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争论才是大智慧

秦德君

喋喋不休、煞有介事的争吵，不仅是思想界也是整个中国社会的一大景观。最近贩卖儿童死刑与否的争论，前段时间对柴静“穹顶之下”的争论，再前时候“故宫能不能有星巴克”的争论……皆如此。这样的口水仗，除了制造一些微信热点、饭后谈资，不会有什么思想价值。

有些争论话题貌似严肃，但其实并不尽然。比如，“公平优先，还是效率优先？”话题高大上，争论各方各执一词，但多少像是莎剧中哈姆雷特“生，还是死”的思想范式，说到底，是个笑话。为什么？因为在任何一个制度化环境中，公平与效率不仅本质上没有冲突，而且恰恰是互为条件的。迄今为止，人类最有效率的经济制度是市场经济，它是建立在最公平的分配制度即自愿等价交换基础之上的。真正的市场经济天然排斥欺诈背信、垄断牟利、巧取豪夺、权钱交易这些“违逆”，还有什么经济制度能比这更体现“公平”？

完善的市场经济体制能实现社会产出的“帕累托最优”即最有效率。因此最公平的制度才可能是最有效率的制度，反之亦然。人类市场经济呈现的定律是：一切真正能提高效率的规制举措，一定是合乎公平准则的。漠视公平，也意味着无视效率。那种认为强调效率就得牺牲公平，或实现公平就得牺牲效率的看法，是荒唐的。这是“争论思维”，不是辩证思维。

今天经济和社会领域存在的效率低的问题，主要还是由制度和体制原因导致的“不公平”，要更好地解决社会公平、贫富差距问题，根本上还是要加快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更彻底地推行市场化，实现十八届三中全会强调的“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

1992年春，邓小平在南方谈话中说：“不搞争论，是我的一个发明。不争论，是为了争取时间干。一争论就复杂了，把时间都争掉了，什么也干不成……”

“不争论”过时了吗？没有。中国现代化任重道远，“争取时间干”才是硬道理。有一种时髦观点认为，“不争论”过时了，现在应该“争论”了，这是非常有害的。真理是客观的，不是吵架吵出来的，所谓“真理越辩越明”是特定条件下的。以前“姓资姓社”的争论、近年时不时爆发的各种争论，并没解决什么问题，推进社会进步，倒是引发了诸如滥用道德说教、社会群体撕裂、思想界对立等问题。

一个理性品质健全的社会，是一个思辨的社会、书香的社会和沉静的社会，肯定不是“好辩”社会。公元前3世纪，韩非子在《五蠹》中指出：一个社会“好辩”之风大盛，“士民纵恣于内，言谈者为势于外”，人们“悦其辩而不求其当”，害处极大。社会群体动辄争论，风起云涌，恰恰是思考缺位、盲从盛行、轻慢浮躁造成的。

相比传统媒体，今天新媒体具有更大的开放性和互动性，是一种“补偿性媒介”。正如美国传播学者保罗·莱文森“补偿性媒介”理论指出的：“补偿性媒介一方面带来纯粹的进步，另一方面又带来新的挑战和噪音。”由于新媒体匿名性、自由度大等特点，人们趋向参与争议性话题的狂欢，各种言语风暴经娱乐化、低俗化而成为纯粹的“口水游戏”。

一个民族的成熟、多元和思维的激荡，不是表现在喋喋不休的吵架上，而是懂得把时间和精力放在“大胆地试、大胆地闯”和“争取时间干”上。一个社会公共理性越多，无谓争论就越少。“不争论”才是公共生活的大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