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常态下中国经济增长动力协同推进研究

2015-09-01 03:57姜国强
现代经济探讨 2015年12期
关键词:消费经济

姜国强

新常态下中国经济增长动力协同推进研究

姜国强

我国经济发展正走向一个速度趋缓、结构趋优的“新常态”,但仍然面临巨大挑战,特别是需求结构依然处于失衡的状态,表现为产能过剩矛盾加剧,消费难以快速增长,实体经济发展困难。因此新常态背景下必须增加经济增长的新动力,推进经济结构重构和增长动力重塑,宏观调控下一步主要是通过内外需协调发展、工业化与城镇化融合发展、需求管理与供给管理并重等方式促进经济的稳态平衡增长。

新常态 经济增长 需求结构 宏观调控

一、中国经济进入新常态

中国的改革开放进程实质是一次深刻的制度创新过程,实现了一次伟大的经济转型。中国经济奇迹来源于通过对内改革实现的农村过剩劳动力由报酬递减的农业部门向报酬递增的城市工业部门的转移;以及通过对外开放实现的生产要素从缺乏比较优势的进口替代部门向具有比较优势的出口部门的转移(华民,2009)。从改革的经济绩效看,经过30余年的高速增长,中国经济总量相当可观。GDP每增长1个百分点,其增加的绝对值都是非常巨大的,如2013年中国GDP为568845亿元,按可比价格计算比上年增长7.7%,增加近5万亿元,这一增量就相当于1994年全年经济总量(彭向升,2015)。但是,长期的高速经济增长必然有休整的时间。从GDP增速看,1978-2008年,GDP年均增速为9.8%,2008-2011年下降为9.6%,2012年和2013年进一步下降为7.7%,2014年再下降为7.4%,2015年上半年降为7%左右。

新常态是对中国经济增长和经济发展阶段性特征的新判断。“新常态”有三个重要特征:一是增速落入中高速区间;二是经济结构出现明显变化;三是增长动力和机制发生改变。增速、结构、动力这三项核心要素发生基础性变化,反映经济将进入一个新的增长阶段。从西方国家的经济实践看,美国在经历了战后“黄金发展期”之后,在20世纪70年代也进入了“经济滞胀”期,经过里根时期的艰难调整,在90年代克林顿时期才恢复常态发展。而日本在实现经济崛起之后,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进入了“失去的十年”,至今经济仍没有恢复到繁荣时期的水平。当然,中国是个发展中大国,中西部的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至城市还有很大的空间,中国经济增长潜力依然巨大。

二、中国经济增长的动力结构失衡

我国经济增长属于典型的投资和出口驱动型经济增长模式。从国际经验看,经济落后的国家发挥后发优势多半都是依靠减少自身消费从而快速实现积累,途径是增加投资(如前苏联)和出口(腾飞时期的日本和韩国)。而美国曾经是一个依靠生产和投资来推动经济增长的国家,但是近年来由于其过于偏向消费甚至负债消费的需求结构,最终导致了金融危机,可见投资对经济增长的重要性。但是也应当看到,过快的挤压式增长必然带来需求结构失衡问题。如何解决中国长期高速增长留下的结构失衡问题,成为中国经济保持长期稳态增长必须解决的首要问题。

1.投资过度

(1)投资高位运行与经济增速下滑。从投资看,我国投资率整体上保持不断增长的态势,投资占GDP的比重越来越大,资本形成率不断增长,资本形成速度不断加快,投资总量不断增长。尤其是1998年开始政府采取了总需求扩张的宏观政策,包括扩大政府基础设施投资,由此出现了我国以投资拉动为特征的高速经济增长,自2003年以来我国的投资率一直处在40%以上的高位,2013年达到近年来的高点54.4%。从图1可以看出,我国经济增长与投资有明显的正相关关系,一直到2006年以后由于投资拉动经济增长的边际效应开始减弱,这种正相关关系才被打破,投资增加额所带来的GDP增加额与投资增长速度开始呈现负相关关系,投资拉动GDP增长的效果逐渐减弱。当然经济的高速增长必然要求不断增加投资需求,这是中国特殊的经济发展阶段决定的,但是这一模式已显示出了不可持续性。

图1 中国经济增长与投资的关系

(2)投资结构失衡与投资效率下降。从投资的去向看,主要包括企业固定资产、房地产和政府基础设施投资。2002年我国固定资产投资为4.32万亿元,2014年为50.2万亿元,比2002年增长10倍之多。固定资产投资中的主要部分是企业的固定资产投资。2003年以后,企业制造业投资增长率不断增长,2004年的增长率高达35%以上;此后增长率逐年下降,2012年后进入下行态势,增长率降至13.5%。

房地产是公认的支柱产业。可以查询到的最早的房地产开发投资数据始于1986年,仅100亿元左右,到2013年房地产开发投资已达8.6万亿元,是1986年的860倍,年均增长28%。从图2可以看出,自2002年开始房地产投资贡献率不断攀升,2007年达到历史高位,以后处于相对稳定状态,维持在4%左右。由于近年来房价高企和居民收入增长缓慢,在抑制房地产投机的背景下房地产市场呈现供需失衡的局面,依靠房地产投资的“土地财政”难以为继。

政府基础设施投资历来在我国的投资构成中占有重要地位。在工业化、城镇化进程加快的背景下政府投资的高速增长有其内在逻辑,凯恩斯式的投资刺激政策有利于快速实现资本积累;另外政府基础设施投资具有典型的正外部效应:更多公共投资会增加私人投入品的边际生产率,产生规模效应,客观上会起到增加产出、带动就业的作用,尤其是对基础设施薄弱的西部地区来说,交通、通讯、城市基础设施建设有利于降低交易成本,提高经济活力,促进区域经济增长。2008年金融危机后我们国家出台了4万亿元保增长的经济刺激措施,主要投向了“铁公基”等基础设施;近两年的“微刺激”宏观经济政策,也主要投向了铁路、水利、城市轨道交通等基础设施。

图2 房地产开发投资及其对GDP增长的贡献率

既然高投资可以快速实现资本积累,促进经济增长,那么为什么近年投资边际率会不断下降呢?原因在于投资质量普遍偏低,投资转化率低和长期资本折旧率高,资本存量长期处于低水平,资本稀缺导致投资报酬率居高不下和高投资率的长期存在。如果投资质量不能得到提升,投资结构又没有及时优化,投资边际率下降的趋势就难以扭转,这对经济的长期稳定运行将产生消极影响。

(3)投资拉动经济增长模式的不可持续性。长期过度依赖投资推动经济增长不仅是低效率的,还是不可持续的,在经济新常态的背景下必然要调整。

第一,过快的固定资产投资容易形成产能过剩。由于全社会很容易对有前景的产业产生共识,在投资上出现“潮涌现象”导致产能过剩(林毅夫等,2010)。产能过剩的一个标志性行业就是钢铁业。2013年,全国钢厂新增产能大约近4000万吨,各大钢厂的产能总量达到10.46亿吨,而消费总量仅为6.85亿吨,即有接近3亿吨左右的过剩钢铁产能需要消化 (崔建军、王利辉,2015)。产能过剩的背后是制度安排的结果,本质上是体制性过剩,财政分权和政绩考核的制度安排促使地方盲目追求GDP,导致产能过剩和投资结构失衡。

第二,过高的政府投资率挤占私人投资空间。基础设施建设投资需要财政税收的支撑,而过高的税负必然影响企业投资的积极性;基础设施投资拉动经济增长的边际效应也在不断下降。原因在于:当基础设施相对完善的情况下,传统投资空间被大大压缩,预算软约束也使得投资回报率逐渐下降,投资风险不断加大;同时还会产生负效应——地方政府债务规模越来越大,通货膨胀压力逐渐增大。由于投资缺乏有效需求的支撑,名义上的GDP增长事实上产生了大量沉淀资本,一定程度上透支了未来的经济增长。

第三,在投资率居高不下和投资回报率不断下降的过程中,一部分资本也投向了非生产性领域,如各地的豪华办公楼、缺乏收益回报的体育场馆等。这些非生产性投资不能进一步形成有效资本。另外,产能的相对过剩必然导致资本过剩,导致一部分投机资本进入虚拟经济,推升股市和楼市等资产价格,有产生泡沫的危险,为未来经济稳定发展埋下隐患。

2.消费率提升缓慢与消费动力不足

(1)消费规模的增长与消费率的持续下降。近年来我国的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稳步上升,从2003年的5.25万亿元上升到2014年的26.24万亿元,年增长率超过12%,增长超过5倍。但是相对同期GDP的增速,消费增长仍然相对偏慢,这种增速的相对差距日积月累,消费相对不足的问题就演变为大的结构问题,影响经济的协调发展。改革开放以来我国最终消费率呈现出在波动中持续下降的趋势(见图3)。1981年消费率为67.1%,1993年跌破60%,2006年跌破50%,2009年下降到48.6%,为改革开放以来的最低水平。近几年由于大力推进扩大内需战略,消费率已有所提升,2013年超过50%。当然在居民消费率方面,这一差距仍然没有得到根本变化,从1978年48.8%不断下降到2010年的36%。根据世界银行的统计,中等收入国家这一指标为60%。我国差距十分明显,消费增长空间巨大。

(2)消费不足及其内在形成机制。消费占GDP比重比很多发达国家低很多,原因和中国的国情有关。中国是一个典型的二元结构国家,农村人口占有一半左右的比重,尽管国家着力推动农村消费,但农村半自给自足的生产消费模式是不可能短期改变的。数据显示,中国农村居民消费占比出现了逐年下降的倾向:从1978年到2012年,城镇居民消费占比从38%上升到76%,而农村居民消费占比却从62%下降到24%(马永军,2014)。中国还是一个国有经济占比相对过高的国家,而其对动力结构的影响更多地体现为投资而不是消费,而受产权约束的国有企业又偏好于投资资本要素密集型产业,其就业吸纳能力弱,不利于就业增长率的提升,这反过来又会影响内需的扩展,消费率的提升进一步受到抑制。

图3 我国消费率变化趋势

收入分配结构失衡也是消费增长缓慢的重要因素。拉动消费必须使劳动报酬增长率超越经济增长率,但这一条件在当前的分配体制下尚不具备。一方面从功能性收入分配看,大量的剩余劳动力严重抑制了工资收入上涨,具体表现在劳动者报酬在国民收入初次分配中的比重呈现不断下降而资本占比却不断上升的趋势。数据显示,1990-2012年,劳动者报酬占比由53.5%下降为50.6%,资本收入占比由33.3%上升到42.8%,显然资本要素相对劳动要素更具有分配优势。从规模性收入分配看,居民收入占比始终处于下降状态。1990-2012年,居民收入在国民收入中的占比由55.2%下降到43.7%,而政府收入则由15.7%快速上升到了22.7%(李子联,2015)。

从政府宏观调控政策目标看,中央政府的经济刺激方向主要集中在投资领域,消费刺激政策则缺乏持续性,如为应对金融危机实施的扩大内需战略,其主要领域也主要是刺激投资需求;而地方政府官员的单一经济指标考核机制也催生了地方政府内在的投资扩张动机,形成直观简单的数量型经济增长模式,扭曲要素价格并忽视外部效应,经济增长质量无从谈起,一些地方政府忽视环境保护和采用低廉土地成本招商引资就是这一逻辑的体现,其结果必然导致投资需求过度扩张而居民部门消费率的提升受到抑制。

消费需求是最终需求,缺乏最终需求支撑的投资需求将是“无源之水”。同时消费也决定了增长的最大边界。如何从源头上扩大消费,培育国内市场尤其是农村市场是中国经济能否保持稳态增长的关键。那么现实中为何国内企业有出口的动力却对开拓国内市场缺乏动力呢?因为国内市场分割严重地阻碍了扩大内需战略的实施。如何打破这一格局成为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重要环节。

3.出口萎缩与出口导向型模式的缺陷

我国自2001年加入世贸组织后,国际贸易交易成本迅速下降;出口增长率持续上升,外贸依存度也逐渐攀升,至2007年外贸依存度高达66%。受金融危机影响,由于人民币升值和国外需求萎缩,2009年剧降至44.2%。近几年外贸依存度保持平稳状态,在45%左右波动(见图4)。

图4 我国外贸依存度的变化趋势(%)

我国经济增长奇迹的源泉某种程度上得益于国际分工体系的变化。国内储蓄过剩和消费需求不足,是贸易顺差扩大的国内条件,而大国国际收支和国内收支失衡、国际分工调整步伐加快是贸易顺差得以在国际市场实现的外部条件(刘鹤,2010)。但是近年金融危机造成的海外市场环境的变化和国内劳动力成本的上升,使这种条件开始发生变化,尽管贸易总量还在不断增长,但是净出口对GDP增长的贡献率不断下降,出口这驾马车的动力已显不足。

从根源上看,过度依赖外部需求的经济发展方式很难保持长期的持久性,对于一个超级经济体更是如此。大国出口导向型经济对外部经济环境的变化比较敏感,2008年金融危机就是例证。从国际经验看,美国的国内市场需求一直是经济增长的主动力,其内生增长动力充沛,虽有数次经济危机袭扰,但基本都能恢复正常增长。

三、新常态下的中国经济增长之路

1.内需和外需协调拉动

在我国经济进入新常态以后,长期的内需不振必然对经济发展的可持续性带来很大挑战。当出口优势受到挑战,而投资拉动效应又有所下降时,从依靠投资和外需拉动经济必然向依靠消费转型。只有以内需为基础,外需和投资为动力,才能把经济发展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具体着眼点应大力提高国内消费需求,特别是广大农村居民的消费水平。政策设计机制应主要包括:通过深化改革完善收入分配制度,努力提高低收入者收入水平,扩大中等收入者比重,推动收入分配结构从“资本偏向型”向“劳动偏向型”转变,缩小城乡、区域和行业间收入差距,逐渐变“哑铃型”为“橄榄型”收入分配格局;逐步完善社会保障制度,提高居民现期消费水平;通过技术提高和人力资本的投入,优化出口工业制成品贸易结构,从加工贸易逐步向技术密集度高的高端工业制成品转变,在保持出口规模稳中有升的态势下努力提高产品的国际市场竞争力,逐步改进在全球产业价值链的位置。

2.需求与供给管理并重

供给管理的目标主要是提高劳动生产率:一是要通过税收制度为企业减税,提高企业的积极性;二是要通过教育培训等措施提高劳动者的人力资本水平;三是深化行政体制改革,逐步减少行政审批,创造宽松的创业环境。

3.工业化与城镇化融合发展

城镇化的本质就在于其产业、要素、人口在空间的高度集聚,其中产业的集聚是人口与要素集聚的前提,工业化尤其是制造业的发展是城镇化的基础。不管选择何种城市发展路径,如果缺乏工业化产业化的支撑,城市的发展最终会陷入停滞甚至倒退,形成“空壳城镇”。因此,必须加大制造企业和物流、金融、信息产业的合作,促使现代服务业与其他产业联动发展,形成“产业价值链”,推动工业化和城镇化的融合;统筹产业发展规划和城镇发展布局,降低二者之间的摩擦成本;为城镇化发展提供一个宽松的环境。

4.公共投资与私人投资共同促进

调整投资结构,提高投资效率,尤其是增加私人投资,成为投资继续推动中国经济增长的必要环节。具体措施是:通过结构性减税激励私人投资;对传统的公共投资领域适当开放,促进私人投资领域的扩展;为私人创业提供有利的市场经济环境和激励性制度安排。

1.华民:《中国经济高速增长的逻辑与面临的选择》,《学术月刊》2009年第7期。

2.彭向升:《“新常态”下的中国宏观经济》,《现代经济探讨》2015年第4期。

3.林毅夫等:《“潮涌现象”与产能过剩的形成机制》,《经济研究》2010年第1期。

4.崔建军、王利辉:《产能过剩与通货膨胀压力并存悖论之解析》,《现代经济探讨》2015年第1期。

5.贾根良:《国内经济一体化:扩大内需战略的必由之路》,《社会科学战线》2012年第2期。

6.刘鹤:《走向大国内生性需求拉动为主的增长格局》,《经济研究参考》2010年第1期。

[责任编辑:侯祥鹏]

F120.3

A

1009-2382(2015)12-0021-04

姜国强,西南政法大学经济学院副教授、博士(重庆 40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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