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难民财的人口走私贩子

2015-09-10 07:22杜夏德
南都周刊 2015年19期
关键词:特科走私难民

杜夏德

他是母亲眼里的汽车迷,是爱鼓捣机械小发明的发烧友,是妻子和孩子心中的模范丈夫和好爸爸,即便他很少在家。而对于剩下的欧洲人来说,梅托蒂(Metodi G)是那个化名为米特科(Mitko)的男人,71位难民的死亡与他有关。

米特科是个走私人口的蛇头。

不久前奥地利A4高速公路上的一辆货车里发现71具尸体。五天后,米特科的妈妈邀请我们来到她位于保加利亚西北部洛姆小镇的家里,他的儿子和另外四名嫌疑人已被逮捕,等候审判。这位母亲坚持认为儿子是无罪的,然而情况并不乐观。

2015年9月18日,克罗地亚Tovarnik火车站,移民从塞尔维亚涌入欧盟国家。

他的妈妈端出咖啡,告诉我们他的儿子从来不会希望有人去死。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自己的儿子了,这里的很多人都在从事暴利的难民贸易。她说这是贫穷的保加利亚人在帮助难民进入欧洲境内,没什么好惊讶的,尤其是这些富裕的叙利亚人,他们付得起这个“旅费”。

71名试图逃离战火的难民死在了逃亡路上。59名男子、8名女子、3名男童和一名一岁半的女婴都因窒息而死。他们没有葬身地中海,而是死在了欧洲的中心地带,距离维也纳50公里外的高速公路上。

装尸体的是一辆原先用于运输鸡肉的沃尔沃冷冻卡车。8月27日周四,奥地利高速公路运营商ASFiNAG的一名员工在路边发现这辆卡车,看上去因故障而熄火。事发地立即成为整个欧洲难民大灾难的爆发点。惨剧就在眼前几乎触手可及,阻止类似惨剧的最一线希望只能是欧洲迅速在麻木中觉醒。

难民只有在抵达欧洲境内后才能申请避难所,每天都有人因此规定而死。而且他们必须留在填写申请单的地方,直到避难所批下来。对于走私贩而言,这绝对是赚取暴利的机会。从布达佩斯到维也纳,票价高达一个人头300到400欧元,坐的就是这种果酱罐头似的冷冻货车,而一张从布达佩斯到维也纳的火车票甚至不到50欧元。

因为欧洲当局的失误,难民们已在死亡边缘,但悲剧仍在上演。就在A4高速公路事件的一周后,又一幕惨剧发生了,一名叙利亚的男童的尸体出现在海滩上。他溺死在从土耳其到希腊科斯岛之间的海上。他们一家人的命运都交给了那些人口走私贩。

悲剧里照见出难民巨大的绝望。这71名受害者并不是死于有计划的阴谋,而是被忽视和愚蠢决策的后果。然而悲剧仍在上演,逃亡仍在继续,每天都有数千人向着欧洲出发。仅仅今年前八个月中,共计25万人从海路来到希腊,他们中有年轻的男子,也有孕妇、小孩,还有的是全家。这些难民来自叙利亚、伊拉克、苏丹等国家和地区。不少人为了躲避战火和恐怖主义,不得不远离家乡。他们准备好最后一笔钱,面对陌生的国家、陌生的人以及未知的生活。

最后,几天前,在布达佩斯柯乐提火车站,匈牙利当局阻止他们登上继续西进的火车。一些难民在拉起的横幅上写道:“我们要去德国。”有人甚至喊出了德国总理的名字,抗议的声音越来越大。站在出租车和小巴士前的那些人密切关注着最新的消息,他们是这场难民悲剧中真正获利的人。

从叙利亚到德国走私人口最新的价格是2500欧元一人,一个年产值高达数十亿欧元的走私市场。一个由来自欧洲15个国家的记者组成,名为“移民文件”的组织(The Migrant’s Files)估算出,自2000年起,人口走私贩已经从移民身上赚取了160亿欧元。获利者包括目的地负责接头的人、船长、中间人、非法房屋出租者、探子和洗钱者,有大鱼也有像米特科那样的小虾米。他们在阴暗的的缝隙中从事着原本不会存在交易。

数量不断上升的人口走私和难民悲剧要直接归咎于欧盟应对这场危机的失败策略。到目前,面对汹涌而来的难民潮,欧洲仍没有拿出一套应对的解决方案。各国相互指责,而这场人道主义灾难已经从欧洲外围向中心蔓延。

政治骚乱为人口走私提供了肥沃的土壤,走私者逐渐摸索出对抗欧洲各国主要领导人的方法,计划出三条主要“客运路线”:从北非到意大利或者西班牙的地中海路线;从土耳其途径保加利亚的东部路线;从西巴尔干半岛出发,途经马其顿共和国、塞尔维亚和匈牙利等国,抵达希腊的路线。在索菲亚政府派出1500名警察把守在保加利亚与土耳其的边界后,西巴尔干线路越来越受欢迎,因为走私贩成功打入马其顿和塞尔维亚等国的政府官员。与东部线路相比,这条线路更贵。米特科的故事中不难看出这条铺满钱的线路强烈地吸引着这里的年轻人。

米特科在洛姆长大,一个只有24000人的保加利亚小镇。通往他家房屋的砂石路上布满垃圾,两边停放着锈迹斑斑的轿车、小货车,还有移动房屋。几个男人正在屠宰一头猪。这里是欧盟最穷的地方之一,也是人口走私贩招揽求助者的地方。多数司机从半途上的塞尔维亚和匈牙利接上移民者和难民来到这里。米特科惨剧五个嫌疑人中至少有三个人来自这附近的地区,洛姆、阿卡和布鲁萨特斯,这些欧洲边缘地带正在经历着衰落。

据他的家人说,米特科是个安静的男孩,读完十年级就离开学校,干起了倒卖二手车的生意。他花低价买进有问题的车,修好了再卖出去。“就像这里的每个人一样,”他的妈妈哥兰卡(Goranka)坐在沙发上说着她的大儿子,29岁的米特科。“他善良大方,但是有点懒。”她的丈夫是个建筑工人,另外两个儿子也是,一家的月收入在500欧元。

哥兰卡拿出了他们一家郊游和聚会的照片,照片上的儿子们站在三轮车旁,手拿蛋糕。她说米特科容易害羞,但却是在运输行当里干得相当好。他很快就拿到了执照,当上了司机。这或许也是在逃避现实吧。刚开始,他负责接送来往于保加利亚与德国和意大利之间的工人,100欧元一趟。他开得很快,吃睡都在车上,常常收到超速罚单,付不起罚金,驾照也被没收了。为了躲避8个月的牢狱之灾,米特科离开了洛姆。

米特科也招来了德国当局的注意。6年前他在波鸿抢劫一家加油站1000欧元后逃走,接着因为无照驾驶在巴伐利亚被抓。后来他投身走私贸易。今年7月25日,在巴伐利亚公路上,米特科丢下货车上38个难民逃跑了。

米特科看上去是个不起眼的三流罪犯,走私案件中似乎也并不是什么重要角色。调查人员相信,他不是团队头目成员。他的妈妈说自己对此事毫不知情。几天前,他打电话告诉妈妈自己在布达佩斯被捕入狱了。事实上,她已经很久没问儿子钱是从哪里赚来的。米特科的妻子说她从某处得知叙利亚那里有钻石。

西巴尔干道主要的人口贩卖路线图

另一个嫌疑犯赛姆苏瑞摩(Samsoonrymal L),化名为赛姆苏 (Samsoor),来自阿富汗的贾拉拉巴德(Jalalabad),现居布达佩斯,被认为是走私团的头目,已经被捕。赛姆苏的名字一直都在德国警方非法停留的黑名单里。他与一名匈牙利女人结婚,以此获得居留匈牙利的合法身份。他也坚称自己是无罪的。

赛姆苏不太小心。他的Facebook页面上贴满了一个28岁身材精瘦的胡须男子的照片。照片的这个男人站在布达佩斯玛格丽特岛上的一辆宝马Sedan前。这名男子名叫卡西姆(Kassim),50岁,来自黎巴嫩的保加利亚。那辆载着71具难民尸体的冷冻货车登记在他的名下,被认列为货车车主。在他的Facebook和Badoo上,也贴着与孙女的合照,笑容满面,简介上介绍自己来自黎巴嫩的泰尔市。

不久前,调查人员刚刚搜了他在布达佩斯市政府区一栋旧居民楼四层的家。邻居注意到了卡西姆的照片,说他搬过来没几个月,打电话时嗓门很大。而赛姆苏曾来过他家。

卡西姆从事汽车交易,在林茨买卖二手车。8月25日,他登记了那辆冷冻货车,货车车体上还贴着斯洛伐克鸡肉公司Hyza的标志。

调查人员认为这趟以死亡告终的路途中,走私贩第一次用了Hyza的货车。他们还查出这个团伙的其他用于走私的火车,这些走私贩似乎在组建一条定期来往于布达佩斯和维也纳之间的运输专线。奥地利的难民向警方报案说他也是被一辆印有Hyza标志的冷冻货车运来奥地利的。一些人说自己在途中几乎被冻僵,车内空气不足。警方目前还在寻找这个团伙的其他车辆。

卡西姆也是德国当局的“熟客”,几个不同的人口走私调查中都有他的名字。但他仍然坚持自己无罪。

然而那些将71个难民锁在车门里的人是肯定有罪的。卡车上配备便携冷冻设备,在密封下,能把室内温度降至-20℃。

71个难民在15平方米的车厢里,只能站着,没有多余的地方移动。外面捆上了电线,车门无法从内打开。一个成年人每分钟大约需要呼吸6升空气,而车厢只有大约45立方米。这71个人在车厢里只活了1个小时,或许多一点。

对于受害者,了解得不多。调查者说从牙齿可以判断他们来自富裕的地方,有29个人随身带着叙利亚报纸。

从叙利亚到西欧,长达3000到4000公里,一路上经过几个平原,穿过森林,路过城市和乡镇,爬过铁丝网,翻越高墙,穿过海洋,水路、公路、火车和步行都要走一遍才能有可能到达目的地。

在巴尔干半岛那段路程中的走私团很像旅行社,提供周到的服务,出售夜间旅店给有钱的难民,有偿帮他们看守钱物。也许在一个叫亚辛(Yasin,音译)的男子帮助下,多数难民从伊斯坦布尔出发。

亚辛,28岁,来自叙利亚首都大马士革,毫不忌讳地公开谈论自己的工作。他坐在位于伊斯坦布尔阿克萨拉伊工人区的一家茶室里。这个区是难民开始寻找避难所和第一次尝试联系走私贩的地方。亚辛的工作是招揽顾客,尤其是叙利亚同胞,在大街上,网咖室里或者其他叙利亚人逗留的地方。一旦赢得一个难民的信任,这一单就基本做成了。

在逃往伊斯坦布尔的一年半之前,亚辛是叙利亚的一名IT专家,身穿一件印有费内巴切球队名字的运动衫,黑色短发,胡须未修。刚来伊斯坦布尔时,他干过洗碗工,后来经朋友介绍加入了走私人口团伙。亚辛的运输网络为西巴尔干线路和东巴尔干线路提供了通道,并向路过土耳其与保加利亚的边界的小货车收取过路费,一个人500欧元。一张横跨爱琴海的橡皮艇船票要1000欧元,而更加坚固的木船船票更是高达3000欧元。想继续往西走的,例如到达德国,需要另付4000欧元。一张飞往法兰克福的伪造机票售价15000欧元。

走私贩们不仅在马路上寻找潜在顾客,社交网络上也有市场。他们在Facebook上运营着“偷渡去欧洲”和“直达瑞典”等类似名字的页面。一个自称叫阿布·阿里(Abu Ali,音译)的人写到:“花最少的钱去欧洲。”另一群人讨论着“从埃及安全转到土耳其,只要2500美元”。一些人甚至贴出了自己的手机号码。

在走私团伙中,亚辛从没见过自己的上级。他的老板雇了几十个人,分别负责拉客、财务、开车和监视,不仅仅在土耳其,希腊和巴尔干半岛的其他国家都有他们的人。一个已经负责调查走私人口多年的土耳其警察说,土耳其境内的走私贸易掌控在几个团伙手中,头目是土耳其人和库尔德人,他们雇佣像亚辛这样的人干活。

在土耳其的伊兹密尔,人口走私掌握在一个中年土耳其裔德国人手中,行内人叫他“白鲸”。“白鲸”曾经因为非法买卖汽车在德国入狱一年。出狱后一回土耳其就干起了人口走私贸易。他的走私网络已经一路扩展到了德国,并拥有几家餐馆、办公大楼和旅馆。

交易达成,亚辛的工作就算完了,然后到财务那里,财务通过一个叫哈瓦拉(hawala)的系统完成转账。这种非正式转账系统的优势在于能躲过银行和官方的监视。阿克萨拉伊的走私环由三个哈瓦拉机构运行,在土耳其的伊兹密尔、博得鲁姆和梅尔辛等土耳其城市都是分支机构。这些机构类似于货币交换点,但有时以经营珠宝店或电话咨询中心维持生计。他们有个穆斯林名字“Al Rasheed”。

这个系统以信用为基础。难民将签订的一定数量的资金存到这些机构中,手续费大约20美元。作为交换,他们会被分配到一张写有一串数字代码的纸,达到目的地时,把纸交给走私贩,以防止司机中途丢弃难民,也是为了防止他们从老板手中拐走难民。

很多人选择从伊斯坦布尔到达博得鲁姆,这座爱琴海海岸的土耳其城市已经成为了走私贩和难民的避难港。几英里外就是希腊的科斯岛,小规模的走私团伙在土耳其这边招揽生意,客人花上500到1000欧元,坐上皮艇自己划到对面的欧洲。通常一条5米长的皮艇要装上70人才走。博得鲁姆是出西巴尔干线路的大门。

土耳其警察彻夜沿着海岸巡查,却没有什么成果。博得鲁姆小规模的走私团伙已经组成一体,躲避搜查。他们在海滩的各个角落安插眼线,实时监控周边情况,相互间频繁通话,以确定海滩是安全的,通往Kos的船一趟15只。然而安全性没有多少保障,不久之前,海岸警卫队在海水中解救了2160个难民。

黎明破晓时,海滩上散落着鞋子、袜子和空水壶,前夜难民在这里光脚上船,开始前往欧洲的旅程。

有数据显示伊斯坦布尔、贝尔格莱德和布达佩斯等地的人口走私业已非常庞大。随着顾客数量的增长,走私贸易模式也在发展。运人的船和火车越来越大,走私贩也愿意承担不断上升的风险。

到目前为止,走私贸易已经吸引了土耳其和巴尔干半岛的大量犯罪分子。组织严密的团伙相对较少。毕竟如果想在贫穷、恐惧和战争中挖掘财富,就必须找到聪明、胆大、野心勃勃并且具备强大组织能力的各路人马,就得成为像埃尔米亚丝· 戈赫玛(Ermias Ghermay)一样的人。

戈赫玛来自埃塞俄比亚,一个能说阿拉伯语、英语、法语和意大利语的中年男人,住在利比亚首都的黎波里。意大利的检察官怀疑他是地中海一带人口走私贸易中的一条“大鱼”,掌握着利比亚中转的人口走私贸易。官方数据声称他已经从非洲走私了15000人通过意大利到达欧洲,其组织年收入在数百万美元。

意大利调查人员发现戈赫玛已经发展出一个能从战争中获利的组织,他的招牌覆盖所有线路,人均收费在2000到2500美元之间。意大利检察官调查了两年,监控电话和各类中介机构,逮捕了接近40人,而大老板依然逍遥法外,他很可能受到利比亚军方的保护。

目前还没有国际毒品交易界的黑手党老大参与进来。德国安全局认为这些人口走私犯很可能是早先没有成功逃离而滞留途中的难民,他们与当地的犯罪分子建立起联系。走私难民的收入被分配到多数人手中,窃听资料显示这些难民走私贩并没有发展成特殊的组织,像戈赫玛这样的人只是特例。

对大多数难民来说,从希腊岛马其顿的一顿路程通常需要乘坐巴士或者火车,但也有需要步行的时候。很多难民手中存着不同国家走私贩的号码。

西巴尔干线路一路向北到达塞尔维亚首都贝尔格莱德,在火车站的右边,离多瑙河不远的地方,有一家四星级的总统先生酒店,这里已经成了难民流的非官方总部。在前往奥地利、德国、比利时和荷兰之前,很多难民都待在这里,这里的人会越来越多。他们房间的床头上挂着里根等已经过世的世界级领导人的油画像。七层的酒店共有61个房间。

而这里有权力的男人们都坐在入口处的椅子上打电话。他们身穿夏威夷式衬衫,脖子的领口开着,绑着腰包。每人有三部手机,耳朵上塞着耳机,前面的桌子上摆着充电器。总统先生酒店是他们的总部,这些男人都说着阿拉伯语。难民们支付1500欧元可以从这里穿过森林到达200公里开外的匈牙利边境。

就在几周前,从贝尔格莱德到匈牙利边境的路费最多只要300欧元。难民太多了,运人的汽车不够。

前不久的一个晚上,大约60个带着行李的难民被发现站在酒店大门等车,两台保时捷停在门前,走私大老板们从车里下来,进了酒店的咖啡座,坐下来讨论业务。然后难民们上了这两辆保时捷,离开了酒店。

根据两个叙利亚人解释,每个难民都知道总统先生酒店是通往欧盟的中转站,他们一到这,就会有人告诉他们能帮他们去贝尔格莱德,然后转到布达佩斯。

匈牙利与塞尔维亚的边境地带是一片玉米地,巴尔干半岛各国和欧盟开始在这里部署,以堵住坐着货车和大巴来到这里的难民流。几周以来,边境巡逻队已经竖起了175公里长的三层铁丝防护网。当地政府正在计划建立一条坚固的四米高的栅栏,在此之前,只能靠着铁丝网抵挡一段时间,事实上,它的用处不大。

一些区域无法修栅栏,比如从塞格德(匈牙利城市)到苏博蒂察(南斯拉夫城市),途经匈牙利边境小镇Röszke的火车轨道上。从这里到贝尔格莱德只有两小时车程,难民天黑时出发。他们步行经过塞尔维亚与匈牙利的边境,在他们眼里,边境不存在。背着旅行包的青年男子、老人、带着孩子的一家子,基本上都是叙利亚人。

不久之前,大约3080个难民穿过边界线,接下来的几天里共有4677个难民路过这里。人数太多,没有人阻止他们。Röszke的走私贩暗地里靠着暗语“Arabic,Arabic”相互识别。

一个走私贩说司机最远只能把难民送到布达佩斯。路费200到300欧元,一个司机一天能进账几千欧元。

这条向北的路线路况很好,难民坐的车开得很快,路过一大片罂粟花地、向日葵场、妓院连锁店和汽车旅馆,然后会看见欧盟金色星星的标志。从Röszke到奥地利帕恩多夫附近的休息站,有接近400公里的路程。

杰拉尔德· 泰茨根(Gerald Tatzgern)坐在维也纳奥地利刑事警察局二层楼的办公室里,作为人口贩卖和走私特别工作组的组长,他是该国调查此类案件的首屈一指的人物,参与过无数个大大小小人口贩卖走私案。他的办公桌上堆满了最棘手的案子,他对塞尔维亚的人口走私线路以及布达佩斯的总统先生酒店了如指掌。

47岁的泰茨根有三个孩子,说话快而清晰,语调友好。他和同事们正在商讨如何阻止类似A4高速公路上的惨剧再次发生。他非常了解西巴尔干半岛的情况,把它描述成一个由小恶棍们,区域团伙和少数组织网络构成的混乱体系。“他们的利润几乎可以与毒品相提并论。”

1994年,泰茨根和他的人在土耳其发现了5名泰米尔人的尸体。即便知道是谁干的,这个组织者的老大仍然活跃在土耳其人口走私贸易中。除了土耳其政商界领导外,这个男人还与与库尔德斯坦工人党(PPK)有联系。

泰茨根看问题很现实,这个世界就是现在这个样子,而不要去想它应该是什么样子。他讽刺地提到,对于难民来说,选择组织严密的走私贩更安全。世界充满野蛮和粗暴,灾难随时发生。难民悲剧就发生在当下无数个恐惧和无法想象的危险之中。每个人都有故事。

一群被锁在小巴士里的50个人很幸运,他们用刀在车顶上开了一个洞,逃了出来。还有两个人遇上的走私贩向他们保证用一辆梅赛德斯接他们去维也纳,一个人300欧元,一车不超过5人,结果他们被塞进了一个30人的货车,最终他们用车厢里找到的一把螺丝刀逃了出来。第二天就被遣送回贝尔格莱德。

希望和绝望推着难民逃离家乡,路途遥远,他们需要帮助。走私贩给他们提供了帮助。即便匈牙利政府封锁边界,再三威胁,走私贩们还能开辟出其他路线,比如克罗地亚或者斯洛文尼亚。而政客们也会不遗余力地持续打击走私贩。

只要叙利亚和伊拉克的战火不停,贫穷和冲突继续在欧洲边界上演,人口走私的生意还会有利可图。就像之前毒品战争一样,抵制走私人口最终的结果就是:抬高价格。

巴尔干线路的终点站在德国巴伐利亚,也是众多走私贩的末路。这个州目前有730个走私嫌疑犯羁押在案,等候审判。这一数字每天都在上升。司法部压力山大,监狱人满为患。维奥雷尔(Viorel C.)28岁,来自罗马尼亚,作为团伙司机被抓。跑一趟车,他的上级答应给他500欧元,他只是想赚一点钱,“但却失去了一切。”

像维奥雷尔这样的人在匈牙利时受到的要求非常严格,在抵达德国第一个城市前是不能停车的。抵达后,让所有人下车,自己立马返回布达佩斯。每隔一段时间都有部分司机失踪,这些损失都记在他们的报酬里。如果有人像维奥雷尔一样被捕了,立马有新人补上空缺。而且他那样的人会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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