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籍翻译:少数民族文化遗产的继承与传播——基于文化

2015-08-15 00:47:10徐晓梅
贵州民族研究 2015年6期
关键词:古籍少数民族语境

徐晓梅

(淮阴工学院 外国语学院,江苏·淮安 223003)

一、语言图像互补:还原民族古籍翻译的历史语境

根据民族古籍学的概念界定,少数民族古籍是“少数民族历史上通过文字、符号(文字雏形)、口头语言记录下来的文化载体”[1],包括书面载体、金石载体、石碑载体以及为数不多的原生载体。由于我国许多少数民族没有本民族的文字,因此无文字的文化记录是我国少数民族文化传承的重要手段之一,即依靠口耳相传或实物遗留来传承民族文化。

从语言的角度来看,少数民族古籍充满了原生态社会中的制度性词汇,反映在文化方面则是一种血缘组织与地缘组织的语言特征,例如明代女真族中的“哈拉”、“穆昆”在现代语言学中谓之“姓氏”,但在民族古籍学中谓之“族”,表示“同一个祖先之下繁衍出来的各个宗支称谓”[2],也就是说民族古籍翻译中的词汇层面在许多情况下是抽象的,这是一些民族翻译学者提出将语言翻译转换为图像翻译的理论基础,即从图像的角度出发,民族古籍翻译可以将探讨“符号”作为一种文化解码的手段,通过与语言相异的形象媒介来生产语言所无法表达的文化意义。然而,实际操作中我们又会发现另一个反面,即运用图像翻译来应对语言翻译的模糊性时会弱化少数民族原生态社会中的具象概念。例如《满文老档》中讲述太祖攻打乌拉部布占泰的历史,翻译其中的“乌拉部”,如果应用图像翻译法(符号翻译),那么“乌拉部”便是“国”、“部落”的涵义;应用语言翻译法则将“乌兰部”阐释为“君王”,两者的差异太大。对此,一些翻译学家提出在民族古籍翻译中直接将“符号”用于插图、肖像摄影之中,再辅助语言翻译来形成更为整一性的阐释机制,避免图像翻译与语言翻译的矛盾。同转述下完成的”[3],其中包含了民族文化传承人这一客观实在的“亲历者”,更有利于翻译人员对民族古籍文化语境的把握。

民族文化“断代史”是以“寻根史学”为切入点,研究方向停留在民族历史文化的制度史、思想史与生活史范畴,不同于一般的民族文化通史,它不局限于某个朝代,而是分为纪传体和编年体两种框架,无论是民族古籍书面载体、金石载体还是石碑载体都能在其中找到对应的历史框架,对翻译民族古籍中的制度性词汇优势尤为明显。例如《满文老档》中的制度性词汇,语言翻译手段与图像翻译手段的固有缺陷很难同时规避,“断代史”学科的介入可以使两者形成互补和兼容的关系,即在图像翻译出现词汇歧义或缺漏的时候提供时代背景,当语言翻译出现语义模糊与原委不清的现象时给出史学解释。

用非翻译手段来替代翻译是民族古籍翻译学领域最具争议的课题,一方面民族古籍翻译是对于文化本身的翻译,手段是否就变得其次;另一方面,民族古籍翻译学除了翻译目的以外,还要不要揭示翻译者自身所生产出来的某种新的意义,它们是语言与图像转换带给民族翻译者们的疑惑。针对民族古籍翻译的语言与图像转换疑问,民族古籍翻译人员在处理语言与图像的关系的时候,专业翻译技能向我们展示了文化解码过程的矛盾,即要么模糊民族文化的抽象内涵;要么弱化民族文化的具象概念,为了规避这个问题用非翻译手段(例如插图、肖像摄影)又会随即产生民族古籍翻译目的观与创作观的分歧,此方向的质疑是将少数民族古籍翻译者所承担的职责扩大化了。少数民族古籍翻译涉及到的内容极广,涵盖少数民族历史、宗教、语言、地理、生产、文化、艺术、医药、历算、哲学、文学等诸多学科内容,并且当代民族古籍翻译的内容还有进一步细化的空间,其内容和类型的多元化需要民族文化断代史的学科介入,因为少数民族古籍翻译的历史线索并不是连贯的,且民族文化断代史是“由当时人与后来者、亲历者与旁观者、记录者与学者共

二、文化继承人口述:降低民族古籍翻译的文化失误

对少数民族古籍文化语境的把握一直是民族古籍翻译的核心使命。一般文献翻译中词汇的差异影响文化涵义,但在民族古籍里文化的渊源不同会导致词汇涵义的天壤之别。如何处理民族语言翻译与民族语境的矛盾被视为民族古籍翻译的关卡,然而真正进入跨文化语种翻译时会发现,各民族文化史上都会出现语言文化的未知现象,这种未知现象并不在于翻译人员没有深入了解民族思维方式,而是少数民族语言文化是一个庞大的网络系统,充满了复杂的亲属关系,加深对民族语言文化属性的理解固然可以反映少数民族古籍的文化内涵,但如果对民族文化语境中的语言假借、文化移值现象不加辨认,在阐释民族文化特性的时候极容易发生语义的偏颇,因此当代少数民族古籍翻译之难在于应对民族语义演变的复杂性,主要表现为同一民族不同支系的语言变体以及“专名”语义的变迁。

同一民族中不同支系的语言变体会出现在语音、语法、词义以及文字本身等各个方面,例如瑶族的历史歌谣中瑶音字的字面读法与词语的字面意思完全没有关系,这在汉语体系中是绝对不会出现的,原因在于瑶族支系语言发展过程出现了语音与意义的剥离现象。瑶族中的“福”字用瑶音字的解释是“三”,在地方瑶语中的解释则变成了“饮用”,“泉中泉水齐齐三”意为“泉中之水大家饮”[4],因此少数民族语言本身的用法是不稳定的,在翻译过程中不存在像其他语种中可以从字面猜测词义的情况。其二,“专名”是专有名词,指向“少数民族特有人名、地名、官职名、组织名、作品名”[5],少数民族古籍翻译中的专名众多,每一处专名都是翻译成败的关键点,一个专业的民族古籍翻译人员常常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和时间去找寻“专名”蕴含的潜在文化深意,其中最困难的是适应“专名”语境的变化,例如满族古籍中的人名和地名变迁,一般地域环境中的人名与地名也要经历正常的变化过程,但满族人名与地名的变迁史集中表现为满语转用汉语的演变历程,是时代、语言、文化变迁的综合,满族翻译家傅惟慈先生曾言:“满族古籍《满洲实录》的满语人名与锡伯语街名就够写两本满语专名翻译的书籍”[6],可见少数民族古籍翻译在处理文化语境方面的复杂性。

少数民族古籍翻译的文化语境把握需要应对民族语义演变的复杂性。民族古籍翻译之难并非源自翻译人员的专业短板,而是表现为同一民族不同支系的语言变体以及“专名”语义的变迁,它们会出现在语音、语法、词义以及文字本身(包括文化符号)等各个方面,除了学科规划以外还要寻找有效的人力资源整合途径,因此在搜集资料、进行论证与得出准确含义这一过程中最能辅助民族古籍翻译建立文化语境的是少数民族文化传承人,他们是民族古籍翻译人员在田野考察与跨文化交际中遇到的最重要的文化主体,但遗憾的是无论民族古籍研究学还是翻译学都鲜有向这个群体提供话语空间。

对此,“口述”是民族文化传承人获得话语权的媒介途径之一,可从客观上形成民族古籍调研工作的前期学术保障。在实际的少数民族古籍翻译工作中,以笔录或影音的方式搜集、整理少数民族特定个人或群体组织的“口头记忆以及对重大历史事件的集体评价”[7],相较于民族古籍翻译者所寻找的传统史学资源优势到底在哪里呢?一方面,传承人口述侧重于“人”本位,塑造有声的个人历史,民族古籍学的研究目光并非官方档案的精英立场,民族古籍翻译的是“人民大众”的历史,传承者所提供的参考档案与史料依据可协助翻译人员建立更加符合少数民族社会的文化价值趋向以及史学观点,从而最大程度地获得古籍文本中蕴含的“文化谱系性、连续性以及代际传承性”[8],降低民族古籍翻译的文化失误率;另一方面,大多数的民族古籍学者与翻译人员都身兼数职,但古籍翻译中对“原生态”资料搜集的田野调查已不再局限于弥补古籍翻译所需的文献史料内容,而是伴随着民族文化遗产保护的目的嬗变为一种为民族“非遗”传承人提供文化权益与文化地位的途径,无论是民族古籍翻译的行为还是成果都能从本质上唤醒少数民族传承人传承文化遗产的民族自信心,同时伴随着民族文化传承人参与古籍翻译的族际交互、文化交互过程,少数民族古籍翻译才真正成为了民族文化留存、传递、反馈以及演绎的阵地。

三、文化田野考察:形成民族古籍翻译的文化参与

少数民族古籍翻译涉及到的内容极广,根据国务院《国家民委关于抢救整理少数民族古籍的请示》,“少数民族古籍翻译包含民族历史、宗教、语言、地理、生产、文化、艺术、医药、历算、哲学、文学等诸多学科内容”[9],当代民族古籍学研究领域普遍认为对民族古籍翻译的内容还需要进一步细化,例如文学类的可细分到神话、叙事诗、谚语、儿歌、寓言故事,此类细化内容是民族古籍的外延,往往体现在非文本古籍之上,例如东巴族、傣族的神话故事和寓言故事便是以“巫师”颂念的方式传承下来;侗族、布依族的村寨祭祀词、家庭祭祀词也是非文本古籍;藏族、瑶族古籍大多是由石碑镌刻,少数民族古籍翻译的内容与类型的多元化形成了翻译的繁杂局面,即搜集资料、进行论证与得出准确含义这一过程不仅要求具备民族古籍学与民族语言翻译的专业知识,还需要配合实际的田野考察工作。因此,少数民族古籍翻译的专业人员身兼民族古籍研究、翻译职责以及田野考察工作三职,学科交流与跨文化作业是民族古籍翻译者的常态,特别是在“翻译少数民族非文本类古籍时,必须要深入到民族地区获取资料”[10],学科交互、族际交互、文化交互的繁杂局面影响着古籍翻译的整个过程,其中交际主体之间的心理语境与社交语境会直接左右翻译人员与古籍之间的互文关系,著名书史学家钱存训指出:“民族古籍翻译人员想要融会原有文本语境需要缩短与少数民族人群的距离,从中取得双方文化语境的互文基础”[11],其揭示了民族古籍翻译者在认知心理层面的重要工作,即民族文化参与,它是普通民族文本翻译与民族古籍翻译的最大区别,所有的民族古籍翻译人员都面临着与文本指涉群体的社会交往,只有在真实的交往过程中才能感受到来自民族地域、时间、社会地位、体裁、语场、语式与语旨的变化,这种发生在社交语境中的民族交往活动是民族古籍翻译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因此“民族古籍翻译成果是翻译与交际、文化与社会的结合”[12]。

结语

民族古籍学在我国是一门新兴学科,20世纪80年代我国中央民族大学才开始设有民族古籍文献学专业,与民族古籍学相关的古典文献学、古文献概览以及民族古典文献学、民族古籍文献调查与整理直到20世纪末期才被分别独立开来,它为翻译带来的问题是“少数民族古籍翻译所需的智力资源不制衡”[13]。纵观当前我国少数民族古籍翻译研究,大部分都集中于探讨民族古籍翻译人员的专业能力如何跟上民族古籍的保护与传承工作,其中有一个核心要素一直被我们忽略,那就是民族古籍翻译人员从事古籍翻译的学科规划与人力配备达不到要求而影响了文化遗产的继承与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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