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渠地理与人口发展变迁考论

2015-08-15 00:44陈国志
宜春学院学报 2015年5期
关键词:巴人渠县移民

陈国志

(四川文理学院 音乐与演艺学院,四川 达州 635000)

不同时期、不同地域、不同民族的移民逐渐进入巴渠大地,逐渐形成了一种独具特色的地域文化——巴渠文化。本文拟在廓清巴渠地理位置基础上,探寻巴渠历史上的人口组成与变迁,以期揭示巴渠文化多样性风格的成因及特征。

一、“巴渠”地域内涵与地理环境

据《尚书·禹贡》记载,巴渠之地远古属于“禹分九州”之梁州。公元前316 年秦惠文王统一巴、蜀后,于公元前314 年就“在原古巴国地(今重庆市嘉陵江北岸)置巴郡,在賨国城(今渠县土溪镇城坝)设置宕渠县。”[1]秦统一全国后,仍设置宕渠县,其辖境中心就相当于今巴渠之地。历史上最早以“巴渠”之名称呼这片土地始于南北朝时期,即南朝之刘宋永初年间(420 ~422)将原建制“宣汉县”升为“巴渠”郡。北魏时期地理学家郦道元所著《水经注》中记载: “潜水(即今渠江)出巴郡宕渠县,南入(长)江。”似有“巴渠”之名取自“巴郡宕渠县”的简称之意。成书于宋代的地理志书《太平寰宇记》中,已明确将川东北巴河、州河流域一带谓之“巴渠”,并列有《巴渠风俗》篇。

今所谓“巴渠”,则可更简洁的理解为“巴山渠水”地区,以大巴山(包括米仓山)南麓和渠江流域(主要包括州河、巴河两大支流)为其典型山水特征,行政区域主要包括现今的巴中、达州两市。更广义地看,北部的紫阳、镇巴陕南一带,再往西的广元、旺苍、南部、阆中等等,往东的城口、岚皋、开县,往南的广安、邻水、重庆的一些区县等,从其历史上的人口构成与变迁,语言与风俗习惯以及文化特征等方面来看,与巴渠地区都有着很大的相似性,应属于同一种文化类型。只是由于近现代行政区划的作用,民间交流来往的频率有所减少,才使得这些地区与巴渠中心地区表现出或大或小的文化差异。

整个巴渠地区地势北高南低,北面山势高大险峻,迭绉剧烈,南面山峦起伏,河谷交错,构成深浅不平的丘陵地带。在其东北面万源境内有一条其走向由南至北、不同寻常的倒流河——任河(古也称“彭溪”)。任河将大巴山脉分为东西两面,东为大巴山(狭义),西为米仓山。在此两山之交的南麓,又分别从北至南流淌着两条河流——州河和巴河在东西两边滔滔而下。东面的州河起源于城口(今属重庆),上游流经万源、宣汉、通川,最后流至渠县三汇镇,与巴河汇合。西面的巴河起源于广元旺苍,依次流经南江、巴中、平昌、达县、渠县境,至渠县三汇镇与州河汇合。通江的通江河(包括大通江河、小通江河)也是巴河的支流,从通江流经平昌汇入巴河。州、巴两河交汇后进入渠江中游继续南流,在渠县最南端的琅琊乡出境,经广安、岳池最后汇入嘉陵江。支流众多、水系丰富、航道便利的地理环境,为过去巴渠地区的人口流动和文化交流奠定了基础并产生了重要影响。

二、“巴渠”人口组成与历史变迁

根据文字记载和考古发现,“巴渠人类活动的历史甚为久远,至少可以追溯到新石器时代”。[2](P5)但其族种的构成、人口的流变却非常复杂,在一些细节问题上至今仍难有定论。传统观点认为,巴渠大地属于巴文化区,原始土著居民应为巴人。但通过近年的研究已明确显示,这里的原住居民是被称为“板楯蛮”的“賨人”而非巴人。“1999 年9—10 月,考古学界在宣汉县普光罗家坝遗址发掘出4700 年前的古代蛇巴(賨人)文物,出土的龙山遗物,从而证实虎巴(巴人)进入这里时,賨人早已是这里的土著先民。”[3](P21)只是由于后来巴人的迁入并建立巴国,賨人才被看作是巴人的一个支系而被统称为巴人。

大约在殷商时期,生活于清江流域的一支巴人——廪君之巴受殷商挤压而被迫逐渐向鄂西南、川东一带迁徙。及至周武王伐纣时期,巴人旗帜鲜明地“拥周反殷”,率“巴师”参加了著名的“牧野之战”。周武王为褒扬其功,特“以其宗姬封于巴,爵之以子……其属有濮、賨、苴、共、奴、獽、夷、蜑之蛮”(《华阳国志·巴志》),在江州(今重庆市)建立巴子国,其范围包括今川东巴渠及陕南汉中、川北、川南等广大地区。从此巴人和賨人在川东及川东北一带经过一定时期的磨合开始杂居,在巴渠一带的人口应当是仍以原賨人为主,但文化却相互吸收甚至融为一体,从而形成了独特的賨巴文化。

春秋战国时期,巴、楚两国虽曾有过联盟,但更多的是累世战争。巴国长期受到楚国的影响、压制甚至“流离失所”,致其“虽都江州,或治垫江,或治平都,后治阆中,其先王陵墓多在枳”(《华阳志·巴志》)。战国初(前401-400),楚悼王将賨人领地作为芈姓宗裔诸侯国,将芈姓宗裔派到今渠县土溪镇城坝村建立了賨子国。后来,楚国为了整顿实力,强化守备与秦国抗衡,于又派兵“打賨围巢,执賨子以归”,賨国灭亡。[3](P26)也说明在楚国在川东一带的势力是极其强大的,以致到西汉时期,已是“江州以东,滨江山险,其人半楚”了(《华阳国志·巴志》)。在巴、楚的你来我往中,人口的迁徙和文化的相互影响是必然的。

巴、蜀两族族源本就相近,加之地缘紧邻,分处四川盆地东、西两面,从一开始就有着紧密的联系。他们时而为了争夺边界相互厮杀,时而为了抵抗外族又联盟作战。公元前316 年,巴蜀联盟失败发生战争,巴请求北方逐渐强盛的秦国帮助伐蜀致蜀被灭,但随后秦又一举灭掉了巴国,并从楚人手中夺得江州。秦统一巴、蜀之后,为加强政治统治和经济开发而大量向巴蜀移民,即《华阳国志·巴志》所说的“戎伯尚强,乃移秦民万家实之”。从分封蜀侯同时移民并旨在对付“戎伯”来看,应该是以移往蜀郡为主。但如此规模庞大的移民,必然也会有不少秦人迁入到巴渠地区,并对其文化产生影响。在后来的各朝代中,巴、蜀都长期属于同一个行政区划内,其文化的共趋性、共融性也更加突出。

西汉时期,巴渠之地的賨人由于对刘邦建国“平定三秦”有功而备受汉王朝重视,不仅免其赋税,还将賨人的著名战舞“巴渝舞”带到宫中排演,使其流芳后世。这一时期巴渠人口增长较快且流动较小。但到了东汉至晋时期,在魏、蜀征战中,既有巴渠人外出征战,也有外地人随军征战进入巴渠之地。东晋时期的賨籍人李雄在成都建立大成国并复置宕渠郡,治所仍在古賨城坝(今渠县土溪)。巴渠一带又迎来了另一批移民——陕、甘一带原本同李雄一起生活的北方流民。[3](P45)至李寿篡位后,为了与东晋争夺人口充实蜀中,又发动了一次罕见的民族大迁徙,即从“牂牁” (今贵州)大量“引獠入境”,即梁朝李膺的《益州记》所记:“蜀本无僚,至是始出巴西、渠川、广汉、阳安、资中、犍为、梓潼,布在山谷,十余万家。”至此以后,僚人大量入川,西南少数民族文化开始进入巴渠并带来了强烈冲击。在巴渠地带还发生过野蛮的僚人残杀賨人,“导致賨人大量死亡或被迫向东迁到武陵山区一带,同先秦时期到达这里的巴人融合,逐渐演变成今天的土家族。”[3](P16)

隋唐至宋初时期,巴渠地区政治上相对稳定,没有出现过大的移民现象,并加速了民族的汉化进程。但也有少量外地移民迁入巴渠之地,如唐遂宁籍人陈子昂《上蜀川安危事》说: “今诸州逃走户,有三万余,在蓬、渠、果、合、遂等州山林之中。”说的就是有蜀地平原地区的人民迁往“蓬、渠、果、合、遂”等山区,其中的“渠”即今巴渠之地。[4](P69)到了宋末北方元军入侵,巴渠人民顽强抵抗,使蒙军遭受重创的同时也受到蒙军残酷的大肆屠杀而导致巴渠地区人口锐减。至元末,湖广随州人明玉珍率军入川,在重庆建立了大夏国,随之带来了大批的缺地少田的农民。明初,朝廷又组织了大批以湖广(湖北、湖南)为主的南方农民,使巴蜀经济得以很快复苏,这便是第一次“湖广填四川”,今天的巴渠地区很大一部分都是这一次移入的。可惜好景不长,明末朝廷昏庸引各方起义,张献忠率军攻入成都,建立大西政权,并有“张献忠屠蜀”之说。顺治三年,清军攻入四川并最终控制全蜀。多年的战乱,各方人马的大肆滥杀,加之严重的自然灾害,导致巴渠人口与经济急剧下滑。为充实人口、恢复经济,清康熙年间朝廷开始组织大规模移民四川,史称第二次“湖广填四川”。此次移入巴渠地区的移民较第一次少,“四川移民达632 万人,而賨人、巴人后裔生活的川东移民最少,约为95 万人。”[3](P57-58)从移民省籍来讲,则有今湖北、湖南、陕西、江西、江苏等18 省,以湖北人居多。[4](P142)经过两次大规模的“湖广填四川”,使巴渠地区的外省移民人数大大超过了土著人数,他们为巴渠大地带来了新鲜血液,也使巴渠文化披上了更多的移民色彩。但土著文化并没有消失,它们早已深深扎根于巴渠大地,及至今天,仍可在巴渠偏僻山村寻找到一些原始土著文化的的影子。

民国时期,对巴渠文化产生深刻影响的事件是土地革命时期川陕苏区的建立。1932 年冬红四方面军从鄂豫皖根据地转移到陕南和川北,在通江县城成立了苏维埃政府,创建了川陕革命根据地。红军非常重视军民团结和宣传动员工作,虽只在川东驻扎了仅三年多的时间,但却为巴渠大地留下了丰富而宝贵的红色文化资源,对巴渠文化产生了重要影响。此外,建国初期的三线建设期间,巴渠地区也迁入了不少外地的移民,从另一方面也丰富了巴渠地区的精神文化。

三、结语

透过上述对巴渠地理及人口变迁的大致梳理,我们可以看到,由于其地处东西、南北交汇的特殊地理位置和山水交错、交通便利的地理环境,使巴渠之地成为人口集散的枢纽和历代兵家必争之地,也使其有着复杂的人口发展变迁历史和多元的人口组成。由此,我们也可进一步看到,今天的巴渠文化是在土著賨、巴文化生根发芽的基础之上,受到楚、蜀、秦等文化的深刻影响建立起来的地域文化;同时,由于后世历史上多次的战乱、移民,又使巴渠文化具有了鲜明的移民色彩。不同时代、不同地域的移民人口进入巴渠之地带来纷呈各异的移民文化,嫁接在原始賨、巴土著文化之主干上,吸允着土著文化丰富的营养,才盛开出了这朵美艳之花——巴渠文化。今天的巴渠文化丰富多彩、绚丽多姿而又富于特色,其成因也正在于此。

[1]张彦夫. 古賨人国——宕渠城寻踪[J]. 贵州文史丛刊,2007,(1):39-44.

[2]马幸辛. 川东北考古[M]. 达州:达州新华印刷有限责任公司,2004.

[3]罗洪忠. 賨人故里:一幅用賨人文化碎片拼成的图[M]. 上海:学林出版社,2012.

[4]屈小川. 巴蜀文化与移民入川[M]. 成都:四川出版集团,巴蜀书社.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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