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樂
網絡時代的來臨,加速了媒體傳播,應運而生的新媒體更是異軍突起,全球範圍內新媒體崛起的浪潮,讓社會充滿機遇還是前途未知?
有一種媒介:網絡,無遠弗屆
互聯網的加速更新改變了我們的生活方式、生產方式和思維方式,而這種媒介技術在社會變遷過程中發揮了不可替代的作用,甚至媒介技術的發展對於國家共同體的形成起著不可磨滅的影響。以傳播學傳統中加拿大學者伊尼斯、麥克盧漢等開創的媒介技術派為例,可以看到加拿大社會的變化。加拿大的國家歷史非常短暫,原來作為英法殖民地,土地面積廣闊,英法移民人數稀少,並散居在各處,在特殊的地域環境下,他們對國家的認識是通過媒介技術而形成的,因為沒有空間偏向的媒介技術——電報、廣播等就不可能形成在這片橫跨大西洋和太平洋廣遨土地上的統一的認知,也就不可能形成整個國家的認同。從加拿大地理上看,從大西洋到太平洋,地廣人稀,但是主要人口集中分佈在與美國接壤的那條緯線上的幾個主要城市。19世紀,加拿大修建鐵路,而修建鐵路必須有通訊設備。與鐵路相匹配最早的通訊設備就是電報。有了電報以後,分離了貨物運輸與資訊傳播,資訊可以瞬息抵達,資訊傳播速度極大地提升。因而加拿大這個國家就是建立在鐵路和電報技術上,有鐵路和電報技術才有了國家的概念,所以他們對媒介技術特別關注。
因而從媒介技術角度觀察社會,思考社會問題是一個重要的切入點。從開始關注手機等新媒體,到研究新興媒介技術在中國社會中的使用與情境化過程,到各種具體應用的分析都不難發現當下互聯網傳播的特性就是即時性,所以它更側重於空間偏向,而非時間偏向,因為互聯網的時間傳承性是不穩固的。像現在的數位化存儲,表面上看起來可以實現存儲的長期性,但是從長遠來看,無法克服技術本身的弊端,即它可能會損壞、變更,使資訊丟失。時間偏向最有代表性的媒介便是青銅器、碑林等。它們是不可移動,難以磨滅,能夠在歷史上長久流傳的,可以代表人類久遠的記憶。而這些是互聯網做不到的。例如現在很流行的互聯網存儲工具雲盤,一旦損壞,不允許再使用,或者需要付費,必然會對資訊造成不可彌補的損失。所以互聯網時間上的保存性是存有弊端,更不用說當社會出現沒有了電力這樣的危機情況。
有一種知識:
新媒體,世代通行
網路早已成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要素,而成長於新媒體時代裡的新生代更是以媒體為伴獲取不少知識,互聯網對知識會產生什麼影響?這恰是人際關係的一個縮影。在沒有文字的時代,個體周圍的人,父母、氏族領袖、族人對個體的影響最大。所有的知識都會存儲在人腦中,繼而傳承。那樣的時代對個人知識形成影響最大的是周圍認識的人。而在互聯網時代,對個人影響最大的不再是身邊的熟人,尤其是父母家人,而是不認識的陌生人。例如我們不認識美劇中相關的人物,也與那些美劇製作人、生產者沒有任何生活圈的交集,但是他們卻實實在在地影響了我們知識的構成。
知識承傳在過去的時代每一個字都是多少代人的認同和承傳努力,非常寶貴,因為那代表了世代人知識的積累。而現在的“知識”,非常容易獲取。新媒體日新月異,資訊爆炸,人的注意力往往隨著新媒體“東奔西走”。Herbert Simon說過,資訊的豐富意味著注意力的缺乏(dearth of attention)。以前的時代,資訊最重要,在新媒體時代,注意力最重要,注意力就是生命。對基於強關係建立的微信,雖然一定程度上加深了人們之間的聯繫,但是它更多的還是朋友圈,對於父母等家人還是會有隔離。這就不難發現當自己的生活圈是何樣的,就會帶來什麼樣的知識。
在一個群組裡,為什麼有人特別願意給大家發消息,有人從來不發,有人只是轉發。這是一個人們為何要分享信息的社會學問題。社交媒體其實就是利用這樣的社會學原理建構的。社交媒體有轉發的功能,推動大家轉發互動,實現裂變式的傳播。很多廣告、公關媒體人都在推廣消息的時候思考如何讓受眾更願意轉發到朋友圈,實際上是一種借助朋友圈做行銷的模式。所以類似新媒體的出現,使得每一個群體都有了不同的知識獲取方式、使用目的與發展路徑,更讓每一個世代都在其中找到各自的著力點。
有一個地方:澳門,普及甚廣
澳門新媒體發展起步較晚,但情有可原。因為澳門本來就是一個人際社會、地域狹小,消息傳播快速,現實社會中連網購的實際需求都不大。但近年來,澳門互聯網發展較快,互聯網使用率與普及率不斷上升。根據近期澳門互聯網研究學會的報告,可以看到澳門新媒體發展與普及率取得了長足進步,澳門居民的新媒體使用達到世界發達國家和地區水平,澳門也已進入高度發達的網路新媒體社會。其中,澳門居民上網率達到76%,青年中網民比例接近100%,居民新媒體使用更加普遍和多元,臉書(Facebook)、微信(WeChat)等社交媒體和移動即時通訊應用廣泛普及,而且澳門新媒體使用呈現出全民化、年輕化、移動化、智能化、社交化的新特點。
特別值得觀察的是,在網絡不斷普及的情況下,澳門新媒體使用呈現高度智能化的特徵,智能手機使用者比率高,社交媒體類應用軟體備受青睞。據統計,近兩年手機用戶當中約85%表示目前在使用智能手機,較2012年時的65%有了明顯增長。而智能手機用戶的比率增加進一步帶動手機上網,91%的網民通過手機上網,根據澳門人口資料估算,即6至84歲的居民中近40萬人用智能手機上網。同時,社交或溝通類別的應用(APPS)最受澳門手機網民青睞,其中,微信、臉書和WhatsApp佔據了最常使用的前三位,其比例分別為69%,48%和39%。因而在這個無遠弗屆的網絡世界中,手機也在澳門人的生活中成為高度依賴的產品。
而藉助手機,網絡上訊息的傳播帶來的並非只是正、負面影響的簡單劃分,而是從什麼地方獲取資訊,發者為何,目的又為何?因為在實際資訊獲取過程中很難把握資訊的準確度,觀察Wechat(微信)這樣的新媒體平臺訊息時,你會發現養生軟文類的文章在微信上關注最多,也是傳播最為迅速廣泛的訊息,但實際上很多是早已在科學平臺中被驗證為錯誤的資訊,由此可見其真實性、客觀性是有疑慮的。所以很多時候受眾因為沒有完全把握資訊的能力,也未完全意識到資訊的品質,資訊本身的問題就客觀存在,也就不能單純地評論網路以及新媒體的發展帶來的正向影響與負面效果。
而新媒體對社會的影響並非是其本身帶來的效果。新媒體的議題之所以有影響力,是因為借助了主流媒體的放大器。在新媒體的虛擬環境中,話題被主流、傳統媒體發現,並通過傳統媒體進行廣泛傳播,繼而讓社會大眾在新媒體中來找尋相關資訊,提高新媒體的瀏覽量與影響力。所以這並非新媒體自身造成這個轟動效應,就像現實生活中很多新媒體公關公司,之所以能夠成功打造議題,就是藉助主流媒體抓住新媒體議題,從而對外宣傳,因此新媒體的社會影響力、公信力在一定程度上還是不如傳統媒體。新媒體更多的是提供一個發佈的機會,引起主流關注後,再加速傳播。所以主流媒體與新媒體並不是相互切割,實際上主流媒體仍然存在,同時主流媒體也不會被取代,只是在時代的發展中不斷更新。比如報紙,隨著手機電子版的廣泛使用,並沒有帶來報紙這種傳播媒介的消失,反而提高了手機報紙的點閱率。
再例如廣播和電視,新媒體對它們也多有裨益,特別是廣播以前是整點發佈消息,現在藉助新媒體形式可以直接推送重大新聞,一句話、一幅圖片,已經足夠,突破了廣播限時性的特性。澳廣視在電臺上的新媒體轉型不錯,重大新聞便無需整點播送,break news可以隨時推送出來。澳廣視在成立新媒體科強化新媒體的形式探索的過程中也巧妙運用巴士電視有效的傳播資訊,吸引觀眾,利用大眾交通工具與新媒體加速信息的傳播,客觀上增加自身媒體的受眾。同時,近年來澳廣視也藉助遊戲互動,來讓大家熟悉使用官方網站,不斷透過線上、線下的互動活動來吸引更多的用戶參與。這樣的一種“O2O”(Online to Offline,線上談論到線下活動)的模式在時下非常流行,更能藉助實際的參與來瞭解行銷,強化購買行為和傳播行為。
當然類似的也有MOME TV,例如在澳門新馬路拿手機拍照做整蠱節目等,吸引遊客眼光也增加趣味性,在新媒體傳播上也獨樹一幟,所以澳門新媒體的使用深度雖然不及內地,也沒有騰訊、阿里巴巴等企業,也缺少全球當下流行的互聯網金融的豐富和前瞻,但是澳門整體已經是新媒體社會,特別是在新媒體使用方面。因而,澳門在新媒體使用層面上進入較發達狀態,類似發達國家和地區。但在新媒體融合、創新,在商業、金融、科技等重要領域仍然落後,未來的發展之路仍充滿挑戰。
有一所機構:政府,持續努力
民間新媒體的運用如火如荼的同時,澳門政府在利用新媒體進行公共溝通政府治理方面,也一直在持續努力。E-Government取得明顯成績。但也有些問題,如澳門政府的網站,網絡互動還是停留在互聯網2.0時代的水準,實際互動率較低,這不僅發生在政府不同的部門之間,實際的民眾與政府的互動率也處于較低水準。網站也沒有諮詢搜索功能,造成政府諮詢使用效果較低。而隨著這幾年社交媒體的異軍突起,未來政府網站的構建不僅需要注入新的元素,更要加強與青年世代的溝通。很多人言必談及青年在社交網絡中不斷發洩負面情緒,與政府進行對抗,其實青年的資訊來源是多元的,手機只是信息終端,而並非單純是新媒體加速了青年對政府的負面批判。無論在哪一個社會,何種年代,“憤青”都是客觀存在的一個社會特徵,年輕人有不同意見,對社會批判,並非是大事,而是一個不斷成長的過程。所以社會對於年青人與社交網絡無需看成是洪水猛獸。
但這並不代表政府無需通過新媒體管道強化與民眾、青年的溝通。澳門政府確實有開闢相關的新媒體管道加強資訊溝通,例如政府的微信帳號等。但至於是否需要在當下流行的Facebook上開設政府專門窗口發送訊息,強化政令宣導,則可以討論。不少成功的機構在Facebook上的推廣,注重訊息的數量限制,更強調資訊的高品質,但政府信息量大,紛繁複雜,因而不一定適合在臉書(Facebook)直接推送。社交媒體本身是一個即時性的溝通工具與情感表達的場域,不適合特別嚴肅的政府資訊與嚴肅溝通,如果強硬地推送信息反而會刺激網民的反感。倒不如嘗試以議題為導向,強化政府在政策中的角色扮演。以最近讓人驚恐的“中東呼吸綜合症MERS”為例,來推送出相關防範措施的訊息反而更加靈活,更容易讓公眾接受。同樣的澳門一年一度的大賽車、大型展覽,都可以借用這樣的途徑來一方面強化政策宣傳,一方面吸引公眾關注與參與。整體環境自由的社交媒體中,一個帳號就代表一個identity,政府的帳號向來很嚴肅,很容易使得大家有敬畏,也很容易招致外界批評,因而通過設計某一個活動或者一個擬人化的東西來推廣,明確自身在社交網路的定位反而能意外成功。大陸新華社推出的登陸月球車玉兔的形象成功地塑造了傳播的正向效用,這其中一個重要因素就在於擬人化,可以提供澳門政府借鑒參考。如果今時今日仍然信奉在社交網絡上可以有傳統媒體CCTV新聞聯播式的宣導或者報紙的社論式的推送,那就真的落後於時代的發展了。
當下澳門社會的環境適合新媒體用戶使用與普及。但其實,新媒體對技術創新與生產力創新會產生重大影響,澳門政府或許並沒有意識到這樣的機遇,產業多元化如何搭上新媒體與網絡發展的快車,似乎還沒有進入政府的主流思考中。海外和內地發展智慧城市過程中大數據的廣泛使用就是很重要的例證。最近內地流行綠色農業,通過網絡與新媒體,業者可以將菜市場與生產者緊密聯繫在一起,獲取生產、銷售環節的任何資訊。事實上,任何新科技都要提高生產力,都需要為生活帶來便利,提高生活質素,而並非簡單的資訊刷屏。深圳一個小小的公司通過互聯網眾籌,便可以運轉上億的營運資金,對澳門來說是一個響亮的警示。在澳門,因為博彩發展的一支獨大,很少人思考利用新媒體創新來優化澳門的產業群,提高生產力,即使有多元化的建議往往停留在綜合旅遊業、文創等產業的討論。其實這些都可以借助新媒體、網路進行更深度的發展,未來,思索過後,需要跟過的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