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语送气擦音的来源*

2015-08-16 09:12王双成
语言科学 2015年5期
关键词:苗语藏语方言

王双成

上海师范大学语言研究所 上海 200234

藏语送气擦音的来源*

王双成

上海师范大学语言研究所 上海 200234

藏语安多方言和康方言的擦音有送气和不送气的对立。藏语的送气擦音,有人认为是从不送气的擦音演变来的,也有人认为是早期特征的遗留。文章在检讨以往观点的基础上,结合藏文历史文献、方言材料以及缅语、苗语等语言材料详细论证了藏语送气擦音的来源,提出送气擦音的重要来源之一是早期的一部分塞音(塞擦音)在历史演变过程中变为了擦音同时又维持了原有的送气特征所致。

藏语方言 送气擦音 历史来源

1 引言

藏语安多方言和康方言擦音有“送气/不送气”的对立。

有关安多方言的送气擦音,王双成和陈忠敏(2010)专门做过实验分析,从擦音的发音机制、能量的强弱、能量集中区频率的高低以及后接元音谐波能量的大小等几个方面进行了分析,从声学的角度充分论证了安多方言擦音的送气特征。王贤海(1988)的相关研究主要针对藏语巴塘话以及苗语黔东方言、白马语的擦音送气现象,其实验也证明这些语言(方言)的送气擦音除了有擦音段之外,还有一送气段。

藏语送气擦音的来源,Sun(1986:121-124)指出来源于早期不送气的擦音,张济川(2009:290)也持相同的观点。江荻(2002:206)、王双成和陈忠敏(2010)则认为是古藏语的遗留形式。郑张尚芳(2003:93)指出“在没有塞擦音的兄弟语言中可见到擦音s、z,也有送气擦音sh[sh],我们认为这代表较早的格局,可以分别对当汉语的心精s、清sh、从z。没有塞擦音而只有擦音跟-r、-l结合,更合于后垫复辅音声母的古老构造状态。”

我们根据现在的进一步研究,对藏语的送气擦音是早期特征的遗存、藏语的送气擦音来自不送气的擦音的观点提出怀疑,需要对这个问题再做讨论。

2 送气擦音的分布特征

“送气/不送气”在汉藏语系的语言中主要表现为爆发音(塞音、塞擦音)的区别性特征,但是少数语言的擦音也因“送气/不送气”形成对立,藏语部分方言就有这样的对立。

表1 藏语擦音分布情况

从表1可知,藏语除卫藏方言和部分境外方言外,安多方言和康方言都有送气擦音,只是安多方言的部分土语由于来自古藏语的浊擦音还没有清化,所以擦音的对立主要是“清/浊”的对立而非“送气/不送气”。

另外根据我们对36种藏缅语(包括部分方言)的观察,送气擦音只分布在藏语、扎巴、道孚、白等极少数语言的少数方言中。

侗台语的擦音都没有“送气/不送气”对立的相关报导,这也很好理解,因为侗台语族的语言中,壮语北部方言、布依语、临高语、侗语北部方言的部分土语、泰国南部董里、博他仑等地的泰语甚至没有送气的塞音,壮语南部方言和其他语言的音系中都有送气塞音声母,一般来说,送气塞音声母的送气成分都不强(梁敏和张均如1996:52)。

苗瑶语中,苗语“个别方言、次方言有送气清擦音fh、sh、ɕh”(王辅世1985:4);瑶语根据孙宏开先生的调查(个人交流),广西白裤瑶的语言有送气擦音,其他瑶语没有送气擦音和不送气擦音对立的报导(瑶语布努方言有f/v、θ、ɕ、ʂ/ʑ、ç、ɣ、h等擦音,勉方言有f、s,标敏方言有s、ɕ、h)。

以上分析显示送气擦音的分布非常有限,没有普遍性。

3 藏语送气擦音的来源

藏语送气擦音的来源,我们认为是早期部分具有送气特征的塞音(塞擦音)在演变过程中变为了擦音,同时又维持了原有的送气特征的结果,证据有以下几点:一是不同的异形词之间的交替关系,二是现代藏语方言的演变特点,三是缅语、苗语等语言的旁证。先看下面的一些异形词,可以为我们观察藏语方言送气擦音的来源提供重要的线索:

表2 藏语送气擦音和送气塞音的对应词

上表异体词的关系很明显,目前在安多方言和康方言中读送气的s-总是和送气的塞擦音ʦh-对应,个别词还反映了s-和塞音th-之间的关系,如thim/sim(渗入),这种关系用偶然性很难解释,应该显示了塞音、塞擦音和擦音之间的演化关系。

异体词是语言演变过程中逐渐形成的不同写法,可以提供语言历史演变的重要信息,结合这些词的对应关系,我们认为藏语送气擦音的重要来源之一是早期送气的塞音或塞擦音。

本刊审稿专家指出以上异体词也可能反映了“送气擦音>送气塞音(塞擦音)”的演化关系,所以需要就这个问题做适当讨论。

首先,比起塞音(塞擦音),擦音更可能是后期的。Jakobson(1962:526)曾明确指出世界上“存在着没有擦音的语言,但是不存在没有塞音的语言”。

Henton,Ladefoged,&Maddieson(1992)指出爆发音是唯一出现于所有语言中的辅音音类,也就是说,擦音在语言中可能出现,也可能不出现;根据Maddieson(1984:43)的统计,UPSID的317种语言中,21种语言没有擦音,占总数的6.6%。所以,既然塞音比起擦音更常见、更古老,那么二者的演变关系似乎也是显而易见的 。〔2〕夏威夷语有7个辅音音位/h、k、l、m、n、p、w/,只有一个擦音h(霍凯特1986:257);汉藏语系景颇语支的崩尼-博嘎尔语只有一个擦音ɕ,很可能反映了早起的辅音格局;侗台语族的黎语有浊擦音z而无清擦音s;布央语没有擦音s;南岛语的阿美语有擦音f、∫、x、h,没有s;雅美语有辅音音位20个,只有ʂ、ʐ、h没有s;南亚语系的佤语有35个单辅音,只有擦音f、v、vh、∫、ʒ、ʒh,没有s;莽语单辅音18个,没有擦音音位s(以上材料均参考孙宏开等《中国的语言》)。

其次,Maddieson(1984:27)的统计结果显示,UPSID中清送气塞音出现的频率仅为28.7%;塞音两分格局的语言最常见的是“清/浊”对立,占语言总数的72.2%,以“送气/不送气”对立的语言只占语言总数的16.7%,这一数据说明,在塞音(塞擦音)两分的语言中,对立更倾向于“清/浊”而非“送气/不送气”。

一些壮侗语虽有送气音,但是“送气”这一特征不是区别特征,“送气音”和“不送气音”可以自由变读;再如英语,从语音学的角度分析,也有“送气音”和“不送气音”,但也不具有音位功能,所以说,在人类语言中,“送气/不送气”不是显性特征 。〔3〕从古藏语的情况看,早期藏语很可能也是“清/浊”对立类型,“送气/不送气”的对立是后起的。

再次,擦音送气更有标记性。擦音在发音过程中发音信道某处要收紧,从而导致气流快速通过形成摩擦,同时也使得擦音在发音过程中带有较强的气流特征,“摩擦”增强了气流,“强气流”增加了摩擦。所以擦音在维持这两个特征的同时听觉器官能将“强气流”感知为“区别特征”无疑是有很大难度的,因为这种“强气流”和“强摩擦”时刻交织在一起。正如前面提到的,人类语言中,塞音的送气特征都不是区别特征的首选,更何况是擦音。

最后,塞音(塞擦音)和擦音出现交替时,我们认为更可能是塞音(塞擦音)演变为了擦音而不是擦音变为了塞音(塞擦音)是有藏语、缅语等有文字记载的历史文献、方言材料的有力支撑,并不是简单的推理〔4〕比如藏语se-ba~gse-ba~bse-ba(玫瑰丛,玫瑰),se-ɦbru(石榴),瓦尤语se(结果),se~si(果子),巴兴语si (结果),si~ʨi(果子),怒语ɕiŋɕi(果子),克钦语si~əsi(果子),əsi si(产果子),缅语sì(产果子),ǎsì(果子),加罗语the~bithe(果子),迪马萨语thai(产果子),bathai(果子),卢舍依语thei,米基尔语the~athe(果子)。藏语ɕes-pa(知道),瓦尤语ses,缅语sí(知道,懂得),克钦语ɕi(新闻),加罗语masi,迪马萨语mathi~mithi(知道),博德语mithi(知道),dithi~khithi (指出)。藏语ɦʦod-pa~ɦʦo-ba(用开水煮,焙),克钦语ʥu(燃烧,烤;焙),怒语əsu(烧),thi su(烧水),缅语ʦhu(烧,沸腾,冒气泡),加罗语so,迪马萨语sau(燃烧),卢舍依语ɕou,拉克尔语ɕaeu(烧),梅特黑语əsau(热),本文境外藏缅语材料主要引自本尼迪克特(Benedict)《汉藏语言概论》(Sino-Tibetan:A Conspectus),境内藏缅语材料主要引自《藏缅语语音和词汇》。(这方面的材料不胜枚举);再者,假如送气擦音塞化变为了具有送气特征的塞音(塞擦音),那意味着藏语、白语、苗语等语言的送气擦音sh-、fh-、ɕh-、xh-、ʂh-等需要在很长的时间内维持擦音的送气特征并最终塞化为同部位具有送气特征的塞音(塞擦音),从音理来看,这是很难实现的。

我们认为藏语的送气擦音来自早期部分送气塞音(塞擦音)的判断还可以得到安多方言一些土语共时演变证据的支持:

表3 安多方言天祝话送气塞擦音演变为送气擦音的例证〔5〕天祝话材料引自华侃和马昂前(1992),乐都北山话材料为笔者自己调查。

天祝、乐都北山地区称作dpaɦrus,虽分属甘肃、青海两省,但隔山相望,语言差异很小。这两个地方一个非常突出的演变特点是:古藏语的部分送气塞擦音变为了擦音,同时保留了原有的送气特征,并且和不送气的擦音形成对立;部分复辅音简化后虽然也有塞擦音擦音化的现象,但是擦音没有送气特征,所以说这是送气擦音来源的最有说服力的现代方言证据。

以上材料都来自藏语内部的直接证据,是非常有说服力的,正是因为基于这样的证据,我们有理由相信藏语送气擦音应该不是早期特征的遗存,也就说,早期藏语的擦音没有送气特征,不是“送气/不送气”对立格局,而是“清/浊”对立格局(这种语音格局目前还反映在一些特征较为存古的方言中)。藏语的送气擦音是部分塞音、塞擦音在演变为擦音的过程中仍维持原有的送气特征的前提下产生的,并不是不送气擦音演变为送气擦音。

擦音为什么有的藏语方言中有送气特征,有的方言中没有送气特征,可能还得考虑更早的来源。比如“土”,藏文sa、拉萨sa55、错那门巴语sa53、夏河sha、道孚xʦhə、喜德彝语ʦɑ33、巍山彝语ʦhe21、绿春哈尼语mi55ʦha31、墨江哈尼语mε55ʦhɔ31、吕苏■hʉ53、纳木兹ʥa31ʦhɿ53、木雅ʦa53、兰坪普米语ʦɑ55、景颇kha55、独龙gaɁ55、羌语khiɑ、巴兴语kha,除了藏语、门巴等极少数语言是擦音外(藏语s-/sh-,门巴s-),其他语言要么是塞音(如景颇kh-,独龙g-,羌语、巴兴语kh-),要么是塞擦音(道孚xʦh-,彝巍山、哈尼、纳木兹ʦh-,木雅、彝喜德、普米ʦ-,吕苏■h-)。“土”和“地”关系密切,“地”藏文sa,基兰提语*kha(巴兴语kha pi,洛霍龙语ba-kha),卡杜语ka,克钦语gɑ'~əgɑ'~ngɑ'[n-gɑ'],怒语ga-rəgɑ',莫尚语ga,加罗语ha;不少语言读为浊塞音,浊音在后来的清化过程中会有两个方向:“送气”和“不送气”,中古汉语的浊音清化过程中总的特点就是“平声送气”,“仄声不送气”;古藏语的浊音在拉萨话中清化的结果也是变为送气音和不送气音。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擦音的送气特征很难维持,在后来很快消失了,和不送气的擦音合流。

4 来自其他语言的佐证

只有单一语言内部的历史、共时证据还不够,还需要考察其他语言中是否也有这种演变,这可以很大程度上排除语言演变的偶然性,证明这种变化的普遍性。下面我们利用其他语言的材料来考察早期的送气塞音(塞擦音)和后来的送气擦音之间的渊源关系。

藏缅语中除了藏语,缅语、白马语、苗语、白语等均有送气擦音。〔6〕关于白马语的送气擦音,因其送气擦音和藏语方言的送气擦音有非常整齐的对应关系,所以这里不做讨论。缅语的最早材料可以追溯到11世纪的缅文碑刻,是藏缅语中除藏文之外拥有较早文献的语言。

现代缅语的送气擦音sh-在早期碑刻中为送气的塞擦音ʦh-,如“冬”缅语碑铭为ʦhɔŋh,现代仰光话shau~55;“盐”碑铭为tshaa,现代仰光话sha55;“携带”碑铭为ʦhɔŋ,现代仰光话shau~22,这种对应关系也可以通过亲属语言进一步观察(钟智翔2010:72-74、234)。

表4 缅语送气擦音和送气塞擦音的对应

现代缅语读为送气擦音的在有的方言中读送气的塞擦音(钟智翔2010:214):

表5 现代缅语读为送气擦音的在有的方言中读送气的塞擦音

现代缅语不送气的擦音早期碑铭、亲属语言中对应的也是不送气的塞擦音,如“吃”缅文tsaa、载瓦语tso21、勒期语tsɔ:33、傈僳语dza31、哈尼语dza31、基诺语tsɔ44(钟智翔2010:83、176)。

苗语部分方言有送气擦音,这些送气擦音也总是对应其他方言的送气塞擦音:

表6 苗语送气擦音的分布特征(材料引自王辅世1985)

苗语的腊乙坪、养蒿、大南山三个方言中,只有养蒿方言的擦音有“送气/不送气”的对立,其他两个方言均没有这种对立。根据上表材料,苗语不同方言擦音、塞擦音的对应关系可以梳理如下:

表7 苗语不同方言擦音、塞擦音的对应关系

苗语有送气擦音的养蒿方言的特点是送气擦音总是对应送气的塞擦音(如sh-:ʦh-、ɕh-:■h-),不送气擦音总是对应不送气的塞擦音(如s-:nʦ-、ɕ-:■-),没有擦音送气现象的腊乙坪方言和大南山之间的对应则更多的是“不送气的塞擦音:不送气的塞擦音”(如ʨ-:■-、nʦ-:nʦ-)、“送气的塞擦音:送气的塞擦音”(如nʦh-:nʦh-、ȵʨh-:ɳ■h-),这些材料同样反映出送气擦音和送气塞擦音之间的密切关系。

最后来看看白语送气擦音的情况。汪锋(2006)曾专门讨论过白语送气擦音的来源,他认为白语的送气擦音有三种来源:*Cv.-s-→h-s→sh-,*sk-→sh-,*Ph-→fh-。*Ph-→fh-,即送气的重唇音在轻唇化的过程中塞音变为擦音同时仍保留了送气特征。比如鹤庆白语的fho31(屁),彝巍山z■21ʦhɿ21、彝南华bi21、彝武定pi2、彝撒尼vzı11、哈尼墨江ɔ31ʨhi31、阿侬怒■hɿ21、景颇phjet31、拉祜qhε53、纳木兹ʦhɿ31、浪速khjik55、勒期khjei55、载瓦khji21,通过比较会发现,fh-这类声母的确和唇音等送气塞音关系密切,这从某种程度上也证明了送气擦音的历史来源和送气塞音(塞擦音)的关系,无需赘言。

关于*Cv.-s-→h-s→sh-,汪锋先生通过和藏语的历史比较,认为白语经历了Cv-s-→h-s→sh-,前置辅音[h]漂移为后接擦音的送气成分。〔7〕句法成分的漂移比较常见,也是比较容易接受的,但音系成分(特别是具有区别特征的音系成分)漂移的可能性有多大?我们对此保留意见,因为音系成分的对称性很强,不像句法成分来的自由。关于复辅音*sk-,汪锋先生认为藏语中发生了*sk-→hk-→k-,但在白语中是*sk-→sh-→s-,送气成分[h]是-k-演变的结果。白语的这种音变,我们没有太多的发言权,只是在不同的关系词中,仍不难发现白语的送气擦音和历史上送气塞音之间的关系,比如鹤庆白语sho44(绳),〔8〕鹤庆白语材料均来自奚兴灿、李绍尼《鹤庆白语的送气擦音》。汪锋先生用藏文的skud(线)来对,藏文还有一个词thag(绳),白语sho44(绳)是否跟藏文的thag(绳)关系更密切呢?玉树藏语中th-有ʂ-的读法,如goŋthag(前鞧)玉树为khuŋ22ʂaɁ44,bje thaŋ(沙漠)为she21ʂaŋ41,me tog为me21ʂuoɁ44(黄布凡等1994)〔9〕me tog(花)在安多方言牧区话中很多读为me thoχ,是藏语早期特征的遗留,古藏语就有me thoχ写法。,显示了th-和擦音之间的演变关系。

再如鹤庆白语shuɑ44(血,藏文khrag,血)、shue44(雪,藏文kha,雪)、shuɑ55(孙子,藏文ʦha孙子、侄子)、xhue33(lu21)shu55(草木灰,藏文thal,灰)等等,这些词无疑都显示了白语送气擦音和藏语送气塞音(塞擦音)之间的关系,这是否也可以表明白语送气擦音的历史渊源呢?

根据以上分析,我们可以肯定:送气擦音和送气塞擦音的关系不是孤立语言的孤立现象,具有一定的普遍性,而且通过这些语言的材料的比较考察,送气塞音(塞擦音)和送气擦音孰先孰后一目了然。

5 结语

擦音在发音过程中有较强的摩擦,这种强摩擦特征需要通过改变发音通道的大小来获得。在这个过程中,发音通道的变小既可以增强摩擦,同时也会造成气流的强度增加,所以说,除了浊擦音外,清擦音一般具有较强的气流是很正常的。但是,在具有送气擦音的语言中,又要使这种强气流成为区别性的特征,“强摩擦”和“强气流”在语言的听觉感知上难免会带来很大的不便,这也是送气擦音有标记、在语言中比较少见的原因。所以说,即使有送气擦音的语言,想要一直维持这种特征是比较困难的,应该经历过这样一个阶段之后很快消失,如安多方言乐都南山话、同德话,部分人群对送气擦音的感知已经非常模糊,甚至和不送气擦音完全合流。根据钟智翔(2010:214)的报导,现代缅语也有这种趋势:送气擦音逐渐失去送气特征,s-和sh-趋于合并。

探究藏语送气擦音的历史来源,无论是藏语内部,还是亲属语言,共时和历史材料均显示了送气擦音和送气塞音(塞擦音)之间的密切关系,比如藏语方言的ɕh-(ɕh-在一些方言中演变为xh-),华锐藏语中ʨh->ɕh-的音变是最有说服力的证据,苗语不同方言间的对应关系也显示了这种内在联系;藏语方言的sh-在现代藏语方言中没有发现像华锐藏语ʨh->ɕh-一样的音变现象,但是我们能找到很多有说服力的词汇证据,缅语的文献和方言材料同样是非常有力的证据。将这些历史和共时证据放在一起,我们有足够的勇气和理由证明藏语送气擦音和送气塞音(塞擦音)之间的渊源关系。但这并不是说送气擦音只有这一个来源,送气擦音可能还会有其他来源,不过就目前掌握的证据而言,历史上具有送气特征的塞音(塞擦音)是送气擦音的重要来源之一无疑是成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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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Origin of Tibetan Aspirated Fricatives

Wang Shuangcheng

InstituteofLinguistics,ShanghaiNormalUniversity,Shanghai200234

There is contrast between aspirated and unaspirated fricatives in Tibetan Anduo and Kang dialects.Some people think the Tibetan aspirated fricatives have developed from unaspirated fricatives while others believe they are the residue of an early feature.Based on previous research,we propose that Tibetan aspirated fricatives have developed from unaspirated fricatives mainly due to the early development of stops(or affricates)into fricatives which have retained the original feature of aspiration during the history of sound change.

Tibetan dialects;aspirated fricatives;the origin

H214

A

1671-9484(2015)05-0526-09

王双成,男,1970年生,青海门源人。上海师范大学语言研究所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研究方向为藏语方言、汉语方言、语言接触等。

2014年7月21日 [定稿日期]2015年7月6日

10.7509/j.linsci.201507.029686

*本文为国家社科基金重点项目(12AYY005)、(14AZD102)的阶段性成果;上海高校一流学科(B类)建设计划规划项目、上海高校高峰学科建设“中国语言文学”阶段性成果。本文曾在“国际中国语言学学会第22届年会暨第26届北美汉语语言学年会”(美国马里兰大学2014年5月)报告。《语言科学》编辑部及匿名评审专家提供了许多宝贵的修改意见,在此一并致谢,文中错漏概由本文作者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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