7点半,当深圳的梧桐山还笼罩在深冬的雾气中,梧桐山得谦学堂的冯老师用手机设定的第一个闹铃已经响了起来,再过不久,他就要敲响讲台上的木鱼和铃铛,学堂一天的学习便正式开始。
梧桐山是深圳的最高峰,而得谦学堂是梧桐山上众多国学私塾之一。2001年,画家张中和来到梧桐山,深受南怀瑾先生思想所影响的他决定让他的小孩也学习国学。2004年,张中和跟几位志同道合的老师同时开设了各自的国学私塾。梧桐山出名以后,越来越多的人来到此地,如今大大小小各式国学私塾已不少于40家,梧桐山也被人誉为“读经村”。鼎盛时期的读经村,有近千名孩子放弃了体制内的学校教育,在梧桐山读经诵典,当时还有学堂堂主想象:“以后梧桐山的圣贤,得一卡车一卡车地往外拉……”
得谦学堂堂主张中和介绍,他从大芬村来到梧桐山的时候,整栋学堂的租金才几千,而现在已经高达十几万,但他每天还是依旧在此画画、听音乐、读书,张中和早已习惯这种与世隔绝的感觉。
张中和几乎每天都要接待前来咨询的家长,“父母一定要跟孩子一起学习,营造一种书香环境,父母的作用太重要了,但是现在很多父母追求物质经济,不愿意陪自己的孩子。”他说,一对前来咨询的家长夫妇,希望自己的小孩在上小学前读读经,他坚持要求家长一定要陪着来学堂学习的孩子,甚至家长也要一同学习。这句话让很多家长打消了入学的念头。学堂的学费是每月3000元,前来学习的基本上是条件比较好的家庭。
每个学堂的学习安排是不同的,得谦学堂的张中和希望孩子将更多的心思花在读经上。因此,得谦学堂以背诵经书为主,每天要确保8小时的背诵时间,目标是在13岁前完成30万字的经书背诵。
按照张中和的要求,很多家长都会陪着孩子在私塾里一起读经,有时也会帮学堂做一下杂务。留在这里的家长都认同张中和的观点,家长和孩子要一起学习。“你可以到别的私塾比较,我敢说得谦学堂是很好的学堂。”张中和说。
余文泽是得谦学堂的一名学生。自胎教起,文泽已经被决定成为一个接受经典文化的孩子,当母亲王女士怀上文泽的时候,她就放弃了工作和社交圈子,来到了梧桐山,所以文泽是听着国学经典出生的孩子。
在得谦学堂一楼的客厅,每天王女士和文泽两人都会单独坐在桌前读经。文泽穿的是汉服,连住处的摆设,王女士也仿照古代私塾的风格布置。文泽今年6岁,《诗经》、《易经》很多经典已经可以熟背。
因为之前在网上听过国学的演讲,后来又认识了张中和,王女士开始认为自己的孩子是不能走体制学校的。“我的理念是自己的孩子要自己培养,不走体制学校。体制学校是个大染缸……”王女士称,“小孩只要把经书背得滚瓜烂熟了,将来必定是有用的。他读经的作用也可能要年长后才能发挥出来,所以不会过分注重是否马上有成效。”
“如果你有一点点对班干部不好,就会被排斥。我成绩很好的时候大家都对我很好,但是成绩被超越以后,大家的脸色就会不一样。”2014年3月,佳浔也放弃了在学校上学,来到梧桐山。原因是她不喜欢小学学生之间的人际关系。
佳浔之前就读于深圳一所比较出名的小学,她的特长是美术,梦想成为一名画家,父母对她的文凭没有太多的要求。“读大学?没什么意义。”在他们看来,一个人上不上大学无所谓,至少在梧桐山,孩子可以安静地学习和画画。
“我始终是个乐观主义者,认为梧桐山会产生一流的人才。我认为梧桐山模式如果执行得力,很可能对全国产生影响。”张中和对国学私塾的未来充满信心。
不过,虽然张中和仍然坚信梧桐山可以培养出国学大师,但他现实看到的情况却是一批又一批的学生离开:很多家长看到自己的孩子跟圣贤还相差甚远,甚至有些孩子连认字都存在问题,部分家长动摇了,让孩子下山重新回到了学校。
“2013年的时候,深圳开始实行终身学籍号制度,大家开始担心孩子没有学籍号以后上不了学,很多人就放弃了。”学生家长韩女士说。
韩女士两个孩子都在梧桐山的私塾上学,作为中医世家,她并没有文凭的羁绊,她与丈夫将两个小孩放在梧桐山读经,学习中国传统文化,通背黄帝内经,希望能将医术传承。在韩女士看来,读经的另一个好处是让孩子保持一颗纯真的童心,慢一点长大,不过让她烦恼的是孩子太过沉迷看书:“除非拉他出去,不然就一直看书。”
“70%的学生都退学了。”国学私塾的学生渐渐变少,学生刘衡一只好从原来的中班,直接跳到跟年龄较大的孩子一起读经。由于难度加大,刘衡一感到很吃力。之前他从一个学堂转到了得谦学堂,现在由于背诵的进度有点跟不上,常被同学取笑,他又开始怀念起之前的学堂。
“我准备退学了,我向我妈妈提议年底给我找一家我喜欢的私塾。”刘衡一依然会和家长继续追逐那个圣贤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