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 姝
(福建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福建 福州 350007)
现代化的生态风险使人们逐渐意识到,资源枯竭和环境污染必然限制经济发展,保护生态环境就是保护生产力。党的“十八大”首次把生态文明建设纳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五位一体总体布局。2015 年,中央出台《关于加快推进生态文明建设的意见》,首次提出“资源环境生态红线”,“只能更好、不能变坏”。在生态环境问题严峻的当下,挖掘《资本论》中马克思生态思想资源,将有助于探索生态治理之路。
环境问题在我国的密集爆发表明,随着现代化的扩张,生态风险正以一种大规模的、平均主义的方式损害任何人和任何事物,构成当前国家生态文明建设的严峻挑战。
GDP 常被认为是衡量一个国家或地区经济状况的最佳指标。2014 年,我国GDP 首次突破60 万亿元,GDP总量稳居世界第二。但是,GDP 指标具有局限性,它反映经济增长的正面效应,而对于经济发展状况中的社会的发展成本、经济增长的效益和社会公正等问题却一概忽略,自然资本损失和生态赤字更是无从考量。但是,“GDP 总量世界第二”的光环遮不住沙尘暴、雾霾天气、水污染等环境恶化的后果。由于我国长期将GDP 当作考核政绩最核心甚至是唯一的指标,导致重项目投资、轻生态建设的现象比比皆是,部分低水平重复建设甚至造成产能过剩和经济发展畸形,严重透支资源环境承载力。30 多年高速发展积累的复合型风险已然处于“爆发”的边缘,如果继续沿用传统简单的“唯GDP 论英雄”的考核办法,高耗能、高污染、高排放粗放的发展模式不可能改变,经济的转型升级无从谈起,过度开发造成的生态环境严重破坏更是不可逆转,最终必然导致发展后劲不足。
在资源约束趋紧的现实条件下把握扩大内需这一战略基点,释放居民消费潜力是当前的一个重点难题。实际上,当我们考察中国的消费新贵,其消费价值导向仍局限于彰显个人身份的各类物质消费,其消费目的在很大程度上是以牺牲资源为代价满足自身不断追求被制造出来、被刺激起来的欲望。党的十八大明确提出要“形成合理消费的社会风尚”,我们必须反思单纯的、以消耗资源为主的物质消费力,转向推动消费需求结构加快转型升级,培育消费需求新热点。当下,标志着消费观念转变的“生态消费力”一词走进了人们的视野。实际上,全社会每个成员都可以依托具体的消费行为践行生态文明建设。由于市场规律决定了以营利为目的的市场主体其所有生产活动必须服从消费者的需求,因此,消费者的选择权便是交易市场的关键一票,甚至能够左右消费环境的更迭。当“绿色”“环保”“生态”等理念替代所谓名牌效应成为广大消费者的首选意识,并外化到消费习惯、行为方式和生活方式中,才能切实构建创新消费需求、改善生态环境、拉动生态消费的三者统一和良性循环。
《关于加快推进生态文明建设的意见》明确强调,要使生态文明成为社会主流价值观,成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重要内容。“良好生态环境是最公平的公共产品,是最普惠的民生福祉”。更蓝的天、更清的水、更绿的山直接影响人民群众的生活品质和幸福指数。生态文明建设中虽然已经成为社会共识,但是公民践行生态建设活力不足仍是不争的事实。一方面,公民生态意识薄弱,参与的主动性、自觉性不高,更有甚者,一些企业目光短浅,以牺牲生态资本换取眼前利益,置长远利益和全局利益于不顾; 另一方面,由于我国幅员辽阔,人口众多,生态问题繁杂,环境保护和生态文明建设具有鲜明的政府主导色彩,采取的是自上而下的政府管理模式,政府部门对群众在生态文明建设中的定位与作用还较为模糊,对群众生态权益和责任缺乏完整、准确的理解和宣传,中国公民的生态文明意识仍表现为极强的政府依赖性。
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提出“劳动生产力总要受诸种自然条件的限制”的论断,揭示了自然生产力在人类社会发展进程中不可替代的重要地位和作用,揭露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反生态性,批判了资本主义贪得无厌的生产方式,对广大饱受生命健康和人身尊严摧残和威胁的劳动人民表达了深切的怜悯。
生态学与经济学的有机结合昭示着人们开始正视长期以来自然规律与经济规律割裂的缺陷。实际上,人类社会的发展始终要以自然生态环境作为基础和前提,没有自然界,劳动创造便成了无本之木。马克思在《资本论》关于自然生产力的论述揭示了生态系统与经济发展相辅相成的关系。首先,劳动生产力总要受到诸种自然条件的限制。“外部的自然条件,在经济方面分为两大部类: 一是生活资料的自然富源,如瀑布,航行河道,森林,金属矿山,炭矿等。在文化初期,前一类自然富源具有决定作用; 在文化较发达的阶段,则是后一部类自然富源具有决定作用”[1](P12)。其次,必要的劳动与自然的恩泽息息相关,剩余劳动量将随着劳动的自然条件,特别是随土地的丰度而变化。“天然的土地肥沃与气候的惠泽愈大,生产者生存与生殖所必要的劳动时间即愈小”[1]。最后,社会经济形态总是表现为自然生态形式和社会历史形式相互融合和相互作用的运动过程。马克思论述道: “资本的母国,并不是在草木郁然繁茂的热带,而是在温带地方。形成社会分工的自然基础并依照自然环境的变化,刺激人类,使其欲望,能力,劳动工具,与劳动方法都多样化的,决不是绝对的土地丰饶性,宁可说是土地的差异性,是土地自然产物的多样性。”[1](P26)
资本追求剩余价值的逻辑与自然发展的逻辑相悖。一方面,资本在致富欲的刺激下,掠夺式地剥夺自然资源,造成满目疮痍的惨烈景象。森林、煤矿、铁矿的枯竭无一不是揭露资本内在无限扩张的本性与自然资源的有限性之间严重的冲突; 另一方面,资本不过把自然看作追求剩余价值的工具。“作为他人辛勤劳动的制造者,作为剩余劳动的榨取者和劳动力的剥削者,资本在精力、贪婪和效率方面,远远超过了以往一切以直接强制劳动为基础的生产制度”[1](P134)。在短视片面的资本增值逻辑支配下,自然界不过是其掠夺攫取资源的对象,资本主义的盲目扩张和过量消费与自然资源承载的有限性之间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导致人与自然之间的“断裂”。“资本主义农业的任何进步,都不仅是掠夺劳动者的技巧的进步,而且是掠夺土地技巧的进步,在一定时期内提高土地肥力的任何进步,同时也是破坏土地肥力持久源泉的进步”[1](P34)。因此,贪婪掠夺式的资本积累造成了地力的枯竭,破坏了土地这一财富的源泉。
“资本由于无限度地盲目追逐剩余劳动,像狼一般地贪求剩余劳动,不仅突破了工作日的道德极限,而且突破了工作日的纯粹身体的极限”[1](P25)。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是反人性的,劳动力由于长期被掠夺,过早地丧失了生存发展的条件,而逐渐变得萎缩早衰甚至过早死亡。“只要还有一块肉、一根筋、一滴血可供榨取,吸血鬼就决不罢休”[1](P28)。一切提高社会劳动生产力的方法都不过是建立在牺牲工人个体的基础上,资本发展成为一种强制压迫关系,将活生生的工人贬低成机器的附属品。资本在吮吸剩余劳动的同时,也进行生态剥削,导致工人发展畸形。恶劣的工作条件、超负荷的工作时间、节节攀升的劳动死亡率都在拷问惨无人道的资产主义生产方式。最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造成相对过剩人口。赤贫的底层人口流落街头,风餐露宿,食不果腹。
马克思通过揭露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人与自然的深层断裂,无情地批判了资本主义反生态本性,其生态思想资源具有强大的前瞻性和历史价值。当前,我们站在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新的历史起点上,处于全面深化改革的攻坚期,挖掘《资本论》中生态思想资源,既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提供了具有借鉴意义的生态治理视角,也是对全球性的生态危机振聋发聩的回应,更是对马克思生态思想资源的挖掘、突破和发展。
党的十八届五中全会公报提出“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五大发展理念,其中绿色发展理念,为“十三五”时期经济社会发展定调。绿色发展理念的提出,表明我国已经认识到资源约束趋紧、环境污染严重、生态系统退化的严峻形势正成为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短板和制约瓶颈,这既是对我国以往发展模式的反思和警示,也是对中国未来发展的前瞻和引导。共享发展理念则是对发展价值取向的回应,即始终坚持人民至上,以人为本,发展成果始终由人民共享,不断提升广大人民的生活满意度和获得感。树立绿色共享理念,就是旗帜鲜明地回答全体人民的共同富裕不仅是物质财富的极大丰富,还是绿色公共产品的充盈,既是物质获得感和精神愉悦感的有机统一,也是社会经济发展与生态安全的协同推进。当前我国步入改革攻坚期和深水区,面对现代化进程中的生态风险景象,任何一个中国人都无法置身事外,独善其身。共建命运共同体,就是要树立共同利益观、可持续发展观和多元治理观。共同利益观就是反对生态风险的恣意转嫁,倡导具有共享图式的群体共同增进生态福祉; 可持续发展观就是倡导人与自然双向良性互动的和谐共生模式,实现永续发展; 多元治理观就是呼吁全体人民以稳健的主人翁意识,以主动谋求合作的态度和治理信息共享的精神携手应对生态问题。以命运共同意识发展绿色共享理念,不仅是对我国当下生态风险的有力阻击,更是以国际化视野为全球生态治理提供全新视角。
长期以来,各地存在以单一眼光看待人民群众权益的弊端,尤其是片面强调追求物质财富增长,仅仅以经济权益视为中心,忽视了人民群众生存和发展根本性前提。伴随着中国现代化进程中的凸显的生态问题,人们开始意识到社会经济发展的终极目的始终是增进人类的幸福。首先,维护生态安全,尊重个体生态体验。党的十八届五中全会公报率先提出的“为全球生态安全作出新贡献”,习近平参与气候变化巴黎大会等一系列举措均彰显了我国主动应对生态风险的决心和在国际生态治理层面的诚意和担当。尊重个体生态体验即反思经济发展的生态代价,重拾社会经济发展的生态维度,弥补生态失衡导致的碎片化感官,坚决杜绝“生态难民”的蔓延,以青山绿水增进全体人民生态幸福的获得感。其次,推进生态治理顶层设计和具体部署,筑牢生态安全屏障。生态治理远非一朝一夕的事情,而是一项长期复杂的系统工程,必须打破以往顾此失彼的问题导向治理模式,将应急式、碎片化和突击性的治理模式转变为顶层设计基础上的统筹规划和各级联动,实现生态问题综合治理的系统推进。再次,坚持绿色惠民理念,切实改善民生。“我们既要绿水青山,也要金山银山。宁要绿水青山,不要金山银山,而且绿水青山就是金山”,坚持绿色惠民理念,就是要提供优美生态这一普惠性的根本公共产品,让国民持续性地享有幸福感。
2015 年11 月10 日,习近平在中央财经领导小组第十一次会议上首次提到“供给侧改革”,这一新名词迅速成为社会各界关注的焦点,引发热烈的讨论。“供给侧改革”顾名思义是对过往需求端单一刺激的转折,其根本在于强调双管齐下,甚至更多笔墨着眼于从供给端入手,将发展方向锁定新兴领域,创造新的增长点,激发经济活力。发展生态消费力理所应当成为“供给侧改革”的一个重要施力点。长期以来,部分国民的消费理念仍停留在“豪车”“豪宅”等炫耀性消费的层面,消费超出了实用的范畴,仅仅成为昭示身份的表征。因此,发展生态消费力首先必须唤醒民族生态责任意识,提高民族生态伦理水平和生态审美水平,在全社会形成与环境资源承载力相协调和相适应的绿色生产方式、绿色生活方式与绿色消费方式。其次,努力探索构建生态教育机制。即充分运用QQ、微博和微信等新兴媒体,将生态文明的理念渗透到生产、生活各个层面,增强全民的生态保护意识、参与意识和责任意识,进而外化成自觉的生态保护行为,真正做到生态知识普及工作落细落小落实,进而塑造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新生活文明。再次,创新生态消费供给,释放经济活力。即大力发展绿色产业,开发绿色产品,开拓生态消费品,实现保护原生态自然环境和愉悦身心的双赢,达到消费优化和环境美化的协同发展,为实现中华民族的永续发展提供良性循环的助推力。
[1]卡尔·马克思.资本论[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