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唐刘餗的《隋唐嘉话》包含近两百则笔记,形式零碎而涉及内容多样,其对朝堂君臣事的记述与对奇人奇事的收录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作者对于理想君主与小说志怪的思想倾向。
【关键词】隋唐嘉话;刘餗
《隋唐嘉话》以片段笔记的形式记载了南北朝至唐开元年间历史人物的言行事迹,其作者刘餗为初唐著名史学家刘知几之子,良好的家学渊源与史官的身份令他博览群书,见识广泛。刘餗的《隋唐嘉话》记叙隋唐君臣轶事、世间奇人奇物、文士言行掌故……可谓取材芜杂,表现出了作者的兴趣广泛。从另一个方面来讲,以刘餗见闻之广,选取不足两百则材料录入笔记,从其取材的风格内容便可一定程度上窥知作者个人在所涉及层面的种种思想倾向。
《隋唐嘉话》所记载的内容大致可分为四类:其一,隋唐君臣事,以太宗朝事最多,武后时次之;其二,记奇人、奇物、奇事,颇具传奇乃至灵异色彩;其三,旁补史料,记事记言;其四,文人轶事掌故。从中我们可大致考察出刘餗在政治与“小说”上的个人思想倾向。
一、理想君王
在罕有的数则记叙隋朝旧事的条目中,隋炀帝一方面不务正业,“以曲名不正”诏改曲江园、“善属文”、“凿汴河,自制《水调歌》”、大赞“金齑玉脍,东南佳味”,另一方面还嫉贤妒能,开罪文士如薛道衡、王胄之流,十足的昏聩。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花费作者浓墨重彩的唐太宗了,堪称帝王典范。刘餗抑古扬今的倾向自不必说,而通过对两朝君臣的表现,也体现了他理想的明君范式。
作为明君标杆的唐太宗身上,首先体现出的便是容人的雅量。手握生杀予夺之大权的君王,需要能容臣下之冒犯,唐太宗对待“举动疏慢”的魏征,可以不以为忤,“但觉其妩媚”,如《隋唐嘉话》所载两则故事:
郑公尝拜扫还,谓太宗:“人言陛下欲幸山南,在外悉装了,而竟不行,因何有此消息。”帝笑曰:“时实有此心,畏卿嗔遂停耳。”
太宗得鹞,绝俊异,私自臂之,望见郑公,乃藏于怀。公知之,遂前白事,因语古帝王逸豫,微以讽谏。语久,帝惜鹞且死,而素严敬征,欲尽其言。征语不时尽,鹞死怀中。
太宗这些举动,颇有些惧下的意味,帝王至此,可谓容人之极矣。
与此同时,刘餗在书中对于太宗的知人善任也是推崇备至。其载:
太宗将诛萧墙之恶,以匡社稷,谋于卫公李靖,靖辞。谋于英公徐勣,勣亦辞。帝以是珍此二人。
竟以违命而断人,其公允睿智可见一斑。而记房玄龄事:
征辽之役,梁公留守西京,敕以便宜从事不请。或诣留台称有密者,梁公问密谋所在,对曰:“公则是也。”乃驿递赴行所,及车驾于相州。太宗闻留守有表送告人,大怒,使人持长刀于前,而后见之,问反者为谁,曰:“房玄龄。”帝曰:“果然!”叱令斩腰,玺书责梁公以不能自任,更有如此者,得专断之。
更是识人善任,用人不疑的帝王大气的鲜明写照。
上位者深谋远虑,必有防人之心,《隋唐嘉话》中记载唐太宗的设防不同于古来如秦皇、汉武、曹操等人的防微杜渐,先下手为强,更多的则是一种试探加之提点。当李靖、尉迟敬德等功臣被告发谋反是,太宗既没有盲目的信赖,也不曾着意打压,而是直言相询“人言卿反,何故?”一方面给予臣下辩解的机会,表现了自己的信任与大度,同时又提醒了臣子是否言行失当,当加警醒。
帝王往往不被忤逆,不被质疑,也就容易刚愎自用,独断专行。唐太宗则又是一个能思过能改过的君王。他阅医方而改笞背之刑;误斩人而改刑奏,自知理亏而畏魏征嗔“遂停耳”……《隋唐嘉话》中更记载了他因率意妄言“薛驸马村气”导致公主驸马失和,后亲自置酒调和之事。能知错,能认错,能改错,于常人尚且不易,为帝王能如此,诚然善莫大焉。
综上而知,在刘餗心中,唐太宗作为一代明君,代表着一种理想的帝王范式:需有容人之量,知人之智,防人之道,思过之德。
二、小说观
《隋唐嘉话》的另一个重要内容便是对各类传奇人事掌故的记录,刘餗谓其“不足备之大典,故系之小说之末”。从其中不少条目看来,尚有魏晋志怪的痕迹,而记述者的态度已有显见的不同。
自晋迄隋的志怪之书,其作者多“以为幽明虽殊途,而人鬼乃皆实有,故其叙述异事,与记载人间常事,自视固无诚妄之别矣”。刘餗对于“释教推报应之理”则采取了“存而不论”的态度,有目睹而记异,而非同于魏晋作者“自神其教”,“非有意为小说”的态度。
刘餗并没有秉承前代志怪作者“发明神道之不巫”的态度,其自言“释教推报应之理,余尝存而不论”,并解释“解奉先之事”为友人“目睹而告余,故书以记异”,可以说更多的是出于一种猎奇心理,进行故事的转述。可以说这种对于志怪作为转述者的态度正是从魏晋记录者到中晚唐创作者转变的过度阶段。
刘餗将信将疑的中立态度一方面表现在其记载内容的转变上。在《隋唐嘉话》中鬼神故事十分少见,唯一的报应故事即解奉先事也在篇首“述曰”中被专门解释,指出有人目睹可证而记之,可以想见更多类似的素材在无证可凭的情况下被作者排除在笔记之外。《隋唐嘉话》所记载神奇之事主要表现在预言和奇物上。事实上,预言往往是最接近现实的异象,它虽有不可思议的神奇色彩,却又往往合乎逻辑,具有可实现性,即便在几乎彻底否定“神道之不巫”的今天,预言的可能性依然是被认可的。而关于奇人奇物的记载,也说明刘餗更看重的是实据,多为有名姓可考,有时间、地域可查颇具现实性的事,而非虚无缥缈的鬼神魂魄之类。如其记张帅更、崔行功之吉兆,确有应验之后事;所记奇人如裴知古、卫道弼、李淳风等,多精通某类才华臻于化境,以致能常人之所不能,此皆为能人异士,却非比神灵鬼怪通天彻地的作为。
另一方面,刘餗的记载也为一些看上去奇异之事做了解释,如其载婆罗僧所谓“所击前无坚物”的“佛齿”实乃金刚石;洛阳僧房中“子夜辄自鸣”的磬,“术士百方禁之,终不能已”,事实上只是“与钟律合,故击彼应此”。
由《隋唐嘉话》中对于奇人奇物奇事的记载可以看出,在有限的认知条件下,刘餗已然在一定程度上冲破了神鬼迷信的束缚,他的“存而不论”态度正是站在了了从盲信盲从向人为加工创作的过渡区间上。
《隋唐嘉话》所载零碎,多吉光片羽,而其内容实际上涵盖广泛,以上仅从最为主要的两大部分试做分析,以考察作者刘餗在政治与“小说”上的部分思想倾向,尚有更多更细致的工作,有待挖掘。
【参考文献】
[1] 刘餗撰. 隋唐嘉话[M]. 北京: 中华书局, 1991.
[2] 鲁 迅. 中国小说史略[M]. 北京: 中华书局, 2010.
【作者简介】
周正悦,女,湖北随州人,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中国古代文学专业2013级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唐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