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对华鸦片从走私到公开贸易的演变

2015-09-09 10:55许晓冬王询
贵州文史丛刊 2015年2期
关键词:中美贸易

许晓冬+王询

摘 要:美国对华鸦片输出经历了鸦片战争前、五口通商时期及《天津条约》后鸦片贸易合法化三个阶段。从美国进行土耳其鸦片的行销开始,美国就开启了对华非正常贸易的道路。相比英国,美国鸦片走私时间晚、质量次,但鸦片走私的速度与影响力一点不弱于英国。中美《望厦条约》中,美国以支持鸦片走私的态度换得了中国政府的信任,此后,美国国旗成了掩盖鸦片走私的最好保护伞。18世纪中后期,随着美国西部开发及工业资本在国内的发展需要,美国商人逐渐将在华资本回调到国内参与经济建设,活跃的美国商界先驱与鸦片走私逐渐淡出中国市场。

关键词:中美贸易 鸦片走私 《望厦条约》

中图分类号:I20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8705(2015)02-80-85

一、前言

自十八世纪末至十九世纪,鸦片走私与白银外流是中国对外贸易最重要的特征,而英国在鸦片走私中是首屈一指的,作为中西贸易第一伙伴国,英国在中国实现了贸易逆差——鸦片走私——贸易顺差的蜕变。但英国决不是孤立的鸦片走私的经营者,后来者美国以更快的速度、更隐蔽的方式瓜分着鸦片贸易的市场份额。自1784年美国第一艘商船“中国皇后”号驶华至十八世纪初,美国以“新人”的姿态勤恳地在美洲及太西洋沿岸搜寻各种商品,并通过各式三角贸易获得硬币带到中国交换茶叶、生丝与瓷器。早期带去中国的商品多为硬币,少有中国人热衷的商品,因此仅交易的茶叶即可弥补美国对华出口的所有商品还有多余。很快美国人这种友好、老实的交易行为被投机、奸佞所代替,体现在出口商品目录中的改变便是增加了鸦片的走私。从鸦片走私或是鸦片战争前后美国对华签署的一系列不平等条约,很多学者认为这个时期美国是英国的追随者,但这仅仅是一个现象,本质上来说,从涉足鸦片贸易开始,美国便逐渐形成了独立——孤立的贸易政策路线。

二、鸦片贸易的始作俑者

鸦片又叫阿片,俗称大烟,源于罂粟植物蒴果。鸦片最开始于唐代经阿拉伯人传入中国,明代开始作为药材批量进口,它具有镇痛、止泄的作用。十七世纪中国沿海地区部分居民开始吸食鸦片,葡萄牙人以为基地,将印度麻洼鸦片运往广州及福建沿海。乾隆三十二年(1767)以前,输入中国的鸦片每年约为二百箱。但当时“吸食者不过粤之广州,闽之台厦,即此数处,亦不过十一之于千百。夷船挟此来,未获大利”。[1]十八世纪中期后,英国对华贸易迅速扩大,但由于购买商品的数量远远超过运往中国的数量,甚至仅采购茶叶一项就超过了英国输华商品额,贸易逆差在急剧上升。尽管英国东印度公司将白银源源不断地输入广州,但资金的周转依然紧张。1786年,东印度公司高级职员华生上校提出,通过鸦片走私来平衡中英贸易逆差,这一建议很快被董事会采纳。于是英印政府开始在其管辖区内强迫种植鸦片,之后用较低的价格从种植者手中购买鸦片,再批发给有鸦片经营权的散商。这些散商在广州出售过鸦片后,将货款交给公司,公司支付散商伦敦汇票,散商们就可以在伦敦将汇票兑换成现金。鸦片走私是极端暴利的行当,据马士的东印度公司对华编年史记载,每箱鸦片重一百四十磅,采购成本为二百~二百五十元,在付清全部运费后,每箱所得利润为四百~五百元,其售价三倍于成本。英印政府基本上垄断了印度境内的鸦片生产与运输,从本质上改变了多年对华贸易逆差的窘境,又鼓励了生产者、散商们参与到鸦片的生产与销售的各环节。进入十九世纪二十年代以后,鸦片输入几乎是直线上升。1800~1821年间,鸦片每年输入总数为四千四百九十四箱,1821~1822年猛增到五千九百五十九箱。1822~1823年再增为七千七百七十三箱,1823~1824年又达九千零三十五箱,1824~1825年是一万二千四百三十四箱。1829~1835平均每年达到一万八千七百一十二箱。尤其进入十九世纪三十年代,十年之中几乎翻了两番,到1838年,年输入竟高达三万五千五百箱。英国是孟加拉鸦片在中国市场的最大供应者。

三、土耳其鸦片的行销

1784年来中国的第一艘商船“中国皇后”号的管货员、也是之后担任美国驻广州领事的山茂召就曾说贩卖鸦片是“有利可图的”,“中国是很好的鸦片市场”,“鸦片走私可以非常安全”。[2]美国对华输出主要有两类商品,第一类是以本国或以美洲为基地的特色商品,或是从欧洲运来的工业制成品,即西方商品。第二类是美国进入广州前经停大西洋、印度洋沿岸各港搜集的各种商品,即东方商品。从皮毛、人参到檀香木,西方商品在东方越来越找不到市场,面对着白银锐减、逐渐扩大的贸易逆差等不利局面,美商必须迅速找到在中国立足的商品。1807年,英国开始从广州运出白银,鸦片走私让英国转变了逆差国的地位。扭转被动局面的英国人让美商格外愤怒,“鸦片贸易不但使英国人有足够的钱购买茶叶,而且使他们能把美国人运到中国的白银运回英国。”[3]美商在急切地寻找扭转乾坤的机会。

自1773年英国东印度公司就垄断了产地在印度的鸦片贸易,美商的鸦片走私受到英印公司的制止。但善于冒险并在世界各地寻找利益的美国人在被关闭了一道门之后,却意外打开了一扇窗口,美国商人在地中海地区发现了质量不如印度的鸦片。1803年美国驻土耳其士麦那的领事发回国内的贸易报告中写道:“土耳其有很多产品,可供美国国内消费和对外推销之用。”[4]土耳其鸦片在中国称为“小土”,以区别于印度鸦片的大土。虽然质量稍次,但价格便宜,有些还被掺入“大土”中,仍被瘾君子所接受。美商向中国输入鸦片的时间应该在嘉庆十年(1805)左右,也许更早就开始了。当时有三艘双桅方帆船满载一百二十四包另五十一箱烟土从士麦那结关出口先运抵美国,再从美国装船到广州。从此之后,土耳其鸦片成为美国输华的大宗商品。到1819年为止,土耳其鸦片基本上被美国所垄断。

自嘉庆十年至二十三年(1805-1818年)美国输华的鸦片量逐年上升,只在1808年,因拿破仑战争美国实施禁运法令和1812年英美战争而中断,1817年,美国将鸦片采购拓展到波斯湾,由于新货源的发掘,第二年有更多的商行跟进到波斯湾,鸦片的数量大大地增加了,成本也比土耳其鸦片便宜,在广州出售后的纯利超过土耳其鸦片百分之二十五。[5]由于新领地鸦片的输入,美国在华贩运鸦片的数量大大增加,依据英国东印度公司驻广州大班统计,1817年美国输入中国的鸦片是四百四十八箱,1818年则为八百零七箱。但据该公司委员会在1819年向公司的报告中指出,1817年度美国运华鸦片达一千九百箱,下一年度则“更不止此数”[ 6],前后数据不统一,也许是前者仅仅是土耳其鸦片的数量,而后者还包括了波斯湾鸦片。美国输入鸦片的速度与规模之大已有超越英国之势了。《旧中国贸易》的作者杜勒斯在书中谈到:“鸦片贸易在十九世纪二三十年代中,事实上比合法贸易更容易做。除了付给不法官吏的钱以外,根本不需要纳税。而且鸦片出售的货款是预付并现钱交易的,所以它稳可以获得优厚的利润。”[7]在利益的驱使下,不论是美国的洋商或是个人都积极从事着这项“愉快”的买卖。仅以1817-1818这两个年度统计来说,美国输入的鸦片占各国运华鸦片总数的百分之四十二。由于鸦片属于违法商品,海关难以统计,但保守估计1805~1834年间,美国向中国输入的鸦片至少有一万六千三百零五箱。而马士在《中华帝国对外关系史》中记载:“广州鸦片进口数量从1811年至1821年平均每年四千四百九十四箱增加到1821年至1828年每年平均九千七百零八箱,”[6]对比之前,前者的统计还是有明显的遗漏。endprint

美国在鸦片贸易中虽不占有先机,却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土耳其鸦片的独占、波斯鸦片新货源的发现使英国东印度公司的孟加拉鸦片受到较大威胁,英国东印度公司坐不住了,由于公司无法通过低价战略来与美国竞争,因为英国东印度公司的鸦片是由公司拍卖给私商,公司无法控制鸦片的价格,1819年,公司决定采取大规模增产的方式抵制美商的竞争。受印度鸦片增产的影响,美国的鸦片走私受到较大影响,“比1815至1818年这四个年度大为减少。”[5]虽然美商贩运土耳其鸦片受到暂时的挫折,但英国东印度公司为了争夺竞争市场,在1822年准许美国商船在印度与广州间自由贩运并修改了拍卖规程。自此,美国鸦片贩子除了独占土耳其鸦片、波斯鸦片外还可以将商船自由行驶在加尔各答和广州的航线上了。

美国人参与鸦片贸易程度之深决非统计数字可以说明,个别年份是有遗漏的,毕竟走私行为无法给出完整的统计,但其业务增长的速度、范围及获得的利益与英国相比都有过之而无不及。美国从事鸦片走私最负盛名的是旗昌洋行,三十年代的旗昌洋行纯粹是一个代理商,它没有船只,自己也不作买卖,但它很幸运能代巴令洋行和中国的怡和洋行伍浩官经营了很多生意,后来由于福士与赫德这位航海家的加入,洋行迅速发展起来。在华所有的美国洋行中,旗昌洋行对鸦片的走私最为疯狂。1829年成为旗昌洋行股东之一的亨特在他的书中就详细描述了他在华十五年的鸦片贸易。“这种交易(鸦片贸易)的确是在广州的外国人最易做、也最惬意做的。他卖出是愉快的,收款是平和的。这项交易似乎也具有了这种麻醉品的特性……卖出的手续费是百分之三,盈利的手续费是百分之一,没有坏帐!代理商每箱可赚二十镑,年年如此。”[7]1839年的禁烟运动中,在广州查出的鸦片数量,旗昌洋行名列第三。旗昌洋行在纽约、波士顿、伦敦以及中国的大部分口岸都设有分行。在任何地方,商业规模大于旗昌洋行是绝无仅有的。谨言慎行地在中国开设了六十七年,并获得了巨额利润。在社会声誉上,没有一家洋行能望其项背。

与旗昌洋行一样在中国从事鸦片走私的美国商人都发了横材,正如《美国人在东亚》的作者丹涅特在书中提到的经营鸦片贸易的商人在中国两年就积累了很多的财富,“足够他永远离开中国去享福了。”[4]类似商业大亨也层出不穷,普金斯、罗塞尔、福勃斯、约翰·顾盛等都凭借着鸦片积累了充分的商业资本慢慢退出对华贸易,参与到本国的工业生产中,这些人的后代在十九世纪中后期成为美国国内日益著名的商业领袖。这种商业利益的来源是与现银的进口减少、广州白银外流相关联的,在1816-1829年之间,每年平均输入的白银都在四百万元左右。而在1836年之后,美国对华白银输出不到一百万元。鸦片贸易避免了现金的需要,他们以伦敦汇票作为抵偿,并用这样得来的汇票代替现金以购买他们的回程货,这为本不阔绰的美国早期开创者带来了福音。鸦片走私破坏了中国的购买力和消费力,白银的流出造成物价的上涨,激起人民的恶感。但是当美国商人资本还是比较小的时候,能为购买中国货物提供的现银较少的时候,鸦片贸易就像奴隶买卖一样,成为许多后来美国大资本家立业的基础。

鸦片战争的本质是中西贸易结构的矛盾,是资本主义的商业自由对广州贸易制度的冲击。鸦片——战争——赔款——口岸开放的路径中,我们不仅仅看到是西方要求贸易上的平衡,更多则是制度的稳定与公平的章程,这同时也包含在公平环境中对人身的尊重。虽然清政府在1792年就颁布了禁烟令,但鸦片在中国屡禁不衰,在皇上的圣旨和当局的行文下有完备的贿赂制度。在英国与美国人的眼中,他们相信政府有权力对经济行为作出约束,并按照自己的政府与观点提出章程范围,来限制它的口岸商务,而特别是有关防止走私的律例。作为外国人是不应该提出抗议,不致使自己受到因利益动机而斥责的危险。但是在中国,“由政府作为它的指导和法则来进行解决,当外国人要求废除可恶的不公正的规条时,它最低限度是要公平的,而且是相互的,因此我们的责任,是反对全部早已对贸易过于禁闭与压迫的所有限制性的改革,即使这种性质是出于自由来往的政府核准的。”[8]但持这种观点的英国人和美国人所谓的“公平”、“公正”的前提是错误的,鸦片走私本身就是非正常交易,它扰乱了正常的市场秩序,繁荣的商品经济因鸦片而衰落,不管从道德上还是从经济层面都不在制度约束的层面。

四、五口通商时期的鸦片走私

《望厦条约》之后,美国鸦片走私的行径更加猖狂,走私的地点遍及整个中国海岸,并不以五个通商口岸为限。广州、吴淞、福州、宁波、厦门、舟山、刘公岛、锦州,都是烟船偏爱停留之地。随着五口通商后,上海逐渐取代广州成为最重要的商贸中心,而鸦片贸易的突飞猛进也意味着上海的重要地位。1847年,上海进口一万六千四百箱,价值八百三十四万九千四百四十元;1848年进口一万六千九百六十箱,价值一千一百八十万一千二百九十五元;1849年进口二万二千九百八十一箱,占五口总量的百分之五十,价值一千三百四十万四千二百三十元;1853年增加到二万四千二百箱;1857年入口的鸦片总数为三万一千九百零七箱,值一千百百零八十二万元;1858年达三万三千零六十九箱,1859年达三万三千七百八十六箱,这个数字比二十年前输入全国的数字还要多。[10]从可记录的鸦片额可以推测鸦片走私至少每年在上海产生一千五百万元的价值。这些鸦片贸易中,美国占了三分之一强的份额,也就意味着仅从上海鸦片走私贸易中,美国即可获得五百万元左右的收入,这一项贸易额即可抵偿中美贸易的差额了。据1853年美国驻华专使马歇尔向国务院的报告中所说:“我们美国人,几乎所有在上海及广州的美国人,都武装他们的商船,违抗中国政府法令,停泊在诸江的口岸,满载鸦片,抓住一切机会,售与中国人……去年从印度输入中国的鸦片,价值逾三千万元以上,没有一包烟不是像上述走私状态进口的。鸦片成为交换中货物的主要媒介。”[11]这样直白招供的报告在国外的著作中很少会被引用,因为美国很实事求是地表达了他们走私的情况。除了上海之外,福州、宁波、厦门等地都有几千箱数量不等的鸦片贸易存在。比如在1861年,福州的进口货值为四百七十万元,其中三千二百一十二箱是鸦片,鸦片价值占二百三十一万元,几乎为出口的一半。endprint

除了鸦片走私激增和肆无忌惮地在中国各沿海贩卖外,英、美两国鸦片商人的白热化竞争也将鸦片走私推向高潮。竞争的狂热,吞噬了一切鸦片贩子,没有一个公司不在绞尽脑汁谋划走私最好的办法,从而胜过其他的对手。有一个时期,英国的太古洋行,即有八艘左右烟船在中国各口岸,一艘七百吨重的大烟船,常驻香港,四五艘飞剪船经常来往于香港与中国海岸。1849年,半数这样的鸦片船是属于英商的。但到了五十年代,这些商船主要集散在上海,其中十分之九为英美所占,而在这一比例中,美国无论在吨数、船数、鸦片数也都仅次于英国。在竞争中,烟船的武装升级是鸦片市场份额提升的重要保障。鸦片战争前,美国人发明了飞剪船,以速度快、轻巧而闻名,迅速获得了十九世纪初中国第二的份额。第一次鸦片战争后,美国继续保持了他的创造力,用汽轮取代飞剪船使美国继续保持了鸦片走私的地位。美国驻华专使列卫廉在给国会的报告中称:“在中国海面上最活跃的鸦片汽船,都是在纽约建造的,挂的都是美国的旗帜。”[11]快船与训练有素的船员保障的鸦片走私的速度,中国官员的腐败与多国管理海关事务无疑让走私的大门越开越广。1839年之后,从广州海口厉行缉查鸦片贸易的结果,就是使鸦片走私愈演愈烈,沿海的每一个口岸变成了毒品销售的中心;沿海的每个官员都成为一个随时准备发给鸦片推销和起岸许可证的人,并且给那些官员们对鸦片征收陋规费的机会。这些陋规费数量不一,一般为百分之三左右,[12]虽然比重不大,征收却是经常的。这种征收大大增加了官员的收入,并且弥补了之后因为太平天国起义而使官员们减少的收入。商人们散布在沿海各地,与官吏们勾结在一起,他们讨论的不是对清政府禁烟律令的问题,而是对每一次破坏法律所进行的讨价还价。在高级官员看不到的地方,他们根本不去避人耳目,贩卖鸦片也都公开亮相毫不避讳。整箱整箱的鸦片在街上运来运去,就像非违禁品一样销售。海关的工作人员也不再将鸦片作为走私对待。1853年,英美法三国窃取了对上海海关的管辖权,三个缔约国各派海关监察一名管理海关事务。在上海海关,鸦片在海关关员面前公开通过,而且是唯一不受检查的进口货品。

五、鸦片贸易合法化

第二次鸦片战争后,鸦片走私被披上了合法的外衣,作为中美《天津条约》的附件,1858年签署的《中美通商章程善后条约》中第五款明确规定了鸦片与其他药品一样按正常商品进口交易,每担征收三十两。过去至少在法律上是禁止的鸦片,经过两次鸦片战争的洗礼,终于完全公开买卖,不仅鸦片贩子可以自由公开输入,连有条件的各省也开始大规模地公开种植鸦片了。但鸦片走私仍旧猖獗,香港、澳门成为国际资本主义对华走私鸦片的重要基地。国外鸦片进入香港后,由中国帆船在各通商口岸缴纳关税后运至国内。香港没有官方发表的统计报告,使得这样输入中国的鸦片的准确数字很难核定。但可以从输入香港的总数扣除复出口至美洲、澳洲等地方的数量,可获得一个近似值。1865~1886年间,所到香港鸦片每年约九万箱,运销到内地各口岸缴纳关税约为七万箱,每年香港私销鸦片达二万箱,每年偷税额达三百多万两。鸦片贸易开禁后,其毒害如江水决堤般泛滥全国,在上海,鸦片贸易在所有贸易中占第一位。美国的鸦片贸易商每年可赚得五百五十万镑之巨。连当时美国驻华专使列卫廉的秘书卫廉士也不得不承认这次鸦片开禁对中国人民的祸患。他说:“当1855年税则准许鸦片纳税进口后,由于鸦片走私贸易提升为合法许可的商业,本来已经微弱的道德上的抵抗,好像亦消减了。”[5]

1848年,美国加利福尼亚因发现金矿,掀起了开发西部的高潮,全世界的劳动力都在涌向美国。为了获得清政府允许廉价的劳动力进入加州,1868年,美国与清政府订立了《蒲安臣条约》,“大清国与大美国切念人民前往各国,或常住入籍,或随时来往,总听其便,不得禁阻为是。现在两国人民互相来往,或游历,或贸易,或久居,得以自由,方有利益。”[13]这一条约保障了所谓两国人民有自由移入的权利。但随着西部开发的成功,及美国国内掀起排华风潮时,美国在1880年派出使节团来华进行谈判,谈判的目的就是促使清政府放弃1868年签订的移民条约。而此时中国人民反对鸦片贸易的呼声又沸腾起来,并且处于1838年以来最热烈的顶点上。这是美国人提出移民问题的好时机。为了达到目标,美国又与清政府签订了另一个关于美国政府同意禁止美国商人贩卖鸦片的条约。条约中规定“美国商民不准贩运洋药入中国通商口岸,并由此运往彼口,亦不准作一切买卖洋药之贸易。”[13]鸦片的禁止显然是美国政府为达到它所认为有极端重要性的一个目的所付出的代价。

这一时期中美贸易显现出不同于鸦片战争前的特点。首先中美贸易在萎缩,受到美国内战及美国航运事业衰退的影响,美国很多在前期达到发展巅峰的商行开始退出中国市场,他们相信“与那些在亚洲的先驱者有着同样能力、品质的男人在本国的制造业、银行和运输业同样能够得到充足的报酬”。[14]第二,美国的经济重心已经从海外贸易转回到国内建设中。无论从西部开发、修建横贯中西部铁路还是在美洲的领土扩张,美国在南北战争后,开始用战略的眼光来看待亚太地区能够带给他的利益。第三,中国出口具有传统优势的商品:茶叶、丝绸等受到日本、印度的激烈竞争,对美出口额在下降,中美商品结构发生了重要变化,虽然上述传统商品仍在出口目录中,但地位已经远不如前,一些新的商品如帽子材料、化工产品、毛皮、植物油、羊毛、糖等简单工业品一个接一个进入到对美出口名单中。在美国向中国出口的名单中,除了棉制品外,还增加了烟草与矿物油。中国的进出口商品日益由美国资本的需要来决定,中国逐渐成为美国商品的销售市场和原料供应地。资本主义国家代表先进生产力的工业产品逐渐替代了鸦片贸易。

六、小结

综上分析,从十九世纪初对鸦片走私的跟从到鸦片战争前后的疯狂再到十九世纪回归理性的贸易格局,美国完成了在中国进行原始积累最重要的一步。没有鸦片走私,美国摆脱不了早期对华贸易逆差与白银不足的窘境,而随着美国国内工业化的发展及南北地区经济利益趋于统一后,走私鸦片已经无法在经济制度与法律制度健全的美国立足,走私获利已经不再是美国海外贸易的重心。十九世纪末鸦片走私淡出市场与西方资本主义纵深发展并行不悖,但无论如何,美国新一代的工商业大亨很难掩饰他们老一代在华鸦片走私聚敛的财富,同样,美国强大的经济大厦的根基与对华贸易有着紧密的关系。endprint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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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姚贤镐.中国近代对外贸易史资料(1840-1895)[M].北京:中华书局,1962.422.

[13]王铁崖.中国旧约章汇编[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57.262,380.

[14]潘序伦.美国对华贸易史(1784-1923)[M].上海:立信会计出版社,2013.21.

The Evolution of America Opium Smuggling in China

XU Xiao-dong

Abstract: The United States opium output experienced three stages,before the Opium War,the period of the five ports and the legalization of the opium trade after "Treaty of Tianjin"The United States launched the abnormal trade to China starting with selling Turkey opium.Although the United States smuggled opium later than Britain and the quality is lower than it ,compared with Britain, the speed and the influence of opium smuggling is not a little weaker than it. In the Wangxia Treaty,American government opposed opium smuggling in exchange for confidence from Chinese government. From then on, the American flag became the best umbrella covering opium smuggling. In the late eighteenth Century, with the western development and industrial capital in need of domestic economy, American businessmen gradually withdrew the capital from China to homeland in order to participate in economic construction.The American active business pioneers and opium smuggling gradually faded out from the Chinese market .

Key words:Sino-US Trade; Opium Smuggling;Wangxia Treaty

责任编辑:林建曾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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