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
作为80后青年作家中的领军人物,韩寒和郭敬明总会被人们习惯性地相提并论、反复比较。可是内情人都知道,韩寒和郭敬明其实向来不和。从出道以来,两人便成了互不相让的竞争对手,恩怨已超过了十年。暗自较劲间时不时地互吐口水,博客上笔锋相对,图书销量不分伯仲,富豪榜上你来我往,拼文笔、拼外貌、拼身高、拼身家……因此导致两人的粉丝之间狼烟频发。
可细心的读者发现:随着寒来暑往,两人竟从笔战场斗到了影视圈,吵来吵去最后竟成了一对惺惺相惜的欢喜冤家。韩寒和郭敬明到底有过怎样的恩怨?在从艺的道路上又是如何实现殊途同归的呢?
韩寒、郭敬明分别代表了眼下时代年轻人的两极。身为上海土著的韩寒从小是个学渣,初三时因数学考了100分便被老师怀疑作弊。1999年在第一届新概念作文大赛中,韩寒以《杯中窥人》获一等奖,随后却因七门功课不及格而留级、退学。退学的当年,他发表了首部小说《三重门》,累计发行200万册。虽然没上成大学,可是却一举成名。
而来自自贡的郭敬明从小就是学霸。2001年,18岁的他以《假如明天没有太阳》获得第三届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第二年再次卫冕。2002年,郭敬明被上海大学录取。高考刚结束,他就以《幻城》给中国文坛带来极大震动。虽然上了大学,但至今仍是个没毕业的“大学生”。
不过,两人成名后却大相径庭。韩寒对中国作协的加入邀请冷面拒绝,而后又对复旦大学中文系邀请旁听的橄榄枝置之不理,并以玩赛车标明着自己的与众不同,跟二三线的草根文艺男们站在一个战壕,发起了一场对学历和生活方式的声讨革命,把自己变成了“上海知青下乡”,因此非议不断。
而郭敬明成名后,一直安分守己地扮演着乖顺的晚辈形象,就连韩寒最讨厌别人称呼的“作家”,他也乐意接受。不仅如此,他还谮越了身份:办杂志、开公司、拍电影,将自己变成了优秀的出版人和老板,不动声色间变成了农村包围城市的胜利者。
可是,韩寒却对这个同出新概念师门的老弟颇不照顾。随着郭敬明抄袭案裁定,素昧平生的两人也迎来了初次交锋。
2006年5月22日,北京市高院判决郭敬明《梦里花落知多少》抄袭《圈里圈外》成立,并判令郭敬明向庄羽赔偿和道歉。郭敬明同意赔偿,但拒不道歉。他的举动也引起了粉丝们的纷纷支持响应。
对此韩寒慨叹:“没有是非观,心智就不健全,发育就不完善,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纯真和善良”。
身处风波中的郭敬明忍不住反击:“我是我,读者是读者,不要因为讨厌我而讨厌我的读者,因为任何的过错或误解都不是他们引起或者制造。”
殊料,此时韩寒已是博客口水中的常胜将军,以“狗护主叫太猛咬着了自己舌头”来毫不留情地形容郭粉,并痛斥“有这样的粉丝是明星的灾难”。同时调侃郭敬明:“你很下贱,你为什么要弯着你的腰写作,就不能直着腰写吗?”
性格柔弱的郭敬明自知不是对手,采取了冷处理。由此,两人一交手便奠定了一个阳刚一个阴柔的局面。
郭敬明能忍,可是,他的粉丝却血气方刚。几个月后的北京图书订货会上,郭敬明的粉丝看到自己偶像的泥塑跟韩寒的塑像放在一起,纷纷表示要将“韩寒”搬掉,不料遭到韩粉们的抵制,一位男生径直冲向主席台右侧,将郭敬明的泥塑砸毁。
狼藉的现场,让主办方和观众哭笑不得:连粉丝尚且如此,两位主人公凑在一起还不天下大乱吗?果然文人相轻,既生瑜,何生亮呢?
交恶后的韩寒和郭敬明虽然一再摆出道不同不与为谋的架势,可是偏偏在很多时候,两人挤到了一条道上,并且你争我抢,互不相让:“寒明一遇,便胜却人间无数。”
在公众人物写博客成风的年代,两个人也以风格迥异的博客吸引着网友的目光:韩寒是什么都敢说,因为身在体制外,生活逍遥,思想前卫,博客中的火力威猛,让众多前来参战的名家落荒而逃,甚至还损评起余秋雨等泰斗人物。后来转为评述时事,又以眼光精準、观点鲜明、文笔老辣,每每令读者大呼过瘾,被媒体称之为“当代鲁迅”。
郭敬明没韩寒那么尖刻,却不想在博客的阵地上善罢甘休,于是将博客当成自己的私人房,不但展出了他的日志和书,就连劲爆的出浴照都晒了出来,让众多粉丝狂热追捧时也引起了业界的非议。
身为作家,两人在出书的路上更是你追我赶。自出版《三重门》后,韩寒接连又出版了《零下一度》、《像少年啦飞驰》、《一座城池》等书,其中很多获得全国图书畅销榜第一。而郭敬明自抄袭案后愈发勤奋,尤其是校园小说《悲伤逆流成河》一经推出,一周时间销量便突破百万册。他的得意之作《小时代1.0折纸时代》上市3个月便稳获2008年图书销售的第一名。
2008年,在全国新概念作文大赛十周年庆典上,韩寒与郭敬明终于迎来了首次见面,当主持人问及对彼此的第一印象时,两人的回答格外小心。韩寒只吐出“久仰”,而郭敬明干脆说“不了解”。但后来韩寒以“之前没见过,所以今天想来开开眼”继续调侃时,郭敬明也笑着说:“从来没有见过面,很高兴认识你!”言谈举止间有所尊重却又透着不屑。从初次见面,双方忽冷忽热的表现上可以看出,两人都没将对方看在眼里。因此,两人此后的较量也更加精彩纷呈。
做文之余的韩寒忙着在赛车场上证明自己。2008年10月将全国汽车场地锦标赛珠海站国家杯冠军斩入囊中;随后又成为中国首个同时将场地和拉力两项赛车最高荣誉的冠军。
郭敬明却拼命想证明自己的实力。他成立了柯艾文化传播有限公司,主编出版了《最小说》,并让期刊的每期发行量超过了100万。
对郭敬明杂志的大卖,韩寒也不示弱,创办了杂志《合唱团》,并大手笔开出了稿费标准:普通稿件千字千元,公然向《最小说》千字90—300元的稿费标准叫板,声称这是“郭敬明杂志稿费的30倍。”
虽然后来《合唱团》因刊登内容被停刊,但是之后他主编的电子杂志《ONE一个》,APP上线后两天下载量就高达20万次,也证明了他所言非虚:“郭敬明能挣的钱我也能挣,只是要看我有没有时间和心情。”
近十年间,两人总是在暗中较劲扳着手腕。从来不按常规出牌的韩寒写作、赛车、上电视、演电影,可是最终因关注社会民生,成为“文青公知”、“意见领袖”。2010年,入选美国《时代》周刊“全球最具影响力100人”。
而乖孩子郭敬明做总编、当老总、拍电影,虽然新闻多绯闻少,可是渐渐把自己包装成了八面玲珑的商人。较劲间,两人还时不时地揶揄对方:韩寒说郭敬明传递的是很贱的价值观,他的《小时代》只适合城郊结合部的人观看。郭敬明则反击说韩寒的杂文没他旗下的新人作品卖得好。
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恰巧此时,韩寒在网络付费小说里描述了一个郭敬明出席活动的场面,有媒体问他将郭敬明的名字写到自己的小说里,会不会遭到郭的反对。韩寒轻松地回答:“我们是自家人,床头吵架床尾和呗。”
公然将郭敬明变成了“四姑娘”。当记者问郭敬明是否知道韩寒的言论时,郭敬明却表示:自己已被韩寒骂习惯了,大家高兴就好。
他们的关系始终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状态。有时让人觉得他们在互相欣赏,有时又觉得他们在相互憎恨,就像几十年前的张爱玲和胡兰成,他们之间的纠葛是一场永远没有休止的肥皂剧。
2012年,徐峥的《泰囧》上映后横扫12.31亿票房,影市如房市,瞬间变成了香饽饽。精于商道的郭敬明坐不住了。
当年底,他担任编剧和导演,并邀请杨幂、郭采洁等明星加盟,将《小时代》1、2搬上了银幕。2013年6月《小时代》上映,两天后全国累计票房破亿,成为第三部两日破亿的华语电影,最终收获8亿票房,创下了畅销小说改编电影的新纪录。郭敬明因此获得第16届上海国际电影节中国新片“最佳新人导演”奖。
首战告捷后,郭敬明又乘胜追击。2013年11月,《小时代3》正式开拍。因为档期定在2014年7月17日上映,所以拍片进度一直根据这个计划严丝合缝、亦步亦趋地执行着。在他稳重而扎实地走路时,想不到一个强劲的对手却从斜刺里杀了出来。
2014年1月韩寒自编自导的处女作电影《后会无期》正式开机,5月在舟山顺利杀青,因为电影是现场有三个剪辑组同期剪辑的,所以后期制作特别迅速,6月便公布将于7月24日上映,距《小时代3》仅隔一个星期。
不但同样跨界拍起了电影,就连上映也和《小时代3》挤在一起凑热闹,自然引起人们的无限遐想。有记者问韩寒:加入电影行业是不是受到了郭敬明的影响?虽然韩寒依然嘴硬地回答:“很多事情我觉得无所谓谁做得早,而要看谁做得好。”但是明眼人不难发现《后会无期》的拍摄及上映节奏正像韩寒玩的弯道超车,盯紧对手瞅准时机,合适的时候轰一脚油门,赶上对手自然便不在话下。
随着预定上映时间的临近,见惯了两人互掐的观众,发现他们掐来掐去竟变成了欢喜冤家:6月22日,韩寒的亭林镇工作室发了一篇微博:“今天看见一句话:要说萌,谁能比得过韩寒呢……秒懂了。”想不到郭敬明稍后转发称:“萌是日本舶来语,看来年轻人都很喜欢日韩文化啊,我也很喜欢。这年头很流行日韩风。”并配上了一个香吻的表情。其中的暧昧和隐晦让世人大跌眼镜,多年的死对头竟玩起了“互粉”,让人们一时难以明白他们什么时候握手言和了。
可是业内人士却一语道破天机:合适的档期加上狂热的宣传才是电影大卖的关键。为了票房,死对头也会跳到一个战壕里,毕竟只有韩寒遇上郭敬明才能形成重磅话题,收到1+1>2的最佳宣傳效果。
此后,两人愈发惺惺相惜起来。中国电影新力量推介盛典上,两人再次同台。在上海电影节上,郭敬明大赞韩寒拍片的高效率:“他后期制作很快,这个时间我是做不完的。”随后韩寒在接受采访时也表扬郭敬明:“在他的专业范畴领域里,我觉得他做得很不错,找到了非常合适的观众。”从虐你没商量变成了夸赞好榜样,多年的“上海决斗”硬是变成了真实的“上海绝恋”。
在最热的暑期档,《小时代3》和《后会无期》分别为主人赚得盆满钵溢,两人成了最大的赢家。可是热播之后,两人依然泾渭分明。
虽然韩寒早已表示自己并不介意和郭敬明坐下来聊一聊,可是郭敬明却声称:“我其实也不太坐下来和导演们聊天的,也不喜欢交朋友。”让韩寒的热脸贴了冷屁股。一向轻狂的忽然放低了姿态,而一向乖巧的却端出傲娇范儿来。由此人们猜测,不让彼此走得太近,是不是两人日后的较量会更充满火花和魅力呢?
有人这样评价韩寒和郭敬明,如果说郭敬明是“现实主义”的化身,韩寒身上无疑还有着难能可贵的理想主义气质。虽然平时两个人你方唱罢我登场,看上去或火星四溅,或默默传情,两人间的恩怨大多因不同的个性使然。毕竟一个是八零后怀念青春逝去的烈酒,一个是九零后新人类的冰淇淋甜点,因目标人群不同,所以根本不算是竞争对手。即使两人之间斗得再凶,也完全属于为了各自追求的价值而努力。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们中没有任何一方失败,因为他们都是在自己的领域内创造历史的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